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干預對孤獨癥個體社交技能的影響

許豐瑞 丁曉月 劉電芝 疏德明

【摘要】 社交障礙是孤獨癥譜系障礙的核心癥狀之一。干預者可采用接受式音樂干預、即興式音樂干預、再創(chuàng)式音樂干預、融合干預等音樂干預方式對孤獨癥個體社交技能進行訓練，幫助其增加眼神交流和共同注意行為，改善發(fā)起交往與回應能力，提高模仿能力，促進情緒理解，使孤獨癥個體更好地融入社會生活。

【關鍵詞】 音樂干預；孤獨癥；社交技能；干預方法

【中圖分類號】 G760

【作者簡介】 許豐瑞、丁曉月，蘇州大學教育學院（江蘇蘇州，215123）；劉電芝，教授，蘇州大學教育學院（江蘇蘇州，215123），蘇州大學孤獨癥研究中心（江蘇蘇州，215123）；疏德明，高級實驗師，蘇州大學教育學院（江蘇蘇州，215123），8deming@163.com。

孤獨癥譜系障礙（Autism Spectrum Disorder，ASD）是一種神經發(fā)育障礙，通常始于生命早期階段，其核心癥狀為社交障礙和重復刻板行為。隨著年齡的增長，孤獨癥個體越來越強烈地意識到自身存在社交困難，這種自我反省可能會加劇他們的社會退縮行為，并導致社交焦慮和社交回避。社交障礙的進一步發(fā)展，可能導致孤獨癥個體學業(yè)成績下降、受同伴排斥，甚至產生焦慮、抑郁等情緒問題，嚴重影響其生活質量和幸福感。因此，有必要運用恰當?shù)母深A方法來提升孤獨癥個體的社交技能，改善其社交障礙。

音樂對人類有著天然的吸引力，孤獨癥個體也不例外，甚至有些孤獨癥個體會表現(xiàn)出對音樂異常的迷戀。也有一些孤獨癥個體在音樂方面展示出卓越的天賦，并成為杰出的音樂家。已有研究顯示，音樂能夠緩解孤獨與苦悶，提高個體的社交能力［1］。鑒于音樂在心理干預方面的獨特優(yōu)勢，將音樂作為干預手段用于改善孤獨癥個體社交障礙也就順理成章。本文通過梳理分析已有研究，探討音樂干預對孤獨癥個體社交技能的影響。

一、孤獨癥個體對音樂的感知特點

音樂中蘊含著多樣的節(jié)奏、旋律和音色。研究顯示，孤獨癥個體在音高辨別和記憶方面與正常發(fā)展個體相當。Caria等人采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技術比較了阿斯伯格綜合征組和正常發(fā)展組在聆聽快樂與悲傷音樂時情緒加工的腦回路差異，發(fā)現(xiàn)當聆聽音樂時，阿斯伯格綜合征個體激活的大腦區(qū)域涉及句法、時序、節(jié)奏和音調的信息處理［2］。這表明阿斯伯格綜合征個體具有感知音樂結構的能力，且對音調和音色存在敏感性。

音樂中節(jié)奏和音調的起伏變化為情緒表達提供了基礎，使得音樂成為一種傳遞情感的媒介。盡管孤獨癥個體在情緒理解方面存在困難，但他們在音樂情感反應上展現(xiàn)出相對優(yōu)勢，能夠正常地感知和識別音樂中蘊含的情感。Gebauer等人比較了孤獨癥組和正常發(fā)展組在聆聽音樂后對音樂中傳達的情感的評分差異，結果顯示兩組被試在快樂、悲傷和平靜音樂的情感知覺能力方面無顯著差異［3］。同時腦電圖結果顯示，孤獨癥個體對音樂的神經加工基本完好無損。Stephenson等人研究發(fā)現(xiàn)，孤獨癥兒童和青少年在由音樂喚醒情緒時，表現(xiàn)出比對照組被試更低的皮膚電反應，且與年齡相關［4］。因此，孤獨癥個體對于音樂的情緒反應可能存在發(fā)展階段差異。

二、音樂干預的方式

音樂干預方式多樣，針對孤獨癥個體的干預方式主要分為以下幾類：

（一）接受式音樂干預

接受式音樂干預通過讓干預對象聆聽現(xiàn)場演奏或事先錄制的音樂來進行干預。干預者根據(jù)干預目的為干預對象選擇適宜的音樂，也可結合干預對象喜好進行選擇。在聆聽過程中，干預者協(xié)助干預對象放松身心，并引導其欣賞音樂，產生與之相關聯(lián)的想象，以促進干預對象在生理、心理和認知層面發(fā)生變化。

（二）即興式音樂干預

即興式音樂干預是指干預者引導干預對象運用易于上手的樂器（如鼓、三角鐵和沙錘等）進行即興創(chuàng)作，以宣泄情緒并促進與干預者之間良好關系的建立。該方法還可應用于團體干預中，通過成員協(xié)商共同完成音樂演奏來促進干預對象進行社會互動。相較于接受式音樂干預，這種以干預對象為中心的干預方法更加強調主動性和互動性，因此在孤獨癥干預中得到廣泛應用。

（三）再創(chuàng)式音樂干預

再創(chuàng)式音樂干預通常由干預者引導干預對象通過歌唱、演奏或身體律動等方式，對現(xiàn)有音樂作品進行再創(chuàng)作。與即興式音樂干預相似，這種方法也強調干預對象的主動參與和互動。干預對象也可以自由選擇喜歡的樂器進行演奏，并與同伴合唱演奏歌曲。然而，不同于即興式音樂干預，再創(chuàng)式音樂干預并不要求干預對象具備專業(yè)的音樂技能，因此適用范圍更廣泛。

（四）融合干預

融合干預是將音樂干預與其他干預方式相結合的一種干預方式。音樂干預可以為干預對象提供安全舒適的環(huán)境，增強他們對干預措施的信任，與其他干預方法配合使用，能實現(xiàn)更好的干預效果。例如，將音樂干預與沙盤游戲相融合，可以使干預對象在沙盤中自由創(chuàng)作并表達內心想法，減少恐懼和焦慮情緒。又如，將運動、社交與音樂相結合，在音樂中進行游戲或完成舞蹈動作，并進行互動社交等，能夠調動個體情緒，激發(fā)社交意愿，提高社交技能。

三、音樂干預對孤獨癥個體社交技能的影響

眼神交流、發(fā)起交往與回應、行為模仿以及情緒理解等是人們在社交過程中常用的社交技能。學習并合理運用這些技能有助于孤獨癥個體建立良好的人際關系。

（一）眼神交流與共同注意

眼神交流是非語言交流的一個重要方面，對理解社會互動具有重要意義，是建立人際關系的基本要素。孤獨癥個體利用眼神交流獲取非言語信息的能力不足。Paul等人通過使用歌唱指令探究歌唱語言對孤獨癥兒童社會交往反應的影響，發(fā)現(xiàn)與說話相比，在唱歌時所有被試的社交手勢使用和目光接觸的頻率都有所增加［5］。共同注意是指協(xié)調和分享注意、分享情感、表達意圖以及參與互惠性社會互動的能力，個體能通過共同注意就物體或事件等第三方實體與他人進行口頭或非口頭溝通。LaGasse對孤獨癥兒童實施音樂團體干預，發(fā)現(xiàn)相較于對照組，經過10次干預后孤獨癥兒童的眼神接觸和共同注意行為顯著增加［6］。同時，已有研究發(fā)現(xiàn)眼神接觸與交流、雙向瞳孔同步性和對話伙伴對參與度的評價之間呈正相關，是共同注意力高度集中的信號［7］。

（二）發(fā)起交往與回應

在與他人溝通時，發(fā)起交往與回應的能力至關重要，對形成積極的同伴互動關系有著重要影響。發(fā)起是指通過自主嘗試行為（包括言語和非言語行為）來吸引注意、分享信息，并引起同伴的反應；回應則是指在同伴發(fā)起交往后，以言語或非言語方式向其分享信息。孤獨癥是一種異質障礙，不同個體在社會交往方面表現(xiàn)出的差異較大，但總體而言，孤獨癥個體比普通同齡人更少主動發(fā)起互動。雖然具有較好口語技能的孤獨癥個體可能會單方面展開自我陳述，但普遍觀察顯示，孤獨癥個體在交流時要么不回應，要么難以恰當?shù)鼗貞?。Pater等人進行了為期20周的音樂干預實驗，在此期間孤獨癥兒童的社會交往行為得到快速發(fā)展，在“積極主動性”方面表現(xiàn)尤為明顯［8］。除了單純使用音樂干預外，將音樂干預與其他干預手段結合可以進一步提升效果。張秋等人進行了6—9個月的音樂與語言訓練融合干預實驗，孤獨癥兒童在言語表達和理解方面取得了顯著進步——兒童使用語言頻率增加、回答能力提高，并且與僅進行單一訓練相比，融合干預的效果更加顯著［9］。

（三）模仿

模仿是一種非言語的社會學習，它不僅包括觀察和模仿他人行為及潛在意圖的能力，還可以作為實現(xiàn)目標的手段。在典型發(fā)展兒童中，模仿是幼兒后期社會認知和語言發(fā)展的重要指標。對于孤獨癥兒童而言，模仿是一種關鍵的社交溝通技能發(fā)展方式，并且在互惠交往和共同注意方面起到至關重要的支持作用。有觀點認為，參與音樂創(chuàng)作活動可能會激活大腦鏡像神經元，從而促進孤獨癥個體在動作模仿和其他認知發(fā)展方面取得積極效果［10］。已有研究發(fā)現(xiàn)，鋼琴課程教學中明確的目標以及聲音、和聲、技術節(jié)奏等音樂元素有助于加強孤獨癥個體的模仿行為，并促進其社會功能的發(fā)展［11］。

（四）情緒理解

在社交過程中，準確把握他人情緒狀態(tài)對于有效溝通至關重要。大量研究表明，孤獨癥個體在理解他人情緒方面存在缺陷。Katagiri進行了近一個月的干預研究，比較了4種干預條件（非目的性教學、言語指導式教學、播放背景音樂式教學以及歌唱式教學）對孤獨癥兒童情緒學習的影響。結果顯示，盡管這4種干預條件都有助于改善孤獨癥兒童的情緒理解能力，但播放背景音樂式教學在提升孤獨癥兒童情緒理解能力方面效果最佳［12］。近年來，行為實驗也證明了聆聽音樂片段可以影響孤獨癥個體的情緒理解能力。Wagener等人讓孤獨癥兒童在聆聽一段抒情音樂后選擇合適的標簽來描述面孔情緒，結果發(fā)現(xiàn)在音樂情緒和面孔情緒一致的情況下，孤獨癥兒童的表現(xiàn)與普通兒童相似［13］。也就是說，采用與面孔情緒一致的抒情音樂可以提高孤獨癥個體的面孔情緒識別能力。

四、總結與展望

音樂干預在孤獨癥個體社交技能的干預應用中取得了顯著成效?，F(xiàn)有研究結果表明，音樂干預能夠增加孤獨癥個體的眼神交流和共同注意行為，改善發(fā)起交往與回應能力，提高模仿能力，促進情緒理解。

提升社交技能旨在幫助孤獨癥個體改善社交障礙，使其能更好地適應社會生活。因此，干預的情境應盡可能貼近真實場景，以促進個體將所學技能在現(xiàn)實生活中泛化。在音樂干預中，同伴介入是一種值得考慮的方法。一方面，同伴的存在有助于孤獨癥個體將習得的社交技能應用于正式場合；另一方面，在干預過程中，同伴也可以體驗到幫助他人的快樂，協(xié)助孤獨癥個體更好地融入社會生活。

需要注意的是，音樂干預的效果與干預時長密切相關。盡管許多研究已經證明了音樂干預對孤獨癥兒童言語溝通能力的作用，但在LaGasse的研究中，進行了5周音樂干預后，并未觀察到孤獨癥兒童發(fā)起和回應溝通的能力有顯著改善，相關行為次數(shù)只有輕微增加［14］。這可能表明，孤獨癥個體在主動發(fā)起溝通行為以及做出適當回應方面存在較大困難，在音樂干預過程中需要更長的學習時間。因此，在進行音樂干預時，需要評估干預目標的難度，并合理安排干預次數(shù)、時長以及進程，以達到預期的干預效果。大多數(shù)研究通過對比孤獨癥個體干預前后表現(xiàn)來得出音樂干預在改善孤獨癥個體社交技能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的結論。然而，這些結論缺乏跟蹤測量，難以評估音樂干預效果的持續(xù)性。因此，在未來干預研究中可以考慮采用縱向研究設計，持續(xù)追蹤干預結束后一段時間內孤獨癥個體社交技能的改善情況，以更好地了解音樂干預的持續(xù)效果。

【參考文獻】

［1］Evans D .The effectiveness of music as an intervention for hospital patients： a systematic review［J］.Journal of Advanced Nursing， 2010（1）：8-18.

［2］Caria A， Venuti P， De Falco S.Functional and dysfunctional brain circuits underlying emotional processing of music in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s［J］.Cerebral Cortex， 2011（12）：2838-2849.

［3］Gebauer L ， Skewes J ， Westphael G ，et al.Intact brain processing of musical emotions in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 but more cognitive load and arousal in happy vs. sad music［J］.Frontiers in Neuroscience， 2014（8）：192.

［4］Stephenson K G ， Quintin E M ， South M .Age-related differences in response to music-evoked emotion among children and adolescents with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s［J］.Journal of Autism and Developmental Disorders， 2016（4）：1142-1151.

［5］Paul A，Sharda M，Menon S ，et al.The effect of sung speech on socio-communicative responsiveness in children with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s［J］.Frontiers in Human Neuroscience， 2015（9）：555.

［6］［14］LaGasse A B.Effects of a music therapy group intervention on enhancing social skills in children with autism［J］.Journal of Music Therapy， 2014（3）：250-275.

［7］Wohltjen S， Wheatley T.Eye contact marks the rise and fall of shared attention in conversation ［J］.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2021（37）：e2106645118.

［8］Pater M， Spreen M， van Yperen T.The develo-pmental progress in social behavior of children with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 getting music therapy. A multiple case study［J］.Children and Youth Services Review， 2021（120）：1057-1067.

［9］張秋，王玉龍，李華，等.音樂結合語言訓練治療兒童孤獨癥語言交流障礙的療效觀察［J］.吉林醫(yī)學，2015（18）：4151-4153.

［10］Moore R. Imitation and conventional commun-ication ［J］. Biology & Philosophy， 2013（3）：481-500.

［11］Wan C Y， Demaine K， Zipse L， et al.From music making to speaking： engaging the mirror neuron system in autism［J］. Brain Research Bulletin， 2010（3/4）：161-168.

［12］Katagiri J. The effect of background music and song texts on the emotional understanding of children with autism［J］. Journal of Music Therapy， 2009（1）：15-31.

［13］Wagener G L， Berning M， Costa A P， et al. Effects of emotional music on facial emotion recognition in children with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 （ASD）［J］.Journal of Autism and Developmental Disorders， 2021（9）：3256-3265.

（責任編輯：黃春露）

【基金項目】 本文為蘇州大學2022年“大學生創(chuàng)新創(chuàng)業(yè)訓練計劃”省級一般項目“跨通道情緒音樂啟動對自閉癥兒童面孔情緒識別效果的影響”（202210285111Y）的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