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陣子,要頻繁坐火車往返與家和北京之間,我的行李包中每次會帶不同的物件,讓枯燥的乘車時間變成一種別樣的旅程體驗甚至享受。當然,每次帶的消遣物品都不一樣,每次帶什么都是自己隨興而起,隨機而擇。有時候是一本書,有時候是一盆開得正艷的鮮花……
起因是這樣的,婆婆因為患病,每21天需去北京一家醫(yī)院做化療,這個療程大概要持續(xù)半年左右。我所居住的城市幾年前開通了去往北京的動車,三個小時的車程。第一次乘車的時候,我只帶了生活必需品,列車行駛得平穩(wěn)流暢,車廂安靜潔凈。三個小時身處其間,只是望望窗外的景致,我覺得有些單調(diào),有些難熬也有些辜負。所以,第二次乘車的時候,我?guī)Я艘槐緯?/p>
這本書是畢淑敏老師的《非洲三萬里》,我非常喜歡,這次是讀第二遍。列車雖然速度飛快,但身處其間卻感覺不到一絲震顫、搖晃、顛簸,捧著書閱讀,一點也不會影響,就像做在家里的陽臺上一樣??匆粫?,放松眼睛扭頭看看窗外的風景,不同于家里,這外面的風景近處的一掠而過、遠處的鋪向天際。在列車上讀《非洲三萬里》非常應景,因為畢老師去非洲旅行也是坐的火車——蒸汽火車“非洲之傲”。
“非洲之傲”被稱為“流動的五星級酒店”、“鐵軌上的游輪”,那此時我稱我的火車為“行駛的書房”。雖然這次赴京并不是第一次去化療,但婆婆的情緒還是一點不輕松,我便給她講我書中所讀到的內(nèi)容。給婆婆講那列“非洲之傲”是由一列由蒸汽機車改造而來的綠皮火車,它內(nèi)里裝飾一新,堪稱豪華,堪稱世界上最奢華的列車?;熗?,返回的路上,我繼續(xù)給婆婆講書中的內(nèi)容,這一路火車行在非洲的種種新奇見聞,老人家聽得很是著迷,火車進站的廣播響起,婆婆仍意猶未盡,念叨時間太短。我笑說,不急,咱們下次路上繼續(xù)讀書。
原本辛苦奔波、辛苦治療的看病之路,因為我們帶了一本有意思的書而變得美好可期,其實還有其他美好的事物也可陪我們在火車上。
當那本書讀完后,我和婆婆的火車之行換成了針織培訓班。婆婆的胳膊受損,醫(yī)生建議日常盡量用繃帶吊著利于休養(yǎng)。我琢磨著給婆婆量身定制織一個吊帶,針織材質(zhì)有彈性更適合一些,而且織一個沒接口的套子用著也舒服。婆婆年輕時是織衣物的高手,現(xiàn)在胳膊勞損再不能做這樣的活計,我要接過婆婆手中的織衣簽子,學習織一個吊帶套。反正路上也沒事,一則打發(fā)時間,二則給婆婆親手打造一樣有用的物件,三則我可以學樣本事,一舉三得,何樂而不為。列車啟動的時候,我們正在商量織什么針法,既結實又彈性好。我們婆媳倆一個教一個學,邊織連聊當年婆婆織衣物的往事。
婆婆的吊帶套比較簡單,就是一個圓圈?;貋淼穆飞衔揖鸵呀?jīng)織完了,婆婆教了我如何收針。周末,我們倆又去買了藏藍色的毛線,準備給先生送件貼身的定情暖背心。為了給先生一個驚喜,我沒在家里作業(yè),仍是趁著每次和婆婆進京返家時的列車時光織成。
還有一次,我?guī)Я艘慌璐篼惢?。這盆花是我在花市買來的,買的時候是紅色的花瓣鑲著白邊。一個花期過后,在我的精心栽培下,又迎來了下一個更為茂盛的花期,大大小小正開和含苞待放的花頭十數(shù)個,很是喜人。這次乘車就帶它了,這盆花開得實在是漂亮喜慶又搞笑,而且這是婆婆最后一次去化療,有鮮花相伴心情美麗喻義美好。為什么說它搞笑呢,因為這輪花期,花朵們像是跑偏染色不勻,有的是一半紅色一半白色,有的是中間紅色邊緣白色,有的是偶爾幾瓣是白色其余皆紅,朵朵不一樣,沒有一朵是最初的標準樣子。
婆婆看到也是驚訝又好笑,認真地一朵朵端詳過后,不得不感嘆承認——真是沒有一朵是和別朵一樣的,花開千般各是各的樣。路上我們將它放在窗戶沿上,襯著窗外移動的藍天白云綠草坡,美麗養(yǎng)眼。婆婆時不時看下這盆花,嘴角露出愉悅的微笑。
下了火車,我們直接去醫(yī)院,說是最后一次,那是最初制定治療方案時的計劃,現(xiàn)在得看目前身體恢復的狀況,真正確定結論。像是等著宣判一樣。進到醫(yī)院大門,婆婆就擔心緊張起來。我舉著手里的盆花安慰說:“花開吉祥,萬事如意!”婆婆像接了好運,連說:好,好,借此吉言,一切順心!
進入診室,一番檢查下來,醫(yī)生說,指標都正常,治療效果良好。我和婆婆歡天喜地。我大概是唯一帶盆花坐火車出門的人吧,回程列車上,婆婆守著這盆花,恨不得親上一口,聲稱這是她的幸運花,福星花。我順勢將花送給婆婆,說:養(yǎng)在身邊,它會一直福佑你健康快樂。
坐火車出門,除了行李之外再帶件喜歡的東西吧,不要把出行當成是一趟趟的奔波,而是讓它成為一程程移動的生活空間,帶一個有意思的物件陪伴著,載一路美好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