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來了

尋找冷阿姨

和相對溫和的秋天比起來，初冬的氣溫確實低了一些，可急忙趕路的孫爺爺還是走出了一頭大汗。

他急急忙忙走進小區(qū)，急急忙忙走進單元門，上了6樓，又急急忙忙敲響了冷阿姨的家門。

過了好一陣，室內(nèi)始終沒人應答。孫爺爺清楚，平日這個時間段，冷阿姨是在家的，只在下午才下樓出門買菜?？山裉鞛槭裁淳镁貌粦?？孫爺爺不甘心，繼續(xù)敲門，不經(jīng)意間加大了力氣，加快了頻率。

可能是聲音過大，孫爺爺把冷阿姨家對門的那戶人家給敲出來了。中年男人只露出半個腦袋，半睜半閉著眼睛說：“你找她家??？”孫爺爺點頭。“那你別敲了，咋敲都沒用?！睂O爺爺詫異：“怎么了？”“她家搬家了?！薄鞍峒伊?？”“搬哪里去了？”孫爺爺急火火地問。“這我怎么知道?！睂﹂T人說完，縮回腦袋關上門。

孫爺爺愣住了，站在樓梯口想了想，果斷轉身下樓。

半個小時后，孫爺爺出現(xiàn)在社區(qū)辦公室，打聽冷阿姨的新家住址。社工面露難色：“冷阿姨沒留下新家地址。不過，登記表上有她的通信方式，可以打電話聯(lián)系?！?/p>

孫爺爺穩(wěn)了穩(wěn)情緒，走出社區(qū)辦公室，給冷阿姨打電話。可是，打了好半天也打不通，手機總是發(fā)出“該用戶暫時無法接通”的語音。孫爺爺一屁股坐在社區(qū)辦公室門口的臺階上，不停地嘆氣。

就在這時，孫爺爺?shù)碾娫掜懥耍娫捘穷^傳來孫奶奶焦急的聲音：“怎么樣?。恳姷?樓那家人沒？”孫爺爺有些難過：“沒見到，她搬家了?！睂O奶奶的聲音提高了兩度：“什么？搬家了？那怎么辦？”“我在社區(qū)，找到了她的電話號?！薄澳邱R上給她打電話呀！”“打了，打不通?！睂O爺爺很著急?！鞍。虿煌ǎ窟@是怎么回事？那還能找到她不？”孫奶奶語氣急促。孫爺爺反應過來，老伴兒心臟不好，不能著急，就緩了語氣：“你別急，我在想辦法?！睂O奶奶還是著急了，帶著哭腔：“你一定要找到那家人，必須把話當面講清楚，必須讓她給咱孫子道歉，要不然我……”孫爺爺急忙安撫老伴兒：“你放心，我一定能找到她，一定能把話說明白了，我這就想辦法。你在家好好陪孫子，完事了我就回去。”孫爺爺放下電話，陷入深思。找到冷阿姨，對于孫爺爺、孫奶奶和他們的孫子來說，是一件大事。可現(xiàn)在，還有什么辦法能聯(lián)系上冷阿姨呢？

孫爺爺為什么著急聯(lián)系冷阿姨？有什么話要當面說清楚？道歉又是怎么回事？

這要從一年前發(fā)生在小區(qū)里的一件事說起。

誰的一箱牛奶

孫爺爺不愿意回憶那段往事，但為了孫子，他必須向別人敘述一遍，或者說是解釋清楚。

這里不妨從冷阿姨的視角來講這件事，線索能更清晰些。

那天是周末，難得兒子魏江休息一天，他請媽媽冷阿姨在外吃午飯。飯店在超市樓上，飯后便在超市買日常用品。

冷阿姨平時從超市買東西回家，舍不得打車，都是坐公交車。從車站走到小區(qū)得10多分鐘，再拎東西上6樓很吃力，所以每次都不多買。這回有車了，兒子還能幫著搬上樓，就多買一些。冷阿姨一邊挑一邊自語：“挑沉的買?！闭f著拎起一箱牛奶，12盒、每盒1升裝的那種。

心滿意足的冷阿姨坐上兒子的車回家了。因是周末，院子里的車挺多，魏江只好把車停在景觀墻一側，離單元門有幾十步的距離。冷阿姨先把一箱牛奶拿下車，放在單元門的臺階上，然后轉身去拿車里大大小小的口袋，柴米油鹽醬醋茶，真沒少買。魏江叮囑著：“你拿輕的上樓，沉的我拿。”冷阿姨點點頭。

大包小裹搬出車，準備一件件往樓上拿。這時冷阿姨猛然發(fā)現(xiàn)，剛剛放在單元門前階梯上的那箱牛奶不見了?！芭Ｄ棠隳脴巧先チ?？”冷阿姨問兒子。魏江搖頭：“我剛鎖好車，還沒上樓呢?！薄澳桥Ｄ棠膬喝チ?？被誰拿走了？”“不能，剛才沒見誰在樓下?！薄半y不成人間蒸發(fā)了？”“是你拿上樓了吧？你忘了?！薄安荒?，我記性再不好也不能糊涂成這樣。我沒拿，因為我想著，牛奶沉，讓你拿?！薄澳窃趺茨軟]有了呢？”魏江也有些狐疑。

“我的牛奶呢？”冷阿姨放大了聲音，像是問自己，又像是問別人?；秀遍g冷阿姨聽見一個聲音：“快點兒走?！蓖高^走廊窗戶，她恍惚看見一個身影在上樓。冷阿姨放下手里的口袋，急忙上樓。冷阿姨一口氣上到4樓，一眼看見自己買的那箱牛奶在4樓緩步臺上，還看見一個20來歲的年輕人站在那里，是501室老孫頭兒的孫子。

“牛奶是你拿的？”冷阿姨問，年輕人點頭?！澳阃的梦壹遗Ｄ?？”年輕人搖頭?！芭Ｄ棠玫竭@里，再上一層，就拿到你家，是不是？”年輕人發(fā)愣，冷阿姨厲聲說：“叫你家大人出來。”年輕人驚恐地看著冷阿姨，嘴里喃喃著，躲著冷阿姨往樓下走。冷阿姨大聲喊：“別跑，站住，偷別人東西還跑?！?/p>

冷阿姨跑下樓去追年輕人，在樓門處扯住了年輕人的衣襟。嘈雜聲驚動了樓上樓下的鄰居，住高樓層的從窗戶探出頭往外看，低樓層的直接走出家門看熱鬧。嘈雜聲中，孫爺爺從5樓跑下來。

看著冷阿姨扯著年輕人的衣襟不放，孫爺爺上前問怎么回事?！澳慵液⒆油滴业呐Ｄ??！崩浒⒁虜蒯斀罔F地說。“二明偷牛奶？不會吧?！睂O爺爺不相信?！八盐曳旁跇情T口的牛奶拿你家了，那不就是偷嗎？”孫爺爺問年輕人：“是嗎二明？”叫二明的年輕人站在那里，一句話不說。

“不說話，就是承認了。他就是小偷?！崩浒⒁谭糯舐曇?。孫爺爺說：“我看一箱牛奶在緩步臺上，他也沒拿到自己家啊?！薄澳鞘且驗槲野l(fā)現(xiàn)得早，我要是晚到一步，他就拿進家門了?！崩浒⒁谈呗曊f。孫爺爺臉色通紅，不知所措。

魏江小聲對媽媽說：“別喊了，不就是一箱牛奶嘛?！薄敖裉焱蹬Ｄ?，明天偷別的，后天就能偷——偷車呢?！崩浒⒁汤淅涞卣f。孫爺爺指著冷阿姨，說了一個“你”字，再也說不出什么。“媽你別這樣說話，讓人看著不文明。”魏江提醒媽媽?！八⒆油禆|西就文明了？”冷阿姨不依不饒。

圍觀人又多了幾個，交頭接耳。魏江急忙一手拎了幾個口袋，一手拉住母親往樓上走。在4樓緩步臺，他把牛奶箱一并拿著上到6樓，打開門把母親推進房門……

魏江下樓時，看見那個叫二明的年輕人被孫爺爺拉回自己家。鄰居議論紛紛：“攤上這樣的鄰居可真倒霉?！蔽航灿X奇怪，年輕人怎么會把別人的牛奶拿到自己家門口？

不要報警

孫爺爺孫奶奶和二明，是在去年快入冬時搬進這個小區(qū)的。

在這之前，爺孫三人住郊區(qū)的平房。平房沒暖氣，入冬后取暖是個大問題。爺爺奶奶年齡大了，身體越來越弱，燒火暖炕也挺吃力。

二明的爸媽一直在南方做生意。這一年效益很好，掙了一筆錢，他們首先想到爺爺奶奶的難處，就在市里買了樓房讓爺孫來住。城市冬季統(tǒng)一供暖，好的小區(qū)室溫能達20攝氏度。窗外寒風呼嘯，室內(nèi)溫暖如春，解決了老兩口的大問題。采暖期結束后，他們再回郊區(qū)平房，在院子里種菜養(yǎng)花，享受田園風光。

進城后的第一個冬天暖暖和和地過去了。第二年的冬天來了，又是奇寒的一個冬季，孫爺爺孫奶奶和二明卻放棄了溫暖的樓房，回到了郊區(qū)平房。

為什么？說起來挺讓人傷心的。緊接著上次“偷牛奶”事件，又發(fā)生了一件讓孫爺爺一家傷心的事。這件事還真和車有關。

那一天，隔壁單元的一位車主把車停在樓下后就上樓了。他上樓辦點兒事很快下樓，就沒鎖車。在樓下遛彎兒的二明徑直打開車門，坐進車里。中年男車主下樓，看見駕駛座上的二明，失聲大喊，有人偷車。鄰居應聲而至，幾位男鄰居甚至做出了抓偷車賊的架勢。當一位鄰居看見駕駛座上坐的是二明時，松了口氣，小聲告訴車主，這是二單元501那家老兩口的孫子。

也許是信息不暢，車主不認識二明，所以把二明當成了偷車的壞人。鄰居又小聲說：“這孩子腦子有毛病，有點兒傻，但不能偷車?！?/p>

“精神有??？誰知道是真是假呀？”車主顯然不認可這個說法，“你們都說他傻，傻怎么知道往自己家拿牛奶？”車主陰陽怪氣地說，看來他是“了解”二明的。

孫爺爺孫奶奶急忙下樓，了解事情原委后，孫爺爺對車主說：“二明不是偷車，如果是偷車，早就開車跑了，不會在駕駛座位上坐了十來分鐘?！避囍鞑唤邮軐O爺爺?shù)慕忉?，拿出手機：“我要報警。”孫爺爺上前求車主不要報警，說二明是有病的孩子?！罢l能證明他有??？”車主不理會孫爺爺?shù)难肭螅淠負艽螂娫挕?/p>

在車里被多人圍觀，二明有些緊張，他想下車。但車門被車主堵著，說要等警察來。孫奶奶很著急，但也無能為力，只能默默流淚。

民警很快來了，聽車主講述完，打開車門，讓二明下車，并按照慣例要對二明搜身檢查。

二明忽然跳起來，大叫著跑走了。孫爺爺孫奶奶急忙在后面追……后來還是民警追上了，抱住了二明。二明全身癱軟，倒在地上。

孫奶奶哭著向民警解釋，這孩子腦子有問題，絕對不是偷車賊。關于孩子的病，家里有病志，可以去看。

民警看二明目光游離、驚慌無助的樣子，像是病態(tài)。又問詢了幾位鄰居，大家做證這孩子不太正常。民警就對車主說：“調(diào)解吧，老人家道歉，保證以后看護好孩子，你也別追究了，畢竟是特殊情況。”車主勉為其難接受調(diào)解。民警離開了，車主也開車走了，孫爺爺孫奶奶扶起二明，上樓回家。

二明是一個什么樣的孩子？二明原來是很正常的小孩子，活潑聰明。因為一次意外事故，頭部受傷神經(jīng)受損，就變得呆滯，智商也退行了，十八九歲的小伙子，退行到五六歲的智力，語言表達也很吃力。但二明的情商還是很高的，每每見到長輩，不管認不認識，他都笑瞇瞇地打招呼問好。

二明的爸媽忙著做生意，沒有時間照顧生病的二明，就把二明送到爺爺奶奶家。市里有樓房后，爺爺奶奶帶二明來市里，住進新花小區(qū)。老兩口生怕二明打擾鄰居，平時不下樓，上班的、上學的都走了，才下樓溜達。老兩口一左一右，緊緊牽著二明的手，不讓他亂跑，不給鄰居添麻煩。

“牛奶事件”發(fā)生后，老兩口商量，把孩子的實情告訴鄰居，讓大家多體諒，對孩子好一些。于是小區(qū)大多數(shù)住戶知道了，新搬來的5樓有一個病孩子。

其實那個沒鎖車的車主是了解二明的，不然他不能說出牛奶的事。而且，鄰居也當面告訴他了，二明腦子有病不是偷車，可他為什么還這樣對待二明？真是不可思議。

孫爺爺想起冷阿姨說的那句話，什么現(xiàn)在偷牛奶，將來就偷車。孫爺爺越想越生氣。城里的樓越蓋越高，樓距越來越近，可人情卻越來越淡。平日里見面都臉對臉了也不打招呼，說是城市人講文明保護隱私，可以理解。但出了事不應該這樣不講道理，還污蔑別人，這叫什么文明？

二明受到驚嚇，病情加重。孫爺爺毅然決定——搬家，不住樓房了，回郊區(qū)平房去，即便供暖期馬上就來，即便這個冬天的氣溫比往年低。二明病了，屋子再暖和又有什么用？他們要離開傷心地。

終于來了

爺孫三人冒著寒風搬回郊區(qū)。寒潮來襲，平房室溫不高，但也比住市里樓房好。那里人情冷，心就冷。

郊區(qū)的平房獨門獨院，人際關系簡單，二明在這里過得很愜意，病情好轉。爸爸從城里請來康復老師，教他做操、游戲，訓練語言功能，二明狀態(tài)越來越好，說話也流利了。

下一個冬天又要到了，可孫爺爺仍然沒有搬回市里住的打算。

有一天，二明看著康復老師開來的新車，圍前圍后轉，要進里面坐。孫爺爺忽然想起什么，問二明：“有一回，在新花小區(qū)樓下，你為什么坐到人家車里？”二明明白爺爺問的話，一字一句回答：“那輛車，和爸爸的車，一樣?！睂O爺爺想起來，二明爸的車確實和那位車主的車一個顏色，好像也是一個牌子。

提到車，二明滔滔不絕說起來：“那車是手動擋，車型節(jié)能，是四驅的，冬天不怕下雪路滑……”二明講了很多關于汽車的知識，男孩子對車輛那種蜜汁樣的喜歡，在二明身上體現(xiàn)出來。

接下來，二明放緩了語速：“看到車，想爸爸，爸爸坐在那里?！睂O爺爺接著說：“然后你就打開車門坐進去？”二明點頭。

二明坐進那位鄰居的車里，是想體驗坐爸爸車的感受，沒想到……唉，那位車主怎么就對二明不講一點點溫情，不依不饒，還報警，真把二明當成了偷車賊。孫奶奶心疼地摟著二明：“你爸過年就回來，帶你玩?！倍髋d奮起來：“開車去玩?！?/p>

聽明白坐車的事，孫奶奶又嘆氣：“那一次，你為什么拿別人的牛奶，咱自己家又不是沒有?！倍髀牭侥棠痰脑?，認真起來，一邊比畫一邊說，大致意思是，那天他下樓走到單元門口，看見冷阿姨準備往樓上拿東西，一箱牛奶放在單元門臺階上。他拿起牛奶上樓，想給冷阿姨送家去。到了4樓緩步臺歇歇，沒想到被跑上樓找牛奶的冷阿姨追上，然后她就說二明偷她家牛奶。

孫爺爺聽了，大聲問：“二明，你是幫老冷太太，不，幫冷奶奶？”二明點頭。

聽到這里，孫爺爺激動起來：“牛奶那件事，誤會孩子了，委屈孩子了。”孫奶奶流淚了，忽而堅定地說：“這件事必須向他們說清楚，不能冤枉我孫子，他們必須向我孫子道歉?！薄暗狼浮Ｏ蛭覍O子道歉。”孫爺爺緊跟著說。

“道歉?！倍饕睬逦卣f出這兩個字。

孫爺爺決定，先找冷阿姨解釋，“偷牛奶”事件真相大白了，那個“偷車”的事就能解釋清楚，小區(qū)里的人就不會用另類眼光看二明。

說辦就辦。第二天，爺爺坐大巴到市內(nèi)，又坐公交車到小區(qū)，找6樓冷阿姨……于是出現(xiàn)了開頭那一幕。

孫爺爺悶悶不樂回到家，說出了實情，孫奶奶唉聲嘆氣。原來想冷阿姨道歉了，那個報警的車主也能道歉?？涩F(xiàn)在，第一個人都找不到，更別說第二個了。對于兩位老人來說，真是再想不出什么辦法可以聯(lián)系到冷阿姨。

必須還孫子一個清白。孫爺爺不甘心，背著奶奶繼續(xù)打電話。終于，這一天按下號碼后，電話那頭不再是“該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而是嘟嘟等待接聽的聲音。

孫爺爺很激動，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電話通了，孫爺爺聲音顫抖著“喂”了一聲，緊張地等對方回應。電話那頭卻不是女人的聲音，而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好?！睂O爺爺愣一下，問：“這是冷——師傅的電話嗎？”孫爺爺私下里叫她老冷太太，但對外時得是尊稱。對方遲疑：“冷師傅？這是我媽的電話，她姓冷?！薄白⌒禄ㄐ^(qū)6樓？”“對?！睂O爺爺急切地說：“請你媽接電話?！睂Ψ降幕卮鹱寣O爺爺又開始著急：“我媽生病了，不能接電話?！薄安荒芙与娫?？聽電話行不？”“不行。”

原來一個月前，冷阿姨得了一場重病，現(xiàn)在成了植物人。孫爺爺簡直要哭出聲來：“這不公平?！薄澳悄奈?，有什么事嗎？”聽到這里，孫爺爺才發(fā)現(xiàn)太著急，沒有向對方介紹自己和來意。

孫爺爺原原本本說出全部經(jīng)過，對方卻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傳來話音：“您別激動，我能理解。我媽不能說話不能道歉，我替她道歉?！睂O爺爺長長出口氣，一顆心總算放下來。

孫奶奶最先發(fā)現(xiàn)孫爺爺?shù)淖兓?，問：“是道歉來了嗎？”二明學著問：“道歉來了嗎？”孫爺爺說：“算是來了。”聽孫爺爺講完打電話的經(jīng)過，孫奶奶先是高興，再是不滿足：“沒當面說道歉，沒意思?！倍髦貜停骸皼]意思?！睂O爺爺犯愁：“當事人成了植物人，還能怎樣？”

半個月后，孫爺爺?shù)碾娫掜懥似饋恚莻€陌生號碼。孫爺爺接了，是一個男聲。他說他是冷阿姨的兒子，問孫爺爺現(xiàn)在住在哪里，說這個周末，他開車來見二明。“見二明？干什么？”孫爺爺沒反應過來。“當面向他道歉，咱不能委屈孩子?！?/p>

“偷牛奶”的事，魏江經(jīng)歷了，當時沒當回事，以為是孩子淘氣拿錯了。沒想到，二明是這樣一個特殊孩子；沒想到，這件事發(fā)酵了，以致后來坐車的事，給二明造成了傷害；沒想到，二明拿牛奶，是為了給冷阿姨送上樓……

“當面道歉？”爺爺笑了，“歡迎歡迎?！狈畔码娫?，孫爺爺對著院子喊：“二明二明——”二明應聲：“爺爺——”孫爺爺大聲說：“道歉來了——”二明重復道：“道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