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中小學教師工作負擔調查報告

魯維娜

2019年12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頒布了《關于減輕中小學教師負擔進一步營造教育教學良好環(huán)境的若干意見》，引發(fā)了公眾對教師減負的關注。2020年，教育部通過開展問卷調查、實地調研、委托課題組開展蹲點調研、召開會議等多種形式，提出意見，要求整改，督促落實，層層推進。2021年，教育部印發(fā)《關于做好2021年減輕中小學教師負擔有關工作的通知》，將減負事項梳理形成任務臺賬。2023年，教育部教師工作司在印發(fā)的《教育部教師工作司2023年工作要點》中，提出加強教師待遇保障，減輕中小學教師負擔，營造教育教學良好環(huán)境。減輕教師負擔的相關政策陸續(xù)出臺，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教師負擔問題已經到了亟待解決的時刻。

由于教師職業(yè)的特殊性，教師的工作壓力會對教師的教學和學生身心發(fā)展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教師的工作壓力與教師的職業(yè)滿意度和職業(yè)承諾呈負相關關系。一定的工作壓力對工作任務的完成效率有促進作用，但是過重的工作負擔就會影響日常工作的完成效率，長時間的疲勞工作也會嚴重影響自身能力的正常發(fā)揮，不僅有損教師的身體健康，使教師生命生活質量大幅度下降，同時還會讓教師產生嚴重的職業(yè)倦怠。

有鑒于此，本刊在全省范圍內開展了一項關于當前教師工作負擔的網絡問卷調查，試圖通過對實際存在問題的分析，來思考如何更好地改善狀態(tài)、提升效率，助推陜西基礎教育高質量發(fā)展。本次網絡問卷調查參與人數為2691人，共設計了三大板塊共33個問題，主要針對小學、初中、高中階段的教師，從其所在地域、學校、崗位、工作內容及時間分配、負擔感知與職業(yè)認知等方面切入。

一、調查對象

在被調查的教師中，男教師占比24.72%，女教師占比75.28%。其中教齡在五年及以下的教師有776人，占28.84%；6～10年教齡的教師有496人，占18.43%；11～15年教齡的教師有349人，占12.97%；從教16年以上的教師有1070人，占39.76%。在職稱方面，無職稱的占21.78%，初級教師占65.65%，只有12.56%的教師擁有高級或正高級職稱，比例懸殊。在任教年級上，一二年級占29.18%，三四年級占22.38%，五六年級占24.2%，初中占22.82%，高中占16.28%（注：參與問卷調查的部分教師任教多個年級），其中擔任班主任的教師占34.61%。除此之外，所教學科方面，參與問卷的教師中語數英教師有1668人，占62.01%；政史地教師有180人，占6.69%；理化生教師有151人，占5.61%；道德與法治、科學有296人，占11%；體音美教師有508人，占18.88%；心理、勞技及其他教師有377人，占14.02%（注：參與問卷調查的部分教師任教多個科目）。由于參與問卷的教師，91.04%是城市（包括縣城）教師，8.96%的教師是鄉(xiāng)村教師。因此，本調查結果更多反映的是城市（包括縣城）中小學教師的工作負擔情況。

二、教師工作時長及內容分析

1.工作時長

《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規(guī)定：勞動者每日工作時間不超過八小時、平均每周工作時間不超過四十四小時。從本次調查結果可以看出，平均每日工作8小時及以下的教師占17.77%，工作9～12小時的教師占61.56%，工作12小時以上的教師占20.67%，普遍長于8個小時。同時通過計算可知，中小學教師平均每日工作10.37小時。教師工作量大，沒有閑暇時間，與勞動法規(guī)定相背離。

調查顯示，在非工作日，仍有56.1%的教師要處理與工作相關的教育教學及管理事務，23.01%的教師表示在非工作日有時會處理學校事務，僅有4.35%的教師不會在非工作日處理學校事務。從數據總體來看，多數教師下班后依然要做與學校相關的工作，這成為變相的“加班”，占用了學習提升、放松休閑的私人時間。

2.工作內容分析

教師的工作量是反映教師工作負擔的另一個重要指標。本研究主要從直接教學工作、間接教學工作、非教學工作以及自我提升等四個方面切入分析教師的工作量。

（1）直接教學工作。通過調查可知，每周15個課時的教師數量最多，達到31.23%；每周9～12個課時的有765人，占28.44%；每周12～15個課時的有732人，占27.12%。

還有教師們反映：“我們一周聽課超過8節(jié)，每天至少1節(jié)，加上評課，我們就沒有時間自己備課?！?/p>

“城區(qū)內，教師的周課時量和三十多年前一樣，18節(jié)，但是現在教師的任務太多了，18節(jié)課+2節(jié)社團+5節(jié)課后延時服務，還要帶團隊搞活動，還要參與學校的各項活動，頭緒太多，進課堂成了最輕松的時候。”

……

由此筆者推測：教師的周課時量受教師所處學校的規(guī)章制度、教師人數、是否負責統(tǒng)考科目、教師職務以及教師年齡影響，學校課程表內的課時量并不能完全反映教師的實際課時量。教師負擔中存在隱形課時量。

（2）間接教學工作

間接教學工作為直接教學工作服務保障，保證課堂教學能順利開展與實施。備課、磨課和批改作業(yè)，是每天上好課的基礎。調查發(fā)現，有45.8%的教師每天用于此項工作的時長多于3小時，1小時及以下的教師僅占10.11%。

除了做好教學準備工作，教師每天還需要時間用于同學生及家長溝通。調查顯示，有48.62%的教師用于和學生溝通的時間少于1小時，這反映出教師用于與學生溝通的時間不足。

教師的專業(yè)成長是其職業(yè)發(fā)展道路上不可或缺的重要內容。據問卷顯示，33.12%的教師每學期參與培訓6～10次，10.33%的教師每學期參與培訓11次以上，56.54%的教師每學期參與培訓5次及以下。

留言中關于教師培訓，有教師認為：

“培訓基本是由學校統(tǒng)一進行報名，這是硬性規(guī)定，因為繼續(xù)教育學分是評職稱的硬性條件之一，所以每年必須完成相應的學分，但是有機會我也會主動申請外出培訓?！?/p>

但同時，也有教師表示：“近年來很多培訓形式化，公開課模式化，不注重學生的能力培養(yǎng)，注重的是表演和形式，有些討厭培訓。”

可見，教師接受培訓是硬性規(guī)定，而且可選擇性小，培訓多與職稱掛鉤，因此培訓形式有待進一步優(yōu)化和提升。

調查顯示，有68.22%的教師認為自己學期內需要完成的文書工作量（包括聽課筆記、業(yè)務學習筆記、政治學習筆記、教學反思、工作日志等）較多或非常多，有30.82%的教師認為自己學期內需要承擔的教科研任務較多或非常多。

（3）非教學工作

調查顯示，37.36%的教師每周參加會議3～4次，7.7%的教師每周參加會議5次以上。

“每周有各種各樣的會：教研會、班主任會、全體教師會。大大小小，或長或短，幾乎每天都有。”

會議種類多樣，占用了教師們較多的時間，甚至是休息時間，有教師認為會議傳達的內容不一定非要線下聚集傳達，可見教師們對于開會大多持消極態(tài)度。他們反映，會議內容流于形式，會后落實情況堪憂。

調查還顯示，教師們不同程度地需要參加評比和比賽工作，其中，有48.92%的教師認為自己參加的評比活動較多或非常多，僅有9.63%的教師認為自己參加的較少。教師日常面臨種類繁多的評比和比賽。關于評比和比賽，教師們的看法如下：

“我經常參加公開課、優(yōu)質課展示、提升自己。”

“我不喜歡參加比賽，我覺得公開課已經變得非常模式化了，跟實際上課還是有差距的?！?/p>

可見，教師參加評比與比賽的時間受自身態(tài)度以及學校要求影響，多數教師受學校管理和晉升發(fā)展影響。

在問及造成自己過重負擔的來源（多選）時，44.83%的教師認為是學校的行政工作，如報表填寫、黨團活動；33.49%的教師認為是參與進校園的社會事務過多；34.31%的教師認為是家長要求和社會輿論導致自己的工作負擔過重。

（4）自我提升情況

陶行知先生說：“出世便是破蒙，進棺材才算畢業(yè)。”這就要求教師不斷提升自我專業(yè)能力素養(yǎng)，樹立終身學習理念。調查發(fā)現，在對待自我提升的態(tài)度方面，37.99%的教師認為自己用于自身專業(yè)發(fā)展的時間非常有限，48.85%的教師認為自我提升時間較為有限，僅有13.16%的教師覺得自己有較為充足或是充足的時間進行自我提升。

在“您如何看待學?；蛏霞壊块T對專業(yè)發(fā)展所提供的支持時”，有45.17%的教師認為類型豐富，針對性強；43.23%的教師認為類型單一，實用性不強。

“鄉(xiāng)村教師資源有限，沒課題，沒論文，沒優(yōu)質課，評職稱不占優(yōu)勢?！?/p>

“教師參加的培訓不少，學習掌握的教法也很多，但在實際教學過程中，這些教法成為公開課展示的工具?！?/p>

“作為一名新教師，我目前不是很會講課，但認真觀看優(yōu)質公開課，并做好筆記。”

“現在的自我提升都太過于功利，都是為了職稱加分，我更希望能自由地選擇，發(fā)展自己的短板和愛好?！?/p>

通過調查，我們發(fā)現大部分教師有自我提升的意愿，對提升自我持認可態(tài)度，對自身有較高的角色期待，也有較高的自我實現的需要。但是由于缺乏時間，在所在地域及實際行動當中，自我提升方式和程度因人而異。

三、負擔感知情況

教師工作量可以進行量化。關于負擔輕重，筆者認為更應該傾聽教師的心聲。我們從教師對負擔的感知和對工作的滿意度等方面設置了一系列問題，同時展開調查，聽取教師的意見，關注教師的訴求。

當問及對當前負擔的感知狀況時，有72.46%的教師認為自己的工作負擔較重或非常重，僅有1.97%的教師認為自己的工作負擔比較輕。當大部分教師認為自己工作負擔過重時，則應引起足夠重視。問及工作負擔的變化趨勢時，其中960位教師表示負擔明顯增加，占35.69%；有752位教師表示有所增加，占27.96%，也就是說超過60%的教師認為當前的工作負擔是有所增加的。

調研得知，教師在遇到工作帶來的不良身心感受時，以自己克服居多，缺乏行之有效的排解方法。這種內耗增加了教師的精神壓力，只靠教師自我緩解并非長久之計，必須提出切實有效的策略。

在職業(yè)認同方面，當問及“現在的工資待遇與您所付出的勞動是否相符”時，59.48%的教師認為收入小于勞動付出。當問及是否愿意再次選擇教師職業(yè)的時候，60.37%的教師表示愿意，39.63%的教師表示不愿意?？梢?，中小學教師的職業(yè)認同度在中等偏上水平。

四、中小學教師負擔情況總結

（一）教師工作時間長

調查發(fā)現，教師工作時間過長成為一種常態(tài)，也成為教師工作負擔過重的首要表現。時間是固定的，長時間在校工作擠壓了教師的休閑娛樂時間以及與家人相處的時間。長此以往會加劇教師工作壓力，打擊教師工作積極性，影響教師家庭和睦，最終影響教學質量。所以，為教師縮減工作時間，提高其教學積極性勢在必行。

同時，中小學教師經常利用休息時間進行備課、個別輔導、批改作業(yè)，在節(jié)假日處理學校事務也是常態(tài)，家庭儼然成為教師的第二工作場所。工作延續(xù)時長顯然侵占了教師休息休假的權利，增加了教師工作負擔和心理壓力。

（二）教師工作量大

調查發(fā)現，中小學教師的周平均課時數是12.6節(jié)，而且大部分教師任教了兩個及以上班級，日常工作強度很大。同時，備課、反思、批改作業(yè)、講評答疑、課后輔導、參與教研培訓、學生管理等間接教學工作繁重。除此之外，教師還有很多的隱性工作付出，比如注重日常積累、及時反思、轉變教育教學方法等。教師背后的付出我們無法用數據去丈量。但是“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成功課堂的背后是每一位教師的辛勤付出。

會議、培訓、任務攤派等名目的負擔過多，培訓會議內容枯燥，缺乏實際應用效果，大多是上級硬性規(guī)定，對教師自身發(fā)展不具有積極作用。教師還要迎接各級各部門檢查、參加各種評比比賽、整理各種書面材料、處理各類群發(fā)消息、完成各種表格統(tǒng)計任務，影響到正常教學。所以，減輕教師負擔的出口是減少教師的非常規(guī)教學工作。

班主任作為班級管理者、領導者，要負責學生日常管理、家校聯系、信息摸排，做好學生心理建設，處理突發(fā)事件，培養(yǎng)班集體意識，同時要特別注重特殊群體的管理，周末節(jié)假日和假期更要負責學生防溺水、交通安全、防疫、識別網絡詐騙等提醒事宜，可謂事無巨細。除此以外，各級行政部門下派給教育部門和學校的一些社會事務類工作，通常也成為班主任的工作。例如扶貧、禁毒宣傳、衛(wèi)生城市建設、文明城市建設、交通安全宣傳等，嚴重增加了班主任的工作負擔。

（三）教師主觀感知的負擔重

超七成教師認為當前的工作負擔較重或者非常重，多數教師對當前負擔產生消極看法，表示壓力很大。將壓力控制在合理區(qū)間有利于將壓力轉化為動力，促進教師發(fā)展，但是過重的壓力對教師身心健康產生負面影響。

近六成教師認為自己的勞動付出與收入不等值。不過60.37%的教師在再次選擇職業(yè)時愿意選擇教師職業(yè)。

綜上所述，中小學教師面臨著一系列瑣碎、繁重、非教學范疇的工作任務，這是引發(fā)其工作負擔過重的主要原因。為了保證教師身心健康，使其能夠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用于教學，教育主管部門和各級各類學校都需要對教師工作負擔過重問題給予高度關注，堅定開展教育工作負擔治理的決心，厘清該項工作的整體思路和治理邏輯，為治理措施的有效實施奠定良好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