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1932年7月4—9日,北平青年讀書互助會發(fā)起了一場讀書運動周,邀請了包括胡適、鄭振鐸等在內的6名北平著名教授在協(xié)和禮堂舉行公開演講。這是一場由北平民間讀書團體發(fā)起、北平學界教授積極參與的讀書運動,聽眾積極踴躍,新聞報道較多,堪稱20世紀30年代早期民間讀書運動的典范。
關鍵詞:北平青年讀書會;讀書運動周;民間讀書運動
在20世紀30年代初,有一場由北平青年讀書互助會發(fā)起,但如今鮮為人知的讀書運動。該會定期邀請社會名流、大學教授舉辦講座。而其在1932年7月4—9日發(fā)起的讀書運動周,受邀嘉賓學科涉獵廣,聲名顯著者眾,相關新聞報道也較為詳細,是當時讀書運動的典范。
北平青年讀書互助會概述
北平青年讀書互助會,簡稱讀書會,是由北平少數職業(yè)界青年和正在求學的學界同學共同組織的一個小團體,是隸屬北平青年會的一個機構。據1932年2月21日《益世報(北京)》刊登的《青年會最近設施,青年讀書會與音樂學社》所載:“北平青年會會員多人,日前發(fā)起組織青年讀書互助會,以米市大街青年會為會址?!?/p>
關于讀書會成立的具體時間,目前尚無法確定,僅能通過《華北日報》和天津《大公報》的刊文推斷一個大致時間。1932年3月3日,《華北日報》刊登的《讀書互助會,續(xù)征會員,聘請顧問》提到,“茲以三月一日報名截止時間未免短促,特展緩兩星期,俾好學同志不致有向隅之感,并聞該會一俟展期終止,即開成立大會?!蓖?,天津《大公報》7月3日刊登讀書會成員賀彝民所寫的《介紹北平青年讀書會》,文中提及“北平青年讀書互助會,成立已經四個月”。[1]由此可見,讀書會成立時間應是1932年3月,不晚于3月16日。
讀書會的成立宗旨,簡而言之為知識合作。成立目的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共同的需要,即有求知識的一個共同的需要。讀書會無非是供給會員“多得知識”“更容易得知識”或“幫助著去求知識”的種種機會罷了。[2]二是做人的道理,團結在一個健全的團體下,保護自身不受環(huán)境的影響,延請平素所信仰的良師指導,立身社會,做一個好人。
值得一提的是,聘請著名學者教授作為讀書會顧問是該會的章程之一。這一方面能夠為會員進行演講或談話,另一方面是希望能夠指導研究工作、討論工作甚至于做人的道理。截至1932年7月3日,該讀書會已聘請何基鴻、陳振先、傅尚霖、徐淑希、吳宓、胡適、許仕廉等作為顧問,并邀請何基鴻、傅尚霖和吳宓分別做了題為《在國難期中青年應有之態(tài)度》《中國社會紛亂之背景》《認識問題》的演講。
讀書運動周的安排及主要內容
關于此次讀書運動周的發(fā)起緣由,1932年7月4日《京報》刊登的《讀書運動周今日開始》提及“茲聞該會因鑒于各大學校近已相率休假,特舉行讀書演講周,以喚起社會之讀書興趣,并提倡暑假講學之風氣。該項運動周定今日(四日)起至七uos5fF8s7laVf45IhmsBpQ==月九日止,分六天舉行,每日下午五時在協(xié)和禮堂公開入座,敦請著名教授一人演講?!庇纱丝梢?,時逢暑假來臨,學生放假,青年讀書互助會于此時舉辦讀書運動周,目的有二:一是激發(fā)社會大眾的讀書興趣,二是向社會倡導暑期講學風氣。
該讀書運動周為期6天,分別延請北京大學法學院政治系教授張忠紱、燕京大學哲學教授張東蓀、燕京大學中文系教授鄭振鐸、北京大學理科學長夏元瑮、燕京大學社會學系教授許仕廉、北京大學文學院院長兼中國文學系主任胡適,眾人皆是學界名流,造詣深厚。讀書周的具體演講安排如下:(1)7月4日(星期一),張忠紱主講“太平洋上之風云”;(2)7月5日(星期二),張東蓀主講“關于辯證法之各種問題”;(3)7月6日(星期三),鄭振鐸主講“三十年來中國文學史新資料的發(fā)現(xiàn)”;(4)7月7日(星期四),夏元瑮主講“論原子核”;(5)7月8日(星期五),許仕廉主講“中國社會學發(fā)展的趨勢”;(6)7月9日(星期六),胡適主講“治學的辦法”。
從上述演講者的學術背景以及演講題目可以看出,此次讀書運動周內容涉獵廣博,囊括政治學、哲學、文學、物理學、社會學、歷史學等諸多學科,能夠一定程度上兼顧不同讀者的需求,且又開闊視野、增長見聞。對于上述演講內容,目前能夠找到相關記載的主要有張東蓀的《關于辯證法之各種問題》、鄭振鐸的《三十年來中國文學史新資料的發(fā)現(xiàn)》、許仕廉的《中國社會學發(fā)展的趨勢》以及胡適之的《治學的辦法》。
1932年《再生》雜志第一卷第五期刊登了張東蓀的《辯證法的各種問題》。關于此篇文章,張東蓀這樣說道:“本篇是我在青年會所設的讀書互助會演講會所演講的。原記錄的是榮濤與于振綱兩君。不過我當時演講還有許多意思未曾提及。現(xiàn)在把它增加進去。自然在結構上不能不有改動。所以本篇不是我當時演講的原稿,乃是就原稿而加以擴充的?!盵3]即便如此,通過該文也能一窺7月5日張東蓀演講的內容。這場演講的目的在于告訴大家:辯證法是一個問題很多的東西,不要認為是已成定論的東西。
鄭振鐸演講的《三十年來中國文學史新資料的發(fā)現(xiàn)》主要圍繞“但發(fā)現(xiàn)者寥寥無幾,往往被埋藏地中,甚或流傳民間,天天被人講述或欣賞者,然均未被注意,亦未被系統(tǒng)的整理”的新發(fā)現(xiàn)的文學史材料。在演講中,鄭振鐸重點介紹了“變文”“諸宮調”“寶卷”“彈詞”“戲曲”和“民歌”6種文學史新材料。其中,寶卷指的是佛教之宣傳其偉大精神者,而“變文”則指一種散文與韻文混合文學,其最先所寫,均為佛經上的故事,后擴大至講述其他事件,其唱法,約為三、三、四句,或三、七句。[4]
許仕廉《中國社會學發(fā)展的趨勢》的演講從社會學定義說起,過渡至中國社會學發(fā)展的動機,再回顧中國社會學的發(fā)展歷史,最后探討中國社會學未來發(fā)展趨向。許世廉認為,社會學已形成科學,但尚未成為固定科學,因此其定義頗不一致,但其研究對象包括社會地位、社會人口、群眾行為、社會法典和社會機關。[5]而中國社會學發(fā)展動機有四:一是歐洲新思潮之侵入,二是社會的崩潰與需要的迫切,三是民族精神之發(fā)展,四是科學運動之發(fā)展。并且,他認為中國社會學的發(fā)展先后經歷了譯述時代、著作時代、調查時代,而今后將進入研究時代,且摒棄一切不合理不精密的方法,代之科學方法做研究。
作為壓軸者的胡適,以《治學的辦法》為此次讀書運動周畫上圓滿的句號。胡適在演講中說到每種學問都有各自的治學方法,但貫于其中的一個“基本方法”卻是普遍的,而這個“基本方法”可以說是方法的習慣,是共同的,是普遍的。[6]在胡適看來,治學第一步是所需工具的掌握,其中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基本能力;第二步是習慣的養(yǎng)成,要求不要懶、不茍且、不輕易相信;第三步是從實際里提出問題得到新的學問,提出問題,提出假定解決辦法,提出假定解決人,求得證實。
關于讀書運動周的報道與反響
關于這場讀書運動周的報道,北平的報紙是主陣地,《世界日報》《京報》《北平晚報》《華北日報》皆有參與,尤其是《世界日報》做了全程跟蹤報道,期間刊登有關讀書運動周的報道11篇。該報第七版從讀書運動周首日至12日都刊發(fā)了相關報道,主要是演講預告以及相關演講人的演說內容,如7月7日、8日連續(xù)兩天以《中國文學史新資料的發(fā)現(xiàn)》為題刊登鄭振鐸的演講內容,7月10—12日連續(xù)三天登載胡適的講說內容等。
《京報》在讀書運動周期間共刊出4篇報道,分別是《讀書運動周今日開始》(7月4日)、《讀書運動周昨開始,今日張東蓀主講》(7月5日)、《鄭振鐸演講》(7月6日)和《許仕廉演講》(7月8日)。這四則報道皆為簡訊,屬于本市訊息傳達,內容主要是關于讀書運動周當日的講演主題。
除了北平的報紙,天津《大公報》在讀書運動周首日也做了報道。7月4日,該報第四版刊登了題為《北平青年讀書會主辦讀書運動周》的報道。這是一則來自國聞通訊社的訊息,內容主要包括讀書運動周發(fā)起的緣由與目的,起止時間以及每日內容安排。
至于此次讀書運動周的反響,具體一點就是當時會場的到場人數、在場聽眾反饋以及社會評價,專門的評論并不多,只散見于相關讀書運動周的新聞報道中。雖不知具體實情如何,但仍能管中窺豹。
1932年7月9日,《世界日報》刊發(fā)的《中國社會學發(fā)展的趨勢》中提到現(xiàn)場聽眾質問的場景“忽座中有起立質問者,其大意為對于許君所述趨向,解釋不明,蓋中國近日治社會學者,已進入至實際期,派別分歧。余等學子讀書,本為應用,書坊中書籍又多如牛毛,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令人不知所從,請許君將最近中國學者中之派別,略一述明,并指示將來何種見解能得勝利以便青年知所適從云云?!?/p>
7月10日《世界日報》刊載的《胡適昨講<治學方法>》中,再次提到“該會鑒于連日講演,聽眾日形增加,大有擁擠不堪之勢,因特散發(fā)聽講入座券,以維秩序,不意屆時聽眾較往日更加擁擠,最后有多數聽眾,無券亦欲入場。該會負責人勸阻無效,蜂擁而入,致使會場稍亂。講畢突有聽眾起立質問,略謂胡氏講治學方法,推動‘精’‘博’二點,未能顧及中國社會政治環(huán)境,在此外侮內亂之秋,如何使學者好‘精’務‘博’,后由胡氏略加解釋,遂于聽眾叫喊聲中,主席宣告散會?!?/p>
1932年7月11日,《北平晚報》刊登了一篇題為《所謂讀書運動》的評論。關于讀書運動周期間會場狀況以及整體評價,這樣寫道,“上星期,張東蓀先生在協(xié)和禮堂公開講演關于辯證法的各種問題,經聽眾提出質問,張先生無以為答,結果只從后門溜之大吉?!薄昂m博士真是滑頭,他自知他的哲學論再不能與世相見,所以那天他主講《治學的方法》。胡博士的道德學問,世人批評的已有很多,使我想不到的,那天去聽的還是擁擠不堪。這是社會幼稚病態(tài)的表現(xiàn)?!薄扒嗄陼淖x書會,辦法極好,現(xiàn)在我們青年確實需要熱烈的讀書運動,他的內部分子怎么樣?不過由這次講演會,看來社會上又多了一種惡勢力?!盵7]
從上述報道中,我們可以推斷,這場為期6天的讀書運動周,頗受社會大眾的歡迎,隨著時間推移,前來的聽講的觀眾越來越多,使得主辦方不得不在最后一天采取發(fā)放入座券的方式來控制人數,以維持會場秩序,但還是不敵觀眾熱情。當然,由于興趣不同、需求不同以及個人對講演者的喜好等問題,出現(xiàn)批評的聲音也是難以避免的事。
結 語
北平青年互助讀書會是一個民間讀書團體,出于對讀書的熱情,希望將有著讀書這一共同志趣的青年團結到一起,以組織的形式,開展讀書運動,會員內部互相學習,聘請顧問指導學習,共同進步。讀書運動周是讀書會重要的讀書活動,延請著名學者教授,公開講演,增長學識,惠及大眾。1932年7月4—9日為期6天的讀書運動周,是該會成立以來,嘉賓陣容最豪華、學識范圍最廣博、新聞報道最廣泛、聽眾參與最熱烈的一次讀書運動周。它彰顯了北平青年對讀書的熱情,對知識的向往以及對學習的辯證態(tài)度,也體現(xiàn)了當時北平學界對民間讀書運動的鼓勵與支持。
參考文獻
[1]賀彝民.介紹北平青年讀書會[N].華北日報,1932-07-03(4).
[2]賀彝民.介紹北平青年讀書會[N].華北日報,1932-07-03(4).
[3]張東蓀.辯證法的各種問題[N].再生,1932.1(05).
[4]中國文學史新資料的發(fā)現(xiàn)[N].世界日報,1932-07-07(7).
[5]中國社會學發(fā)展的趨勢[N].世界日報,1932-07-09(7).
[6]胡適昨講《治學方法》[N].世界日報,1932-07-10(7).
[7]所謂讀書運動[N].北平晚報,1932-07-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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