摘 要:漢語小說英譯的過程中,受多方因素的制約,譯者在發(fā)揮語言性的同時,必然發(fā)生動態(tài)轉向而發(fā)揮其社會性,進而出現(xiàn)翻譯行為的社會化現(xiàn)象,使譯文適應新的文化語境和接受環(huán)境?;谧g者行為批評理論的翻譯內和翻譯外視域及比較文學變異學理論,探析葛浩文與林麗君英譯雪漠作品《白虎關》中的鄉(xiāng)土語言。譯文的變異與譯者行為在翻譯內語言層面的“譯內行為”和翻譯外社會層面的“譯外行為”有密切關系。具體而言,譯者行為凸顯其語言性特征時,譯文形式發(fā)生變異,但是意義保持不變;譯者行為凸顯其社會化特征時,譯文體現(xiàn)出的變異特點是譯文完全擺脫原文形式和意義,形式和意義都發(fā)生了變異。
關鍵詞:《白虎關》;鄉(xiāng)土語言;譯者行為;英譯變異
DOI:10.13783/j.cnki.cn41-1275/g4.2024.05.016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3715(2024)05-0092-05
雪漠的鄉(xiāng)土小說系列描繪了中國西部的風俗,使用方言土語敘說鄉(xiāng)間故事,鄉(xiāng)人、鄉(xiāng)景、鄉(xiāng)物、鄉(xiāng)情渾然一體,充滿濃厚的鄉(xiāng)土氣息和民族特色。雪漠的作品中常用一些甘肅當地的鄉(xiāng)村俗語,借以增強故事的鄉(xiāng)土性和民間性。這些俗語源自原生態(tài)的生活背景,貼近鄉(xiāng)村生活的本質,充滿了生命力。葛浩文夫婦通過翻譯極力再現(xiàn)西部的鄉(xiāng)土特色和民間信仰,使更多的英語讀者領略到中國西部的獨特之美。
一、引言
鄉(xiāng)土語言是一種民間的語言表達形式,是對熟語、慣用語、諺語、歇后語、俚語、成語、格言、俗語和方言的高度概括,鄉(xiāng)土語言具有地方特征,通俗精煉,是流傳于民間的表達形式,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當地的風土人情、風俗習慣和文化傳統(tǒng)。[1]目前中國鄉(xiāng)土文學作品鄉(xiāng)土語言英譯研究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1)宏觀理論闡釋。如基于譯者行為批評理論視角的鄉(xiāng)土語言譯者行為“求真—務實”傾向性分析。[2]周領順進一步探討了漢語鄉(xiāng)土語言英譯中的譯者行為互動關系,分析了譯者與文本、讀者之間的關系。[3](2)翻譯策略研究。王瑩等通過定性和定量相結合的方式分析鄉(xiāng)土語言的翻譯策略及其特點。[4]黃勤與王琴玲比較了《儒林外史》節(jié)譯本中不同譯者的鄉(xiāng)土語言翻譯策略,分析了譯者行為在翻譯中的影響。[5](3)鄉(xiāng)土語言單類別英譯研究。如莫言作品東北方言英譯研究 [6]、魯迅作品紹興方言英譯研究[7]和賈平凹作品陜西方言英譯研究[8]等。
中國文化外譯的大背景下,地方文學的翻譯與傳播研究是一個重要議題。中國地域廣大,每個區(qū)域都有自己獨特的鄉(xiāng)土文化與地方語言,從而孕育了不同的鄉(xiāng)土文學。目前鄉(xiāng)土語言的英譯研究大多圍繞莫言、賈平凹、魯迅等作家作品為代表的鄉(xiāng)土語言展開。隴原地區(qū)鄉(xiāng)土語言英譯研究的關注多集中于雪漠《大漠祭》和《獵原》兩部作品。雪漠作為具有國際傳播意識的作家,目前作品已被譯成30多種語言。作品中厚重的鄉(xiāng)土中國背景、靈動而神秘的中國西部文化,以及對存在、人性、靈魂、生命、永恒等人類學命題的獨特思考和探索,通過1000多萬字的文學作品向世界展示了真實、獨特、立體的中國西部地區(qū),引起世界各國翻譯家、漢學家的關注。尤其是作品中的鄉(xiāng)土語言是西北甘肅地方傳統(tǒng)文化的書寫,正在成為海外讀者和學者了解真實的中國和中國文化的重要載體。本文對雪漠作品《白虎關》鄉(xiāng)土語言的英譯進一步研究,以期為后續(xù)地方鄉(xiāng)土語言英譯研究提供些許參考。
二、理論基礎
譯者行為批評翻譯內、外二分視域 [9]12與比較文學變異學[10]8研究有互證之處。譯者行為批評著眼于從翻譯內、外審視譯者的行為規(guī)律,變異學著眼于文本層面考察跨文化跨語言交際中文學作品的變異現(xiàn)象,雖然兩者側重點不同,但考察的基礎是相通的,即基于文本提取證據,這為本文提供了一種研究鄉(xiāng)土語言跨語際旅行中變異現(xiàn)象的全新模式。
(一)譯內行為與譯外行為
譯者行為批評理論將譯者行為分為翻譯內語言層面的譯內行為和翻譯外社會層面的譯外行為。[9]12“翻譯內”是翻譯的內部研究,應對的是譯文與原文的關系,面向原文,譯者主要是作為語言人并兼顧社會人的“譯者”?!胺g外”是翻譯的外部研究,應對的是譯文與社會的關系,譯者是“半譯者”“非譯者”“再創(chuàng)造者”,甚至是徹頭徹尾的“創(chuàng)造者”“創(chuàng)意者”等社會人角色。譯內行為既存在遵循原文語言形式亦步亦趨的直譯現(xiàn)象,也存在不改變原文意義的前提下,譯者根據譯入語語言環(huán)境對譯文語言形式的調整。因此,譯內行為又可細分為語言性行為和社會性行為,前者在譯文上表現(xiàn)為語言形式和意義同時與原文自然對等,后者在不改變原文意義的前提下,表現(xiàn)為譯文語言意義與原文對等但形式不對等。[11]譯外行為則是譯者對譯文做出的超出“翻譯”范疇的“非譯”或者“超務實”行為,是“完全擺脫原文意義的‘翻譯’”[9]86,即社會化行為。只有明確內外之別,才能對譯者的行為做出準確的性質判定。[11]
(二)變異學理論
比較文學中變異學是指不同國家、不同文明的文學現(xiàn)象在交流中呈現(xiàn)出的變異狀態(tài)的研究,以及對不同國家、不同文明的文學相互闡發(fā)中呈現(xiàn)的變異。[10]8曹順慶認為文化過濾亦是引起文學變異的一大原因,文化過濾是跨文化文學交流、對話中,由于接受主體不同的文化傳統(tǒng)、社會歷史背景、審美習慣等原因而造成接受者有意無意地對交流信息選擇、變形、偽裝、滲透、創(chuàng)新,從而造成源交流信息在內容、形式上發(fā)生變異。[12]179本文重點關注變異研究中的跨語言變異研究,即文學作品在流傳至他國時,突破語言的界限,在接受國的文化和語言環(huán)境中被改造。文學作品的翻譯過程即是此流傳過程中的關鍵一環(huán)。翻譯一經發(fā)生,變異就不可避免,不論譯者是來自源語語境抑或是目的語語境、采取何種翻譯策略、主體能動性的發(fā)揮程度幾何,不存在變異是否存在的問題,只存在變異在內容與形式上偏差多寡問題。一國文學作品翻譯成另一國文字,是譯者和原作者之間兩種意識的對話,是兩種文化的對話,任何外來文學作品,譯者或讀者,只要是在目標語中加以“再現(xiàn)”或“再生產”原文,就必然要有意識或無意識的受制于目標語語言規(guī)范和讀者閱讀習慣,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文學信息的失落、變形、增添、擴伸等變異現(xiàn)象[10]33。
(三) 翻譯內外的變異學闡釋
內容與形式的偏差與譯者行為在翻譯內語言層面的“譯內行為”和翻譯外社會層面的“譯外行為”有密切關系。具體而言,譯者行為凸顯其譯內行為時,譯文在語言形式和內容上表現(xiàn)出的特點是譯文和原文的形式和內容耦合對等,這時候譯文并沒有發(fā)生變異。當譯文改變了原文的形式,但原文意義保持不變,本文將其稱為譯內變異。譯者行為凸顯其譯外行為時,譯文體現(xiàn)出的變異特點是譯文完全擺脫原文形式和意義,語言和意義都發(fā)生了變異,也即譯外變異。由此可見,將譯者行為放置在變異學視域下審視,更能充分考慮譯者的意志性、翻譯的社會性和譯文生存空間的復雜性。經過梳理,雪漠的《白虎關》共有680條鄉(xiāng)土語言,葛浩文與林麗君發(fā)揮譯者能動性,依據原文特點和目的語環(huán)境,對譯文進行不同的調適,最后的譯文中除去206條在形式和內容上都與原文耦合對等的譯文外,有451條鄉(xiāng)土語言凸顯出了譯內變異,另有23條鄉(xiāng)土語言反映出譯外變異。絕大多數的譯文在翻譯內和翻譯外都發(fā)生了不同程度的變異。譯文形式和內容上的變異與譯者翻譯內和翻譯外的行為傾向密不可分。
三、翻譯內:形式變異
鄉(xiāng)土語言本身的特殊性和地域性,使之較其他類型的翻譯更為復雜和艱難。譯者基于語言習慣的考慮,考慮原文的創(chuàng)作特征和語言風格,有意識地在譯語輸出方面作出適應性變化,此時,譯者發(fā)揮其語言性行為,對譯文進行譯內適應性調整,譯文發(fā)生譯內變異,即在譯文上表現(xiàn)出譯文語言內容與原文對等但形式不對等。[13]
例1:人活臉,樹活皮哩,叫丫頭一折騰,祖宗都羞成關老爺了。[14]205
譯文:A person cannot live without face just as a tree will die without bark. She had brought the family such disgrace that even their ancestors were blushing, like Master Guan in folklore.[15]312
該句中,由于發(fā)送者和接受者的思維方式、語言習慣和表達方式差異,葛浩文與林麗君在譯介的過程中采取了一定的變異策略,通過語言形式的調整,增添一些字詞、短句或句子,以便更準確地表達出原文所包含的意義。
“人活臉,樹活皮”通過引入喻詞轉化為明喻。“關老爺”是中國民間對“關公”的稱呼,增加了“in folklore”以增強表達的清晰性。此外,“祖宗羞成關老爺”翻譯成“their ancestors were blushing”,增加了“blushing”和“l(fā)ike”,這兩個詞的增加凸顯了譯者行為的社會性特征,譯文從而也發(fā)生了譯內變異。
在還原文意的基礎上,使句子邏輯清楚,語言形式沒有亦步亦趨,而是補充了目的語文化模子里空缺的特色文化詞,有效地對因文化空缺引發(fā)的理解障礙進行了補償,以適應譯入語國家“文化模子”[16]39,向目的語讀者闡釋了陌生的中國文化元素。
例2:一貧如洗。水拉火燒單日窮哩,這是涼州賢孝中常有的情節(jié)。[14]56
譯文:A popular storyline in Liangzhou drama was that floods and fires can render a rich man penniless overnight.[15]74
《白虎關》中的鄉(xiāng)土語言盡顯甘肅武威地域文化,無形中增加了翻譯的難度。就“水拉火燒單日窮哩”而言,譯者葛浩文夫婦凸顯翻譯行為的社會性特征,變換語言形式,譯為“render a rich man penniless overnight”,涼州特色文化詞“涼州賢孝”英譯為“Liangzhou drama”。這類地域性很強的鄉(xiāng)土語言在英語中難以找到對應的表達。美國學者韋斯坦因明確指出,某種特定語言中習用的術語,在另一種語言中往往找不到精確的對等詞;真正的同義詞就像冬天的蝴蝶那樣稀缺。[17]36因此,任何語言的翻譯都只是類似性詞語的選擇,這必然導致變異的發(fā)生。葛浩文考慮了西方讀者的文化背景,通過置換,盡管能夠喚起西方讀者相似的聯(lián)想,認識到這是帶有地方特色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但還是削減了文化信息。將原本并不相同的兩個所指納入了同一個能指形式,如果讀者不去努力辨識背后的差異,其后果仍是“涼州賢孝”所攜帶的異質文明特征在譯語中的丟失。
例3:我無事不登三寶殿。[14]132
譯文:I’ve got something important to say.[15]161
例4:“劉皇爺假哭荊州?!保?4]126
譯文:“Crocodile tears.”[15]152
例3原文中“無事不登三寶殿”原意是指佛教寺廟中有禮拜、供養(yǎng)等法事方入佛殿,無事避免進入,后來比喻為重要的事而來。葛氏夫婦拋棄了原文的語言形式,也拋棄了原文的文化意象,淺化為“I’ve got something important to say”?!皠⒒薁敿倏耷G州”中的“劉皇爺”指劉備?!皠⒒薁敿倏耷G州”意思是指假裝善人、假裝悲傷。譯者發(fā)揮其翻譯行為的社會性特征,隱去含有文化內涵的中國典故,譯文置換為英語中具有對等效果的俗語“Crocodile tears”,變換了語言形式。當源語中的隱喻性文化詞語譯出會造成與譯入語價值觀不符或者直接譯出會造成譯入語讀者閱讀困難時,這時譯者為了提高目標讀者的閱讀體驗感會適當將文化信息簡化。這種情況下,譯文形式發(fā)生了變異,實現(xiàn)了意義的傳遞,但同時也出現(xiàn)了文化過濾。
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作品在世界范圍內的廣泛傳播,離不開像葛浩文這樣優(yōu)秀的目標語國家的翻譯者。遵循變異的路徑,符合目標語國家的語言、文化和讀者的口味,文學作品的譯本才能真正融入目標語國家。我們發(fā)現(xiàn),鑒于鄉(xiāng)土語言的地方性和鄉(xiāng)土味,以及語音和表達方式的特殊性,葛氏夫婦依據原文的特點以及目的語語言環(huán)境,發(fā)揮譯內行為,在翻譯上采取不同的變異策略,譯文發(fā)生了譯內變異,使原文的意義在異質語言環(huán)境中成功地傳遞。但與此同時,譯內變異中的文化過濾也不可避免。東西方存在著不同的文化模子,在兩個模子的交流過程中必然會出現(xiàn)重疊與不重疊兩種情況。重疊的部分就是人類思維的共性,不重疊的部分就是各個文化的獨特性,也就是文化過濾所在。[16]39文化過濾削減了文化信息。譯者發(fā)揮譯內行為的社會性特征促成的譯文譯內變異雖然有利于原文在新的接受語境中獲得認可,但對于源語文本而言卻付出了文化虧損的代價。
四、翻譯外:意義變異
由于不同的文化傳統(tǒng)、社會背景、生活習俗、審美習慣的影響,一部文學作品,一旦進行跨文明的交流,其中難免會出現(xiàn)意義誤讀、改變、失落等情況。在異質文明語境下的文學交流中,翻譯也就是翻譯者前見所具有的視域與文本所具有的視域的一種融合。[18]但由于譯者的前見參與和理解的歷史性,以及地理環(huán)境、生產方式、歷史和民族心理等方面的差異,在融合的過程中,一國文學中蘊含深意的內容在跨文明交流中,其意義往往會出現(xiàn)變異。內容出現(xiàn)變異之時,語言形式也必然發(fā)生變化,此時譯者的行為已完成社會化,凸顯出明顯的社會化特征。
例5:“饃饃渣攢個鍋盔哩?!保?4]132
譯文:“Enough steamed rolls can fill a pot.”[15]161
例5中的“饃饃”是中國傳統(tǒng)面食之一,是一種用發(fā)酵的面蒸成的食物?!皊teamed rolls”是“花卷”,而“花卷”只是“饃饃”的一種。甘肅的“鍋盔”是類似餅子的一種面食,中間夾有餡料,又圓又厚像鍋蓋?!梆x饃”和“鍋盔”這兩種食物的叫法,蘊含濃郁的甘肅鄉(xiāng)土文化,也是中國傳統(tǒng)飲食文化中非常有特色的面食,譯文將“饃饃”譯為“steamed rolls”(花卷),縮小了其范圍;“鍋盔”翻譯成了“pot”(鍋),則徹底失去了原文中特色食物的文化特質和背后的文化意義。原文的意思是積少成多,饃饃的小碎屑也能積攢成鍋盔一樣大的餅子,量變達到質變。譯文改變成了“足夠的花卷能裝滿一口鍋”,譯入語讀者只會理解字面意義,而無法理解隱含意義,失去了原文所具有的文化意義,造成了文化意義的流失。本句不論從形式上,抑或是意義上都與原文不盡相同,偏離了原文,發(fā)生了變異。由于發(fā)送者文化與接受者文化的差異而造成文化空缺,“饃饃”和“鍋盔”在英語世界沒有效果對等的表達,因此,要找到完全相同的文化對應物是不可能的。為了迎合讀者心理或幫助讀者克服文化障礙,譯者發(fā)揮其行為的社會性特征,通過改變語言形式來達到譯文讀者的期待視界和原文的“視界融合”。但譯者無意識中將社會性特征發(fā)揮過度,造成了對原文的“無意誤讀”。其行為突破了翻譯的邊界,成了譯外行為,譯文也隨之發(fā)生了譯外變異,不論是形式還是意義都與原文偏離。
例6:你麻雀兒蹲了個葡萄架,髭毛郎當格勢大。[14]128
譯文:She’s like a sparrow standing on a grape trellis,using the 1 height to puff herself up using the 1 height to puff herself up, hoping to fly into the sky.[15]155
例6中的“髭毛郎當格勢大”是涼州諺語,其意思大致是形容人架子大、陣勢大或者邋遢、蓬頭垢面等外貌形象不佳。對于雪漠作品中像“髭毛郎當格勢大”這樣一些甘肅地方文化特有的詞匯,是譯入語讀者的“前見”中所缺乏的。前見決定了讀者的“見”或者“不見”,即理解或是不理解。英語世界的讀者,由于所處的異質文化圈,使他們所積累下來的語言、文化、思維、思想和知識經驗,無法將他們帶入甘肅武威的地域性歷史文化語境之中,從而超出了他們認知范疇。為了彌合甘肅鄉(xiāng)土文化中特有的表達與目的語讀者的“前見”之間的溝壑,譯者在譯文中發(fā)揮其社會性行為,對本句原文中的鄉(xiāng)土語言“髭毛郎當格勢大”進行改造,增加了原文本中沒有的信息,來幫助目標語讀者理解這句方言在特定語境之中的意義,填補了異質文化中讀者視域的局限性。從譯文來看,由于根據具體語境、譯者發(fā)揮其社會性行為增補了原文沒有的內容,譯文形式和內容都偏離了原文,使得譯文發(fā)生了譯外變異。在作品譯介的起步階段,讓作者(雪漠)靠近讀者,有時犧牲掉一些原文中文化負載信息過重的詞匯,也是為了讓讀者更好、更自然地接受雪漠的作品。
五、余論
文本一旦進行跨文明的交流,尤其是文學文本,在經歷跨語際轉換的過程后必然出現(xiàn)形式或意義上的變異。雪漠作品中一些甘肅地方文化成分濃厚的詞匯,是甘肅特有的表達,一些甘肅以外的中國人尚不能理解其中的隱含意義。對于這樣的一些表達,莉莉亞娜認為,為了引起他國讀者的審美共鳴,譯者就不得不發(fā)揮譯者翻譯內和翻譯外的譯者行為,并參照目的語環(huán)境進行語言轉換。這樣的轉換使原作在另一種語言、文化、社會環(huán)境中獲得新生,語言的變異在這樣的語言轉換中不可避免地發(fā)生。[19]翻譯內,葛氏夫婦發(fā)揮譯者社會性行為,譯文意義保留,而語言形式發(fā)生變異;翻譯外,譯者發(fā)揮其社會性行為,譯文在形式和意義上均發(fā)生變異,進而導致其行為的社會化。在翻譯中,思想著作被置換成另一種語言的精神,變異在所難免。變異的發(fā)生有時雖是無奈之舉,但也是中國文化“走出去”,進而“走進去”的必然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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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謝春紅)
Variations of Gansu Folk Language on the English Translation of Xuemo’s White Tiger Pass
WANG Ying
(Institute of Foreign Languages, Lanzhou Technology and Business College, Lanzhou, Gansu 730101, China)
Abstract:The process of translating Chinese novels into English is subject to various constraints. While exerting their intra-translation behavior, translators inevitably show their extra-translation behavior, leading to socialized behavior, ensuring that the translated text adapts to the new cultural context and reception environment. Based on intra-translation behavior and extra-translation behavior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ranslator behavior and the variation theory of comparative literature,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variations of folk language in Xuemo’s novel White Tiger Pass translated by Goldblatt and Li-chun Lin. The variations in the translation are closely related to the translator’s behavior at the linguistic level of “intra-translation behavior” and the social level of “extra-translation behavior”. Specifically, when the translator’s behavior highlights its linguistic characteristics, the form of the translation may vary, but the meaning remains unchanged. When the translator’s behavior emphasizes its socialized characteristics, the variation in the translation is characterized by a complete departure from the original form and meaning, resulting in changes to both form and meaning.
Key words:White Tiger Pass; folk language; translator behavior; English translation vari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