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愛蓮說》“予謂菊,花之隱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這個句子中,有三個“花之……者也”結構。從語法角度看,這三個句子結構完全相同,但現(xiàn)行統(tǒng)編版教材對“隱逸”的注釋是隱居避世,將其當作動詞來解釋,這是不合適的?!半[逸”“富貴”“君子”在上下文語境中應都為名詞,指具有某種特征的人,這三個詞都是“花”這個定語的中心語,定語和中心語之間用結構助詞“之”連接,其后的三個“者也”都是語氣助詞,表判斷語氣。
關鍵詞:《愛蓮說》;“花之……者也”;名詞
一、問題的提出
周敦頤的《愛蓮說》為統(tǒng)編語文教材七年級下冊第四單元的一篇課文。在《愛蓮說》一文的第二段,作者對三種花進行了評價:“予謂菊,花之隱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很明顯,這個句子的主語是“予”,謂語是“予”后邊的成分,再對謂語進行分析,則“謂”是動詞,“謂”后邊的成分為賓語。如果只看賓語,那么,這個賓語實際上是由三個句子并列而成的一組排比句。繼續(xù)分析可知,這三個句子都是判斷句,都是先有一個主語,然后接上一個賓語(每個賓語后邊附著一個表示判斷的語氣助詞),主語和賓語之間都省略了一個動詞。
現(xiàn)在的問題是,這三個判斷句逗號之后的部分(花之隱逸者也、花之富貴者也、花之君子者也)的結構是大體相同的,還是完全一致的呢?
二、問題解決的難點
可先來分析“花之君子者也”這個結構,因為它最沒有爭議?!盎ㄖ诱咭病敝械摹盎ㄖ印睘槠Y構,意思就是“花中的君子”,由定語“花”加上結構助詞“之”再加上中心語“君子”構成,它是“蓮”這個主語的賓語,后附語氣助詞“者也”表示判斷,主賓之間動詞省略。
對“花之隱逸者也”結構的分析就有點棘手了。如果說“在之隱逸者也”完全等同于“花之君子者也”的結構,就意味著“隱逸”和“君子”相同,也是一個名詞。但查閱現(xiàn)行統(tǒng)編教材對該詞的注釋(隱逸:隱居避世。這里是說菊花不與別的花爭奇斗艷)可知,該詞在文中被當作動詞來處理。按此觀點,“隱逸”必須和下邊的“者”字合起來才能組成一個名詞性成分來表示“隱居避世的人”這個意思,相應地表示判斷語氣的功能就只能由剩下的“也”這個語氣助詞來承擔了。反過來,如果承認“花之隱逸者也”和“花之君子者也”的結構不完全一樣,有一定的差別,就意味著上述三個排比句并非整齊劃一的格式。閱讀時就體會不到由句式的完全統(tǒng)一帶來的美感,這讓讀者多少會感覺到一種缺憾和不順暢。
同理,對“花之富貴者也”結構的分析也會碰到上述問題,麻煩之處就在于對“富貴”一詞詞性的判定。按一般的認識和看法,“富貴”在常見的語境中是個形容詞,那么,“富貴”也必須和后邊的“者”字合起來才能組成一個名詞性成分來表示“富貴的人”這個意思,并用緊接著的“也”字表示判斷語氣。這樣,“花之富貴者也”和“花之君子者也”的結構也不完全相同。硬要說這兩個結構完全相同,不符合上述邏輯。
以上矛盾就是解決問題的難點所在。
三、問題解決的突破口
那么,如何突破難點使問題得到解決呢?筆者認為,還是要在“隱逸”“富貴”“君子”三個詞的詞性上做文章?!熬印痹谖闹惺敲~,無須再議,但“隱逸”和“富貴”二詞在文中是否有可能作為名詞使用呢?我們不妨把視野打開,看一下相關文獻中這兩個詞的使用情況:
(1)招聘隱逸,與參政事。(范曄《后漢書·岑彭傳》)
(2)新結茅廬招隱逸,獨騎驄馬入深山。(張籍《送韓侍御歸山》)
(3)隱逸何曾見?孤吟對古松。(蘇舜欽《獨游輞川》)
(4)人心愈巧,則鬼神之機亦愈巧。然不甚重隱逸,謂天地生才,原期于世事有補。人人為巢、許,則至今洪水橫流,并掛瓢飲犢之地,亦不可得矣。(紀昀《閱微草堂筆記·陰司趣聞》)
(5)我們與山林隱逸不同,既然奉旨召我,君臣之禮是傲不得的。(吳敬梓《儒林外史》第三十四回)
(6)社會上最迷信鬼神的人,尚且只能在賽會這一日抬一回神輿。不知那些學“聲光化電”的“新進英賢”,能否駝著山野隱逸,海濱遺老,折衷一世?(魯迅《隨感錄·四十八》)
(7)齊人有一妻一妾而處室者,其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后反。其妻問所與飲食者,則盡富貴也。(《孟子》第三十三章)
(8)故雖富貴百計萬方,卒不能動其心,以至于死。(徐積《節(jié)孝集·愛愛歌序》)
(9)我是個富貴脾氣丫頭命?。ú茇侗本┤恕返谝荒唬?/p>
前六處文獻足以表明,至少從南朝開始,“隱逸”一詞就可以作名詞用,表示“隱居之人”。有學者對《康熙十二年高唐州志》中出現(xiàn)的“隱逸”一詞所作的注解(隱逸:隱居不仕,遁匿山林,也指隱居的人)對我們正確、全面地理解該詞詞義應該很有啟發(fā)性。
這樣來看,《愛蓮說》中“花之隱逸者也”和“花之君子者也”的語法結構就完全工整一致了。鑒于此,特提出建議:現(xiàn)行統(tǒng)編教材給“隱逸”一詞的注釋應修正為:指隱居的人。實際上,2001年人教版課標實驗教材《語文》八年級上冊第22課對該詞的注解就是“指隱居的人”,這個注解是完全正確的,但不知何故,統(tǒng)編教材將該詞當成了動詞來注解了。
后三處文獻也足以表明,至少從戰(zhàn)國時期開始,“富貴”一詞就可以作名詞用,表示“富貴之人”??梢?,《愛蓮說》中“花之富貴者也”和“花之君子者也”的結構也是完全一致的。但遺憾的是,2001年人教版教材給“花之富貴者也”作的注解卻不甚恰當:牡丹是花中富貴的(花),而現(xiàn)行統(tǒng)編教材根本就沒有作注,大概是以為不需要。鑒于此,提出建議二:現(xiàn)行統(tǒng)編教材應給“富貴”一詞作注為:指富貴的人。
經(jīng)過一番討論和探究,以上問題即可迎刃而解。亦即,“隱逸”“富貴”“君子”在上下文語境中都用作名詞,意思分別為“隱居的人”“富貴的人”“品行高尚的人”。這三個詞都是“花”這個定語的中心語,定語和中心語之間用結構助詞“之”來連接,其后的三個“者也”都是語氣助詞,表達判斷語氣。故此,“花之隱逸者也”“花之富貴者也”“花之君子者也”這三個語義單位的結構完全相同,誦讀中停頓的方法也是統(tǒng)一的:“花之隱逸/者也”“花之富貴/者也”“花之君子/者也”。
參考文獻:
[1]張汝芹,校注.康熙十二年高唐州志[M].濟南:齊魯書社,2015.
【基金項目:本文系平頂山學院教學改革研究項目“漢語言文學專業(yè)師范生課堂教學引導力提升的研究與實踐”課題編號為2022-JYZD05】
作者簡介:毋小利(1972— ),男,河南省平頂山學院文學院教授,主研方向為中學語文教學及語文教師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