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德是緬甸的一座城市,靠近金三角。這個不大的城市最近突然連發(fā)血案,搞得人心惶惶。
這天晚上,博德電視臺新聞女主播播報的新聞再次觸動了市民的神經(jīng):“今早,在城南靠近金三角的安八山上,人們又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警察接到報案后,迅速趕往現(xiàn)場。經(jīng)勘驗,死者為一名老年男性,身體較胖,頭部中彈,系一槍致命;死者身上攜帶有少量毒品……”
隨即出現(xiàn)博德市警察局局長昂基接受記者采訪的畫面,他痛斥了兇手的喪心病狂后,發(fā)誓一定要讓案件水落石出,以還博德市民一個寧靜的生活。昂基局長身邊站著年輕帥氣、留著短須的副局長德邁,他也反復向市民保證,警察一定會盡快破案,將兇手繩之以法,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
兩個警察局長的表態(tài)并沒有讓廣大市民真正得到安撫,大家已經(jīng)如同驚弓之鳥了。是啊,又是一槍斃命,又是打中頭部,這已經(jīng)是第三個受害者了,三案連發(fā),叫人如何受得了?據(jù)傳,三名死者的身份已經(jīng)查明,他們都是博德市出了名的富豪:彭溫、肖達可、趙三高。這三人平時很少露面,行動隱秘,給人一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感覺,而且身邊不乏保鏢,孰料,前后不到一個月,這三個富豪竟然以同樣的方式死于非命!
對于三人之死,網(wǎng)上一眾寫手為了增加點擊量,提高個人經(jīng)濟收入,更是說法不一:有的說三人都是當年毒王坤沙的部下,掌管著坤沙的地下財富,為了獨占那筆富可敵國的財產(chǎn),他們自相殘殺,前兩個死在第三個的槍下,第三個則被黑社會組織殺死,那筆財富最終落在黑社會組織手里。黑社會組織利用這筆財富不斷壯大,即將建立一個黑社會王國;有的說三人都和金三角大毒梟有聯(lián)系,得了大毒梟的毒品,卻不愿按約定付錢,想要賴掉,結(jié)果被大毒梟派人殺死了;還有網(wǎng)絡寫手說,他最清楚其中的情況,三人看破紅塵,覺得活著實在乏味,各自前后去了安八山自殺而死,今生是朋友,來生還準備做朋友。
最讓網(wǎng)民感興趣的,是一個網(wǎng)絡寫手放言,這是一個女殺手干的。這個女殺手性感美麗,心理變態(tài),喜歡用身體勾引男人,顛鸞倒鳳后,趁著男人疲勞昏睡,將其殺死,然后移尸八安山,放上一點兒毒品,轉(zhuǎn)移警察的視線……幾乎同時,像是回應這段文字似的,有個匿名人在網(wǎng)絡上公布了一段視頻,據(jù)說拍攝的是殺手作案的過程??上?,視頻畫面不夠清晰,加上是夜晚,殺手身影模糊,戴著面紗,穿著牛仔服,頎長飄忽的身影,猶如鬼魅。
視頻下面有段文字:殺手是一個美麗的女子,她殺死趙三高,移尸后離開,本人暗暗跟蹤,拍下這段錄像,現(xiàn)放在網(wǎng)絡上。至于女殺手是什么樣子,我將在適當?shù)臅r候?qū)⑺恼掌N出來。
這段視頻在網(wǎng)上掀起了軒然大波,大家都覺得,這個視頻很靠譜,拍的很可能是殺手,雖然看不清她的面目,可被殺者是趙三高,禿頭矮個,則隱約可辨。很多人在下面留言,希望匿名人趕快將女殺手的照片公布出來,大家看見了也好預防,以免被殺。警察局昂基局長和德邁副局長更是到處尋找發(fā)布視頻的人,以便順藤摸瓜找到女殺手。可惜,視頻發(fā)布者隱蔽得非常好,他們根本找不到。
這個帖子不只網(wǎng)民看見了,警察看見了,連那個女殺手也注意到了。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做得如此天衣無縫,卻仍然被人跟蹤了。她咬咬牙,放下手里的杯子,輕聲道:“苗倫,我知道是你這個家伙干的好事,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她決定,在自己的照片還沒有被公布前,趕快將那個該死的跟蹤者苗倫引誘出來除掉,以免自己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
女殺手馬上行動起來,此后的幾個深夜,她頻頻出現(xiàn)在博德市通往安八山的老街上。這里本來是城中村,加上最近血案連連,又是月色朦朧的晚上,幾乎沒有行人。
女殺手相信,苗倫一定會得到信息,一定會跟蹤而來,因為他的嗅覺是無與倫比的。
她猜測得沒錯,苗倫已經(jīng)知道了她出現(xiàn)的消息。
這個苗倫,表面上是個作家,戴著眼鏡,文質(zhì)彬彬的,私底下的身份卻是個私家偵探。他不給一般人做偵探,而是專門為黑社會大佬做,尋找他們想要找到的人,獲得他們想要得到的消息,也為他們干掉他們希望死去的人,從中獲得豐厚的酬金。
為了獲得消息,苗倫廣布眼線,叫花子、流浪漢、妓女、雜耍藝人中都有他的人。這次,他的信息是一個叫花子傳來的,他需要跟蹤的女人出現(xiàn)了,在古街的小巷深處,不是一次,而是幾次。他給了叫花子一筆錢,打發(fā)了對方后,嘿嘿一笑,收拾好一切,趁著夜色悄悄走向老街。
在那個特定的地方,苗倫看到了那個黑影,苗條的身影,戴著面紗。他一步步靠近,如一只蜥蜴一樣。
這注定是一次兇險的對峙,苗倫確定,自己一定能贏。因為,這本來就是他設計的一個圈套,難不成設計圈套的人還能鉆入套子?這在他十多年的私家偵探經(jīng)歷中從未有過。
苗倫有恃無恐地逼近女殺手,在對方還未來得及回身的時候,他掏出手槍,抵在了她的腰部,帶著一種喜悅,得意地哈哈大笑道:“美女,你上當了,我根本就沒有什么照片,至于那視頻,也是假的?!?/p>
苗倫發(fā)在網(wǎng)絡上的那段視頻確實是他偽造的。他讓自己身材高挑的女友穿上牛仔服,戴著面紗,按照自己跟蹤中隱約所見的女殺手的樣子裝扮好,站在遠處,然后按照趙三高的照片制造了一個面具,讓一個助手戴著,躺在地上拍了那段視頻。為了不讓大家看出破綻,他故意選擇在夜雨中拍攝,使得整個畫面一片模糊。至于照片,他根本沒有,只是編造出這樣一個消息來恐嚇女殺手的,好讓她尋找自己,這樣就等于送貨上門,自尋死路。
苗倫說完,發(fā)現(xiàn)女殺手仍然背對著他,無動于衷,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不禁有些驚愕,再次用槍使勁頂了頂女殺手的背部。女殺手身輕如燕,輕飄飄地朝前移動了幾步,再次站在了那里。
苗倫驚詫不已,難道女殺手會輕功?難道世間還真的有輕功?他喜歡看中國武打電影,一直覺得空中來空中去是導演編造的,是虛假的,沒想到這個女殺手竟然真的會這種功夫。
苗倫不敢再貓戲耗子了,他手中帶著消音裝置的手槍響了,發(fā)出“噗噗”的聲音。女殺手中彈,也發(fā)出“噗噗”的聲音,軟軟地倒在地上,平展得如一張美人畫,頭部翻轉(zhuǎn)過來,一雙眼睛依舊望著他,在月色下彎彎向上,仿佛在對他微笑著,身體發(fā)出的“噗噗”聲仍然不斷,但越來越輕。
苗倫大惑不解,俯下身子,一把扯下對方的面紗,不由得驚叫一聲,面前是一張鬼臉,白森森的,一道血淋淋的刀疤劃過臉頰,扯到嘴邊。這張臉不是哭著的,竟然笑著。這不是人,是一個橡皮人,戴著鬼面具,蒙上面紗,穿著牛仔服。
苗倫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輕輕地罵了一聲“媽的”,接著遽然一驚,迅速站起。毫無疑問,這個橡皮人是自己跟蹤的女殺手設置的,專門引誘自己上當?shù)摹R簿褪钦f,女殺手很可能就在附近,這會兒正看著他,槍口指著他。
他忙站起來,一轉(zhuǎn)身,險些撞著一個人,抬起頭,頓時張大了嘴。他的面前,站著一個穿牛仔服的人,蒙著面紗,一雙眼睛如匕首一樣,在暗夜里發(fā)出冷冷的光。
那人看著苗倫道:“你能用面具,難道我就不能?”
在苗倫還沒來得及舉起槍時,對方右手一閃,一把匕首飛快地劃過了他的脖子。
苗倫“啊”的一聲慘叫,瞪大眼睛看著月光下的漫天花雨飛濺……他知道,那是他脖子上噴出的鮮血。在血雨紛飛中,他緩緩地倒下了,眼睛大大地睜著,看著那個頎長的身影迅速轉(zhuǎn)身離開,消失在古街的深處,被夜色淹沒。
苗倫掙扎了幾下,扭曲著身子,閉上了眼睛。
月亮完全被烏云遮住,整個博德市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第二天,人們再次在博德電視新聞中看到,昨晚,一個叫苗倫的青年人死在通向安八山的古街,這次不是一槍斃命,而是被人用刀割喉了。人們再次紛紛猜測死者被誰所殺。當然,大家更多的是陷入一種恐慌中,他們希望連環(huán)殺人案盡快水落石出,兇手早日浮出水面。不然,誰知道下一個死的會是誰??!
“龍船花舞廳”是博德市一個十分著名的舞廳,位于博德市中心的陽光大道上。博德市是緬甸的千年古城,這里佛塔很多,有“千塔之城”之稱?!褒埓ㄎ鑿d”附近就有一座佛塔,前面是一條河,叫科色河,河水在夜晚被五彩的霓虹燈光照耀著,一片波光瀲滟,如風塵女子的眼波,一閃一閃的,十分媚人。
華燈初上的時候,一輛豪華小轎車順著那座古橋悄悄駛過,經(jīng)過古塔,到了“龍船花舞廳”側(cè)邊的角門外,緩緩停下。
車門打開,走下一個年輕人,他西裝革履,風度翩翩,一臉微笑春風蕩漾。他身旁跟著五個馬仔。
角門側(cè)邊站著兩個打手,如臨大敵,冷著臉,他們看到這個年輕人,顯然都認識,忙點頭微笑,非常恭敬地道:“吳總請!”
來的不是別人,是萬達公司的總經(jīng)理吳占,也是萬達公司老板吳敏努的兒子。萬達公司在博德市,不,應該說在整個緬甸和東南亞都非常有名,自從上一任董事長郭阿波去世后,吳敏努接手,萬達公司的事業(yè)就迅速發(fā)展起來,紅紅火火的,和世界各地的公司都有聯(lián)系。吳敏努更是緬甸商界大腕,甚至有人認為他是整個博德市近幾十年來少有的商業(yè)奇才。作為吳敏努的獨生子,吳占成為公司無可爭議的接班人,被送往外國留學,一年前才回緬甸,即被吳敏努任命為公司總經(jīng)理。據(jù)說,吳占比他父親更有魄力,更有手腕。
吳占面對兩個打手的問好,只是笑著揮了揮手,吩咐五個馬仔中帶頭的叫洪英瑞的,帶著其他四人就在這里等著,他則徑直朝里面走去。
剛進門內(nèi),里面飛快地走出一個人,年紀在六十歲左右,蓄著蓬松的絡腮胡子,敦敦實實,笑聲如洪鐘一樣,正是“龍船花舞廳”的老板桑威。他滿面堆笑地招呼道:“吳占賢侄上門,也不派人提前通報一聲,桑某有失遠迎啊?!?/p>
吳占謙虛地笑了笑,拉著桑威的手,親熱地說道:“桑叔叔,您是我的父輩,如此大陣仗迎接,小侄可真有些愧不敢當??!”
桑威仍然滿面是笑,絲毫不因吳占的謙虛而放棄自己的禮節(jié),他一邊往里面讓著吳占,一邊很謙卑地道:“以后,我可是還要在賢侄手下討口飯吃的呢,到時還請你多加照顧?!?/p>
吳占搖頭,滿臉微笑道:“哪里哪里,桑叔叔是公司的元老,家父一再叮囑我要多多向您老請教。”
桑威陪著吳占走進后院,隔著樓道,仍然能聽到舞廳那邊傳來的嘻嘻的笑聲和嬌嗲聲。
桑威諂媚地笑道:“賢侄,舞廳最近來了一個新舞女,真是天姿國色啊,怎么樣,跳一曲感受一下?”
吳占有個毛病,見了美女就如同蒼蠅見血,生撲上去,命都可以不要。桑威以為,自己談到舞廳里來了絕色舞女,吳占一定會迫不及待地想見見,摟著美女跳上一曲。出乎意料的是,這個花花公子竟然搖著頭道:“有點兒事情,先到桑叔叔的密室談,等談完了,再看看那個美妞如何?”
桑威一愣,繼而哈哈大笑,伸手說了聲“請”,在前面帶路。
吳占在后面緊緊跟隨,進入院子,穿過一道長長的廊道,廊道被三葉青藤密密地包裹著,密不透風,簡直如綠色的屏風。走廊圓柱高聳,飛角翹檐,高高聳起,明顯帶著中國建筑風格,很典雅。他正暗自贊嘆,突然瞥見密密麻麻的綠葉間有什么東西輕微動了一下,還有一雙眼睛,隱隱約約朝他望著。
吳占心里一驚,右手閃電般伸出,朝著密葉間一抓,只聽“啊”的一聲,抓出來一支槍。原來,綠葉后面躲著一個人,正舉槍對準了他,對方顯然沒有想到會被吳占發(fā)現(xiàn),更沒想到他手腳會如此快捷。
那人在槍被奪后,迅疾跳了出來,是個胖子。緊跟在胖子后面,又鉆出來一群打手,一個個拿著槍對準了吳占。
吳占愣了愣,呵呵一笑,看著桑威道:“桑叔叔,這是干什么?埋伏著一群人準備對付侄兒嗎?”說著,他手里的槍一轉(zhuǎn),“啪”的一聲,走廊上的一盞燈即刻熄滅。
桑威喊一聲“好”,拍著巴掌道:“不愧是‘神槍吳占’,出國留學幾年,槍法還是如此了得?!闭f完冷著臉,回頭對那些圍著吳占的打手吼道,“誰讓你們出來的?退下?!?/p>
一群人聽了,相互看看,正準備離開,吳占對胖子喊了聲:“站??!”將槍遞還給他,笑道,“拿好了,別丟了?!?/p>
胖子一臉尷尬,看了看桑威。
桑威笑了笑,對胖子他們揮了揮手,道:“散了散了,都去樂樂吧?!?/p>
胖子一聽,就帶著打手們離開了。
看著胖子他們消失的背影,吳占笑著對桑威說:“桑叔叔很謹慎啊,連侄兒來,也如臨大敵一般!”
桑威尷尬地一笑,道:“最近博德市不太平啊,有個女殺手頻頻出現(xiàn),殺了好多人,我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為之?!?/p>
吳占聽了,笑問道:“桑叔叔難道知道對方是誰?”
桑威搖頭道:“完全不知道那女人的來路!”
兩人說著,經(jīng)過一道月亮門,再走過一段甬道,前面是一面石砌的墻。桑威微笑著拿出一個遙控鑰匙,輕輕一摁,墻上立即開了一道門。兩人走進去,門自動關(guān)上。門里又是一個世界,燈光閃爍,富麗堂皇,桌子沙發(fā)酒柜大床一應俱全。
桑威走過去,打開酒柜,說:“賢侄回來后還沒來過這里,我們先喝一杯,算是我給賢侄接風吧!”
吳占笑了笑,很隨意地坐在沙發(fā)上,從身上掏出一盒香煙,抽出一支自己叼上。桑威恰好拿了兩杯紅酒走過來,吳占隨手彈出一根香煙放在他的嘴唇上,拿出打火機點燃,又給自己點燃。
桑威給吳占遞過那杯酒,說:“我戒煙了,在你留學期間就戒了?!闭f著拿下香煙,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吳占吸著煙,手里拿著酒杯旋轉(zhuǎn)著,慢慢地搖動,然后緩緩站起,背對著桑威,仰頭欣賞著墻上的一幅畫。
這是一幅《西斯廷圣母》畫,畫面上的圣母瑪利亞畫得非常逼真,她微微地笑著,帶著滿臉的慈愛,抱著剛出生不久的耶穌,雖是贗品,卻栩栩如生。
吳占由衷地贊嘆了一聲,道:“好畫!”然后一仰脖子,“咕”的一聲喝光了杯中酒,還咂巴著嘴,一副回味無窮的樣子。
桑威笑著,低頭看看手里的香煙,說:“好煙,可惜我戒了,不然真想嘗一嘗?!?/p>
吳占滿臉得意地說:“桑叔叔,這煙可是南美出產(chǎn)的,產(chǎn)量非常少,一般是供當?shù)馗缓纻兿碛玫?,我還是通過朋友走私獲得的喲。桑叔叔還是開戒,嘗一嘗這煙吧,真的很好,我保證您吸上一支,就會終身難忘?!?/p>
桑威帶著譏笑的口吻道:“真的嗎?那我更不能吸了,以免勾起我的煙癮?!?/p>
吳占笑道:“如果勾起,以后桑叔叔的煙我承包了?!?/p>
桑威搖了搖頭,慢條斯理地說:“賢侄你是永遠也無法承包我的煙錢了?!币妳钦疾唤獾乜粗?,他隨意地問道,“賢侄現(xiàn)在難道沒什么感覺?”
吳占聽了,身子輕輕地晃動了一下,搖搖欲倒,忙伸手抓住身邊的椅背,帶著驚慌的神情問:“桑叔叔,您剛才給我喝的什么?我怎么感到很不舒服啊!”
桑威呵呵大笑起來,突然一拍桌子,大聲道:“吳占,你個狗娘養(yǎng)的,任你小子是琉璃猴子,也逃不脫我的圈套?!?/p>
吳占聽了,更是驚慌,問道:“桑叔叔,您何出此言?”
桑威“哼”了一聲,說道:“我不妨告訴你,我在酒中兌了藥,一種純度極高的安眠藥!不過,你放心,你不會死的,到時我會把沉沉昏睡的你綁上石頭,沉入江中,誰也不會發(fā)現(xiàn)。至于你的那幾個保鏢,我也會用同樣的手段對待。”
吳占變了臉色,慢慢轉(zhuǎn)過身,竭力用手撐持著不使自己倒下,他指著桑威,憤怒地問道:“為什么?姓桑的,你……這是為什么?”
桑威將煙摁在煙灰缸中,摁得粉碎,咬著牙喘息著,顯然很生氣,說:“當年,我和你父親吳敏努在公司里平起平坐,憑什么成功后他成了老大,一呼百應,為所欲為,而我卻要看他的臉色行事?狗日的,就這樣他還不放過我,還要趕盡殺絕。”
原來,桑威當年與吳敏努一塊兒在萬達公司做事,職務不分高下。隨著企業(yè)迅速發(fā)展,萬達公司的生意越來越紅火,它的觸角逐漸延伸到緬甸社會的各個階層,包括娛樂業(yè)、飲食業(yè)、古玩業(yè)、色情業(yè)等。企業(yè)擴大后,吳敏努給了桑威一個“龍船花舞廳”的經(jīng)理職位,讓他經(jīng)營這塊地盤,隨意打發(fā)了他。桑威也算是個老江湖,在驚濤駭浪中走出來的,什么樣的陣仗沒見過?什么樣的事情沒有經(jīng)歷過?吳敏努這樣做,分明是在疏遠他,把他推出權(quán)力中心。他想,吳敏努那老小子看來是想大權(quán)獨攬,一統(tǒng)萬達公司啊。他心里更清楚,吳敏努心狠手辣,下手無情,他只要有這種心思,沒有干不出的事,自己得小心提防著,否則,到頭來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因此,到了“龍船花舞廳”后,他行事極其低調(diào),可謂謹小慎微,而且專門找了胖子,網(wǎng)羅了一群保鏢跟著自己,保護著自己,他的心這才稍微輕松了一些。
博德市發(fā)生系列殺人案后,桑威從新聞中獲知,在城南安八山上出現(xiàn)的三個受害人,雖然槍彈已經(jīng)破壞了他們的臉部,鮮血淋漓的,但他一眼就認出了他們——和自己當年在萬達公司一起闖天下的兄弟彭溫、肖達可、趙三高。這三人當年可是跟自己及吳敏努一起拜過把子的,現(xiàn)在,三人都死了,躺在荒山之上,身上裝著毒品。
難道他們準備去販毒?騙鬼去吧!以他們目前的身份,會去干那些馬仔們做的事?他們是萬達公司的元老,躺在家里分紅、玩美女,在賭盤中取樂,或在毒品中麻醉自己,這才是他們該干的事。
桑威暗暗心驚,認為這事一定是吳敏努干的。什么戴著面紗的女殺手?那絕對是吳敏努雇傭的!彭溫等三人已死,接下來就臨到自己了。
桑威可不是杞人憂天,他曾經(jīng)和彭溫、肖達可、趙三高三人密謀,準備瞅準機會做掉吳敏努,奪取萬達公司,然后四分天下。四人擔心走漏風聲,被吳敏努知道了,特意在密室中發(fā)誓,如果誰吐露這個秘密,或者向吳敏努告密,將會三刀六洞不得好死。誰知密謀后還沒過一個月,就接連發(fā)生了血案……
桑威惶惶不可終日,吃不好睡不好,有時勉強睡著,又會夢到一個戴著面紗的女殺手朝他走來,惡狠狠地道:“你們竟敢結(jié)盟謀殺吳董,真是該死!”接著一把白晃晃的匕首朝他的脖子劃來。他大叫一聲醒了,滿頭是汗。
那天,他再次從噩夢中醒來,準備從衣袋里掏出紙巾擦汗,卻帶出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幾行字:你們的結(jié)盟已經(jīng)暴露,彭溫、肖達可、趙三高已被殺,馬上就輪到你了,最近吳占可能會來這兒對你下手。
桑威拿著放大鏡,仔細辨認著上面的字跡,結(jié)果白搭,送信人十分狡猾,紙上的字是用電腦打出來的。他想,這是誰放進自己衣兜里的?什么時候放的?他實在想不出來,因為,他每天在公司里進進出出,尤其是和一些客人來往交談,挨挨擠擠的,任誰都有可能將紙條塞進他的衣兜里。
對方提醒自己的目的何在?是好是壞?再說了,對方為什么不直接告訴他?
就在桑威半信半疑時,他接到總部的電話,吳占最近兩天準備來“龍船花舞廳”視察,并拜訪他。他一下子呆了。看來紙條上說得沒錯,吳敏努真的要對自己下手了!他怔了一會兒,一拍桌子,自言自語道:“狗娘養(yǎng)的,來吧,誰怕誰?不是魚死就是網(wǎng)破?!庇谑?,他讓胖子等人做好了應對的準備。誰知吳占太過精明,一進走廊就發(fā)現(xiàn)了胖子他們。面對吳占的槍法,桑威暗暗心驚,不敢輕舉妄動。再說了,吳占暫時也沒有動手的跡象,桑威也不想在外面動手,那樣一旦打死吳占,豈不是驚動了警察?反正他已在密室里留了后手。
進到密室后,當吳占給他點煙時,他擔心吳占會在煙上做手腳,便謊稱自己戒煙了。待看到吳占毫無防備地仰著脖子喝下他準備的葡萄酒時,他自認為大功告成,遂得意地說出了這些年暗藏在心中的不滿,還有他的打算。然而,笑著笑著,他忽然感到身體非常痛苦,臉上的肌肉也扭曲起來,忍不住輕聲呻吟著,彎下了腰。
吳占這時不但不顯萎靡,反而分外精神,他呵呵笑著站起,撣撣衣袖,拿出手機,翻出吳敏努發(fā)送給他的一條別人匿名送來的信息,說:“看來這條告密信息是真的,你有陰謀?!?/p>
桑威在極度痛苦中聽了這話,勉強側(cè)過頭,看見信息上寫著:桑威和彭溫、肖達可、趙三高四人密謀,準備暗殺董事長,并取而代之,四分萬達公司,你們一定要小心提防!
桑威在心里絕望地哀嘆了一聲,暗想,也不知是誰發(fā)的這條信息,讓吳占這小子做好了準備,看樣子他今天是有計劃而來。
桑威顫抖著聲音問:“你……究竟要把我怎樣?”
吳占得意地朝椅子上一坐,頭往后一靠,說:“我知道,你這兒防范得很嚴,打手很多,所以我不會蠻干的。”
桑威懊惱地說:“所以你在這煙上做了手腳?”
吳占點點頭,說:“我給你的那支煙里并沒有毒,只是在煙嘴的一端提前沾了一種無色無味的劇毒,你只須放在嘴上,毒液就會順著唾沫咽下,只需那么一丁點兒,你就會斃命?!?/p>
“你——”桑威瞪大了眼睛,“你不是喝了我的毒酒嗎?”
吳占搖搖頭,輕輕地一笑,說:“你那酒我可不敢喝,全倒進袖子里了。”說著,把外衣袖子露出來,里面的襯衣濕淋淋的,淡紅的一片。
桑威在停止呼吸前,帶著無限的狠毒罵道:“小雜種,你,比你那老雜種的爹……可狠毒多了……”
看著桑威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吳占冷笑一聲,拿出手機,打通了洪英瑞的電話,讓他帶著兄弟們進來。
洪英瑞聽了,笑著對兩個看門的打手說:“總經(jīng)理讓我們進去?!?/p>
兩人相互望了望,他們可沒有得到阻擋洪英瑞等人的命令,再說了,是總經(jīng)理吳占的命令,桑威看到總經(jīng)理都點頭哈腰的,他們又敢咋樣?于是,兩人笑著放行了。
洪英瑞帶著馬仔們按照吳占發(fā)來的定位趕到密室,看到桑威倒在地上沒有了呼吸,知道商定的計劃已經(jīng)成功,都長吁了一口氣。
吳占拍了一下巴掌,好像想拍掉手上的灰塵似的,讓提前選定的一個和桑威長相及身材相似的馬仔穿上桑威的衣服,戴上墨鏡,貼上絡腮胡子,然后在他和馬仔們的簇擁下走了出去。至于桑威的尸體,則被裝在一個麻袋里,讓洪英瑞他們抬著,說是桑威送給董事長的禮物。
一行人剛走到院子里,胖子突然帶著一群打手沖了進來。
胖子揮舞著槍,攔住了吳占他們的去路。其他打手一見,也持槍站在胖子身邊,逼視著吳占他們。
吳占微笑道:“怎么的?大家這是干什么?”
胖子正準備說什么,那個假扮成桑威的馬仔氣呼呼地朝他揮起了手。
吳占笑道:“桑叔叔的身體一直不好,早已寫了辭職報告,想到總公司擔任閑職。現(xiàn)在,家父已經(jīng)答應了桑叔叔的請求,所以今天我就是專門來接桑叔叔的?!闭f到這里,他望了望那個馬仔,“是嗎,桑叔叔?”
馬仔點了點頭,笑著拍了拍吳占的肩膀。
胖子仍不放心,看著那個裝成桑威的馬仔道:“真是這樣嗎,老板?”
馬仔再次點頭,拍了拍胖子的肩膀,示意他讓開,然后徑直朝外面走去。
吳占帶著大家在后面跟著,胖子帶著下屬也跟在后面。
到了舞廳臺階處,吳占讓大家站住,然后叫來所有“龍船花舞廳”的職員,對他們說:“桑叔叔已經(jīng)有新的任命,要回到總公司協(xié)助家父處理工作,頤養(yǎng)天年?!闭f著指著跟在身旁的一個年輕人,“至于這兒的經(jīng)理嘛,尹欽,就由你來擔任了。”
尹欽聽了,很是高興,畢恭畢敬道:“是,吳總?!?/p>
吳占拍了拍尹欽的肩膀,說:“好好干,不要辜負老爺子對你的信任。”又對著舞廳里的人,“這就是‘龍船花舞廳’的新任經(jīng)理,老爺子親自任命的,相信他能將舞廳經(jīng)營好,大家以后必須聽他的?!?/p>
舞廳的職員們鼓掌表示歡迎。
吳占抬起手,朝下一壓,等到大家安靜下來,他指著胖子,對尹欽說:“這個兄弟干事認真,可以提拔一下。”
胖子頓時忘記了自己的疑慮,也忘記了桑威,連連道:“感謝吳總!感謝吳總!”
吳占呵呵一笑,帶著手下一群人,簇擁著裝扮成桑威的馬仔,還有那個麻袋,朝外面走去。
上車后,洪英瑞輕聲問:“吳總,我們現(xiàn)在應該去哪兒?”
吳占點著一根煙,狠狠地吸了一口,說:“去仁扎山的樹林深處?!?/p>
洪英瑞心領(lǐng)神會,開著車朝城外駛?cè)ァ?/p>
仁扎山是博德市最高山峰,矗立在城外,像是博德城的屏風,在城里生活的人,抬起頭就可以看見仁扎山上的花兒,還有佛塔。這里道路陡峭,拐彎很多,四邊是密密麻麻的樹木,野鳥在樹林里時時發(fā)出叫聲,在暗夜里聽起來格外瘆人。
吳占等人到了半山腰,停下了車。
洪英瑞準備抬出桑威的尸體,吳占卻攔住他,說:“現(xiàn)在抬出來,沒有遇見人便罷,一旦遇見人,作何解釋?還是挖好坑再抬出來埋掉最為保險?!?/p>
大家沒有反對,走向樹林深處,拿出提前準備好的挖掘工具,不一會兒就挖出了一個大坑。
吳占點點頭,認為差不多了,就讓洪英瑞帶著另一個馬仔去搬桑威的尸體。
洪英瑞答應一聲,帶著一個馬仔匆匆離開,可過了半天卻不見人影。就在吳占他們等得發(fā)急的時候,洪英瑞和那個馬仔匆匆跑來,空著雙手,一副驚恐的樣子。
吳占驚訝地問:“尸體呢?”
洪英瑞結(jié)結(jié)巴巴道:“不……不見了。”
所有人聽了,都傻了眼,尸體怎么能不見了?尸體藏在麻袋里,麻袋放在汽車后備廂中,而且還上了鎖。再說了,此時在這么高的山上,這么秘密的行動,難道還有誰在跟蹤?誰會跟蹤偷盜一具尸體?
吳占愣了半天,突然一揮手,帶著大家趕到停車處。
月光如霜一樣照著,大地一片明亮,車子的后備廂已經(jīng)被撬開,里面放著桑威尸體的麻袋不見了。他們四處尋找,什么也沒有。
洪英瑞忙問:“吳總,我們怎么辦?”
吳占緊張地思索著,他突然產(chǎn)生了懷疑,桑威并沒有死,而是在欺騙自己?既然自己能想到桑威會在葡萄酒中做手腳暗害自己,以至于提前做好了防備,難道桑威這個老江湖就不會防備他在香煙上做手腳?桑威如果當時沒有吞下帶毒的唾沫呢?嗯,很有可能是這樣。然后,他當著自己的面假裝死去,身上帶著器具,在被裝進麻袋后,瞅他們挖坑的時候,悄悄地鉆出麻袋,撬開后備廂逃之夭夭了。
吳占哼了一聲,對洪英瑞說:“趕快開車去追,或許在半路上能追上那個該死的家伙,然后將他做掉,不然,回去后我無法向董事長交代!”
洪英瑞他們一聽,都急了,即刻上車,朝著山下追去。
月光朗照著山林,四邊的樹色一片墨黑,如水墨畫里的風景,卻沒有一個人有心思欣賞。洪英瑞車技不錯,車子在陡坡上如履平地,完全不減速,風馳電掣一般。
在山路的一個急拐彎處,他們終于看到了一個人,正是桑威,那敦敦實實的身形,在月光下十分明顯。他并沒有跑,見到他們的車子飛來,他甚至還站在那里對他們揮手。
車子更近了,月光照在桑威的臉上,桑威雙眼瞪著車子,表情甚是憤怒。
洪英瑞出于本能,一聲大叫,將方向盤猛地打向一邊??客饷媸侨f丈深淵,靠里面則是陡峭的山崖,車子一頭撞在崖石上,“嘭”的一聲,車頭頓時變成了爛西瓜。洪英瑞的頭部狠狠地砸在方向盤上,他頓時一聲不吭,趴在那里沒有了氣息。后座上的幾個馬仔和吳占雖然受了傷,畢竟都沒有致命,加上安全帶的保護作用,都還能行動。
吳占罵了聲“媽的”,慢慢扶著車門下來,看見桑威仍站在那里,嚇了一跳,趕緊躲在車門后面。
桑威依舊伸著手,在對他打招呼,沒有想開槍的意思。
吳占大惑不解,這家伙想干什么?既然制造了這場車禍,就應該趁機對我們下手,咋的還站在那里成為活靶子?。?/p>
他越看越覺得蹊蹺,越感到不解,等了半天不見動靜,就慢慢地站直身子,咳嗽了一聲,帶著笑意問:“桑叔叔,您怎么在這兒???”
桑威不答話,在月光照耀下,他的嘴大大地張著,好像有什么話要對吳占說,卻沒有聲音。
吳占大著膽子一步步走過去,伸手推了一下桑威。桑威“撲通”一聲倒在地上,他的身后,兩根樹棍也倒下了。原來,桑威站在那里,是被背后的兩根樹棍交叉撐持著,一只手被豎起,給人一種活過來的感覺。
吳占看著躺在地上的桑威,狠狠地咬了咬牙,臉色再次變得陰沉起來,他悄悄四看,什么也沒有看到。但是,他知道他們被跟蹤了,那個跟蹤的人將桑威的尸體悄悄偷出來,背到這里,就是為了制造一起交通事故,想讓吳占他們在大驚失色中落下懸崖,粉身碎骨,好在洪英瑞及時將車子沖向山崖,他們才躲過一劫。
誰的心思這么縝密,膽子這么大,而且手段又這么殘忍?吳占想破腦殼也想不出來。
旁邊的馬仔們一個個膽戰(zhàn)心驚,想盡快離開這里,因此對吳占道:“吳總,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里吧!”
吳占想了想,撥通了吳敏努的電話,將這邊的事情說了。
吳敏努說了幾句話。
吳占忙輕聲道:“不好吧,洪英瑞可是救了我的,我下不了手?!?/p>
吳敏努哼了一聲,罵聲“沒出息”,讓他叫旁邊的一個馬仔接電話。
那個馬仔接過電話,聽了吳敏努的命令,連連回答道:“好的,董事長,我們一定辦到,一定辦到?!?/p>
掛了電話后,那個馬仔按照吳敏努的命令,吩咐另外兩個馬仔將桑威的尸體搬上汽車,放在車后座上,洪英瑞的尸體依舊坐在前面,然后幾個人一起推著汽車,沿著一條弧線,一路推到山崖邊,喊聲“一、二、三”,使勁一推,車子便順著山崖滾了下去。許久許久,才聽見“嘩啦”一聲,顯然下面是個大水潭,車子掉進了水潭中。
吳占在一旁看著幾個馬仔做完這一切,揮了揮手,迅速朝著山下走去,不一會兒,他們便消失在月夜里。
在他們后面,一個女人悄悄地從樹叢中閃出,走到公路邊,往山崖下看去,下面什么也沒有,只有一片月光。她輕輕地哼了一聲:“真狡猾!”
月光下的女人身材頎長,穿著牛仔服,戴著面紗,正是在小巷中用橡皮人為誘餌殺死苗倫的那個女殺手。她站在那里,隱隱感覺有人靠近,因為她側(cè)頭發(fā)現(xiàn)地上有個人影在緩緩移動,已經(jīng)到了她的身后,做出了捕捉她的動作。她沒有回頭,突然揮手,一柄匕首閃著亮光朝著身后人的脖子劃去。身后人沒有想到她的動作會如此敏捷,電光石火間忙一低頭,匕首貼著頭頂過去,讓人感到?jīng)鲲`颼的。身后人膽子也大,不但沒退,反而一下鉆入殺手懷中,竟然是吳占。
吳占知道,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一定還在附近觀察結(jié)果,他們走后那人一定會現(xiàn)身,遂假意帶著手下離開。過了一個拐彎,他叮囑大家繼續(xù)往前走,自己則轉(zhuǎn)身鉆入樹林深處,再次潛行回來。果然,他看見一個人站在路邊。他想抓住那人,沒想到一出手,卻頻頻遇險。吳占采用近身搏斗的辦法,也出乎女殺手的意料。她有些急了,左手兩指一叉,惡狠狠地插向吳占的雙眼。吳占腦袋一擺,躲開,連環(huán)踢出兩腿,防止女殺手進攻。誰知女殺手并沒有進攻,趁機一閃身鉆進林子里不見了。
吳占看著林子深處,在月光下顯得黑黢黢的。他當然不能貿(mào)然進去,那個女殺手的匕首太快,他有些怵她。他暗自慶幸對方今天沒有帶槍,否則自己極有可能完蛋。
吳占剛回到家,吳敏努的貼身保鏢猴子就到了,他說:“總經(jīng)理,老爺子讓你趕快過去,說是有事相商?!?/p>
吳占點了點頭,看看時間,已是晚上一點左右。他想,老爺子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緊急的事情,不然不會在這個時間點還等著自己。
他隨猴子走進吳敏努住的院子,猴子因為沒有得到吳敏努的吩咐,不能進去參與他們父子倆的談話,他便打了個招呼,轉(zhuǎn)身回去了。
猴子之所以如此急迫,是因為他最近包養(yǎng)了一個非常漂亮的情婦。他離開公司,沒有回家,徑直來到了情婦的住處,誰知進屋后,卻沒見情婦的人影。他正納悶,忽然聽到臥室里有動靜,很輕微。他側(cè)耳細聽,動靜又消失了。他脫下自己的兩只鞋,拿起一只,朝里面扔去,“咚”的一聲,沒有動靜,也沒有他想象的開槍的聲音。他仍不放心,接著扔進去另一只,大喊道:“手雷?!彼?,如果有人藏著,一驚之下,肯定會發(fā)出聲響。里面仍然靜靜的。他稍微放心了一些,看來是自己多慮了,最近發(fā)生的血案太多,弄得草木皆兵了。他笑了笑,不過仍不敢掉以輕心,高踮著腳,如貓一樣無聲無息地朝前挪去,進入臥室。
臥室里空空的。他的眼睛突然盯著床上,床上的被子高高隆起,里面一定藏著人。
他哼了一聲,用槍指著被子,大聲命令道:“掀開被子,不然我開槍了?!?/p>
被子仍然在動,并未被掀開,里面還傳來“嗚嗚嗚”的聲音。
猴子一手拿槍,小心翼翼地走近,用另一只手抓住被子的一角,使勁一掀。被子掀開了,里面躺著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情婦。她手腳被綁著,嘴里塞了絲襪,臉憋得通紅,朝著猴子“嗚嗚”地叫著。
猴子一把扯掉情婦嘴里的絲襪,問:“究竟怎么啦?誰綁的你?”
情婦喘著粗氣,說:“我聽到外面有敲門聲,以為是你回來了,就高高興興地跑出去開門,誰知門外走進來一個女人,她穿著牛仔服,戴著面紗,用一把匕首頂著我,將我逼進房內(nèi),關(guān)上門,然后將我的手腳捆上,嘴里塞上絲襪,放在床上蓋上被子。我隨后聽到她在屋子里到處翻找,似乎找到了什么東西,然后她沙啞著嗓子告訴我,她得到了想要得到的東西,所以放我一馬,不殺我?!?/p>
“然后呢?就這些?”猴子急問。
“我聽到她離開的腳步聲,還有開門和關(guān)門的聲音……不久,你就回來了。”情婦身體直哆嗦,一看就是受驚不小。
猴子長吁了一口氣,看來對方只是一個盜賊,來這里就是為了劫財,得到錢財后她就心滿意足地走了。
猴子開始放心地給情婦解著腿上的繩子,甚至還很色情地用手在情婦白嫩的腿上揉捏著,春情蕩漾,有些遏制不住的感覺。
情婦也忘記了剛才的驚險,“咯咯”地笑著,抬起頭,張大櫻唇,可她的笑聲突然卡在了喉嚨里,一雙美麗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顯得十分恐怖。因為,她看到掛在墻角衣架上的拖地長裙被輕輕掀開,一個人從里面走了出來。那人她認識,穿著牛仔服,臉上蒙著黑紗??匆娝械臅r候,那人甚至還豎起手指,在黑紗蒙著的嘴唇前晃動了一下,示意她住口。
情婦嚇傻了,終于沒忍住,一聲驚叫沖破喉嚨:“啊——”
猴子的手還在朝著她的裙擺里摸索,他笑著說:“怎么啦?太夸張了吧,我的小貓咪!”
情婦指著猴子身后,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不……”
猴子氣惱了,對著情婦不滿地道:“怎么啦?”
情婦喊道:“她拿著刀子,就在……你身后……”
猴子愣了愣,猛地醒悟過來,本能地回身,只見情婦剛剛描述的那個盜匪就站在他身后,渾身透出冷冷的殺氣。他頓時明白,對方不是來劫財?shù)?,而是來要他命的,至于抓住情婦,假裝離開,都是為了讓他放松警惕,然后走出來突施殺手。
猴子知道,這會兒自己如果掏槍,或者有任何反抗的表示,都已經(jīng)遲了,不但救不了自己,還會加速自己的死亡。他凄然一笑,對著蒙面人道:“要動手你就開始吧,只是別傷到我的女人?!?/p>
殺手冷哼一聲,沙啞著嗓子說:“你還有點兒男人的樣子,那我就給你一個痛快?!?/p>
猴子沒有說話,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幾乎就在閉眼的同時,他行動了,身體猛地朝下一蹲,殺手的匕首劃過他的臉,一陣疼痛襲來。他知道,自己受傷了,不過已經(jīng)躲過殺手致命的割喉招數(shù),有了反擊的機會,于是,他順手一扯,在情婦的長聲驚叫中,將這個女人扯到自己的面前,作為自己的擋箭牌。
殺手的匕首此時堪堪刺到情婦胸前,她一下子停住了。猴子要的就是這點兒時間,他將情婦朝殺手懷里使勁推去,殺手看來是不想傷著他人,急忙躲閃。情婦一聲尖叫,倒在地上,也逃得了性命。
幾乎同時,猴子一腳飛起,快如閃電,踢向殺手的手腕。這一下如果成功,殺手的手腕一定會骨折。殺手忙一讓,躲開那一腳,卻撞在旁邊的桌子上,匕首“當啷”一聲落在地上。
猴子一見大喜,雙腿連環(huán)踢出,帶著呼呼的風聲。猴子之所以能成為吳敏努的貼身保鏢,和吳敏努的另一保鏢彭大頭被稱為哼哈二將,保護著公司上層人物的安全,就在于猴子的腿腳功夫無人能敵。他每天沒事的時候,一雙腿分別綁上三十斤重的沙袋,踢著吊著的沙包,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勤練不輟。這會兒,他占了上風,更是雙腿如風車一般“呼呼”地朝殺手踢去。
殺手連連躲閃,根本沒有機會掏槍。
猴子也沒有機會掏槍。他知道,高手比拼,一點兒間隙都不能留給對方,否則,被對方騰出手來,自己只有死路一條。
殺手在猴子的連環(huán)腿影中躲閃著,喘息著,不斷朝后退去。突然,她一腳踩在了情婦脫下的高跟鞋上,驚叫一聲,倒在地上,摔了個仰面朝天,樣子十分狼狽。
猴子哈哈一笑,喊聲“你去死吧”,飛起一腳踢向殺手。這一腳他用盡了渾身的力量,曾踢斷過青磚的腳,如果踢在殺手身上,那她的楊柳細腰一定會折成兩截??勺尯镒記]想到的是,他中招了,殺手是故意退向高跟鞋,假裝被絆倒的,當他一腳飛來的時候,殺手身子一旋,迅速躲開。猴子右腿如風,慣性使然,高高踢起,出現(xiàn)了一個空當。就在他暗叫不好時,殺手一腳已經(jīng)飛向他的致命部位。他“啊”的一聲,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叫喊,躺在地上抱著小腹打滾。不過,他的叫聲很快停下了,因為那把匕首已經(jīng)隨著殺手翻身而起,劃過他的脖子。情婦看著猴子脖子上噴著鮮血,而且飛濺到她的臉上,驚恐地發(fā)出一聲慘叫,倒在地上,昏死了過去。
殺手冷哼一聲,轉(zhuǎn)身走出門外,消失在暗夜里。
以上發(fā)生的這些,吳占當然沒有預料到,他揮別猴子后,沿著公司的石子甬道慢慢走著,觀看著夜景,緊張的內(nèi)心稍微松弛了一些。旁邊的樹木輕微地搖動著,他暗暗感到驚奇,沒有刮風啊。正在想的時候,樹叢后跳出幾個人,手里拿著槍,看見是他,都一起鞠躬問候:“總經(jīng)理好。”
吳占點了點頭,讓他們退下,心想,桑威的事情已經(jīng)搞掂,一向鎮(zhèn)定的老頭子,今晚為何一反常態(tài),派出保鏢躲藏在樹叢隱蔽處,如臨大敵一般?
樹叢后面有一棟三層小樓,這兒是萬達公司的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也是董事長吳敏努日常生活起居之所。
吳占快步上了二樓,兩道門自然開啟。他扯了扯領(lǐng)帶,緩步走進去,經(jīng)過一道走廊,到了一扇門前。他輕輕地按響了門鈴,門開了,吳敏努坐在那兒,正在焦急地吸著雪茄,滿屋子煙氣騰騰。
吳占走進去,氣都沒顧得喘上一口,問:“父親,有什么事?”
吳敏努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打開手機,翻出一條信息擺在吳占面前。
前次,桑威和彭溫他們密謀的消息,吳敏努就是這樣翻出來的,現(xiàn)在會是一條什么樣的信息呢?吳占從吳敏努莊重嚴肅的神情中猜出,這次的信息一定比上次的更嚴重,不然,老爺子不會這樣。他側(cè)頭悄悄看了一眼,頓時驚出一頭冷汗,信息是這樣的:萬達公司已被國際刑警組織盯上,據(jù)說國際刑警組織已經(jīng)派人打入你公司內(nèi)部,千萬小心。
吳占擰眉不語,過了半晌,問:“是誰送的,這情報可靠嗎?”
吳敏努點了點頭,說:“消息的準確性是毋庸置疑的,這是‘黑鷹’送來的!”
“黑鷹”是誰,吳敏努沒有往深里說。吳占知道,這是老爺子手里的一張王牌,他輕易不會透露給別人,包括吳占,所以他也不再追問。
想了一會兒,吳占問:“父親,我們該怎么辦?”
吳敏努默默地吸著雪茄,他每次遇著傷腦筋的事情都會這樣。許久,他狠狠地一拍椅子扶手,說:“現(xiàn)在,我們有兩件事需要趕緊去做,刻不容緩?!?/p>
吳占忙問:“哪兩件事?”
吳敏努一字一頓地說:“第一,我們要盡快弄清做掉彭溫、肖達可、趙三高這三個老家伙的女殺手究竟是誰?!?/p>
吳占瞪大眼睛看著吳敏努,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問:“父親,外界有些人猜測是您派人做掉的,難道不是您?”
吳敏努抬起頭,不滿地白了吳占一眼,大概為兒子對自己如此不信任而不高興,說:“我是想做了他們,本來就想做掉他們的,等到知道他們和桑威結(jié)盟后就更想這么做,以絕后患。但是兒子,你記住,你爹要派人做他們的話,絕不會愚蠢到讓他們橫尸光天化日之下,我會讓他們像桑威一樣生不見人,死不見尸?!?/p>
吳占聽了很無語,他也覺得這不像老爺子行事的手法,老爺子做事一向干凈利落,不留后患,不留痕跡,怎么會將尸體愚蠢地放在安八山上?那不擺明了是讓警察早早地發(fā)現(xiàn)嗎?
吳敏努拿著雪茄,在房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然后猛地停下,說:“這人之所以這樣干,就是想把警察的視線引向我們,讓警察懷疑是我們做的?!?/p>
吳占輕輕地點了點頭,如果這事不是老爺子派人做的,對方這樣做,不排除有嫁禍萬達公司的嫌疑??墒牵@人究竟是誰?這樣做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望著老頭子,希望老頭子能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
吳敏努坐在沙發(fā)上,啟發(fā)吳占道:“誰給我們發(fā)來的信息,告訴我們桑威和彭溫、肖達可、趙三高三人結(jié)盟的事,那就一定是他!”
這人是誰?吳敏努上次接到信息后,首先讓吳占按照手機號查找是誰發(fā)的信息,手機是一個男人的,那男人說,他的手機已經(jīng)丟失了。吳占讓那人想想,他的手機究竟是如何丟失的。男人說,他在大街上擁擠的人流中出來,想要給家里打個電話,伸手到衣兜里一摸,卻發(fā)現(xiàn)手機不見了。至于怎么不見的,他根本不知道。由此看來,發(fā)信息的人早有防備。現(xiàn)在聽了吳敏努的話,他猛地想到“黑鷹”給吳敏努傳遞萬達公司有臥底的事情,難道說,那條透露桑威和彭溫等人結(jié)盟的信息也是“黑鷹”傳遞的?
吳占試探著問:“難道那條信息也是‘黑鷹’給的?”
吳敏努再次搖頭,說:“那條揭露桑威和彭溫等人結(jié)盟的信息絕對不是‘黑鷹’發(fā)的,這一點我敢保證。再說了,‘黑鷹’給我發(fā)信息,用他自己的手機即可,用不著偷別人的手機發(fā)!”
吳占再次陷入思索,如果對方不是“黑鷹”,那么將那條消息告訴吳敏努的目的是什么?對,很可能是為了引起萬達公司窩里斗。他向吳敏努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吳敏努眼睛里流露出對吳占的贊許之光,他也想到了對方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引起萬達公司高層的內(nèi)訌。既然如此,對方為什么又要出手殺死彭溫、肖達可、趙三高三人?讓他們活著,成為自己的對手不是更能給自己添麻煩嗎?他反復想著,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
吳占聽了老爺子的分析,也陷入迷茫中,想不出那人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么。
既然想不出,那就暫時放下吧,他于是問起了第二個問題。
吳敏努說:“我們要想方設法挖出那個臥底的國際刑警!那個女殺手雖然出手無情,但目前對整個公司還構(gòu)不成威脅,真正能產(chǎn)生巨大威脅的,應該是那個臥底。因此,應該盡快將那個該死的家伙找出來做掉?!?/p>
吳占輕聲道:“這個怕是不容易?!?/p>
吳敏努說:“此事不宜驚動很多人,不然會弄得草木皆兵。我們須秘密進行,這個任務就由你來完成。”
吳占看了看吳敏努,沒有說話。
吳敏努揮了揮手,說:“你先回去休息,養(yǎng)精蓄銳,這兩件事若能順利完成,我就放心多了?!?/p>
吳占走出吳敏努的院子時,手機響了,是吳敏努打過來的。在電話里,吳敏努氣急敗壞地說:“剛剛得到消息,猴子死了!”
吳占驚問道:“死了!怎么死的?他剛剛還好好的呢!”
吳敏努說:“他是在他的一處住宅里被人殺死的,消息是他的那個女人傳過來的。占兒啊,你可千萬要注意那個穿牛仔服的女殺手,據(jù)網(wǎng)上說,彭溫、肖達可、趙三高都是她殺死的,苗倫也是她殺死的?,F(xiàn)在猴子又被殺了……”
吳占說:“您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一定會小心防備的?!?/p>
吳敏努在手機里自言自語道:“這個女人究竟是誰?她到底想干什么?”
幾天后的一個下午,吳占開著車再次來到了“龍船花舞廳”。尹欽知道后,忙迎了出來,帶著諂媚的笑,說:“吳總好,您今天怎么有空到這兒來?”
吳占笑了笑,很親熱地拍著尹欽的肩膀,開著玩笑說:“怎么,你不歡迎我來?”
尹欽忙點頭哈腰道:“怎么敢?這還不是您的家嘛,啥時想來就來。”
吳占走進去,告訴尹欽,這幾天他累壞了,也很緊張,現(xiàn)在有點兒空閑,就想來這兒放松一下。說完,他把嘴靠在尹欽耳邊輕輕說了兩句什么,尹欽笑了笑。原來,吳占那天來的時候,桑威曾經(jīng)告訴他,這兒有個非常漂亮的舞女,能讓人神魂顛倒。這家伙當時因為有任務,沒時間一睹美女的風采,所以現(xiàn)在特意抽時間來看看,想一飽眼福。
尹欽也知道,吳占是好色出了名的,他能有今天,還是沾了吳占好色的光呢。
原來,吳占一年前剛剛回到博德市時,有一天抽空來到博德市有名的銷金窟“無憂歌舞廳”消遣?!盁o憂歌舞廳”里當時有個女孩非常漂亮,外號叫“壓博德”,細腰一把,紅唇藍眼,十分性感。吳占點名讓“壓博德”陪自己跳舞,可是,“壓博德”當時正陪著另一個大胡子跳著,纏綿悱惻,難以分離。吳占不管這些,笑嘻嘻地走過去,拿出一沓緬幣,瞥了一眼大胡子,對“壓博德”道:“陪哥跳一曲,這錢就是你的?!闭f著,將那一沓緬幣順著“壓博德”深深的裸露在外的乳溝往里送。旁邊,大胡子紅著眼圈,突然伸手成拳,一拳將吳占砸了個仰面朝天,口鼻流血。然后,他回頭吼了一聲:“兄弟們,把這個小白臉拉出去給老子劁了?!?/p>
大胡子也是道上人物,一貫橫行無忌、耀武揚威。隨著他的喊聲,一群打手沖出來,抓住吳占,提溜著準備動手。吳占也不是好惹的,從小跟著他老爹吳敏努混江湖,跟著他老爹的保鏢猴子和彭大頭都學習過本領(lǐng),而且還很不錯。剛才沒有防備吃了虧,現(xiàn)在就不同了,他施展拳腳,一連打翻了兩三個嘍啰,將另一個嘍啰抓過來踩在腳下。
就在這時,他只覺得頭頂一涼,抬頭一看,原來是大胡子用槍頂在了他的腦門上。
“小子,再橫,爺立馬打碎你的頭?!贝蠛訍汉莺莸?。說完,趁著吳占發(fā)愣的當口兒,掉轉(zhuǎn)槍向吳占頭上砸去。
這一下下去腦袋還不開瓢?大胡子的槍還沒有打著吳占的頭,一只酒杯“嗖”的一聲飛來,砸在大胡子的手腕上。大胡子一聲驚叫,槍掉在地上。
大胡子回過頭,惡狠狠地罵道:“誰?竟敢向爺下黑手?”話還沒說完,他長滿胡子的臉上就挨了一拳,口鼻也流出血來。
他火了,跳起來朝著身后的人踢去,另一只腳底被一絆,“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待他爬起來,眉心抵著一支槍,正是他自己剛才掉在地上的。他這才看清楚,站在面前的是個年輕人,皮膚較黑,目光如匕,嘴唇微微彎起。
年輕人帶著戲謔的微笑道:“我試試是真槍還是假槍?!闭f著,就準備摳動扳機。
大胡子嚇得大叫道:“真槍!別試,千萬別試!”
年輕人就是流落到博德的尹欽。
博德靠近金三角,這里三教九流多的是,亂竄者眾,也不多尹欽一個。
尹欽顯然也只是想嚇唬一下大胡子,沒有把事情鬧大的想法,他一揮手,讓大胡子帶著手下走了,然后轉(zhuǎn)身扶起吳占,出門叫了一輛出租車,送他離開。
吳占一把拉住轉(zhuǎn)身欲走的尹欽,道:“兄弟別走,隨哥一塊兒走一趟,我得感謝你,得好好地感謝你?!?/p>
尹欽搖了搖頭,說:“對不起,我很忙的,我還得回去上班呢?!?/p>
吳占問:“兄弟在哪兒上班?”
尹欽說:“賽拉特公司?!?/p>
吳占微微一笑,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尹欽,說:“實不相瞞,本人是萬達公司董事長吳敏努的兒子吳占,現(xiàn)任公司總經(jīng)理,賽拉特公司是萬達公司下面的一個分公司。你若是跟著我混,薪水至少可比現(xiàn)在翻一番。怎么樣?”
尹欽將信將疑地看著名片,半天才點頭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吳先生,尹欽愿意鞍前馬后侍奉您!”
“好!那就這么說定了!走,現(xiàn)在你就隨我去萬達公司總部看看?!眳钦几吲d地將尹欽拉上了出租車。
吳占也不是粗心大意的人,他既然想收個心腹,自然會對尹欽的背景摸個一清二楚。經(jīng)過一番調(diào)查,別說,這個尹欽來頭還真不小,他流落江湖,是個亡命之徒,曾做過毒王坤沙的保鏢,跟著毒王橫行金三角。自坤沙被緬甸政府軟禁后,他的手下解散,有的投靠其他黑社會組織,有的回家,尹欽無家可歸,就四處漂泊。后來他來到博德市,在賽拉特公司做了一名打手。
吳占對尹欽非常信任,在毒死桑威后,他就讓尹欽做了“龍船花舞廳”的經(jīng)理。
尹欽聽了吳占對自己的耳語,笑著點頭,回身對旁邊的一個侍者說:“請敏燕小姐來一下。”
吳占問:“敏燕?”
尹欽笑著點了點頭,卻不說話,故意賣關(guān)子一樣地看著外面。
過了一會兒,只聽見“咔咔”的高跟鞋聲響起,吳占循聲望去,一個女孩上著緊身衣,下著一條短裙,一路帶風地走了過來。
女孩走到尹欽面前,微微一笑,道:“經(jīng)理,您找我?”
尹欽搖著頭,指著吳占道:“這是我們的總經(jīng)理吳占先生,你陪他聊聊天吧?!比缓?,又指著女孩向吳占介紹,“吳總,這就是敏燕小姐,我們舞廳最美的美女?!?/p>
吳占趕忙站起,伸手相請道:“請敏燕小姐跳一曲可以嗎?”
敏燕落落大方地一笑,將手搭在吳占的手上,二人款款步入舞廳。
一襲幽香隨之鉆入?yún)钦嫉谋强?,讓他覺得很受用。
吳占帶著敏燕在舞廳里旋轉(zhuǎn)著,動作嫻熟自然。他低頭,看著敏燕花朵一般的臉,隨意問道:“敏燕小姐是本地人嗎?”
敏燕微微閉著眼睛,睫毛長長地翹著,如蝶翅一樣,在吳占面前一忽閃一忽閃的。她雙手搭在吳占的肩膀上,身體十分輕松,隨著他的引導轉(zhuǎn)動著,聽到吳占的問話,她輕輕地搖著頭,表示自己不是本地人。
吳占笑道:“你是外地人?哪兒的?”
敏燕“撲哧”一聲,柔膩地輕聲道:“吳總什么時候變成警察了?改查戶口了?!?/p>
吳占聽了,為敏燕的頑皮笑了一下,不再說話。今天他特意來到“龍船花舞廳”,并非尹欽認為的那樣獵艷,而是為了尋找給吳敏努發(fā)信息揭發(fā)桑威內(nèi)幕的人,如果這個人真像老爺子分析的那樣,那么此人就一定躲藏在“龍船花舞廳”里,不然不會那么清楚地知道桑威和彭溫等人的陰謀。如果是“龍船花舞廳”的人,很可能是一個舞女,一個很漂亮的能迷死人的舞女。她能夠那么清楚地知道彭溫等人的陰謀,說明這人和他們的關(guān)系非同一般。在看到敏燕的一剎那,吳占心里輕輕一抖,敏燕如一朵午荷,潔凈地盛開在他面前,那種美,那種韻致,讓人心搖神蕩,難以自持。他相信,如果彭溫、肖達可、趙三高他們真的來過“龍船花舞廳”,見到過敏燕,他們一定會傾倒在這個女人的石榴裙下。很有可能這三個人都曾瘋狂地追逐過這個女人。那么,刺殺三人,還有送出彭溫他們結(jié)盟消息的,即使不是這個女人干的,她也可能知道一點兒蛛絲馬跡,能夠給自己提供一點兒線索。
吳占為自己的猜想興奮不已,以至于手心微微冒汗。
一曲舞罷,吳占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說:“敏燕小姐,我們一起喝一杯吧?!?/p>
敏燕笑著正準備推辭,吳占忙搖著頭,擋住她滑到嘴邊的話,說:“我還有一事請教,望勿推托?!?/p>
敏燕想了想,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兩人走出舞池,正好遇到尹欽。
吳占親昵地對尹欽道:“老弟,走,去你的辦公室坐一會兒。聽說你那里有好茶,品名茶,對美女,也是一種享受啊?!?/p>
尹欽愣了一下,回頭看看敏燕,又看看吳占,呵呵一笑,說:“好啊,不知敏燕小姐意下如何?”
敏燕微微一笑,表示同意。
三人隨后進了尹欽的辦公室。
尹欽拿出一套瓷器,沖壺,泡茶,倒茶,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吳占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很文雅地啜了一口茶湯,在舌尖上輕輕一轉(zhuǎn),緩緩吞下,道:“好茶,香氣悠然,回味無窮,猶如夜晚的簫音?!?/p>
敏燕拿起面前的杯子,輕輕地啜了一口茶,放下,望著吳占道:“吳總剛才說有話詢問,不知您想問什么?”
吳占不再遮遮掩掩,單刀直入道:“敏燕小姐見過彭溫、肖達可、趙三高這三個人嗎?”他以為三人的死,現(xiàn)在鬧得滿城風雨,敏燕為了擺脫嫌疑,一定會搖頭表示不認識,誰知她竟輕輕地點了點頭。
吳占略感意外,想了一會兒,問:“敏燕小姐對這三人印象如何?”
敏燕皺了皺眉,顯然不愿意提起他們,半天才說:“我來這兒的時間很短,剛見過他們幾面,以后就再也沒見到他們了,所以印象不深?!?/p>
吳占盯著敏燕的眼睛,突然脫口而出道:“那三個人已經(jīng)被人用槍打死了。”
敏燕聽了,點了點頭,說:“這個我已經(jīng)聽說了?!彪S即看著吳占,“吳總難道懷疑是我殺了他們?”
吳占沒有說話,伸手在衣兜里摸著,突然掏出一把小手槍,猛地抵在敏燕的眉心,質(zhì)問道:“難道不是你嗎?”
敏燕看著吳占,一聲不吭,似乎也不怎么害怕。
尹欽在旁邊見了,忙輕聲提醒吳占道:“吳總,有個人倒是值得懷疑?!?/p>
“誰?”
“這……”
吳占笑著摳動了手槍扳機,卻沒有子彈飛出。他笑著說:“哈哈,這只是一把玩具槍,我是在跟美女開玩笑呢?!?/p>
“無聊!”敏燕白了吳占一眼,轉(zhuǎn)身離去。
“快說,誰最值得懷疑?”吳占盯著尹欽的眼睛問。
尹欽遲疑了一下,說:“反正不是敏燕。”
“為什么?”
尹欽說:“您知道猴子死前,手心里緊緊攥著什么嗎?”
吳占說:“當然知道啊,一枚牛仔服上的拉鎖,梅花形狀的。我已經(jīng)派人查過了,什么也沒有查到?!?/p>
尹欽說:“猴子死后,我也一直懷疑那個女殺手有可能出自我們舞廳。因此,在猴子死后的第二天早晨,我有意識地悄悄觀察了一些舞女的著裝,還真發(fā)現(xiàn)了一點兒端倪?!闭f到這里,他故意不說了,想吊一下吳占的胃口。
吳占笑道:“說吧,別賣關(guān)子了,什么端倪?”
尹欽說:“敏燕穿的牛仔服衣袋上就少了一枚拉鎖,看其他的拉鎖,都是梅花形的?!?/p>
吳占聽了,皺著眉頭道:“你剛剛不是說敏燕不是殺手嗎?怎么又……”
尹欽喝了口茶,說:“猴子手里攥著一枚拉鎖,敏燕的衣服上恰好缺一枚拉鎖,這說明了什么?是有人想嫁禍給敏燕!吳總,您想想,就算敏燕再傻,殺了人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服拉鎖不見了,她肯定會想辦法把衣服處理掉,絕不會留著等我們來發(fā)現(xiàn)她的破綻,您說是不是?”
吳占點了點頭,說:“確實如此,那么精明的一個殺手,不可能這么粗心大意!但是尹老弟,說了這半天,你懷疑的人究竟是誰?”
尹欽伸手蘸了一點兒茶水,將自己懷疑的人的名字寫在了桌子上。
吳占看了,一伸手將名字擦掉,小聲說:“你可一定要保密,不然,你的小命也會玩完?!?/p>
尹欽點了點頭。
吳占回到家,進入臥室,剛剛躺在床上,隱隱發(fā)現(xiàn)窗戶外面有個人影,在窗戶的上方俯著身子,頭下腳上,將臉緊緊地貼在窗玻璃上,窺視著房內(nèi)。雖然隔著窗簾,窗外的月光不甚明亮,但吳占還是能看到。
殺手!吳占想到盤山公路上的跟蹤,背心冷汗直冒,忙伸手將燈關(guān)掉,然后悄悄發(fā)信息給彭大頭他們:趕快過來,這里十分危險,殺手上門了……
吳占悄悄地朝窗外看去,那個人影仍然俯趴在那里。他覺得,這個家伙簡直笨死了,今夜一定翻船無疑。
這時,吳占的手機傳來信息,打開一看,是彭大頭發(fā)來的:我已經(jīng)帶著人,按照您的吩咐布置好了。
吳占一笑,迅速穿好衣服,悄悄開門出去,和彭大頭他們會合一處。
吳占住的地方,離吳敏努的住處并不遠,是一座五層小樓,他的臥室在二樓。他想,殺手能貼著他的窗子,說明是吊著繩索下來的。到時候,上面保鏢割斷繩索,他們從下面繞過去,一定能甕中捉鱉。
他們悄無聲息地來到離窗戶不遠的地方,那人仍然俯趴在那里,一動不動。
彭大頭對著上面悄悄一揮手,上面的保鏢刀光一閃,斬斷了繩索。那個黑影頓時如擅長輕功一般,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幾個保鏢準備沖過去,彭大頭卻嘆息一聲,說:“不用了,是稻草人?!?/p>
幾個人擁上前,扯起黑衣人,輕飄飄的,不是稻草人,是一個橡皮人,戴著一副面具,微笑地看著他們。
彭大頭“哼”了一聲,想到苗倫在小巷被殺的時候,現(xiàn)場也曾出現(xiàn)一個橡皮人,看來殺手是同一個人。
殺手為什么在這里放一個橡皮人?她想殺誰?彭大頭眼睛眨了眨,哼哼地一笑,對吳占嘀咕了幾句。吳占點了點頭,帶著人迅速回身,朝著自己房內(nèi)沖去。
彭大頭猜測,殺手一定是聲東擊西,將大家引出來,然后悄悄鉆進吳占房內(nèi),就像對付猴子一樣,殺吳占一個措手不及。他們進入?yún)钦挤績?nèi),到處搜尋,就差將地板掀開,卻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
彭大頭抓了抓光頭,大叫一聲,說:“我們上當了,快,去保護董事長!”
吳占聽了,也醒悟過來,忙打吳敏努的手機,讓他注意殺手,可手機沒人接聽。他大急,忙跟在彭大頭他們后面,撲向吳敏努居住的地方。
女殺手確實如彭大頭所想的那樣,是沖著吳敏努去的,她早已偵察了吳敏努住處的情形,甚至連保鏢的分布執(zhí)勤情況,她都摸得一清二楚。她知道,自己如果就這樣沖進去,有死無生,因此想出了一個引蛇出洞聲東擊西的辦法。她悄悄地從下水道鉆進了吳占住的院子,然后拿出橡皮人,吹足氣,吊在吳占臥室的窗口。她知道,吳占是吳敏努的命根子,是吳敏努的希望,吳敏努一旦聽到吳占遇險,一定會將所有保鏢馬仔都派過去,她就可以回身對吳敏努下手,完成自己的計劃。當她躲在旁邊,看到保鏢們紛紛從各個暗角跑出來,朝著吳占的住處跑去時,她輕輕地一笑,飛快地朝吳敏努的臥室撲過去。
沿途果然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女殺手輕車熟路地到了吳敏努臥室的門外,掏出帶著消音裝置的手槍,對著門鎖“噗噗”就是幾槍,然后一腳踢開門,沖了進去。借著手電燈光,她徑直沖到床前,對著床上就是幾槍。這幾個動作,殺手做起來順暢利索,一氣呵成。
做完這一切,她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事情太順了,吳敏努這樣的老江湖,難道就這么輕易地死了?她伸手朝床上一摸,冷汗直冒,被子里面是個枕頭。就在這時,燈亮了,她暴露在燈光下。
吳敏努的聲音冷冷地響起:“聲東擊西,引蛇出洞,我豈能不防?現(xiàn)在,你就在我的槍口下,放下槍,不然我讓你腦門上出現(xiàn)一個洞?!?/p>
吳敏努聽到吳占遇險后,忙讓彭大頭帶人去救??膳泶箢^他們剛離開,他就感到,殺手這樣做很可能是一個圈套,引誘自己上當。他當然不可能叫回彭大頭他們,作為父親,他不敢以自己的兒子作賭注,萬一殺手就是朝著吳占去的怎么辦!他現(xiàn)在唯一的方法,就是按照自己猜想的那樣,將計就計,設下圈套,以防不測。殺手果然上當,出現(xiàn)在他面前。
聽到吳敏努的命令,殺手知道自己現(xiàn)在很危險,不按要求辦,只有死路一條。她慢慢地俯身,放下槍,然后站起來。幾乎同時,她的另一只手朝后一甩,一把匕首帶著冷風,“嗖”的一聲朝著吳敏努發(fā)聲的地方射去。隨著匕首發(fā)出,她的身體閃電一樣倒下,已經(jīng)抓住了地上的槍,接著一個翻身,不朝吳敏努射擊,反而“噗噗噗”幾槍射向房頂?shù)恼彰鳠?。房?nèi)頓時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了。
吳敏努躲在暗處,側(cè)耳細聽,無一絲聲音,他雖然已經(jīng)五十多歲,但依舊動作敏捷,身手了得。他順手拿起身邊的一個煙灰缸,朝著黑暗中扔去,隨著“嗤”的一聲槍響,煙灰缸破裂。幾乎同時,他已經(jīng)翻滾到另一開關(guān)處,將燈打開。
屋內(nèi)靜悄悄的,沒有人影。
他拿著槍,小心翼翼地觀察,一扇窗子開著,窗簾飛蕩。他跑到窗戶后面,借著窗簾的遮擋悄悄朝外面看,朦朧的月光下,外面樹木陰翳,半明半昧。他輕輕地罵了一聲“媽的”,悄悄拉上了窗簾。
吳占和彭大頭他們沖進吳敏努房內(nèi)時,發(fā)現(xiàn)吳敏努正坐在沙發(fā)上吸著雪茄,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吳占急切地問:“父親,您沒事吧?”
吳敏努搖著頭,許久才自言自語道:“好啊,這個殺手出現(xiàn)得好!”
吳占一愣,老爺子的性命險些丟了,他咋還這么說?
吳敏努揮了揮手,彭大頭知道他們父子倆有話要說,就帶著保鏢退出去了,并將臥室的門緊緊關(guān)上。
吳敏努輕輕地一笑,從柜子里拿出一根人參。這根人參有一斤多重,是萬達公司副董事長明赫送給他的。明赫聽說吳敏努身體不好,常出冷汗,因此專門從黑市上買了這么一根大人參送來,說是用人參熬湯喝,能夠補氣,能夠強身。明赫送人參的時候,吳占也在旁邊看著,現(xiàn)在見了很是懷疑,不知道吳敏努為啥沒有用它熬湯喝,卻一直保存著。
吳敏努看著這根人參,嘴角狠狠地勾起來,咬牙切齒地說:“想讓我死,做夢!”
吳占一驚,輕聲問道:“父親,到底是誰想讓您死?”
吳敏努的目光縮成兩點,如同兩點寒芒,說:“你說呢?”
吳占忙搖頭,表示自己實在猜不出來。
吳敏努看了看吳占,欲言又止,隨后說:“去睡吧,明天你就知道了。今晚殺手出現(xiàn),既解除了我們殺死彭溫他們的嫌疑,也讓另一個人的死變得順理成章了?!?/p>
吳占想,女殺手出現(xiàn),等于間接告訴大家,彭溫等人的死不是吳敏努派人干的,不然,對方不會對吳敏努下手??墒牵降鬃屨l的死變得順理成章呢?
吳占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即將死去的人竟然是明赫。
明赫是吳敏努的副手,萬達公司的副董事長。他今年五十出頭,和吳敏努年齡相差無幾,也是吳敏努最信任的部下。
這幾年,吳敏努對和自己當年一塊兒打天下的老弟兄,凡是認為有反骨的,都一一排擠,調(diào)離總部,甚至不惜滅口,讓他們在這個世界上蒸發(fā)。唯獨明赫是個例外,他一直身居高位,呼風喚雨,儼然是萬達公司的另一老板。
明赫是第二天早晨接到吳敏努電話的,他讓他來辦公室,說有急事找他。明赫想都沒想就去了。
走進吳敏努的辦公室,明赫受到了吳氏父子的熱情迎接。
吳敏努讓吳占給明赫泡了一杯茶,自己卻拿著一個杯子,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參湯。
明赫悄悄地看了看,發(fā)現(xiàn)吳敏努的身板和過去一樣筆直,不過,嘴唇有點兒干燥,臉色有點兒蒼白。
明赫問道:“大哥,你叫我來,不知有何吩咐?”
吳敏努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參湯,說:“你才出差回來,我本想讓你休息一段時間,可是最近不行,有一件重大的事情需要你親自出馬?!?/p>
“什么事?大哥盡管吩咐?!?/p>
“最近,公司和金三角有筆大買賣要做,我本來想讓占兒去的,可他太年輕,我實在不放心,現(xiàn)在你回來了,就再好不過了,到時候就由你去做吧?!?/p>
“我聽大哥的安排?!?/p>
吳敏努又說:“這次,一旦買賣做成,我就正式金盆洗手,歸隱山林,脫袍讓位?!?/p>
明赫一聽,心里很興奮,卻不敢表露出來,說:“大哥,這次的買賣究竟有多大?我心里得有個譜啊?!?/p>
吳敏努喝了一口參湯,緩緩吞下,一笑,說:“夠公司幾十年的花銷?!?/p>
“啊——”明赫嚇了一跳,整個萬達公司上上下下幾千人,哪個不是過著吃香的喝辣的或者風花雪月的日子,幾十年,那得需要多大一筆錢啊?如果真的有那么大一筆收入,生意做成了,自己也算是公司的有功之臣,等將來自己上位了,部下們出于感恩心理,也會服他的氣。為了掩蓋自己的心事,他臉上仍然表現(xiàn)出一片驚訝,“不會吧,那么多?”
吳敏努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說:“老弟,快當掌舵的了,怎么還那么小的心胸,還那么縮手縮腳的?”
明赫聽了,血壓直往上沖,心想,看來吳敏努會把萬達公司董事長的位子傳給自己,而不是傳給他兒子吳占。但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在心底告訴自己,別天真,吳敏努一定是在試探自己,如果一旦感覺到自己有奪取公司大位的野心,自己肯定看不見明天的太陽。這些年,吳敏努做這樣的事情還少了嗎?
于是,明赫忙搖著手說:“大哥,我這一生就服你,我愿意跟在你鞍前馬后給你打下手。如果大哥歸隱,我也準備退了,每天陪著大哥游山玩水,品茶聊天,公司的事情,還是讓吳占賢侄處理吧?!?/p>
吳占假意謙虛道:“我哪里行,還是得由明赫叔叔來掌管。”
吳敏努對二人的謙讓看來很滿意,他呵呵地笑了起來,很感動地嘆息了一聲,說:“只有老弟這樣的人我才放心,才讓你這次去接手那筆大買賣,別人我真的不放心。你回去準備一下吧。”
明赫答應著退出去了。
看到明赫走遠,吳敏努惡狠狠地道:“狗東西,敢害我,不想活了?!?/p>
吳占嚇了一跳,說:“父親說的是……明赫叔叔?”
吳敏努輕輕地點了點頭,他一生在刀尖上闖蕩,用盡手段才擁有這份家業(yè),他害人,當然會時時防備別人害自己,尤其是自己重用的人,豈能不悄悄收買間諜監(jiān)視著?當明赫送來人參時,他的貼身美女秘書已經(jīng)提前發(fā)來了信息:明赫在弄來人參后,特意將人參放在水中反復浸泡,水里稍微放了點兒毒藥。時間長了,毒素隨著水分被人參吸收。然后將人參撈起來,曬干,和剛買的一模一樣。由于毒素較輕,不特意檢查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即使中毒,也是慢性的,也不會懷疑到參湯上面。
吳敏努知道內(nèi)情后,眼里射出匕首一般的寒光,他重新買了一根人參,每天熬湯喝。
明赫以為吳敏努已經(jīng)上當,按照藥量預計,一年后吳敏努會毒發(fā)身亡。那時,他就能順風順水當上萬達公司的董事長。
從吳敏努的住處出來,明赫很高興,開著車回家。
在山路拐彎處,明赫看到一個人攔在路上,不停地朝他揮手。明赫一剎車,身子朝前一傾,頭險些撞在方向盤上,他氣得張嘴準備呵罵對方。
可是,車前是一張千嬌百媚的臉,比他的美女秘書還要好看。
美女的眼睛水汪汪地一瞥,帶著嗔怪的口吻道:“先生,您的車開得好猛哦!”
明赫呵呵一笑,話帶挑逗道:“我車開得猛,人更猛呢。”
美女紅著臉,咯咯地笑著,罵了聲“壞蛋”,然后左右望望,顯出很是焦急的樣子,說:“我想回家,可這里沒了車,先生您能不能送我一程?”
明赫在女人如水的目光中,身子早已酥麻了半邊,忙點著頭說:“愿意效勞!愿意效勞!請上車?!闭f著打開了車門。
女人裊著細腰進了車。她穿的是性感裙,兩條大腿風情蕩漾,瓷光閃閃。
明赫一時間傻了,竟忘記了開車。
女人白了他一眼,撞了撞他的胳膊,道:“先生,開車啊,怎么啦?”
明赫醒悟過來,“嘿嘿”一笑,發(fā)動了車子。
女人在城北住,而且是在郊外,和明赫要去的地方恰恰相反。明赫這會兒才不管什么南轅北轍,他甚至喜歡這樣去做。
車子向著城北飛快地駛?cè)ィ龀呛?,走上了荒僻的公路?/p>
由于路況很差,一路上坑坑洼洼的,所以車子一跳一跳地擺動著,如喝醉了酒的人一般。每次車一跳蕩,女人的整個身子就傾斜過來,一下子倒在明赫懷里,一股細細的香氣隨即流入明赫的鼻孔。他趁勢在女人腰上捏了一把,女人“咯”的一聲笑了,撩了他一眼,說:“色狼?!蹦茄凵衽c其說是推拒,毋寧說是在鼓勵,在挑逗。
明赫再也忍不住了,順勢停了車,一把箍住女人的腰,另一只手在女人豐潤的大腿上亂揉亂捏起來。
女人亂紅飛面,氣喘吁吁,不過,在明赫準備再進一步深入時,女人卻堅決阻止了他。她輕聲昵氣地在他耳邊說:“不行,這兒是大路,車來車往的?!?/p>
明赫想想也是,就松了手。
女人對他嬌媚地笑了笑,一嘟紅紅的小嘴,用手指了指旁邊,讓明赫把車開過去。
明赫心領(lǐng)神會,興奮得心“咚咚”直跳,他看了看,發(fā)現(xiàn)有一條簡易公路直通樹林那邊,剛好能容一輛小車經(jīng)過。他于是一打方向盤,拐上了那條路。
車在簡易路上大約開了一公里遠近,女人道:“好了,停下!”聲音不再是柔膩,而是變得嚴厲冷峻,如同匕首一般。
明赫一驚,停下車回過頭,頓時呆住了。女人再也不是原先那妖媚的樣子,而是面沉如水,手里拿著一把槍,對準了他。
明赫臉色大變,身體里激昂澎湃的欲望頓時消失一空,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你……姑娘,你不愿意也就算了,用不著這樣?!?/p>
女人“咯咯”地一笑,甩出一句話道:“不是我要你死,而是有人要你的命?!?/p>
明赫一愣,聲音顫抖地問:“誰?是誰想要我的命!”
女人反問一句:“你給誰下毒藥了?”
明赫咬咬牙,一下子明白了,眼前的女人是吳敏努派來的。他暗罵自己該死,今天的吳敏努對自己特別好,還說要將公司的大位讓給他,他怎么就沒有產(chǎn)生警覺,沒有小心點兒呢?在公司上層,如果吳敏努對誰特別好,據(jù)說就是要對誰下手的信號。他嘆息一聲,做出一種無可奈何的樣子,對女人道:“我知道是誰了,你給我將活兒做利索一些?!?/p>
女人仍然帶著微笑,輕輕點頭,舉起了槍。
明赫突然對著女人身后道:“老大,你怎么來了?”
女人一愣。
明赫這樣喊,就是為了擾亂女人的心神,給自己創(chuàng)造一線反擊的機會。他久歷江湖,雖說近幾年已不太親自出馬,可手上的功夫還在。女人顯然對他有點兒輕視,沒防備他在這樣狹小的空間還敢出手反擊,一愣之下,握槍的手被一拳擊中,手槍“當”的一下落在車內(nèi)。
明赫一招得手,心里一喜,不由哼笑道:“騷娘們兒,敢和老子玩虛的?!币贿呎f著,雙眼緊緊地盯著女人,防止對方反擊。
女人并未反擊,而是俯身去撿掉在車里的槍。
明赫“嘿嘿”一笑,他等的就是這一下,隨即伸腳一掃,把槍掃到角落,右手揮起鐵拳向下砸去,試圖一招致對方于死地。但是,他的拳頭落空了,砸在方向盤上,疼得他發(fā)出一聲呻吟。這是女人的誘敵招數(shù),她故意作勢奪槍,待明赫一拳砸下,她身子一側(cè),躲了過去。明赫一招撲空,剛剛抬頭,女人不知何時手上已多了一把匕首,對著明赫暴露在自己面前的脖子輕輕一劃,一股熱血頓時飛濺而出。
明赫睜大眼睛,看著脖子上噴出的血雨,嘶啞著聲音問:“彭溫他們……也是你殺……”
女人哼哼一笑,道:“他們不是我殺的,我只不過學著那個殺手的手法,到時你死了,大家絕對不會猜到是我干的,一定以為是那個殺手干的?!?/p>
但是她的話明赫再也聽不見了,他瞪大眼睛,停止了呼吸。
女人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機,打通一個電話,笑著說:“老板,他死了。”
那邊,傳來吳敏努的聲音:“干得好,手法一定要酷似那個女殺手?!?/p>
女人得意地回答道:“一定的?!?/p>
明赫的死訊傳到萬達公司總部時,吳敏努正在喝參湯,他裝出十分吃驚的樣子,杯子落在地上,砸得粉碎。
然后,他叫來彭大頭,大罵道:“飯桶!窩囊廢!你是整個公司主管安全的,這么多人被殺,我都不知道公司要你們干什么!”
彭大頭氣不過,回了一句:“我們也不能保證他們回去路上的安全啊?!?/p>
吳敏努聽了,瞪了他一眼,還要說什么,吳占在旁邊推了彭大頭一把,朝他眨了眨眼睛,說:“這會兒老爺子生氣,你就別往他槍口上撞,先回去吧。”
彭大頭悄悄地看了看吳敏努,吳敏努沒有說話,只是煩躁地揮了揮手,他便悄悄地轉(zhuǎn)身離開了。
彭大頭開著車駛出萬達公司總部,朝著暗夜駛?cè)ァK麤]有回家,由于近幾天接連出事,他心情很不爽,決定出去買醉。他將車開到一家酒館前,下了車,走進里面,要了一瓶酒和幾碟菜,在那里慢慢地吃著喝著。等到酒館的客人走完了,街道上也很少有人了,他才慢慢地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出酒館,來到自己的車前。打開車門,他不由一愣,車內(nèi)坐著一個女子,咬著牙微笑地看著他,在燈光隱約中顯得格外妖嬈嫵媚。
彭大頭揉了揉眼睛,對女子道:“你是……怎么進我車的?”
女人皺了一下精巧的鼻子,用手扇了扇飄過來的酒味,“哧”的一聲笑,說:“車沒鎖,我就進來了?!?/p>
彭大頭搖著頭,大著舌頭問:“你來干嗎?”
女人說:“今天白天下過雨,深夜街上有些涼,小女子穿得單薄,感到很冷,看見一輛車沒鎖門,就鉆進來了?!闭f著伸了伸腿,白嫩的大腿在燈光下更顯得細膩粉嫩,引人遐想。
彭大頭沒有動心,不過也沒有了平時對人的那種兇狠,說:“趕快下車,我要回去睡覺了,我今天可是忙了一天,累壞了?!?/p>
女人噘起嘴,帶著一種嬌憨柔媚的樣子,說:“我離家還有一段距離,晚上沒車,不敢單身回家,想坐你的車回去。再說,你現(xiàn)在醉了,也不能開車,正好我替你開?!?/p>
彭大頭聽了,點了點頭,便上了車。他正要關(guān)車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锃光瓦亮的腦袋,說:“你還是下車吧?!?/p>
女人一愣,側(cè)著頭問:“為什么?咋的突然又是一個主意?”
彭大頭說:“我們公司的副董事長明赫死了,聽說是死在一個女人手里,而且是一刀斃命,被匕首劃的頸子,我可得小心,不能再遭遇這樣的事情,不能帶女人,更不能帶漂亮的女人?!?/p>
女人聽了,驚訝地問:“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沒聽說?”
彭大頭說:“就在昨晚,你難道沒看電視上的新聞播報?”說到這里,他好像醒悟了一般,指著女人,“你真的不……知道?”
女人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彭大頭不再推女人下去了,他想,女人既然不知道明赫的死,說明她不是殺手。不是殺手的女人,自己的車當然是能帶的。
女人笑道:“現(xiàn)在我可以送你了吧?”
彭大頭點了點頭,指著前面道:“可……以,走!”
女人開著車,按照彭大頭指點的方向前進。
彭大頭開始時還能指點方向,后來慢慢地就沒有了聲息,腦袋靠在靠背上,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打起了鼾。
女人回頭看了看,沒有叫醒他,而是將車一拐,朝著那邊的樹林開去。
到了樹林深處,四邊安靜下來,只有車燈的光亮劃破夜空。
女人到了一僻靜處,將車停下,抽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閃,朝彭大頭的脖子劃去。
彭大頭倏地睜開眼睛,眼光不再渾濁,不再發(fā)餳,而是閃著灼灼的光,在暗夜中如兩點星火。他的酒勁仿佛剎那間消失了,沒有了。他一只手閃電擊出,擊中女人的胳膊肘,令其匕首落地,同時另一只手推開車門,身子一滾,翻了出去,飛起一腳踢在車門上。車門緊緊關(guān)上,將女人關(guān)在了車內(nèi)。
這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利索快捷,十分順溜。
彭大頭一招得手,掏出手槍呵呵大笑,對著車里得意地道:“臭娘們兒,你上我們老大的當了,我們老大故意讓我這樣引魚上鉤的?!闭f話間,后面有輛車追了上來。
彭大頭對著那輛車揮著手大喊:“停下,快停下,那娘們兒被我引出來了,就在車里。”
后面的那輛車迅疾停下,車門打開,一群打手握刀拿槍地跳下車,向這邊圍了過來。
女人在車中一翻身,打開另一扇車門躥下車,伏在車邊,隨手打了兩槍,兩盞車燈熄滅了。她再一個翻滾,兩槍響起,另兩盞車燈也熄滅了。頓時,四周一片黑暗,大家只能隱隱約約地看到有黑影在閃動。
女殺手得手后,膽子更大了,朝著打手群中就是一槍,隨著一聲長長的慘叫,一個黑影倒了下去。其他黑影見了,再也不敢妄動,趕緊一個個趴在了地上。
彭大頭一見急了,破口大罵道:“都給我起來,膽小鬼,你們連一個娘們兒都這么怕嗎?”說完,向著女殺手所在的地方“當當”就是兩槍。
子彈打在車身上,擦出一溜火花。那些打手見彭大頭如此,都大起了膽子,喊叫著重新圍了上去。
女殺手的手槍子彈有限,所以她不敢隨意開槍。打手們慢慢逼近,包圍圈越來越小。
彭大頭見了,高興地大笑道:“這娘們兒好嫩啊,哪位兄弟抓住了她,就送給他享受?!?/p>
有好色的打手聽了,竟然忘記了危險,亡命般往前撲過去,只聽一聲槍響,一聲慘叫,沖在最前面的那個打手倒下不動了,其余的人又連忙趴下,狀如死狗。
彭大頭表面看起來粗悍魯莽,其實心很細,不然他也不會受到吳敏努的重用。他故意這么大聲喊叫,讓殺手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打手們身上,而他則像一只地老鼠,“嗖”的一下躥過去,借著夜幕躲進草叢中,悄悄迂回過去。他順著車子的下面無聲無息地鉆過來,隱隱約約看見女殺手正在向一個剛剛爬起來的打手瞄準,背對著車身。他忙伸手一拉女殺手的腿,女殺手一聲驚叫,倒了下來,手槍掉在地上,甩出老遠。
女殺手的身手確實不凡,突遭變故,她毫不驚慌,狠狠地一腳踢在彭大頭的臉上。彭大頭慘叫一聲,在地上打滾,雙手也放開了女殺手。女殺手趁著這個工夫,翻身一滾,滾出老遠。
眨眼間,訓練有素的打手們沖了上來。
彭大頭捂著臉,大叫道:“抓住那娘們兒,她的槍掉了?!?/p>
打手們聽見這話,無所顧忌地拿著槍沖過來。幾乎同時,“啪”的一聲槍響,一個家伙倒了下去。打手們愣了愣,這才感覺到剛才的子彈不是從前面射來的,而是從后面射來的??磥?,女殺手還有幫手,就埋伏在后面,等著女殺手出現(xiàn)危險的時候,才突然開槍襲擊他們。他們再次一個個趴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只見一輛車子飛速駛來,猛然停下,一黑衣蒙面人跳下車,隨著“啪啪啪”的連珠射擊,兩個較為膽大的打手剛剛抬起頭,就被打倒了。其余打手徹底蒙了,到處亂鉆亂躲。
趁著混亂,黑衣蒙面人沖到這邊,一把扯起剛剛站起的女殺手,輕聲說:“快走!”然后向停在路邊的車子跑去。
女殺手跑了兩步,猛地想起什么,道:“彭大頭見到了我的臉。”說著朝回跑去,恰好看到一個黑影彎著腰剛剛站起來,正是彭大頭。
彭大頭以為女殺手跑了,嘶啞著聲音大喊:“追啊,快追!”
女殺手借著草木的掩護,俯下身子,悄悄地閃到彭大頭面前。
彭大頭臉上被踹了一腳,眼睛受傷,以為眼前是自己的手下,他用手抹著臉上的鮮血,說:“有紙巾嗎?給我一張,那臭娘們兒踢……”
他話還沒說完,面前的黑影惡狠狠地道:“給你?!币话沿笆讋澾^了他的脖子。
隨著一聲慘叫,彭大頭倒了下去。
女殺手飛快地跑向那輛車子,等到打手們醒悟過來,再次開槍時,她早已上車,車子一溜煙消失在樹林里。
自始至終,兩個人是什么樣子,是胖是瘦,打手們都沒有弄清楚。
得知消息的吳敏努氣得要死,將一支雪茄吸得火光閃閃。
他精心設計的圈套,不但沒有捉住女殺手,還死了幾個打手,尤其是彭大頭,那可是自己的得力部下啊,竟然就這么死了!
吳敏努叫來幾個活著回來的打手,詢問他們女殺手長什么樣子,打手們都搖頭,說沒有看到女殺手的面容,甚至連身高也只是記了個大概,其余一概不知。至于那個蒙面人是誰,從何而來,他們更是搖頭,如木魚一樣。
吳敏努罵了一聲“笨蛋”,讓他們統(tǒng)統(tǒng)退下,然后撥通了吳占的電話。
很快,吳占來了。他知道吳敏努這次的計劃,也知道該計劃已經(jīng)失敗,因而囁嚅道:“計劃很周密啊,怎么會失敗呢?”
吳敏努嘆了口氣,說:“這次失敗,是因為那個女殺手還有一個幫手。我以前一直以為女殺手是一個人,單槍匹馬地行動,因此設計的時候,也是針對女殺手一人,誰知后來又出現(xiàn)了一個!”
吳占說:“女殺手帶著幫手前后夾擊,好像知道了這個計劃似的。”說到這里,他輕聲道,“計劃提前都有哪些人知道?不會是我們內(nèi)部人吐露的吧?”
吳敏努輕輕地搖頭,計劃失敗后,他也想到了這一點,但是他迅即否定了,因為這個計劃只有他知道,然后告訴了吳占。彭大頭是主要執(zhí)行者,當然是知道的。他想,自己和吳占是不會吐露出去的,彭大頭性命攸關(guān),估計也不會說出去。
吳占搖著頭提醒說:“彭大頭是不是曾告訴過別人?”
吳敏努搖搖頭,說:“彭大頭已死,死無對證。算啦,這事已經(jīng)這樣了!我叫你來是想告訴你,我已經(jīng)注意‘龍船花舞廳’很久了,我懷疑女殺手很可能是那里的人,因為彭溫等人過去經(jīng)常去‘龍船花舞廳’,他們和桑威之間的約定也是在‘龍船花舞廳’的密室中進行的,能知道內(nèi)情的人也很可能出自那里。所以,要將注意力多放在那里,在那里尋找到突破口。”
吳占點點頭,說:“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龍船花舞廳’的舞女太多,又都在各處散住著,有今天來了明天就走了的,實在不好查?!?/p>
吳敏努皺眉道:“難道一點兒線索也沒有?”
吳占想了想,說:“有個叫敏燕的倒是有幾分可疑,不過,我現(xiàn)在手上還沒有證據(jù),正在尋找之中,相信不久就會有結(jié)果的?!?/p>
吳敏努卻搖頭說:“敏燕你就別查了,不是還有一個叫凌源的嗎?那個女人你得注意一點兒?!?/p>
吳占一愣,尹欽當時在桌子上寫下的正是“凌源”二字,要他注意這個舞女。后來因為一件事接著一件事發(fā)生,他騰不開手腳,現(xiàn)在經(jīng)吳敏努一提醒,他立馬想起來了,于是連聲答應說“好”。
吳敏努說:“總之,你得趕快查出那個女殺手,還有臥底的國際刑警,金三角那邊的貨物已經(jīng)準備得差不多了,如果到時不解決這個后顧之憂,一旦出錯,萬達公司將萬劫不復。”
吳占點了點頭,說:“父親,我們最好能動用‘黑鷹’,讓他給我們提供點兒消息,這樣我們也好順藤摸瓜啊。”說到這里,他自言自語道,“‘黑鷹’既然知道有國際刑警臥底,很可能知道對方一點兒信息吧?!?/p>
吳敏努說:“那個臥底,是國際刑警總部安排的,據(jù)‘黑鷹’吐露,警察局幾乎沒有人知道臥底的具體情況?!?/p>
吳占驚訝地睜大眼睛道:“‘黑鷹’是……警察里面的人???”
吳敏努“嗯”了一聲,顯然不想就這個問題繼續(xù)談下去,揮了揮手道:“你快去辦你的事吧?!?/p>
出了公司總部,吳占驅(qū)車去了“龍船花舞廳”。
“龍船花舞廳”燈光閃耀,人滿為患,一個個客人摟著舞女,或跳舞或聊天,嬉笑之聲不絕于耳。
吳占見了,在心里暗嘆,尹欽這小子不愧是前毒王的下屬,能耐不小啊,讓他接手舞廳時,我還擔心他玩不轉(zhuǎn)呢,沒想到竟然被他搞得如此紅火。
尹欽聽見侍者的報告,知道吳占來了,趕緊迎了出來,西裝革履,風度翩翩。
吳占見了,開玩笑道:“呵,簡直打扮得像個新郎官啊。老弟,你身處美女叢中,該不會日日紅粉夜夜鴛鴦吧?”
尹欽搖頭直笑,一邊把吳占引向經(jīng)理室,一邊說:“如果我沒有猜錯,吳總一定是來找敏燕的吧?”
吳占笑了笑,轉(zhuǎn)頭朝著四周望了望,這里人很多,并不見敏燕,再說他這次來也并不是想找敏燕,而是另有其人,所以笑了笑,說:“錯,不是敏燕,是凌源?!?/p>
尹欽笑道:“那個女人可是近不得身的?!币妳钦甲龀霾唤獾臉幼?,尹欽便叫來一個侍應生,輕聲吩咐道,“去請凌源小姐。”
侍應生答應了一聲,轉(zhuǎn)身離開。
過了一會兒,一個年輕女子走來,紅紅的嘴唇,藍藍的眼影,一件露臍裝,一條緊身褲,顯得妖艷性感,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吳占。
尹欽給雙方作了介紹。
凌源一點兒也沒有陌生感,拉住吳占的手,嘬著紅潤的唇輕輕一笑,牛皮糖般黏了過去。
尹欽見了,對吳占做個鬼臉,說:“吳總,你們談,我還有事?!鞭D(zhuǎn)身匆匆走了。
等尹欽離開后,吳占將門關(guān)上,輕輕地將凌源箍著自己的手推開,說:“好了,別演戲了,告訴我昨晚你去了哪兒?”
凌源被吳占這么一推,很知趣地坐下,卻忘不了媚眼汪汪地白了他一眼,說:“聽說吳總一心只在敏燕身上,我還吃醋呢,原來你也暗暗注意上了我啊。”說完,她拿出煙盒,抽出一根女士煙,叼在唇上,“啪”的一聲打著火機點燃,一個個煙圈便從她濕漉漉的唇間吐了出來。
吳占伸手在桌子上敲了一下,加重語氣問道:“美女,問你話呢,你昨晚究竟干什么去了?”
凌源眉風一掃,吃吃地一笑,說:“你又不是警察,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吳占瞪著凌源,顯得有些無可奈何,站起來走了幾步,突然回頭道:“有人懷疑是你殺了彭大頭?!?/p>
凌源睜大水靈靈的眼睛望著吳占,仿佛不認識他似的,煙也不吸了,然后又“咯咯”地笑了起來,笑得吳占莫名其妙。
好一會兒,凌源終于停住了笑,她用猩紅的舌頭在嘴唇上舔了一下,昵聲對吳占說:“吳總,你真的能當警察了?”
吳占一愣,不知道她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凌源妖媚地說:“我昨晚確實出去了,也確實去殺人了?!?/p>
吳占一驚,他沒想到凌源會這樣直截了當?shù)爻姓J,于是望著她,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凌源又一個煙圈徐徐吐出,飄到吳占臉上,然后說:“我殺了一只童子雞,不過沒死,他至少得在床上趴個三四天才能起來?!闭f著站起身,伸出柔軟的小手搭在吳占的肩膀上,很露骨地揉捏了一下。
吳占再也受不了,一掌打落她的手,轉(zhuǎn)身就走。他打開門,示意凌源趕快出去。
凌源扭著細細的腰肢,發(fā)出嬌嗲的聲音:“我們可以找個很溫馨的地方談談的,行嗎?”
吳占不想理她,使勁地揮著手讓她走。
凌源這才很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看見尹欽站在那邊,她微笑著望著這邊,一擺腦袋道:“討厭,不懂女人的心。”然后扭著腰肢走了。
尹欽依舊一臉微笑地走過來,看著吳占,幸災樂禍地問:“怎么樣,沒搭上?”
吳占看了看他,做出惡心狀,說:“本少爺雖然好色,但絕不好這口,相信天下的男人沒有一個敢招惹這樣的女人?!?/p>
尹欽呵呵一笑,一本正經(jīng)地說:“這女人厲害。吳總還記得我在桌上寫的字嗎?”
吳占當然記得,不過他搖著頭否定了,這樣妖艷的女人,只知道享受紙醉金迷的生活,絕對不會殺人。說著,他很篤定地道:“本公子相女人,一相一個準,絕對不會錯的?!闭f完,他色色地一笑,提出去找敏燕跳一曲。
“敏燕今天沒來,她病了?!币鼩J說??墒牵捯粑绰?,舞廳那邊的一個包間里卻響起了一陣笑聲,分明是敏燕的聲音。
吳占不高興了,冷著臉看著尹欽,說:“你對我撒謊?”
尹欽忙說:“吳總,我也是沒辦法,敏燕現(xiàn)在陪著客人,按照規(guī)定她是不能再陪別的客人的?!?/p>
吳占惱羞成怒道:“陪的是誰?難道比我還重要?”
尹欽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吳占轉(zhuǎn)身,朝著那邊包間走去,他想看看敏燕陪的到底是何方神圣,身份如此高貴,竟然讓尹欽如此小心,甚至不惜得罪自己。
就在吳占即將走到包間門外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他忙打開,是吳敏努的。
“我讓你別管敏燕的事情,讓你趕快查出臥底,還有殺死彭大頭等人的女殺手,你怎么不聽話?怎么就不放過敏燕?。俊眳敲襞@然有些生氣,聲音比平時大多了,“別進包間,趕快回來?!?/p>
“是,父親?!眳钦紵o奈地答應了一聲,回頭時,發(fā)現(xiàn)尹欽不知何時跟在他后面,一言不發(fā)。
他狠瞪了尹欽一眼,不滿地說:“呵,你剛才打電話告訴老爺子了?你倒是神通廣大啊。”
尹欽沒有回避這個問題,輕輕點頭,說:“吳總不要見怪,我這樣也是為了您好,有些人不認識,不見面是最好不過的。”
吳占想了想,輕輕地拍了拍尹欽的肩膀,心想,對方是什么人?自己見一下又何妨?
幾乎同時,包間里傳來一個聲音,隱約進入他的耳朵里:“寶貝,我要走了,今天警局還有任務呢?!?/p>
吳占心一跳,立刻想到了一個人——“黑鷹”,也終于知道老爺子攔住他不讓他進去的原因。
這人是老爺子手里的王牌,不到最后時刻是不能暴露的。想到這兒,他趕忙轉(zhuǎn)身朝著拐角處走去,避過了那個不速之客。
尹欽說得沒錯,有的人不照面不認識最好,這個家伙就是其中之一。
吳占回到萬達公司總部時,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多了,吳敏努正坐在那里等他。
吳占坐下,喝了一口茶后,吳敏努問:“根據(jù)你的判斷,凌源是女殺手嗎?”
吳占搖頭道:“那個女人,長得太妖冶了,妖冶入骨,不可能是殺手,因為這樣的人一般都很虛榮,都心直口快、智商極低,什么也隱藏不住,不可能做那么高智商的事情?!?/p>
吳敏努搖頭,嘆息了一聲,說:“小子,你還嫩啊,我懷疑她故意那樣,是為了掩蓋什么。”
吳占一愣,放下杯子看著吳敏努,道:“父親,您都知道了?”
吳敏努“哦”了一聲,許久才點了點頭,說:“我讓尹欽在辦公室里特意安裝了一個攝像頭,你和凌源的談話,我都看到了?!?/p>
吳占不高興地道:“父親,您怎么能這樣?連我也不相信嗎?”
吳敏努解釋道:“人在江湖,必須無情,有些事情不能帶著感情去做,否則會壞事的。比如明赫,我那么重用他,誰能想到他會在背后對我下黑手?如果不是我警惕性高,就會著了他的道,死了都不知道是咋死的。”
吳占看著吳敏努道:“父親,明赫叔叔……他的死不是女殺手……”
吳敏努冷眼道:“是的,是我讓人做掉的,然后嫁禍給女殺手,有問題嗎?”
吳占囁嚅道:“他是您的老部下哎!”
吳敏努生氣了,一拍桌子道:“混賬,難不成讓他毒死我?你……你這樣優(yōu)柔寡斷,我咋能放心?”
吳占站在那里,再也不敢說話了。
吳敏努生了一會兒氣,看吳占恭恭敬敬的樣子,不忍心再往下說了。他就這么一個兒子,而且一直在內(nèi)心里感到對他有虧欠,因此,他表面上雖然嚴厲,實際上卻將他看得如命根子一樣重要。
當年,吳敏努開始走江湖不久,有一次帶著老婆,還有一歲多的吳占開車出去游玩,到了一處盤山道上時,車子竟然失靈,朝著山下飛馳而去,怎么也控制不住。車子墜下山崖,他因為安全帶保護只受了輕傷,而他的老婆當時在給吳占喂奶,解開了安全帶,因此傷勢很重,奄奄一息之時,她懷中還緊緊摟著吳占。吳敏努心里一片絕望,以為兒子這回死定了,不然咋會不哭。結(jié)果,當他掰開老婆的胳膊時,卻發(fā)現(xiàn)吳占叼著他老婆的乳頭睡著了。當孩子“哇”的一聲哭出來時,做母親的卻停止了呼吸,眼睛大大地睜著。吳敏努抱著老婆的尸體號啕大哭,要她瞑目,說自己一定會照看好孩子。他輕輕地撫上老婆的眼皮,老婆竟然流出了兩滴眼淚。吳敏努知道是誰對他下的手,他沒有向警方告發(fā),而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用一個炸藥包讓這家人全部消失了。
吳敏努一直覺得,是他害得吳占從小失去了母愛,因此他不再續(xù)娶,一直單身帶著吳占,寵著吳占,以至于很多人看到他溺愛兒子的情形,都有點兒不相信眼前的這個人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吳敏努!他本不想讓吳占跟著自己蹚江湖這趟渾水,可是,偌大的家業(yè),不讓吳占繼承又能讓誰繼承?再說了,這小子自小跟著他闖蕩,竟然對江湖之事樂此不疲。于是他決定在自己歸隱前再做一筆大買賣,給萬達公司攢足資金,然后金盆洗手,讓吳占不再涉足黑道,干干凈凈地做個大富豪。
吳敏努今晚找吳占來,就是讓他去做那件大買賣的。
吳占如嗅到獵物的狼狗,急切地問:“父親,您叫我來到底有什么事?”
吳敏努拿出手機打開,里面有一條信息,讓吳占看,手機上面寫道:病人痊愈,即刻送歸。
吳占一時摸不著頭腦,問:“父親,誰病了?”
吳敏努指點著手機,說:“這是接頭暗號,那邊貨物樣品已準備好,即將運來,讓我們?nèi)ソ邮铡!闭f著,他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占兒,江湖險惡,一步不慎,滿盤皆輸!我本不想牽連到你,可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不讓你去,又能讓誰去呢?”
吳占見老爺子有些神傷,忙安慰道:“父親,您一生行事謹慎,這次的事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的?!?/p>
吳敏努緩緩地搖了搖頭,最近一件件血案的發(fā)生,讓他覺得一場巨大的危機正在向他逼近,讓他寢食難安。他調(diào)動了各方面的力量,包括輕易不用的“黑鷹”,可一切都如大海撈針,杳無音信,自己現(xiàn)在不得不小心,不得不步步謹慎。
吳占見吳敏努說得很嚴肅,忙保證道:“父親放心,我一定小心,一定不會出什么差錯的?!?/p>
吳敏努仍然不放心,在電腦里點開一張地圖,給吳占詳細地解說了交易地點黑風崗的地勢。黑風崗是博德市最邊緣地帶,靠近金三角,因而是販毒人員首選之地。毒梟將把毒品送到那兒,他們再派人去接貨。
吳敏努介紹完這些,提醒道:“注意,暗號是‘病人好了嗎?’對方是‘病人痊愈,來接吧’?!?/p>
吳占點頭,表示記住了。
臨走前,吳敏努吩咐吳占,這次去不得帶槍,不得帶上任何殺傷性武器,以免遇到警察,受到懷疑。吩咐完,他不給吳占任何提問的機會,揮揮手,說:“今晚行動?!?/p>
吳占帶著一群打手,按照吳敏努的要求,赤手空拳,深夜里開著車出發(fā)了。
車子行駛了三個多小時,終于到了黑風崗。
黑風崗地如其名,一座座巉崖高高聳立,上面長滿了黑壓壓的樹木,簡直不辨路徑。山上有一處破舊的佛寺,房屋已經(jīng)倒塌,只有一座石塔還矗立在夜色中。這兒就是本次交接貨物樣品的具體地點。
到了地方,吳占對著黑壓壓的樹林緩緩地吐了一口氣,沉聲道:“病人好了嗎?”
樹林中傳來貓頭鷹咕咕的叫聲,讓人瘆得慌。
過了好一會兒,林子深處傳來一個陰沉沉的聲音:“病人痊愈,來接吧?!?/p>
隨著聲音,幾個鬼魅般的黑影閃了出來,一個個蒙著面。其中一人沙啞著聲音,兇狠地問道:“錢帶來了嗎?”
吳占一揮手,幾個手下抬出幾只大皮箱子,打開,里面全是一沓一沓的緬幣。
對方問話的人一擺頭,幾個蒙面人拿出幾只箱子,齊齊地擺放在吳占他們面前。
就在這時,四周的手電筒光“唰”地射來,林子里被照得一片慘白,吼叫聲震動樹林,回蕩在四周。
“不許動!”
“不許反抗!”
“舉起手來!”
隨著吼聲,一群警察沖了過來,黑洞洞的槍口罩住了所有人。送貨與接貨的人都傻了眼,站在那里一動不動。警察們首先搜身,準備繳械。搜尋的結(jié)果,雙方都沒有帶武器,甚至連匕首都沒帶一把。
警察迫不及待地打開送貨人的箱子,里面空空如也。
帶隊的昂基局長氣得瞪圓了眼睛,對著蒙面人喊道:“把面罩都給我摘了,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對方很聽話,摘下了面罩,燈光下赫然都是萬達公司的人,帶隊的是吳敏努手下的另一名親信,叫姚大昌。
姚大昌笑著吹了一聲口哨,對昂基局長道:“我們在這里看夜景,難道不行嗎?”
昂基局長張了張嘴,氣急敗壞地問:“看夜景?為……什么帶這么多的鈔票?”
吳占也從緊張中緩解過來,他得意洋洋地笑道:“呵呵,哪國的法律規(guī)定,錢帶多了犯法?”
昂基局長被噎得直瞪眼,一揮手,喊了聲“撤”,帶著部下轉(zhuǎn)身離開了。
吳占望了望空箱子,又望了望姚大昌,揮手氣呼呼地道:“去問問老爺子,這演的究竟是哪出戲?將自己的兒子當猴耍,有意思嗎?”說完,一行人下山離去。
回到萬達公司,吳占發(fā)現(xiàn)吳敏努還沒有睡,正坐在辦公室里。
看著氣沖沖走進來的吳占,還沒等他說話,吳敏努就笑著說:“傻小子,今晚只是一次熱身行動,懂嗎?”
吳占有些不解,半夜上山,經(jīng)歷驚嚇,熱什么身?
吳敏努說:“我這樣做,就是為了驗證一下‘黑鷹’的情報是否準確?!?/p>
原來,吳敏努接到“黑鷹”的情報,說有國際刑警臥底在萬達公司,他一直半信半疑,因為他將自己手下的主要人物暗暗篩了一遍,感到并沒有什么危險人物,即使有,也讓自己干掉了。他一向以行事謹慎出名,思索再三,決定試驗一下,因此放出一條假消息,讓吳占帶著一群人去黑風崗接貨,如果途中一帆風順,說明“黑鷹”的情報有誤,萬達內(nèi)部沒有臥底;反之,就證明自己身邊確實存在臥底之人,需要趕快查個水落石出。
吳占一聽,老爺子分析得有道理,這樣看來,萬達公司確實有臥底,而且這個臥底地位還不低。
吳敏努不太喜歡去燈紅酒綠的場合,無論過去還是現(xiàn)在,他用這種方式表示著對死去的老婆的懷念。同時,他覺得,干他們這行的,無論如何不要有弱點被別人抓住,否則就會走到生命的盡頭。不過,這次他卻來到了“龍船花舞廳”,不僅來了,還叫了一個舞女陪舞。
這個舞女就是凌源。
凌源仍然風情萬種,那釅釅的笑聲如高腳杯中蕩漾著的紅葡萄酒,妖艷膩人。
兩人一曲跳罷,吳敏努大叫過癮,說幾十年都沒有跳過這樣過癮的曲子。
凌源聽了,膩膩地笑著道:“董事長寶刀不老,應該算是我遇到過的最棒的舞伴。”一邊說著,一邊將蛇一樣的身體纏繞在吳敏努身上。
吳敏努并沒有如吳占那樣顯露出厭煩的樣子,相反,他一只手摟著凌源細細的腰肢,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她露臍裝下那截白膩的皮膚,然后另一只手打了個響指。
尹欽跑過來,問:“董事長,您有什么吩咐?”
吳敏努對他笑了笑,說:“拿瓶紅酒過來,我想和美女一起喝一杯?!?/p>
尹欽答應著,讓侍者拿來了紅酒。
吳敏努揮了揮手,讓尹欽他們都走開了。
他和凌源選了一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一邊品著紅酒,一邊有意無意地問:“美女,你是哪兒的人啊?”
凌源用蘭花指掐著酒杯,瞥一眼吳敏努,做出不滿的樣子,嬌嗔地噘著紅唇道:“好沒意思哦,你們男人怎么開頭都愛問這些無趣的問題!”
吳敏努笑著道了聲歉,不再詢問她的家鄉(xiāng)住址,拿起酒杯碰了碰凌源的酒杯,兩人一飲而盡。
吳敏努旋轉(zhuǎn)著手里的酒杯,由衷地贊嘆道:“品美酒,對佳人,才是人生的幸事呢?!?/p>
凌源聽了,吃吃地笑著,眉風如水,朝著吳敏努蕩漾著。
吳敏努假裝沒看見,東張西望,突然話鋒一轉(zhuǎn),道:“我如果猜得不錯,美女真名怕是不叫凌源吧?”
凌源這次倒沒生氣,而是眨著涂著眼影的睫毛一笑,道:“進這個舞廳的女孩,誰報的是真名啊?”
吳敏努連連點頭,說:“這倒是實話,很多女孩到這里來,都另取了一個名字?!彼行┎凰佬模^續(xù)笑著試探,“美女,能不能告訴我你的真名啊?”
凌源柔媚地搖著頭,仍輕輕淺淺地笑著。
吳敏努問為什么。
凌源嬌嗲地道:“一般情況下,只有男人讓我高興了,我才會告訴他真名。”一邊說著,一邊將身體再次朝吳敏努身上靠過去,一張紅潤的嘴嘬著,很是迫不及待。
吳敏努呵呵一笑,興致很高地道:“美女真是個中高手啊,連我這老頭子都按捺不住了。走,我們找個地方重新認識一下。”
凌源眉眼一漾,聲音帶著無限的柔膩道:“你真壞!”
兩人說著,挽著胳膊離開了“龍船花舞廳”,上了車,向吳敏努的另一棟別墅飛馳而去。
到了那兒,吳敏努讓姚大昌等保鏢呆在外面,沒有吩咐不許進來。然后,他伸手對凌源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帶著她進入了自己的房內(nèi),“哐”的一聲關(guān)上了門,急不可耐地摟著凌源親吻起來。
凌源白了吳敏努一眼,柔膩地道:“色狼,去洗個澡嘛,人家等你?!比缓螅橐饩d綿地幫吳敏努脫起衣服,脫得只剩下一條內(nèi)褲,才一拍他的肩道,“去吧,嗯。”
吳敏努呵呵一笑,連忙走進浴室,關(guān)上門,里面響起了嘩嘩的水聲。
過了一會兒,吳敏努披著浴巾興奮地走出來,抱住凌源就親。
凌源吃吃地笑著,把嘴貼近他的耳朵,吹氣如蘭地說:“親愛的,閉上眼睛,我讓你睜開時才睜開,到時你會看到一個活色生香的人。”
吳敏努高興地點著頭,很聽話地閉上了眼睛,乖乖地躺在那兒。
但是,他突然感到額頭一涼,接著耳邊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響起:“好了,可以睜開眼睛了?!?/p>
吳敏努一笑,很聽話地睜開了眼睛。凌源身上的衣服并沒有脫,倒是手上多了一把槍,黑洞洞的槍口正頂在他的額頭上。
吳敏努傻了眼,呆呆地望著凌源,半天問道:“你……為什么?彭溫、肖達可、趙三高他們是你殺的?”
凌源狠狠地點了一下頭。原來,凌源到了“龍船花舞廳”,馬上就吸引住了那三個老色鬼的眼睛,三人每次來,都圍著凌源不停地大獻殷勤,如狗一樣討好她。開始,凌源陪著那三個老色鬼跳舞,三個家伙還文質(zhì)彬彬的,可不久就露出了本來面目,想和她上床。凌源沒有拒絕。第一個帶她去自己別墅的是彭溫。彭溫久在江湖上混,當然不可能為了美色而放松警惕,他讓人檢查了凌源,看她身上帶了武器沒有。凌源當然早已打聽清楚了他的做法,有備而來,怎可能帶著武器?她用的是彭溫的槍,也像對待吳敏努一樣,給他脫了衣服,待他進去洗澡的時候,就在他衣袋里掏出槍,安上消音器,藏了起來。等到彭溫洗好出來,依言閉上眼睛,再睜開眼時,一支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的腦袋,“噗”的一聲槍響,彭溫的腦袋上就多了一個彈洞。
肖達可和趙三高這兩個老色鬼也是這么死的。在他們的嘴里,凌源還套出了很多有用的信息,包括吳敏努住處的情況,吳敏努做了哪些生意。趙三高甚至許諾,如果凌源能跟他好,將來他會讓她當上萬達公司老板夫人。然后,他神神秘秘地告訴凌源,他和桑威、趙三高等人結(jié)盟的事情。為了挑起萬達公司內(nèi)部的紛亂,凌源偷來一部手機,將信息發(fā)給了吳敏努。本來,她是想等著吳敏努出手,將這四個家伙一一做掉的,誰知吳敏努遲遲不下手,彭溫、肖達可、趙三高又步步緊逼,防不勝防。于是,她干脆將計就計,將三人一一殺死,陳尸于安八山,嫁禍給吳敏努。
吳敏努不甘心地道:“苗倫也是你殺的?”
凌源狠狠地道:“不錯,這個家伙,他拿了你的錢,開始到處追查我,我不殺他,他就會殺我。”
吳敏努又問:“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是誰派你來的?”
凌源冷哼了一聲,說:“實話告訴你,我就是萬達公司創(chuàng)始人郭阿波的女兒郭韻,吳老賊,我是來找你報仇的!”
吳敏努睜大眼睛,有點兒不相信地看著眼前的女子,嘴里喃喃道:“怎么可能?郭韻,你沒有死?”
郭韻咬牙切齒道:“當年,你們用沉船的方法準備淹死我,想在精神上摧垮我爹??晌冶蝗司攘松蟻?,我爹讓我的奶媽悄悄帶著我去了海外,拜在一個擅長功夫的中國老人門下當了弟子。對外,我爹宣稱我已經(jīng)死了,給我發(fā)喪,燒紙錢,就是為了防備你們的追殺?!?/p>
吳敏努望著郭韻,哀嘆一聲,說:“說起來,我應該是你們郭家的恩人。當年,在你離開后,不知什么原因起了一場大火,燒死了你父親,還有你的親人,我是沒有辦法才接手萬達公司的。”說到這兒,他仿佛大事了了一般,很慷慨地道,“現(xiàn)在你回來了,我也可以歇息了,萬達公司仍舊歸你們郭家?!?/p>
郭韻當然不會相信吳敏努的話,她早已四處探訪,弄清了其中的內(nèi)幕。當年為了霸占萬達公司的產(chǎn)業(yè),吳敏努伙同彭溫、肖達可、趙三高、桑威,取得了郭韻父親郭阿波的信任,在萬達公司中摻入他們的股份。然后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吳敏努派出明赫、彭大頭、猴子、洪英瑞等人,蒙著面闖入郭家,殺害了郭阿波全家,又一把火燒了他們的房子,還有他們的尸體。明赫他們離開時,扔下一張紙條,上面寫著:郭阿波竟敢跟我們金三角為敵,死有余辜!
這些都是吳敏努提前計劃好的,和他當年燒死自己仇家的做法一模一樣,造成一種黑社會報復殺人的假象,蒙混過關(guān)。隨后,他們就順理成章地霸占了萬達公司。
郭韻眼中含淚,惡狠狠地道:“這些年,你們借著萬達公司,販毒、賣淫、賭博,無所不為。今天我學藝歸來,就是為了替我爹,還有我全家報仇?!闭f完,她一摳扳機,槍上裝有消音器,如同過去對付彭溫、肖達可、趙三高等人一樣,只聽“噗”的一聲響,吳敏努“啊”的一聲慘叫,翻倒在地。
郭韻還沒醒過神,躺在地上的吳敏努突然一個側(cè)翻跳起,手里拿著一把槍,指著郭韻,得意地道:“今天,就讓我送你去見你父母吧?!?/p>
郭韻急了,對著吳敏努又一次摳動扳機,只聽見槍響,卻沒有子彈飛出。
吳敏努哈哈大笑道:“臭娘們兒,虧你在外苦心學藝。知道嗎?那把槍里沒有子彈。”
原來,吳敏努早已懷疑上了郭韻,為了引誘她說出內(nèi)情,故意帶著她來到自己的別墅。當郭韻讓他洗澡,并替他脫掉衣服時,他猜測,郭韻這是想弄他的槍,所以將計就計,把一支提前備好的沒裝子彈的槍放在衣袋里,自己則假裝去洗澡,拿出預先藏在浴室里的槍……
吳敏努計謀成功,得意地哈哈大笑,舉起槍對著郭韻。他讓這個女子害慘了,日夜心驚,現(xiàn)在對方到了他手里,他就想好好地戲弄一番對方,出出心中的惡氣,然后再除掉她。
可是,就在吳敏努舉起槍的時候,窗玻璃“嘩”的一聲響,被打得粉碎,落了一地,一個黑衣蒙面人隨即翻窗進來,“啪”的一槍射向吳敏努。吳敏努雖然已老,卻身形滑溜如蛇,忙俯身一躥,鉆入桌底,頻頻射擊。
外面的保鏢聽到槍聲,醒過神來,在姚大昌的率領(lǐng)下,破門而入,然而,里面除了吳敏努,啥人也沒有。
吳敏努鐵青著臉站在房內(nèi),看著地上的碎玻璃,默默無語。
姚大昌上前道:“董事長,快追啊,不然那騷娘們兒就跑掉啦。”
誰知吳敏努冷笑一聲,半天吐出一句話:“她跑不了,我已經(jīng)在她身后給她安排了催命鬼?!?/p>
再說郭韻,意外得到黑衣人的相救,趁吳敏努躲避之機,她一個飛躍鉆出窗子,不敢久留,向著前面的小巷跑去。
跑了一會兒,只見一個人影閃動了一下,她以為是黑衣人,忙喊道:“謝謝你再次救了我!”
話還沒說完,只聽那人“嘿嘿”一聲冷笑,借著淡淡的月光,郭韻發(fā)現(xiàn)站在前面的不是黑衣人,而是尹欽。
尹欽舉著槍對準她,說:“吳董做事滴水不露,他引誘你進入別墅的時候,就擔心你會逃出來,因此讓我在這里等著?!?/p>
郭韻望著尹欽,她沒有想到,這個平日一臉正氣的人,竟然是吳敏努的暗探,深深地藏在“龍船花舞廳”里,打探著一切消息。
尹欽呵呵冷笑著說:“吳占回來后,吳敏努總感覺到他的兒子有些變化,很是不放心,就派我就近觀察,對外則宣傳說我是坤沙的保鏢,流落到了這里。我于是選了一個吳占挨打的時間挺身而出,救出了他,成了他的‘恩人’,也趁機接近了他?!闭f著得意地一笑,“誰知觀察了這么長時間,我發(fā)現(xiàn)吳占倒是他爸的兒子,而你,哼哼,卻讓人很懷疑?!闭f著緩緩地舉起了槍。
背后傳來了槍聲,尹欽感到渾身一震,他捂著胸口緩緩回身,看到一個黑衣蒙面人,手里拿著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尹欽慢慢倒下了,大口吐著鮮血,他不甘心地說:“你……究竟是誰?”
蒙面人蹲下身子,輕輕掀起了自己的面巾。在淡淡的月光下,尹欽看到了他的真面目,很是吃驚,然后腦袋一歪,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永安是一個九歲的小男孩,上小學三年級,很機靈也很頑皮。他一早起來就背著書包,高高興興地一個人向?qū)W校走去,剛走出家門,拐到街上不遠,一輛車沖過來,在他面前慢慢地停了下來。
永安站在那兒,眨著亮亮的眼睛好奇地望著汽車。他看到車門慢慢打開,從里面走出來一位很漂亮的阿姨,穿著白裙子,那笑像陽光一樣亮亮的。
阿姨看見永安,臉上的笑更明亮了,說:“呵,這不是永安小朋友嗎?”
永安很不高興地皺了皺鼻子,顯然為阿姨說他是“小朋友”而不高興,他辯白道:“我不是小朋友,我是一個男子漢,長大了也要像我爸爸那樣當警察局局長,拿著槍抓壞蛋。”說完,他手指伸出,指著那個阿姨,“啪”的在嘴里放了一槍。
阿姨又一次好看地笑了,連連承認錯誤道:“對,阿姨說錯了,永安是一個男子漢,跟你爸爸一樣,長大了也是警察局長,專抓壞人?!闭f完,她拿出幾塊點心遞給永安,很關(guān)心地問,“今天怎么沒人送永安去學校?”
永安沒有接餅干,他知道,陌生人的東西是不能吃的,那可是爸爸媽媽反復叮囑過的。他抬起頭,清脆地回答阿姨的另一個問題:“我爸爸忙,讓我自己去,一會兒就到了?!?/p>
阿姨聽了,皺著眉,很心疼地說:“那怎么行?來,我送永安?!?/p>
本來永安是不想上去的,誰知阿姨一笑,好像猜出了他的心思,說:“呵,男子漢的膽子怎么那么小,害怕阿姨是壞人吧?阿姨像壞人嗎?”
永安聽了,小臉紅了,很認真地望著阿姨,瞅了一會兒,咋看也不像壞人。再說了,永安也不想別人笑他膽小,就背著書包上了阿姨的車。阿姨看永安上了車,也坐上車,不一會兒小車消失在晨曦中。
一直到上午放學的時候仍不見永安回家,永安的媽媽急了,忙打電話給永安的爸爸昂基局長,讓他趕快回來,去學校接回孩子。等到昂基局長開著車急匆匆趕到學校時,老師告訴他,永安今天早晨就沒來學校,有一個電話來說永安生病了,給他請假,他們還以為是永安家長的電話呢。
昂基局長急了,查了電話號碼,不是手機打的,而是當?shù)氐囊粋€電話號碼。他找到那個電話亭查問是什么樣的人打的,對方搖頭,說沒有注意。昂基局長心里直發(fā)冷,臉色灰白,他最害怕的事情發(fā)生了,自己的兒子被綁架了。他額頭直冒冷汗,綁架的人是誰?是黑社會還是毒梟?自己最近幾年鐵拳出擊,可沒少得罪人。他老婆聽說這事后,一下子軟癱在地,號啕大哭起來,不停地喊著永安的名字。昂基局長讓人將老婆扶到屋里安慰著,老婆的哭聲慢慢小了下來。他也能集中精神開始思考問題了,最近接到萬達公司臥底的國際刑警發(fā)來的信息,萬達公司和金三角的毒梟將有一筆很大的販毒交易。過去,昂基局長雖然懷疑萬達公司有不法行為,可一直抓不到證據(jù),現(xiàn)在終于有了證據(jù),可以和臥底刑警里應外合,將犯罪分子一網(wǎng)打盡,從而將本市最大的黑幫毒瘤徹底挖掉??墒菦]想到,偏偏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出現(xiàn)了永安被綁架的事情,這該如何是好?
昂基局長想了想,馬上打通了副局長德邁的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德邁粗重的聲音,他開著玩笑問:“局長嗎?有什么指示?”
昂基局長顧不得開玩笑,說:“德邁,我現(xiàn)在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需要馬上處理,暫時不能去警察局,希望你能蹲守在局里,隨時應付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并和我保持聯(lián)系?!?/p>
德邁應了一聲:“是,局長?!币蚵犚姲夯珠L的話帶著驚慌,忙問,“只是,局長,您那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昂基局長覺得電話里一時說不清,就說:“永安不見了……具體細節(jié)嘛,見面再說。”說完,匆忙掛斷了電話。
昂基局長馬上行動起來,和老婆一起發(fā)動親戚鄰居四處尋找,運用網(wǎng)上關(guān)系到處搜索,可是半天下來仍是一無所獲,永安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般,不見蹤影。
他老婆絕望了,再次抱著永安的照片,喊著永安的名字,哭得死去活來,無論昂基局長怎么勸也無濟于事。
就在全家亂成一鍋粥的時候,昂基局長的手機響了,他忙打開,里面是一個陰沉沉的聲音:“你是昂基局長吧?”
昂基局長愣了一下,隱隱感到對方可能是綁匪,忙不迭地回答:“是的,我是昂基,請問你是誰?”
那邊的人冷哼一聲,說:“你先別管我是誰,先關(guān)心一下你的寶貝兒子,你的寶貝兒子現(xiàn)在我手里,我一個不高興,可能就會干掉他?!?/p>
昂基局長的老婆一聽,忙站起來,一把奪過昂基局長手里的手機,帶著哀求的聲調(diào)大聲道:“求你了,別傷害我的兒子。我求你了。”
昂基局長忙拿過手機,輕輕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讓她坐下,然后盡量穩(wěn)定情緒,在手機里沉聲問道:“你究竟想怎樣?”
手機那邊的人冷笑著說:“我聽說你很厲害,你的大名,讓黑道和毒梟們聽了一個個渾身顫抖,我非常不服,所以綁架了永安,想要驗證一下局長大人是否如傳說中的那樣具有神眼!從現(xiàn)在開始,如果在二十四小時內(nèi),你能找到永安,永安就活著。否則,就等于你是欺世盜名!欺世盜名的人,理應受到懲罰。”
昂基局長心里一驚,忙問:“如何懲罰?”
對方冷酷無情地說:“懲罰,就是等著給你兒子收尸!”
通話結(jié)束,昂基局長坐在沙發(fā)上,愣愣地一言不發(fā)。過了好一會兒,他一咬牙站了起來,告訴老婆,自己要到警察局去。
老婆急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喊道:“你……不要我們的兒子啦?”
昂基局長拍了拍老婆的肩膀,說:“我怎么會不要我們的兒子呢?放心吧,我會想辦法把他救出來的?!闭f完,轉(zhuǎn)身走出了家門。
說實在話,他說這話時,沒有絲毫的把握,更別說說服老婆了。站在門外,聽到里面?zhèn)鞒隼掀沤^望的號哭,他的眼淚也流了出來。
到了警察局,不見德邁的影子,昂基局長很生氣,拍著桌子,叫一個警察去德邁的辦公室找他。
過了一會兒,那個警察匆匆跑來告訴昂基局長,德邁副局長不見了,屋子里亂糟糟的,顯然出現(xiàn)了不正常的事情。
昂基一聽急了,快步跑到德邁的辦公室,發(fā)現(xiàn)房子里果然亂糟糟的一片,被子也沒疊好,枕頭落在地上。桌子上放著一張紙條:你們的副局長已經(jīng)被我們綁架了。要他的命,你們就別胡來,好好地呆著。
看樣子,綁匪是用麻藥或者麻醉槍弄昏了德邁,然后將他綁架走了,不然,警察局的人不可能沒聽到任何聲音!這些綁匪,簡直無法無天了!
博德市西邊的樹林中,有一座廢棄的小樓,顯得很荒涼,有蝙蝠在里面呼呼地飛舞,掃下很多灰塵。
永安被帶到這兒已經(jīng)大半天了,沒吃沒喝的,又饑又渴,他哼哼唧唧地哭著,眼睛都紅腫了。
早上“接走”永安的那個阿姨不再是原來陽光滿面的樣子,而是非常兇狠,她眼睛一瞪,大吼道:“再哭,再哭就割了你的舌頭?!?/p>
永安嚇得不敢哭了,用手捂著嘴。他的眼睛里淚水不斷地滾出來,順著臉頰滑下。
就在這時,小樓的下面隱隱傳來響聲,那個女人大吃一驚,忙站起來俯身從窗子向下望,原來是一個拾荒者在撿拾廢鐵,那人手里提著一個塑料袋,一晃悠一晃悠的。
永安看見女人趴在窗口向下望,背對著他,他眼珠兒一轉(zhuǎn),悄悄爬起來,偷偷地向門口跑去。
女人聽到響動,回過頭看到這種情況,急了,沉聲喝道:“想死?快回來?!?/p>
永安不但沒有停下來,反而跑得更快了。
跑出門后,小家伙沿著樓梯朝下跑,邊跑邊尖聲大喊:“救命啊,快救命啊!”
女人顯然沒有想到,這么一個小小的孩子竟然有這么一招,她掏出手槍對準永安,卻又不敢開槍。她清楚,槍聲一響,驚動其他人,她自己也跑不了,一定會被抓住的。她咬著牙,惡狠狠地罵了聲“小鬼”,收起手槍,跟在后面追了下去。
永安沿著樓梯飛快地跑著,聽到上面?zhèn)鱽怼班忄狻钡穆曇簦滥莻€阿姨追了下來,于是跑得更快了。正跑著,突然前面站著一個人,伸著雙手,攔住了他的去路。他嚇壞了,抬頭一看,驚喜地叫道:“叔叔,有人要殺我!”
站在他面前的原來是德邁。過去,星期天時,永安沒事了,經(jīng)常跟著爸爸去警察局玩,有時德邁叔叔還逗著他玩,問他在學校做檢查沒有,問他考試多少分。他特別喜歡德邁叔叔,每次去都要跑到德邁叔叔的辦公室玩一會兒。他沒有想到,德邁叔叔竟然出現(xiàn)在這里,一定是來救他的。
永安指著上面說:“有個阿姨在上面,很壞很壞,要割我的舌頭?!?/p>
德邁聽了,掏出手槍,拉著永安躲到樓房的一個拐角處,悄悄地朝著樓梯窺視。
不一會兒,那個女人出現(xiàn)了,正在朝四處看,嘴里大聲恐嚇著說:“出來,小家伙,我看見你了?!?/p>
永安嚇壞了,朝后縮著小小的身體。
德邁悄悄舉起槍,指著那個女人大喊道:“站住,放下槍?!?/p>
女人慢慢回過身,看到從拐角走出來的德邁和永安,愣了愣,然后放下槍,乖乖地伸出手,讓德邁戴上了手銬。
永安那個高興啊,沖上前指著女人大聲喊道:“壞蛋,你是一個大壞蛋!”
德邁拿著槍,押著女人,帶著永安下了樓。
樓下停著德邁的車,德邁向那個女人點了點下頜,厲聲命令道:“進去!”
女人乖乖地進去了,低頭不語,不時抬頭看看他們。
德邁把永安放在前面的座位上,自己一躍上車,開著車子飛離了廢棄的小樓。
車子越走越荒涼,越走越偏僻。永安急了,忙在一邊提醒道:“德邁叔叔,您走錯了?!彼耄骄炀值穆凡皇亲哌@邊啊,應該朝著那邊走的。
德邁笑著說:“沒錯,走這兒近,路也好走?!闭f完,拍著永安的臉,“很快就會到警察局了,永安也很快能見到爸爸了。”
永安很高興,他想,見到爸爸,再抓住一個壞人,爸爸肯定會表揚他,會說“我們的永安真厲害,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車子到了一棟樓房前停下,德邁讓那個女人下來,也讓永安下來。
永安下車后,眨著大大的眼睛四處觀察,這里不是警察局?。〉逻~叔叔怎么將自己帶到了這里?
德邁親切地說:“永安,叔叔怕你肚子餓了,所以先到我的一個朋友家里,讓你吃飽了肚子再回家。”
永安一聽,肚子真的咕咕地叫了起來,便跟著德邁一起,推搡著那個女人上了樓。
這兒靜靜的,好像沒有人居住。到了一間房子前,德邁開了門,里面空空的。永安朝里面望了望,無來由地有點兒害怕,向后不停地退著。
德邁惡狠狠地一把揪住永安的脖子,說:“小鬼,你給我進去。”說著將永安提溜了進去,扔在地上。
女人也進去了,手銬被打開,她和德邁相互看著,哈哈大笑起來。
永安瞪著德邁,不相信地說:“你……也是壞人?你是一個大壞蛋?!闭f著爬起來,飛快地跑過去開門。
可是,永安快,德邁更快,他跑過去一把箍住永安,讓那女人拿根繩子過來,把永安的手腳綁住,然后站起來拍了拍巴掌,說:“這小家伙鬼得很,千萬不能大意。”
女人用嬌媚的聲音問:“德邁,你怎么到了這里?”
德邁這才有空談起自己的事情,原來他并不是被綁匪綁了,而是自己將辦公室悄悄布置了一番,弄出一個遭綁架的場面,然后寫了一張條子放在桌上,悄悄開車來到這里。他討好地對女人道:“我猜想你如果綁架了這個小鬼,一定會來這里,我有點兒不放心,就趕來了!”
女人帶著甜膩的眼神看了德邁一眼,擔心地問:“事情成功后,你回到警察局怎么交代?總不能說綁匪發(fā)了善心,把你給放了吧?”
德邁得意地說:“我已經(jīng)想出了辦法,到時就說我趁著綁匪不注意,逃了出來?!?/p>
德邁話剛說完,只聽見外面一個聲音冷冷地道:“不用找借口了,你以后也沒有找借口的機會了。”
眨眼間,一個黑衣蒙面人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德邁和女人皆是一愣,快速站起。
還是女人反應靈敏,她忙跑到永安跟前,抓起永安,威脅黑衣人道:“你別高興得太早了,你相信不相信,我會一槍崩了這個小鬼,讓你什么也得不到?!?/p>
蒙面人呵呵一笑,毫不在意地聳聳肩,說:“敏燕,虧你長了一副好皮囊,卻笨死了。我和那小鬼毫無瓜葛,拿他威脅我,你想錯了。”
是的,這個女人就是敏燕!
敏燕不是什么舞女,或者說,她本來不是干舞女職業(yè)的,她是一個黑社會殺手,很少有人知道她的本來面目??墒牵瑓敲襞瑓s知道她,找上門來,答應她,將給她一大筆錢。作為一個黑社會殺手,敏燕知道,對方不會白白給她錢的,一定是有重要任務交給她完成。果然,吳敏努告訴她,現(xiàn)在萬達公司的生意越做越大,有不少人盯上了他的公司,他希望敏燕假扮舞女,在“龍船花舞廳”潛伏下來,這里是銷金窟,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會出現(xiàn),希望她能隨時等候自己的指令,完成自己需要她完成的任務。敏燕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于是,她進入了“龍船花舞廳”,很快又將德邁拉下水,隨后開始尋找殺死彭溫、肖達可、趙三高的殺手。這三個家伙,在哪個舞女跟前不是像泡泡糖皮一樣黏著人家?在她面前也是這樣,因此,她一直沒弄清是誰做的。隨后,她接到一個新的任務,殺死明赫,嫁禍女殺手。她將這個任務完成得十分利索,得到了吳敏努的夸獎?,F(xiàn)在,她接受的任務是綁架永安,將昂基局長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尋找孩子上來,為萬達公司的行動創(chuàng)造有利條件……
聽了蒙面人的話,敏燕笑了一下,將槍口頂在永安的額頭上,說:“是真的嗎?那我就試試看?!?/p>
蒙面人一驚,立馬站住道:“難怪姓吳的讓你在‘龍船花舞廳’當臥底,原來你腦子不笨啊。你想怎么樣?”
敏燕厲聲道:“放下槍,不然我一槍打死這小鬼?!?/p>
蒙面人長嘆一聲,把槍扔下了。
敏燕對站在旁邊的德邁一擺頭,示意他把地上的槍撿起來。就在德邁俯身拾槍的時候,他聽到身后傳來一聲槍響,接著一聲慘叫。他忙回頭,只見敏燕緩緩倒下,她的額頭上多了一個彈孔,子彈不是從前面打進去的,而是從后面。
敏燕的身后站著一個人,德邁見過,是“龍船花舞廳”的舞女凌源。
看著躺在地上已經(jīng)死去的敏燕,德邁簡直瘋狂了,舉起了手槍。德邁之所以心甘情愿替吳敏努做眼線,就是為了敏燕。當他第一次去“龍船花舞廳”,摟著敏燕跳舞時,就被敏燕的妖媚所迷惑,兩個隨即滾到了一起。隨著時間的延續(xù),他覺得他再也離不開敏燕了,包括她的妖艷,她的柔膩,也因此,當敏燕提出讓他做吳敏努的臥底時,他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他不是為了錢,他想弄錢,方法多得很,他是因為敏燕。他當臥底只有一個條件,敏燕屬于他。在得到吳敏努的許諾后,他死心塌地地當起了“黑鷹”,將自己知道的消息源源不斷地傳給吳敏努?,F(xiàn)在,敏燕死了,躺在地上,眉心汩汩地流著血,他不由恨得身體發(fā)顫,用槍對準了凌源。他當然不知道對方其實叫郭韻,惡狠狠地喊道:“你去死吧?!?/p>
德邁的動作顯然遲了,黑衣蒙面人凌空一腳,將他的手槍踢飛。還沒等他明白過來,他的手腕上已經(jīng)多了一副手銬。
德邁望著手上晶亮的手銬,愣怔了許久,對黑衣蒙面人問了一句話:“你也是警察?”
蒙面人點了點頭。
德邁仍不死心地問:“你就是國際刑警組織安插在萬達公司的臥底?”
黑衣蒙面人沉聲道:“‘黑鷹’,你猜對了。”
德邁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是的,我是‘黑鷹’,我是敏燕的‘黑鷹’?!闭f著,再次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敏燕,眼淚滾落下來。
突然,德邁回身朝蒙面人沖過去,戴著手銬的雙手鷹爪一樣張開,狠狠地朝著蒙面人的臉上抓去,瘋狂地叫道:“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誰!”
蒙面人忙朝旁邊躲閃。誰知德邁這一招竟然是虛的,他算準了蒙面人會躲閃,他并沒有繼續(xù)沖向蒙面人,而是沖向了門外。在蒙面人和郭韻都準備開槍時,德邁跳起來,從樓外的窗戶飛了下去。
蒙面人和郭韻跑過去,朝窗外一看,德邁如一只麻袋,重重地砸在地上,一動不動了。他們沖下樓,跑到德邁身邊,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這個家伙,竟然為他的情人敏燕殉情了。
金三角的貨物終于送來了,選定今晚午夜時分交貨,地點就在城西郊外的松樹林里,過時不候。因為那邊的毒梟說,他們擔心現(xiàn)在警察局搜捕得厲害,稍有風吹草動,就會全盤皆輸。尤其那個昂基局長,據(jù)道上的朋友說,簡直就是販毒分子的克星,有很多販毒分子就栽在昂基局長手里。
吳敏努聽了,呵呵大笑,得意地說:“你們無須擔心,按時送貨過來就行了,我早有準備,讓人把昂基局長的兒子綁架了,現(xiàn)在的昂基,為了兒子已經(jīng)顧頭不顧腚了,哪還有工夫抓毒販?”
吳敏努準備派吳占去接貨,卻不見吳占的影子。他氣呼呼地在辦公室里轉(zhuǎn)著圈子,罵道:“臭小子,也不知道這會兒黏著哪個女人了?離開時竟然連個電話也不留!”
一直到傍晚,吳占的電話才接通。
吳敏努正在氣頭上,厲聲問道:“你到哪兒去了?”
吳占在那邊怯怯地說:“我到了香港,現(xiàn)在有事,正忙著呢。”
吳敏努一愣,大聲道:“忙什么?臭小子,不會是為了追哪個女人吧?”
吳占說:“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想出來散散心,尹欽死后,我心里很難受,可是又怕您不答應,所以就悄悄出來了,準備到了地方再打電話的。”
吳敏努聽了,心里的火氣消了下去,剛準備安慰吳占幾句,卻隱隱聽到女孩子甜膩膩的笑聲:“誰的電話啊?”
吳敏努剛剛消下去的火又騰地沖了上來,在手機里大吼道:“臭小子,你遲早會毀在女人身上的?!?/p>
那邊傳來吳占不高興的聲音:“我自己出來散散心都不行嗎?”
吳敏努嘆口氣,自言自語道:“好吧,看樣子今晚老子得親自出馬了。”
吳占聽了,忙問:“父親,您到底有什么事?”
吳敏努說:“那邊貨物來了,量大,讓別人去,我哪能放心?我本來想讓你去的,可現(xiàn)在你在香港,我只能親自出馬了?!?/p>
吳占愣了一下,信誓旦旦道:“我明天一準趕回來,還是讓我去吧?!?/p>
吳敏努說:“不行,買賣今晚一定要完成,不然沒有時間了。”
通話結(jié)束后,吳敏努嘆息一聲,叫來姚大昌,吩咐了一番,帶著一隊打手坐上車子,趁著夜幕向城西駛?cè)ィ芸煅蜎]在夜色中。
吳敏努和金三角毒梟選中城西郊外,是因為這里離城較遠,警察一般不太重視,再加上這兒樹木濃密,雜草叢生,更易于隱蔽。
車子在山間公路上行走,夜鳥不時在樹上撲棱一下翅膀,或者發(fā)出“哦”的一聲怪叫,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幾輛車子到了林子盡頭,停下來,當頭的是吳敏努,他戴著一頂寬沿禮貌,帽檐扣得很低,自始至終一言不發(fā),只是對著身后的姚大昌揮了揮手。
姚大昌見了,回頭對后面的打手們輕聲喊道:“別弄出響聲,跟緊點兒,快!”
眾人一聽,都緊緊地跟在他后面,悄無聲息地向前走著。
沿著密密麻麻的樹木雜草,翻過一個小小的山頭,前面就是接貨地點。一棵大歪脖子松樹,在月色下虬枝盤曲,如鐵鑄的一般。松樹下面是一塊大老虎石,長得也如一頭臥著的老虎。
吳敏努帶著手下人,來到大老虎石旁隱蔽好。他再次對姚大昌點了點頭。姚大昌知道,行動開始了,于是把手指塞進嘴里,對著夜空發(fā)出“稀溜溜”的哨音,那聲音尖厲,清脆,在夜空中久久盤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夜鳥受驚發(fā)出的聲音。
樹林里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聲音。等了一會兒,姚大昌回頭對吳敏努輕聲道:“老板,看樣子情況有變?!?/p>
吳敏努仍蹲坐在那兒,黑衣黑帽,一動不動,石雕一般。
就在這時,樹林里也傳來尖厲的鳥叫聲,三長一短。
吳敏努向姚大昌點了點頭。
姚大昌又一次把手指塞進嘴里,發(fā)出三短一長的口哨聲。那邊靜止了一會兒后,回應了兩聲口哨。
姚大昌滿臉是笑,回頭對吳敏努道:“老板,是他們,他們來了?!闭f完,對著樹林里沉聲道,“朋友,怎么不出來?”
那邊回答道:“怕夜貓子咬?!?/p>
姚大昌應聲道:“夜貓子不咬虎豹,只吃老鼠?!?/p>
暗號再次對上,吳敏努站起來,長吁了一口氣。
姚大昌也站起來,對著樹林子道:“朋友,按照你們的要求,拿的都是鈔票,出來交貨吧?!?/p>
隨著叫聲,一群人慢慢走了出來,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個袋子,最前面的是個大胡子,他提著袋子,慢慢走過來,放在姚大昌面前,打開,手電光下是白花花的海洛因。
姚大昌很老練地撮了點兒放在嘴里嘗了一下,回頭道:“老板,正宗貨?!?/p>
吳敏努身后的一群打手,每兩個抬著一個皮箱,在吳敏努的示意下,將皮箱抬到大胡子面前,打開,一摞摞都是嶄新的緬幣。
大胡子笑了笑,拿了票子在手里使勁地捏了捏,輕輕地點了點頭,說:“吳老板果然誠信,沒用假幣?!闭f完退后幾步,一擺手,隊伍里燈光大亮,罩住了吳敏努的隊伍。
大胡子突然舉起槍吼道:“舉起手來,你們被捕了?!?/p>
姚大昌以為對方想黑吃黑,忙道:“你們壞規(guī)矩,想……想搶錢?”
大胡子呵呵一笑,扯下臉上的胡子,帶著譏諷的語氣道:“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我就是昂基,你們想要弄得焦頭爛額的昂基?!?/p>
吳敏努的手下一聽,立刻炸了,尤其是姚大昌,舉起槍就向昂基射擊。
只聽“啪”的一聲槍響,姚大昌一聲慘叫,握著被打斷的手腕,“哎呀哎呀”地叫喊起來。昂基局長撿起姚大昌的槍,兩個警察沖上前,將他逮住。
昂基局長大吼道:“誰想替吳敏努賣命,就是這個下場!”
打手們一見,一個個渾身顫抖,急忙放下槍,按照命令蹲在地上,舉著雙手。
吳敏努見勢不妙,轉(zhuǎn)身想跑,昂基局長眼疾手快,沖上去伸腳一絆,吳敏努“哎呀”一聲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昂基局長撲上去,一把抓住他道:“吳老板,這回你還有什么話說?”
吳敏努極力掙扎著,禮帽落地,露出本來面目,雖然他和真正的吳敏努有點兒相似,可缺少吳敏努的那種霸氣,顯得很是油滑。這會兒他被昂基局長抓住胳膊,戴上手銬,更是齜牙咧嘴,哇哇直叫。
昂基局長在燈光下仔細打量著那個人,問道:“你不是吳敏努!快說,吳敏努呢?”
那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我是吳敏努找的替身,每次出門我都扮成吳敏努的樣子走在前面,吳敏努則扮成一個打手,跟隨在隊伍的最后面?!?/p>
昂基局長急了,忙把所有的打手集中起來,一一辨認,卻沒有一個是吳敏努。
一個打手說:“剛才槍響時,有個人跑了,飛快地跑到林子那邊去了?!?/p>
昂基局長聽了,氣得大罵道:“老狐貍,看你往哪兒跑?”他安排人押送這些販毒分子回去,自己帶著幾個人,沿著吳敏努逃走的方向追去。一直追到天亮,仍然不見吳敏努的影子。
吳敏努再次消失了。
原來,這次吳敏努并沒有按直線逃跑,他知道,他的手下不久就會供出他,警察很快會追上來。所以,他跑了一會兒,馬上改換一個方向,朝著另一個方向跑去。他想,博德市是回不去的了,萬一不行,只有偷越國境。
他跑了一氣,窩在草叢里悄悄地窺視外面。他知道,此時不能亂跑,否則,在這深林里會迷失方向,最終會活活餓死。
天慢慢亮了,他吁了一口氣,還好,警察一直不見出現(xiàn),他算是逃脫被抓的命運了。
他站起來,伸了一下酸疼的腰,朝邊界那邊悄悄地走過去。
剛走幾步,前面人影一晃,攔住了他的去路。他一驚,輕聲問道:“誰?”
一個人慢慢走出來,在薄薄的霧氣中,由一個模糊的影子慢慢變得明顯,再明顯,最后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竟然是吳占!
“兒子!”吳敏努擦了一把汗,驚訝地問,“你……不是在香港嗎?”
吳占搖頭道:“我并沒有去香港,我一直埋伏在這兒等你,等著你落網(wǎng)!”
吳敏努愣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為什么警察將自己此次行動掌握得如此到位,分毫不差,原來是自己的兒子供出去的。他都快氣瘋了,狠狠地罵道:“畜生,我可是你父親!”
對方冷聲道:“我不叫吳占,也不是吳占,我的真名叫周天?!?/p>
“周天?那我兒……吳占呢?”吳敏努紅了眼睛,也顧不得危險,沖過來大聲問。
周天冷笑道:“吳占在國外學習時,仍然不改胡作非為的惡習,被國際刑警秘密逮捕,現(xiàn)正在監(jiān)獄里服刑。從他的供述中,國際刑警組織掌握了萬達公司的內(nèi)幕,以及你們犯罪的事實。為了獲取證據(jù),他們想要找一個人假扮吳占到萬達公司臥底。我,就是他們千挑萬選出來的那個人……”
周天是中國云南人,警校學生,住所靠近緬甸,熟悉緬甸的一些情況,最主要的是長得和吳占非常相似。周天愉快地接受了國際刑警組織的任務,只有一個要求,希望能調(diào)看吳占的所有案卷。國際刑警組織滿足了他的要求,他拿著吳占的材料,仔細研究,細心揣摩吳占的為人、吳占的習慣,并且扮作監(jiān)獄警察進入監(jiān)獄,就近觀察吳占的舉止言行,掌握他的特點、個性。經(jīng)過半年的觀察學習,周天幾乎將吳占的舉止行為學了個十足。為了聲音像吳占,他甚至拜了一個口技大師為師,學習口技,模仿吳占的聲音、說話的樣子,覺得差不多了,他才扮作吳占來到緬甸,出現(xiàn)在吳敏努面前。
至于救助郭韻和永安的蒙面人,以及擊斃尹欽的蒙面人,都是周天裝扮的。
這次販毒,為了逼迫吳敏努親自出馬,落入法網(wǎng),周天躲藏起來,在電話里告訴吳敏努,自己去了香港。至于手機里的那個女人,當然是郭韻了。
吳敏努聽了周天的敘說,眼中噴火,自己的一個商業(yè)帝國夢,都是因為這個人而毀滅。他不顧一切地舉起了槍。
“放下槍?!币宦晪珊软懫?。
吳敏努聽出聲音是郭韻的,知道對方的槍口已經(jīng)指著自己,但他沒有回頭,而是掉轉(zhuǎn)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哈哈大笑道:“想要抓住我,你們做夢吧!”
就在周天和郭韻一愣神的當口兒,吳敏努猛地一蹲身,在地上一滾。他的槍響了,對準郭韻射出了一顆子彈。老奸巨猾的他知道,周天和自己面對面,一定高度警惕著。郭韻卻不一定,因為她在自己身后,不會那樣全身心戒備的,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自己會對她開槍。
郭韻感到身體一顫,胸口噴出鮮血,她怒罵一聲:“魔鬼!”手里的槍和周天的槍幾乎同時響起。
吳敏努連連中彈,倒在地上不動了。
周天撲向郭韻,抱起她。
郭韻胸口血色彌漫,眼光已經(jīng)散亂,她輕聲道:“我們相約,到時去你的國家,那邊多安靜啊,可惜……我要……失約了……”
周天流著淚安慰她道:“郭韻,你一定能好的,我們已經(jīng)約定了的,到時去中國,在那里過上幸福安寧的生活,一定能的?!?/p>
郭韻輕聲道:“我知道……我不行了,真可惜……”停止了呼吸。
周天看著她,看著她花瓣一般的嘴唇變得煞白,淚水滾涌而出。他開始幫助郭韻從彭大頭的陰謀中逃出,也是本著同仇敵愾的想法;后來,他慢慢喜歡上了這個女孩,這個年齡不大卻身如漂萍的女孩。尤其后來,兩人同生共死中,他更是感覺到,自己心中放不下郭韻了,他也從她的目光中看到了濃濃的愛意。他們相約,她到時跟著他去中國,過平靜美好的日子。可是,現(xiàn)在一切都結(jié)束了,約定也凋謝了。
他大喊道:“郭韻,郭韻,我愛你!”
他聽說,人死的那刻,還有一些身體細胞沒有充分死亡。他希望自己的喊聲能讓郭韻在死亡的最后時刻感知到。
郭韻沒有感應,唯有眼角流出了兩滴眼淚,晶瑩的眼淚。
周天抱著郭韻的尸體,就那樣坐著。那一刻,他更憎恨黑社會,憎恨犯罪分子,如果沒有這些人,郭韻這會兒一定仍然站在他面前,睜大眼睛看著他道:“真的,我可以跟著你一起去中國嗎?”
幾天后,博德市居民在電視上看到,萬達公司灰飛煙滅,博德市最大的黑社會毒瘤被剜去,那個勇闖虎穴做臥底的人,竟然是一個中國警校的學生,叫周天。而彼時,周天已經(jīng)抱著一個骨灰盒,坐著飛機,朝著祖國的方向飛去。
他按照諾言,帶著郭韻去他的故鄉(xiāng),那里一片安寧,花開如海,一定是郭韻最喜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