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暢
都門雜詠
都云正陽臨紅塵,塵湫縱橫滿游人。
當(dāng)年嘯歌偃仰處,京愁詠嘆低徊更。
燒罷銅鍋拎將至,精腴膏玉片刻間。
盤盤電掃長著翻,翻入脂韭囫圇鮮。
鸞刀膾切望江涌,添酒之際成一快。
朵頤漸消氤氳還,雨雪漫天再無關(guān)。
這首《都門雜詠》寫的是“北京涮羊肉”。這是一個定義,并非僅僅是一方特產(chǎn)。其一,涮羊肉獨屬北京地區(qū),用以區(qū)別其他地域的“火鍋”類烹飪類型;其二,“涮”獨立于其他料理方式,食客自主、即食即涮。雖只此兩點,但于品、于宴、于習(xí)俗卻大相徑庭,與粵之邊爐;蜀之辣燙甚至沙煲火鍋等等都相去甚遠。中華美食,地域、技法與食法縱橫交錯、細分繁蕪,京菜由魯而成禮;由仕宦之游而經(jīng)川、粵、淮揚等各領(lǐng)風(fēng)騷,埠豐而物豐,唯有北京涮羊肉——尊古法、清宮宴、咀鮮腴……清湯中,貌似無滋無味之白煮肉片,竟能成宴筵主角,著實令人不解,今以淵源與品味姿勢出發(fā),一解北京涮羊肉的一菜成席之道。
尊古法
中國飲食烹飪中,煎炒烹炸,并無涮,而與“涮”字相近之意為“煮”。從上古煮之器皿出發(fā),計有“鼎”“鑊”。據(jù)《周禮·天官·亨人》:“亨人,掌共鼎、鑊,以給水、火之齊?!焙啵ㄍㄅ耄┤?,是司職皇家烹飪的職官,相當(dāng)于后世的“御廚”,他不僅掌管著皇家精美的食器“鼎”“鑊”,還負(fù)責(zé)以“水、火”將菜肴料理齊整。以目前故宮博物院和陜西寶雞青銅器博物院館藏的“有盤鼎”“井姬獨柱帶盤鼎”最為古老,可上溯至西周。(見圖1.1、1.2)
“鼎”“鑊”已備,但只是炊具而已,“涮羊肉”講究的是圍爐即食,同時,擺涮肉片后還需佐以醬料?!颁獭弊直旧硇紊窬邆淞伺腼儠r間的短促,而這番“短促”卻說明了與水的關(guān)系——“濡”。“濡”本意為沾濕,通“臑”,意為煮?!抖Y記·內(nèi)則》鄭玄注:“凡濡,謂亨(烹)之又以汁和之也?!边@便于近世涮羊肉之涮法意義相合了?!耙灾椭眲t將輕煮而熟之物,佐以醬汁食之的方式也提點到位。《禮記·內(nèi)則》中還有記載:“欲濡肉,則釋而煎之以醢?!滨凹词轻u汁,白水煮過的肉以醬汁入味則需煎。“煎”在漢代以《方言》(卷七)的釋義解讀為:“煎,火干也,凡有汁而干謂之煎?!庇纱耍孪劝竞冕u汁,肉經(jīng)白水煮后與醬汁相和,方能食用。由涮羊肉的涮食方式逆推,濡后入醢,煎后食之,可上溯漢代,而濡之器卻與“鼎”“鑊”不同。濡入醢的煎器曰“染”。
染器承煎食,其下有染爐,染爐架上有盤,孫機先生在《中國古代物質(zhì)文化》中稱之為“染杯”。而染至此,杯中所盛為煎食用“醢(醬)”。至此,涮羊肉之“涮”實際是尊古之“染”,不同的是,涮在水中,而染則在醢中。
涮既從“染”而來,其烹調(diào)方式自古有之,迄今已有兩千多年。而羊肉切片作為涮羊肉的主角,或曰主材,其時則不足三百年。
清宮宴
北京涮羊肉以其烹飪之器“火鍋”論,在北京大行其道要追溯到乾隆六十年(1795年)。是年,乾隆遍邀天下六十五歲以上的“壽星”進京,集體團拜、祝壽,以頌其十全老人“孝治天下”的美名??登瑑晌换实圩灾蒺B(yǎng)生息、普天同慶、闔家團圓與國力強盛的因緣,爺孫倆前后共舉辦了四次[四次千叟宴分別舉辦于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康熙六十年(1721年)、乾隆五十年(1785年)、乾隆六十年(1795年)]“千叟宴”,前三次辦的不甚成功,其因是全國各地的鄉(xiāng)紳、耆老;京城內(nèi)外的年功勛臣;外戚交好鄰國的尊者長老等等,畢集紫禁城,宴會菜單制定根據(jù)“五湖四?!焙汀懊貎?yōu)品”而來——即每桌共有十道菜,每道菜與一個鄉(xiāng)鎮(zhèn)及特產(chǎn)有關(guān),以乾隆五十年的千叟宴舉例:舉辦日期為正月初六,正值深冬,舉辦地點又在紫禁城的露天廊下和廣場中,菜未上齊已漸冰涼,加之與會者人數(shù)眾多,乾隆五十年這次更是空前規(guī)模達3900多人,許多人一路上京本已鞍馬勞頓,宴會后,許多老人因凍、因疲、因病等紛紛去世,民間更將“千叟宴”傳成“催命宴”。因此,乾隆六十年,當(dāng)太上皇下旨再辦“千叟宴”時,吃什么?如何吃?——成了接辦者們一時的難題,而“火鍋”與皇家結(jié)緣便是在此次“千叟宴”上。
據(jù)說,為防止再次發(fā)生乾隆五十年“千叟宴”所釀惡果,乾隆六十年的“千叟宴”做了如下改動:
1.將邀請的長者年齡由六十五歲升至七十歲,其實,乾隆老佛爺也已經(jīng)八十五歲高齡;
2.于皇極殿及院內(nèi)舉辦,搭上大棚,盡量保證與宴者不致在寒風(fēng)中進食;
3.為保證上菜及就餐過程中“菜肴”的溫度——菜式以“火鍋”為主。席分兩等,分別為:“一等宴席擺設(shè)在殿內(nèi)和廊下兩旁。王公和一、二品大臣以及外國使臣在一等宴桌入宴。一等宴席每桌擺設(shè)火鍋2個,銀、錫火鍋各一個,豬肉片一盤,羊肉片一盤,鹿尾燒鹿肉一盤,煺羊肉烏叉一盤,葷菜四碗,蒸食壽意一盤,爐食壽意一盤,螺螄盒小菜二盤,烏木箸兩只,另備肉絲湯飯。次等宴席擺設(shè)在丹墀以下。三只九品官員、蒙古臺吉、頂戴、領(lǐng)催、民兵等在次等宴桌入席。次等宴席每桌擺設(shè)火鍋兩個(銅制):豬肉片一個,煺羊肉片一個,煺羊肉一盤,烤狍肉一盤,蒸食壽意一盤,爐食壽意一盤,螺螄盒小菜兩個,烏木筋兩只。同樣備肉絲湯飯。[劉桂林,‘清代宮廷大宴-千叟宴《故宮博物院院刊》1981年第2期。]”
由“千叟宴”菜單可以看出,清代宮廷筵宴中“銀、錫、銅”制火鍋已經(jīng)登堂入室了。乾隆六十年所辦的火鍋“千叟宴”中還流傳著一個野史傳說,該次“千叟宴”以火鍋為席的動議是和珅提出;除了“動議”以外,和珅還親自對“火鍋”進行了改良,按照媒體文章通說,即“在投入木炭的孔上加一個煙囪”——這一說辭既無史料亦無圖像,從前文中唐、宋、元的陶制器型來看,所謂“加一個煙囪”古已有之,實在算不上和珅的“發(fā)明”,如果以材質(zhì)而論,于銀、錫、銅釜上加一個“煙囪”,倒有可能算是和珅的“改良”了。
“火鍋”既成,而傳入民間則尚需時日。北京涮羊肉流入民間最早的影像資料當(dāng)數(shù)“正陽樓”了。正陽樓,通說是創(chuàng)業(yè)于1850[ 根據(jù)《進擊四十年:魯商風(fēng)云人物》一書記載,正陽樓開業(yè)于清咸豐三年即1853年;而王丹所著《北京味道》一書所載,正陽樓開業(yè)于清道光二十三年,即1843年。]年代,創(chuàng)業(yè)者姓孫,大名已無可考,只知道其綽號“孫小辮兒”,祖籍為山東掖縣(今萊州市)。孫小辮兒因家道中落而來京謀生,彼時,山東人進京很多都在勤行闖蕩,孫小辮兒不懂廚藝只能在前門大街?jǐn)[一個流動的燒酒攤。后來,孫小辮兒為人殷勤、厚道,對待主顧都是前跑后顛兒的甚是討人喜歡,加之其出售燒酒,貨真價實,從不兌水,逐漸贏得了口碑也積攢了第一桶金。后逢前門外肉市街口的一家小酒鋪轉(zhuǎn)讓,孫小辮兒抓住這個機會開辦了“正陽樓”。其后,正陽樓在孫小辮兒的兒子孫學(xué)仁、侄兒孫學(xué)士手中不斷壯大,居然成了京城八大樓[民國時期,北京有名的飯店,被稱為“八大樓”的,有:東興樓、泰豐樓、新豐樓、正陽樓、慶云樓、萬德樓、悅賓樓、會元樓。(《北京俚語俗諺趣談》)]中的一員,最為令人驚嘆的是“正陽樓”吸引了清末民國的諸多名人——清多羅惇親王奕誴、珍妃之侄著名美食家唐魯孫、交際名媛陸小曼,京劇名伶梅蘭芳、余叔巖,著名學(xué)者梁實秋、蜚聲海內(nèi)外的文學(xué)家林語堂、郁達夫、老舍、汪曾祺等等,真可謂“一座正陽樓,半部近代史”??!
上圖是正陽樓的“伙計”正端著火鍋上樓進入雅間的場景,從“伙計”的打扮上看,不像是今日許多火鍋店里專門負(fù)責(zé)生爐子、為客人端火鍋的爐工,倒像是迎來送往的“堂頭”,姑且不去考證爐工和堂頭的工種在那個時期的跨界,單說他手上端的“火鍋”,從器型上看,已經(jīng)與今天我們用的火鍋毫無二致。
無獨有偶,另一個北京周邊地區(qū)以“涮羊肉”聞名的老字號也有著幾乎同樣的歷史淵源記載——河北宣化朝陽樓,據(jù)說朝陽樓創(chuàng)立于明,幾近轉(zhuǎn)手,于清代同治元年開始由馮姓回民主理,以涮羊肉聞名華北。
咀鮮腴
北京涮羊肉輕涮羊肉片,熟成即入芝麻醬為主的蘸料中翻浸,醬汁裹挾下送入口中,肉質(zhì)的鮮、腴全憑咀嚼中品出,或嫩或勁或與蘸料的油香一并騰涌至口鼻,腹中之饑與肉之鮮美同時緩釋,但北京涮羊肉講究的是客人自主涮食,店家或者主家的功夫何在?答:在肉片與肉質(zhì)。
“談到平津冬天最流行的涮鍋子全是羊肉片(牛肉只有烤著吃,沒有涮著吃的),講究切得越薄越好,所有大飯館切肉師傅都是重金禮聘的切肉高手,一冬所得,要夠一年的嚼谷(生活費用),而且要頭一年預(yù)約,否則真正的老手早就有人請去啦……在民國十六七年,一盤肉說是四兩,其實能有三兩出頭,就算不錯。一位高手把凍肉切得飛薄而且打卷,看起來滿盤,其實數(shù)量不多,十二兩肉,能充一斤賣。一冬下來,像東來順、西來順到冬天以賣爆烤涮為主的飯館,要是一等一的高手,能給柜上省多少錢呀……肉片的名堂可算五花八門,什么腰窩、上腦、三叉兒、黃瓜條兒、大肥片兒,您要什么有什么。[ 作者:唐魯孫,《故園情》,2017年9月,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清末民初的著名美食家唐魯孫在其回憶文章中道:“師傅們運刀如飛,平鋪卷筒,各依其部位,什么‘黃瓜條(肋肉)、‘上腦(上腹肉)、‘下腦(下腹肉)、‘磨襠(后腿肉)、‘三叉兒(頸肉)等名堂,機器切片,那是辦不到的。[ 作者:唐魯孫,《什錦拼盤》,2017年9月,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
北京涮羊肉從食客體驗感出發(fā),首先看的是“鮮切”,吃的是“部位”。今時,北京涮羊肉著名老字號東來順在涮羊肉上技藝訣竅為“刀法”,即羊肉片鮮切技藝。與另一北京著名吃食烤鴨片鴨相似,涮羊肉帶給顧客的融入感也是從“切羊肉”開始的。師傅一片片地切,切后盛盤,每片羊肉片長約13厘米,寬約3.3厘米,厚0.9毫米,擺在盤中,薄得隱隱可以看見盤中青花。切肉的刀較一般菜刀大了不少,手起刀落之際,沉穩(wěn)靜氣。常有武俠小說將慣使刀之人稱為“刀客”,東來順的刀客可謂老字號的一座門面。而今,東來順非遺傳承人收徒儀式頗為特殊——授刀儀式。
其次,“肉質(zhì)”的品味不如說是羊肉的選材之道,真章不在桌上,而在京西北的陽坊。陽坊在京西北昌平域內(nèi),原稱“羊坊”,您一看名便知,此地與“羊”緣分不小。清初。時值蒙古與關(guān)內(nèi)的經(jīng)濟貿(mào)易日益繁榮,陽坊地區(qū)逐漸成為關(guān)南塞北、人來貨往的交易中心。每年中秋節(jié)過后,北京城里的商人備足了塞外需要的茶葉、布匹、絲綢、瓷器、珠寶首飾、糧食等物品,競相來到坊市,從先期到達的口外商人那里了解當(dāng)年的行情,預(yù)定京需熱銷的皮貨、蘑菇、藥材、馬匹、牛羊。秋末冬初,塞北的羊群一撥一撥地趕進關(guān)內(nèi),坊市村里村外觸目皆是,如云似雪,一片銀白,人們遂將坊市改稱為羊坊??滴跏辏?673年)刊印的《昌平州志》始見記載,光緒十二年(1886年)刊印的《昌平州志》沿用此名。因羊坊村位于太行山之陽,民國以后,人們改稱陽坊,1948年刊印的《昌平縣轄自然村名稱錄》始見記載,一直沿用至今。陽坊地區(qū)有東、西貫市。西貫市是少數(shù)民族回族的集聚地,西貫市村內(nèi)有一座建于明朝弘治7年(1494年)的禮拜寺;從禮拜寺的建成可以看出,西貫市的回族集聚地形成要早于陽坊市集的形成。從回族的民族傳統(tǒng)出發(fā),陽坊地區(qū)的牛羊市集大多是由西貫市村的回族住民經(jīng)營。
蒙古、西北地區(qū)的羊進京大多需經(jīng)陽坊,齊聚陽坊后,再由陽坊西貫市的回民或分割(回民分刃整羊有其傳統(tǒng)技法)、或整只運往京城。陽坊市集形成于遼代,當(dāng)時稱作“坊市”,其根據(jù)是麻兆慶所編《昌平外志》中“遼村名坊市,今羊坊、貫市二村”。回民集聚貫市以牛羊肉物流為生,兼營牛羊肉食材為主的回民傳統(tǒng)美食由來久矣!這期間,對北京涮羊肉的貢獻在于選種育材、割刃整羊、卸肉包卷及至冰鮮物流。陽坊自身也因之成為北京涮羊肉的一宗、一道名品傳揚至今。
今天,陽坊涮肉作為北京非遺的一員,其技藝特征與東來順不同,圍繞食材,也就是羊肉的鮮,要訣有四,分別是:
壹:羊肉選材。涮羊肉食材選自內(nèi)蒙古錫林郭勒的羔羊,其外觀特征為“黑頭白羊”,肉質(zhì)鮮嫩、口感最佳。
貳:屠宰制腔。操刀的阿訇手法嫻熟,可做到“一刀斷四管”,制成“羊腔”,之后又有砸羊、剔羊等工序。
叁:卸肉包卷。羊被卸下的部分要進行“卷肉”,卷肉的訣竅包括少動刀、肥瘦搭配均勻、卷緊、放空氣等,切出來的肉卷肥瘦比為3:7,紅白相間。
肆:鮮切月牙兒?!磅r切月牙兒”是陽坊傳統(tǒng)涮羊肉的獨家絕藝。月牙兒指的是羊的前腿夾心肉與扇面骨相連處的一塊月牙形軟組織,俗稱“脆骨”,現(xiàn)稱“高鈣”。傳承人切制“月牙兒”的工具要求刀背厚、刀身短,刃面狹長并呈前尖后利狀; 就其刀法而言,“鮮切月牙兒技藝”融合了“剔骨分部位”與“切片”兩種刀法功能,其刀法有“劈、剔、削、切”等四種,要求切出的每片羊肉“肉七骨三”,片片有骨;切片時講究運刀,尖刃斷骨、刃身不斷肉,肉片講究連骨連肉,從側(cè)面看,粉色肉片中鑲嵌著一條細細的白色脆骨。且每片肉片均在13—16厘米長,厚度不超過5毫米。
就是這么薄薄一片羊肉,造就了北京涮羊肉“一筷子一盤”的吃法。著名香港導(dǎo)演,曾執(zhí)導(dǎo)過《火燒圓明園》《垂簾聽政》等作品的李翰祥,在回憶與著名相聲大師侯寶林一起“涮羊肉”的場景時說:“……有一次和侯老師吃涮羊肉,才真正知道了怎么涮,并非一塊一塊地放在鍋里不撒筷子,他是一盤一筷子,朝鍋里一放,然后喝一杯酒,再用筷子往上撈。涮羊肉和喝咖啡一樣,那勺只是給你攪和咖啡的,不是叫你一勺一勺地喝,羊肉也不能一塊一塊地‘涮,否則一樣是大鄉(xiāng)里。”[ 作者:李翰祥,《三十年細說從頭》,2017年1月,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老饕蔡瀾對此吃法也來點贊:“我欣賞涮羊肉,不喜一片片涮,而是用筷子夾了一大團肉,放進鍋中,是不是可以吃了,全憑個人的感覺,從不問人:‘熟了沒有?熟了沒有?”[作者:蔡瀾,《蔡瀾旅行食記》,2015年12月,青島出版社。]
大快朵頤并非是今時名人笑談,北京涮羊肉的“北”就注定了它的吃法。如果你在桌上,洋洋得意地看著一菜成席,一旁伙計運刀無聲,羊肉鮮腴入鍋,繼而裹挾醬汁導(dǎo)入口中……唇、齒、舌共同品評來自京西北以及更北方的肉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