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歐的波蘭會是歐洲一體化的新引擎嗎

2月29日，波蘭因做出恢復法治的舉措，成功釋放來自歐盟委員會1370億歐元的凝聚力和復蘇基金；3月15日，波蘭與法德召開“魏瑪三角”框架下的三邊會晤，達成援助烏克蘭的新舉措?？梢?，在去年10月歷史性的親歐選舉后，波蘭重新推動變革，并試圖解決歐盟的領導赤字問題。作為面積、人口排名第五的歐盟國家和歐盟最大的中東歐成員國，波蘭被認為有望重新成為推動歐洲一體化的重要引擎。

積極改革以回歸歐盟價值觀

2004年波蘭入盟后，波蘭對歐盟可謂是既融入又背離，即在歐盟事務上積極參與，融入歐洲一體化進程；在司法改革上則背離歐盟價值觀，與歐盟發(fā)生沖突。波蘭很早起便開始參與歐盟事務。在歐盟制憲進程中，波蘭與西班牙一道反對“雙重多數(shù)表決制”，致使2003年12月的歐洲理事會會議未能就《歐盟憲法條約》達成一致。2007年1月制憲進程重啟后，波蘭再次反對“雙重多數(shù)表決制”，迫使歐盟同意設置過渡期。在歐盟預算談判中，波蘭極力爭取本國利益，成為歐盟預算基金最大的凈受益國。在歐盟對外事務中，波蘭在2004年和2014年兩度調停烏克蘭危機；2006年一票否決歐盟啟動與俄羅斯簽署新的《伙伴關系與合作協(xié)定》談判的動議；2008年與瑞典一起在“歐洲睦鄰政策”框架內提出“東部伙伴關系”計劃倡議，并利用擔任維謝格拉德集團輪值主席國的機會在歐盟內部游說疏通，推動歐盟委員會出臺“東部伙伴關系”計劃?？梢哉f，通過積極參與歐盟事務并在其中發(fā)揮作用，波蘭已成為歐盟中最有影響的中東歐成員國。

同時，由于執(zhí)掌波蘭政壇多年的法律與公正黨向來有著較強的疑歐傾向，導致波歐之間摩擦不斷。2005年，該黨第一次執(zhí)政時，不承認前任政府代表波蘭簽署的《歐盟憲法條約》。2008年，波蘭前總統(tǒng)、來自該黨的萊赫·卡欽斯基一度拒絕簽署《里斯本條約》。2015年該黨再次執(zhí)政后，疑歐傾向愈加強烈，以致違背歐盟價值觀并因此與歐盟屢起沖突。歐盟委員會多次對波蘭啟動違規(guī)調查程序，并于2016年1月實施“法治框架”，2017年12月建議歐盟理事會根據《歐洲聯(lián)盟條約》第七條第一款就波蘭存在嚴重違反歐盟價值觀的顯著風險作出認定。2021年10月，波蘭憲法法院裁決波蘭國內法律優(yōu)先于歐盟法律后，歐盟委員會決定凍結分配給波蘭的基金。

但是，去年12月圖斯克政府上臺后，著力糾正法律與公正黨背離歐盟價值觀的做法，與歐盟關系顯著改善。其揮舞“鐵掃帚”清除法律與公正黨政府的遺產，以便盡快解凍歐盟基金。今年1月5日，波蘭司法部長亞當·博德納宣布波蘭申請加入歐洲檢察官辦公室。2月20日，波蘭向歐盟總務理事會提交“法治行動計劃”，承諾尊重歐盟法律的優(yōu)先權和歐盟法院的判例，解決歐盟委員會根據《歐洲聯(lián)盟條約》第七條第一款提出的問題。29日，歐盟委員會在解凍給予波蘭的歐盟基金的同時，準許波蘭加入歐洲檢察官辦公室。由此，波蘭在司法改革上似乎在逐漸回到融入歐盟價值觀的親歐軌道。

爭當援烏反俄的先鋒

波蘭一直視俄羅斯為安全威脅，始終支持烏克蘭入盟和對抗俄羅斯。2014年3月克里米亞事件后，波蘭援烏反俄的立場更為堅定。然而，德法等歐盟老成員國卻認為波蘭過度恐俄，對俄羅斯懷有偏見，甚至將波蘭排除在有關烏克蘭危機的和談之外。2022年2月烏克蘭危機的爆發(fā)驗證了波蘭在烏克蘭問題上的“先見之明”，波蘭成為美西方對抗俄羅斯的前沿和援烏反俄的先鋒。波蘭前總理莫拉維茨基是危機爆發(fā)后第一波訪問烏克蘭的歐盟國家領導人，杜達總統(tǒng)是第一位在烏克蘭議會發(fā)表演講的外國元首，波蘭是第一個禁止進口俄羅斯能源的歐盟國家。不僅如此，波蘭還指責德法兩國援烏反俄的立場不夠強硬，推動歐盟盡快接納烏克蘭并嚴厲制裁俄羅斯。波蘭以其“突出表現(xiàn)”擴大了在歐盟的影響力。

值得關注的是，為應對烏克蘭危機，沉寂一時的“魏瑪三角”也恢復活力。2月12日，“魏瑪三角”三國外長在巴黎會晤，圖斯克則穿梭于巴黎和柏林之間，分別會見馬克龍和朔爾茨，力圖重振波蘭與其主要歐洲伙伴的關系。3月15日，“魏瑪三角”再次舉行首腦會晤，三國領導人強調共識和團結，并就多項向烏克蘭提供軍事支持的措施達成一致。由于近期德法兩國在向烏克蘭派遣地面部隊問題上意見不一，此次會晤被認為是對圖斯克調解能力的考驗，波蘭也因努力彌合德法分歧而凸顯出自己在歐盟中的作用。在此，波蘭儼然成了與德法平起平坐的歐盟大國。

不具備全面引領歐洲一體化的實力

近年來，波蘭因圖斯克政府上臺扭轉了之前背離歐盟價值觀的局面，又借烏克蘭危機的契機提高了在歐盟內的話語權。相較其他成員國，一個在援烏反俄中走在歐盟前列的、親歐的波蘭似乎最有可能重新成為歐洲一體化的重要引擎，不過就此下定論為時尚早。

其一，圖斯克政府的國內政策調整因法律與公正黨及其支持者杜達總統(tǒng)而不會一帆風順。去年12月圖斯克政府就職后不久，杜達總統(tǒng)便否決了該政府提出的2024年預算法案。1月9日，波蘭警察逮捕了在總統(tǒng)府參加活動的前內政部長和副部長，隨后法律與公正黨組織游行示威，杜達總統(tǒng)要求赦免二人?？梢灶A見，在明年5月總統(tǒng)選舉前，杜達總統(tǒng)仍將是圖斯克政府徹底擯棄法律與公正黨執(zhí)政時期做法的重要阻礙。因此，波蘭尚未完全回歸歐盟價值觀的“正軌”，況且，法律與公正黨力量不弱，下屆議會選舉能否東山再起也未可知。其二，波蘭雖是援烏反俄的先鋒，但并不具備全面引領歐洲一體化的實力。要做歐洲一體化的新引擎，波蘭還需利用在烏克蘭危機的特定條件下獲得的顯示度和影響力切實加強自身的實力。但也應注意到，波蘭如若能夠成為歐洲一體化的新引擎，或將以其與美國的密切關系影響歐洲一體化的未來走向。明年上半年，波蘭將擔任歐盟輪值主席國，這是波蘭在歐盟中發(fā)揮作用、提升地位的有利時機。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