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如歌

“一定要記??！”

晚飯后，我領著三歲的外孫出外散步。正要過馬路時，紅燈亮了。我繼續(xù)往前走，小外孫卻一把拉住我，大聲地說：“公公，不能走！”我看了看馬路周圍，正好沒有車，便安慰他：“不要緊，沒有車?！边€要走。孩子急了，指著紅燈認真地說：“老師說，紅燈停，綠燈行，一定要記住?！庇谑?，我停下腳步等綠燈亮了才走。孩子笑了，我也笑了。（2003年5月5日）

“是九十九歲！”

小外孫問我：“公公，我一百歲，你幾歲？”我說：“一百六十歲。”他又問：“婆婆呢？”我告訴他：“156歲?！薄澳敲矗彼謫枺骸皶詴阅?？”曉曉是他的妹妹，比他小一歲。我說：“也是一百歲?！彼⒖碳m正說：“不對，是九十九歲?！保?003年5月5日）

藏? 傘

今晚冒雨送家鄉(xiāng)剛帶來的包子、牛肉等物給孫女。聽說我來了，小孫女竟隨她媽媽到樓下迎我。這還不算，我要回家了，她撲在我懷里央求說：“爺爺，今晚不走，好嗎？”好不容易說服了她，答應明天再來看她。這時，她看見媽媽拿傘給我，竟一把搶過傘，又趕緊到房間里藏起來。太可愛了，我忍不住一把抱過才三歲的小孫女吻個不?！?004年1月15日）

“你逗我？”

小孫女今年才三歲，都以為她是乳臭未干，還在牙牙學語的稚童。近日發(fā)生兩件事，讓我知道，不可小看。

兒子不與我們住在一起，每晚只要有時間，我都喜歡與小孫女通通電話。而每次通電話，小孫女總要提出：爺爺，明天你來看我！我雖口頭答應，真正兌現(xiàn)的卻不多。這次不同了，聽我答應后，她居然強調(diào)說，爺爺，明天你一定要來??！“一定”二字，使我怦然心動，覺得再不可失信于孩子了。

第二天，我去了。聽到我在樓下叫她，她居然從五樓沖下來接我。到了家中，她忙不迭地端小椅子給我坐，拿拖鞋給我換，找飲料給我喝，然后撲入我的懷中。我不停地吻著她的小臉，吻著吻著，心中萌生一個念頭，故意推開她說，爺爺要走了。她連忙說，爺爺不走！我又說，爺爺要走了。她又說，爺爺不走！到第三次，她不再攔我了，卻說了一句令我想不到的話：“爺爺，你逗我？”

我笑了，小孫女更是笑得像一朵花！（2004年1月24日）

“我們的春天到了！”

晚飯后，與老妻攜小孫女在五臺山體育場散步。妻指著路邊剛長出來的小黃花叫小孫女看，她看了脫口歡呼：“我們的春天到了！”（2005年3月19日）

媽? 媽

每一個孩子都愛自己的媽媽，這是人類的天性。孫女曉曉也是如此。記得她第一次離開媽媽到我們這里睡覺時，奶奶幫她洗腳。洗著洗著，她忽然哭了起來，問她：“哭什么？”回說：“想媽媽了?！蹦且煌?，奶奶哄她好久，才好不容易把她哄睡著。此后，孫女雖然習慣了在我們這里住宿，但每晚臨睡前必須與媽媽通次電話，才能安然入睡。

就這樣一個無限眷戀媽媽的孩子，今早忽然說出一番令我和老伴嘖嘖稱奇的妙語。吃過早飯后，我要送她去幼兒園了，她像想起什么似的說：“上過中學我就要上清華大學了?！?/p>

奶奶問她：“知道清華大學在哪里嗎？”她說：“知道，在北京！”

奶奶逗她說：“到北京上大學就要離開媽媽的，怎么辦？”

萬萬想不到小孫女竟堅定地說：“每個人長大了都要離開媽媽的，媽媽也離開了她自己的媽媽！”（2005年4月21日）

兒? 歌

小外孫海馬新近學會一首頌揚烏鴉也知反哺之恩的兒歌：

“路邊開滿野菊花呀，飛來一只小烏鴉。不吵鬧也不玩耍，急急忙忙趕回家。它的媽媽年紀大呀，躺在窩里飛不動啊。小烏鴉叼來蟲呀，一口一口喂媽媽。多么可愛的小烏鴉啊，我們都要學習它，飛來飛去不忘記呀，媽媽把它養(yǎng)育大！”

最感動人的是小外孫吟唱時的神情：嚴肅、認真，而且眼含熱淚。顯然，他已懂得歌詞的意思。聽著孩子在深情歌唱，全家人都不講話，都在感動地聽，一股看不見的熱流在大家心中奔流……（2005年4月25日）

孫女講的笑話

五歲的孫女曉曉平日喊比她大一歲的海馬為“馬哥哥”。今天全家團聚時，她大聲地說，我給大家講一個笑話。她懂什么叫笑話嗎？她要講什么樣的笑話呢？我們都靜下來聽她說。

曉曉眉飛色舞地開講了——

那一天，我與馬哥哥玩捉迷藏，馬哥哥躲起來讓我找。他躲到床肚里，我一下子就找著了。最好玩的是，我掀起床單拍拍馬哥哥的肩膀，他大聲地說：“我不在！”

全家人聽了哄然大笑。我在大笑之余有說不出的快慰：為孫女的小小年紀就有聰穎過人的幽默感，為小外孫的掩耳盜鈴式的天真。（2005年8月21日）

“請把電燈關(guān)上”

做父母的最希望孩子睡好，偏偏小外孫每天睡覺，都要爸爸媽媽費一番口舌。有一晚，女兒幫助才上幼兒園的兒子洗臉洗腳后，送到床上安置好，又回自己的房間做事。隔了一會兒，她估計孩子睡著了，但還是有點不放心，就與女婿一道到孩子的房間看看。他倆輕輕打開燈，見孩子果然端端正正睡著了，很高興。于是準備退出房間，不想這時候孩子忽然講話了：“請把電燈關(guān)上?！保?005年8月24日）

“你不可隨地小便！”

海馬上小學后越來越懂禮貌，進步明顯。比如，進門時知道讓大人先走。有一次，宿舍樓門開了，許多人要上樓，他居然退讓一旁，小手做一個“請”的姿勢，對六樓的老鄭說：“奶奶，您先走！”眾人見了，異口同聲夸個不停。

但他畢竟是小孩，要把不良習慣都改過來非一日之功，隨地小便即為其中之一。我們糾正過他，有些效果，但不太顯著。他的理由：“我急了，等不及?！边@一天放學時，他像小馬駒撒歡，把書包往我手中一塞，一個人在前面飛奔，一眨眼不見了。等我趕上他，卻見幾個小同學圍著他，像斗爭地主似的你一言我一語地批評不停。見我來了，有一個男孩迎上來說：“爺爺，他是哪個班的？竟隨地小便！”還有一個女孩，伶牙俐齒，一看就是個厲害角色。但見她指著海馬嚴肅地說：“不但隨地小便，還在人家窗外小便！”海馬自知理虧，咬著嘴唇，一言不發(fā)。見我來了，放聲大哭：“我急了！”小同學們馬上又要駁斥他，我趕緊搶在前面，先表揚孩子們：“你們提的意見很好！”然后又對海馬說：“以后要小便了，要么去學校的廁所，要么堅持一下，到家里衛(wèi)生間，不可隨地小便。能做到嗎？”他點點頭。那些孩子見他接受批評，也就放開他，高興地散開了。

這一次遭遇對海馬真是刻骨銘心。最妙的是，就在這天晚飯后，我?guī)ШｑR和曉曉到五臺山體育場散步，曉曉忽然說：“爺爺，我要小便。”她邊說邊蹲在地上小便。海馬見了立刻批評說：“曉曉，你不可隨地小便！”

見此情景，我心中真是樂開了花。（2006年4月4日）

韶光易逝

一般說來，感嘆時光易逝的總是成年人，特別是老年人。最近發(fā)現(xiàn)，才上小學一年級的海馬，卻不止一次感慨時間過得太快。有一天傍晚，他忽然大聲喊：“婆婆，又是一天過去啦！”驚呼中夾有沉痛意味，令人意外，更令人吃驚。當真這么小的孩子就能有如此深沉的人生思索？

我注意觀察，很快發(fā)現(xiàn)了秘密——

他總是在星期日晚感慨時間過得太快，因為明天又要上學啦。（2006年5月13日）

左右為難

今天吃早飯時，婆婆給海馬出了個難題：爸爸、媽媽、公公、婆婆，同時遇到危險了，你只能救一個人，先救誰呢？

孩子停止了吃飯，愣住了。他自言自語說，媽媽當然要救的了，爸爸也要救，不然誰與我下圍棋呢？婆婆，公公，也要救。婆婆提醒說，這可不行，你只能救一個！

孩子再一次愣住了，不再說話，也不吃飯。不一會兒，豆大的淚珠從他美麗的大眼中斷線珍珠般滾落下來。婆婆心疼了，一把摟過小海馬：“別哭，別哭，如果遇到危險，我們大家一道努力，戰(zhàn)勝危險，一個也不能少！”

孩子這才露出勉強的笑容。（2006年5月16日）為了大家快樂

聽說我病了，曉曉隨黃婆婆來看我。

小孫女一進門就撲到我懷里問候我。聽我說身體好多了，她放心地與海馬哥哥玩去了。

言談中，老黃抑制不住對曉曉的夸獎。

“不知道她哪兒來的那么多話，我們從來沒有教過她?！弊鳛橥馄牛宵S每次對外孫女的夸獎總是這樣開頭。這次她又舉了一個關(guān)于曉曉講話的例子。

曉曉聰明善舞，家里人忙了一天后，總喜歡也鼓勵她即興跳舞給大家看。這是全家最快樂的時候。最近一次，曉曉跳完舞，大家正哈哈大笑、樂不可支時，她忽然說：“其實我今天腿有些疼，我跳，是為了大家快樂！”（2006年7月3日）

“沒有的事”

婆婆輔導海馬寫日記。海馬一開始覺得無話可寫。

婆婆啟發(fā)他：寫你自己覺得有趣的事。想想看，昨天是星期天，你是怎么度過的？

海馬思路大開：對，寫爸爸媽媽帶自己與曉曉妹妹一道去閱江樓玩。才寫幾句，海馬又沒話說了，他停下筆來愣愣地望著婆婆。

婆婆繼續(xù)啟發(fā)說，你就寫，在閱江樓上看風景，真美，讓人流連忘返。海馬不解地問：“什么叫‘流連忘返？”婆婆解釋說，因為太美、太好玩，自己都不想離開了……

不等婆婆把話說完，海馬斷然否認：沒有的事，我與曉曉妹妹早就想回家啦?。?006年7月8日）

“錯誤嚴重”

海馬上小學后，老師發(fā)現(xiàn)這孩子一切還好，就是有時候上課喜歡與同桌講話。老師教育幾次效果不明顯，就找他到辦公室單獨談話。老師問他：“今天上課講話沒有？”

海馬倒也老實承認：“講了?！薄爸v了幾次？”“兩次?！?/p>

“不對，”老師嚴肅地說，“我一共用眼光制止了你五次。你想想看，全班五十二位同學，如果都像你上課講話，都要我制止……”

不等老師說完，海馬迅速報告結(jié)果：“總共二百六十次！”

老師好容易忍住笑，反問他：“那我還要不要上課呀？”

海馬不作聲了。

由于自知錯誤嚴重，從那以后，海馬上課講話的毛病得到很明顯的改正。（2006年9月10日）

“自食其果”

海馬喜歡數(shù)學，不但平時纏著人出題讓他算，還常常喜歡出題讓別人算。一開始大家覺得有趣，興致勃勃地做他設計的試卷。漸漸地，就有些不耐煩了，以致后來見他拿著“試卷”跑過來，趕忙找借口避開。婆婆不然。她總是接過試卷，不但認真做，還邊做邊夸：“這道題出得真好！”有時還故作困難狀：“哎呀，海馬乖乖，你這道題可把婆婆難住啦。我可得好好想一想……”就這樣，婆婆成了海馬經(jīng)?？疾榈奈ㄒ粚ο螅抑衅渌艘舱脴返们屐o。

一次，全家人團聚。談起海馬出卷考人的事，眾人大樂，并開玩笑說，是婆婆培養(yǎng)了海馬對數(shù)學的興趣，現(xiàn)在“自食其果”了。婆婆說：“你們以為我閑得不耐煩？要知道孩子每出一次試卷，就是他自己精心演算一次的過程，也是鞏固課堂知識的過程。再忙，也不能給孩子的學習熱情潑冷水啊?！?/p>

眾人止笑，且面露愧色。（2006年10月13日）

補? 禮

海馬下決心做個講禮貌的好孩子，每天早晨起身后，他都記住喊：“公公好！”“婆婆好！”有一天起身遲了些，海馬急著去上學，草草吃了幾口飯就背起書包向門外沖去。可是才走下樓梯，他又急急忙忙返回家中。公公和婆婆以為他把什么學習用具丟在家中了，誰知他喊了一聲；“公公、婆婆早安！”又急忙往樓下沖去，原來他是趕回來補禮的。（2006年12月15日）

掙錢不易

已經(jīng)上小學一年級的外孫海馬，對錢的概念一直不甚了了，不知道爸爸媽媽工作辛苦掙錢不易，更不知道正確看待金錢和使用金錢。

這其實是當今現(xiàn)實生活中的一個普遍現(xiàn)象。女兒說：“不要緊，等海馬再長大此，他自然會明白的。”當過幾十年教師、有著豐富教育經(jīng)驗的婆婆對此有不同看法。她認為，應該從小就讓孩子知道，金錢是要靠自己勞動掙來的，這樣得來的錢最光榮。有了錢，不能大手大腳隨意亂用，要有計劃，節(jié)省點等。

婆婆首先與海馬約定，主動幫家里做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就可以掙錢。比如，下樓扔一次垃圾，或者下樓拿一次牛奶都可以得到五角錢。我們住在五樓，上下一次，要爬一百四十四級臺階。一開始，海馬興致盎然，搶著扔垃圾、拿牛奶，幾天后熱情過去，懶于做事。婆婆一旁看了暗笑，并不急著教育、講道理。一個月下來了，婆婆裝作無意的樣子隨便問：“海馬，這個月掙了多少錢了？”海馬取出小錢盒仔細清點：“呀，才七元錢！”海馬數(shù)學好，婆婆讓他算一下：掙七元錢，要爬多少樓梯？答案很快出來了：二千零一十六級！

海馬吃驚了，沉思了……

這天晚上，海馬感到后背有點癢，跑到婆婆面前讓婆婆給他撓癢。婆婆說：“行，我給你撓，但你要為我的勞動付錢?！?/p>

海馬問：“多少？”

婆婆說：“五角！”

海馬立即說：“我還是用‘不求人自己撓吧，我掙五角錢也不容易呢！”（2007年5月）

物以稀為貴

心靈手巧的陳阿姨為孫女曉曉織了一件毛衣，人人見了都喊好，曉曉自己更是十分喜愛。

毛衣為紅色，式樣時尚新穎，針工細膩縝密。更妙的是圖案：胸前是一個小狗的狗頭，憨態(tài)可掬，呼之欲出；背后是小狗的腳爪印，腳心與腳趾之間，似斷若連，仿佛小狗自己不小心一腳踏上去而留下的。狗頭與狗爪用的是黑毛線，紅與黑對比鮮明，相映成趣，可愛極了。

曉曉穿了這件漂亮的毛衣到幼兒園去，很是出風頭。小朋友們圍著她轉(zhuǎn)，嘖嘖稱贊之聲不絕于耳，曉曉聽了十分得意，心中灌了蜜似的甜。老師也欣賞上了，晚上放學時單獨留下曉曉商議：“這件毛衣真漂亮，借給老師兩天，讓老師也學著織一件，好不好？”曉曉一愣，看了老師一眼又低下頭去，不置可否。老師解釋說：“不是要你現(xiàn)在就脫下給我，你明天穿件別的毛衣來上學，記住把身上這件帶給我就行了?！?/p>

曉曉仍不吭聲……

回家后，曉曉把這件事告訴媽媽，媽媽說：“那就借唄?！?/p>

不想曉曉堅決地說：“不借！”

媽媽很感意外：“為什么？”

曉曉說：“這樣的毛衣只能是一件！”

后來這件毛衣還是借了，不過，卻是媽媽背著曉曉悄悄借給老師的。曉曉幾天后才知道真相，至今仍對媽媽有意見，耿耿于懷。（2007年5月）

及時啟發(fā)

學期即將結(jié)束那段時間，照例是學生緊張復習迎考的日子。那天中午吃飯時，海馬忽然沒頭沒腦地問婆婆：“婆婆，今天你買菜了嗎？”婆婆說：“昨天買的菜多，今天不用買?！?/p>

“哦?！焙ｑR沒有再說什么。

下午海馬上學后，婆婆想起海馬的問話，愈想愈疑，海馬的問話是什么意思呢？突然，婆婆眼睛一亮，莫不是與學校有關(guān)？

我們家與海馬就讀的拉薩路小學為鄰，婆婆每天買菜必經(jīng)過學校門口。婆婆決定去學校大門口看一看。果然，婆婆看后歡天喜地回來了，立即告訴我：“學期考試免考學生名單今天公布了，海馬榜上有名，是班上免考數(shù)學的三名學生中的一個?！?/p>

學校在公布榜的前面有一段話，大意是：下列同學平時學習成績優(yōu)異，經(jīng)反復評審后決定，給以學期考試免考以資獎勵，云云。（2007年6月28日）

不容貶低

日前，女兒攜暑假后將升小學三年級的海馬去南通朋友處游玩。眾乘客在豪華中巴一一坐定后，女售票員在車廂內(nèi)開始走動售票。她看了一眼滿臉稚氣的海馬，隨口報出：“兒童票，半價，四十二元?！焙ｑR應聲抗議：“我已經(jīng)一米四六啦！”售票員一愣，馬上改口：“全票，八十四元！”

全車大樂，海馬臉上盡顯自豪自得之神情。

海馬說的是實話。婆婆每月為他量一次身高，一米四六是最新測量結(jié)果，絕對正確。女兒迅即以短信向我們報告此趣事，我與婆婆也迅即以短信回復：“表揚海馬的誠實行為，祝賀他正式進入購買全票的‘大人行列！”（2007年8月）

多情自古傷離別

每到雙周日，女兒就將海馬接回去，但星期日晚上一定送回我們這里。既因為我們家就在學校旁邊，方便，更因為女兒星期一的工作最忙，一大早就要到單位上班。瘋玩了兩天的海馬總是意猶未盡，女兒送海馬到我們這兒后，待到了告別時，海馬總要與媽媽上演一場感人肺腑的告別秀。整個表演大致如下，鮮有例外——

快要到晚十點了，估計媽媽要回去了，海馬的情緒于大家不經(jīng)意間開始低落，不說不笑，似心事重重。然后向媽媽提出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實現(xiàn)的要求：“我與你一道回去?！痹饩芙^后，海馬眼眶開始發(fā)紅，向媽媽提出新的要求：“那你就睡在婆婆家。”又遭拒絕后，海馬熱淚直流，一個勁抱住媽媽喊：“媽媽，我愛你！我不讓你走！”這時，大家就一起勸海馬，對他講道理。心虛的海馬，不再胡攪蠻纏，終于松開抱住媽媽的手，并隨婆婆回到他自己的房間。事情好像到此結(jié)束了，嘿，還有尾聲呢。就在女兒告別我們準備下樓時，海馬忽然從房間里沖出來，再次抱住媽媽，一連聲地喊：“媽媽媽媽我愛你我愛你！”中間沒有一個標點。

婆婆對這一切司空見慣，女兒卻常常為之感動萬分。她回到自己的家中后，總要不放心地立即打電話來問：“我走后，海馬還鬧嗎？”回答她：“你大概還沒到樓下，海馬的頭一靠上枕頭，就呼呼大睡啦！”

我家住五樓，從我家出來到樓下，最多兩分鐘時間。（2007年8月）

美夢成真

成為一名真正的小學生，是很早就藏在曉曉心中的一個美麗的夢。兩年前，當海馬哥哥背起書包神氣活現(xiàn)地跨進拉薩路小學的大門時，曉曉羨慕極了。但那時，她才上幼兒園中班。

很快，兩年過去了。爸爸、媽媽領著曉曉到拉薩路小學順利地報上名。學校公布新生名單那天，曉曉很早就醒來了，纏著爸爸與媽媽領她到學校門口看新生錄取榜。在四百多名一年級新生中，曉曉名列第八。她既激動又不滿意：“為什么不是第一呢？是我的成績不好嗎？”媽媽向她解釋：“榜上的新生名次與成績無關(guān)，可能是按報名先后順序排列的?！?/p>

曉曉放心了。

九月一日開學的前一天晚上，曉曉把自己的書包整理了一遍又一遍，還對著鏡子觀察自己背書包的姿勢是否正確，是否好看。睡覺的時候到了，她擔心明天早上睡過了頭，醒不來，上學遲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爸爸媽媽再三向她保證，明天一定記住喊她及時起床，曉曉這才放心地微笑著睡了……（2007年9月2日）

紅星閃亮

這天早上，急著上學的海馬到處找不到自己的紅領巾，十分著急。幫他一起找的奶奶突然發(fā)現(xiàn)，曉曉正拿著海馬的紅領巾，對著鏡子十分用心地試著往自己的脖子上佩戴……

成了小學生以后，曉曉盼望像海馬哥哥那樣早日佩戴上紅領巾。奶奶告訴她，紅領巾不是裝飾品，它是少先隊員的標志，小學生必須履行一定的手續(xù)，經(jīng)過批準才能成為少先隊員。奶奶強調(diào)說：“只有好好學習，多做好事，天天向上的好孩子，才有資格當上光榮的少先隊員?！?/p>

曉曉將奶奶的話牢牢記在了心中。

這天中午放學回家，大家發(fā)現(xiàn)曉曉的額頭上貼有一顆金光閃閃的五角星。曉曉自豪地說，這是老師獎給她的，表揚她熱愛勞動，關(guān)心集體。原來，昨天下午放學時老師關(guān)照：明天上第一課前打掃教室，歡迎同學們自愿參加。今天，曉曉早早起身，快快地刷牙、洗臉，狼吞虎咽般吃完早飯，就急急忙忙去了學?！?/p>

為了鼓勵剛上小學的孩子進步，學校的任課教師們每天進行評選，給評選上的表現(xiàn)突出的孩子，在額頭上貼上富有兒童情趣的不同設計的彩色星星。曉曉每得一次獎勵，奶奶總把那些彩色星星從曉曉的額頭上小心地揭下來，再細心地貼到事先特意準備好的一個小本子上，還一一寫清楚，某月某日因何事得到表揚。

開學才兩周，總共上課十天，曉曉每天都有受表揚的記錄，有時一天兩次?？偣惨训玫绞w彩色星星啦。（2007年9月14日）

相得益彰

一般說來，總是男孩膽大好動，女孩文靜膽小?？珊ｑR與曉曉正相反。奶奶熟知這一切，她有意讓兩個孩子取長補短，互相學習。

偏食，吃飯時跑動，一頓飯甚至吃上半個多小時，是曉曉總是改不了的缺點；海馬不同，他不挑食，吃飯時也很少講話。奶奶讓曉曉向海馬學習。海馬懂事地對曉曉說，只要你多吃，我讓你每次比我晚一刻鐘吃完，還都算你第一。這一來，好勝的曉曉吃飯?zhí)羰?、亂跑動的不好習慣逐漸有了改善。好靜的海馬捧起書本能夠一坐半天不動身，可曉曉才看一會兒工夫就不耐煩了，就跑動，就說話。奶奶對曉曉說，這多不好，你看不下書已經(jīng)不對了，還影響了海馬哥哥。說得曉曉很不好意思……

海馬有點內(nèi)向，上課怕舉手發(fā)言。奶奶讓曉曉介紹自己上課爭著舉手發(fā)言的體會。曉曉說：“一開始，我也有點怕！可是，我知道自己能答得出來，干嗎還怕呢？再說，舉手發(fā)言多了，膽子也就慢慢大了?！碑斕煜挛纾ｑR學習曉曉，第一次在他不甚喜歡的圖畫課上舉手發(fā)言，正確地回答了關(guān)于什么是三原色這道有難度的題目。老師高興地破例獎他一顆紅五星。還有一天下午，放學回來的海馬突然發(fā)現(xiàn)將數(shù)學作業(yè)丟在教室里忘記帶回來，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轉(zhuǎn)，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敢到學校去取，怕見到老師挨批評。曉曉說，我陪你去。不一會兒，兩人就取回作業(yè)一路笑著回來了。（2007年9月15日）

密室策劃

又是一個周末到了，海馬邀請曉曉去自己的家中住?？墒?，曉曉的爸爸媽媽不同意，他們怕兩個孩子在一起瘋玩，不好好休息。

海馬沒辦法了，向媽媽求助。媽媽說，我是同意的啊，你應當去說服舅舅和舅媽?？墒牵ｑR怕舅舅，不敢。曉曉多么想去姑姑家住一晚啊，見姑姑不肯出面說情，先是急得抹眼淚，后來鎮(zhèn)定下來了，拉上海馬，兩個人趁爺爺外出，就在爺爺?shù)臅坷镄÷暽套h了半天。

曉曉也有點怕爸爸，但她知道媽媽比爸爸好說話，而這會兒爸爸還在單位上班，媽媽已經(jīng)回到家中了。她就拉上海馬一起給媽媽打電話，下決心先把媽媽的思想說通。兩個孩子在電話中輪番講話，好一陣軟磨硬纏，又立下好幾條保證，終于達到了目的，取得了成功。喜得兩個孩子放下電話后，擊掌相慶，還大喊了一聲：“耶！”

這一切，都被奶奶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她對女兒和媳婦一唱一和的做法完全同意，大為贊賞。有時候，故意給孩子出道難題，鍛煉與提高他們克服困難的能力，逼著孩子們自己獨自想方設法去解決困難，這對孩子的成長絕對有好處，也很有必要。（2007年9月20日）

忍痛只吹薩克斯

在孩子的身上，總是寄托著年輕爸爸媽媽的生活理想。早在海馬才上小學一年級時，女兒就為他報了三個興趣班，分別是：圍棋、網(wǎng)球、吹薩克斯！好家伙，這三個玩意兒花費高昂暫且不說，單是所需時間也十分了得！我當即向女兒建議，選一個項目學習即可。她哪里聽得進去，倒過來譏我“老土”。再一了解，她那個圈子的朋友，也都是恨不得把孩子培養(yǎng)成全才，區(qū)別僅在于不吹薩克斯就吹黑管罷了。

一年級很快過去了，二年級功課漸緊。海馬放學回家，一臉疲憊之色，三口兩口吃完飯，趕緊做作業(yè)，好不容易把作業(yè)做完，立即奔往興趣班，連星期日都得不到休息。在孩子疲于奔命的同時，他的學校功課也漸呈下降苗頭。

我終于決定出面干涉了。先是勸女兒放棄網(wǎng)球，道理很簡單，孩子沒興趣。他喜歡看書，小小年紀能靜坐看書半個鐘頭不動身。對網(wǎng)球呢，我曾兩次悄悄跟蹤觀察，一百元一個小時里，他基本上陪公子讀書，自己很少去做動作。女兒見我說得有理有據(jù)，勉強接受我的意見。再勸放棄圍棋，女兒堅決不聽，因為海馬已是班上“小棋王”，差一點兒就考上業(yè)余二級。我說，如果真準備把海馬培養(yǎng)成未來的聶衛(wèi)平、馬曉春，干脆輟學專攻圍棋，但目前這“差一點兒”，值得警惕和深思。女兒終于聽取了我的意見。現(xiàn)在，海馬每周只學一個小時的薩克斯，任務不重，快樂輕松，已能像模像樣吹上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了。

曾經(jīng)看過一幅題名為《孩子的抗議》的漫畫，描述一對小夫妻為即將出生的孩子規(guī)劃未來：除學校正常讀書和上各種文化補習班外，還要上興趣班學琴學畫學舞……小兩口談得正興高采烈，怎知“隔肚有耳”，那年輕媽媽隆起的肚子里，忽然發(fā)出憤憤然的聲音：“不出來受這個罪了！”

讓孩子學點文體方面的技能，當然是好事，但一定要注意適當，萬不可過頭，如果到了令未出生的孩子也聞之膽寒，并不得不發(fā)出嚴重抗議的地步，那就不好了。（2008年7月19日）

“請問此瓜何處買？”

驕陽似火，悶若蒸籠。這時，如能吃上一兩片冰鎮(zhèn)西瓜，當然是十分快意的事情。但，西瓜好吃，好西瓜難買。我家買瓜都是老伴負責。每次，她氣喘吁吁地拎著一個十斤左右的西瓜，爬到五樓的家中，即使再差的瓜，我也喊好。老伴感謝我的理解。但我那剛開始讀小學的孫子海馬和孫女曉曉，就不知道體諒奶奶的難處和我的苦心了。他倆對奶奶有時買回的質(zhì)量不好的瓜，咬上一口就不肯再吃，還直言不諱地批評我：“爺爺說假話，奶奶買的這瓜根本不好吃！”

又一個悶熱的“桑拿天”降臨了。那清晨的太陽，才露出臉面就擺出必欲烤焦大地的蠻橫神態(tài)。老伴提早出外買菜，出門前關(guān)照我：今天記住按計劃督促兩個小家伙背唐詩。我滿口答應……

一個多小時以后，老伴左手提著一籃菜，右手拎著一個大西瓜，滿頭大汗回到家中。正在背誦杜牧《清明》的兩個小家伙馬上放下手中的書本，歡呼著奔向西瓜。老伴顧不上擦汗，先到廚房取刀。咔嚓一響，刀落瓜開，呀，好瓜！很快，兩個小家伙迫不及待地各自捧上一片西瓜狂啃起來。吃著吃著，吃得心花怒放滿臉瓜汁的海馬忽然抬起頭來問老伴：“請問此瓜何處買？”

老伴聽見了，我也聽見了。想不到平時有點偏愛數(shù)學冷淡語文而且不無調(diào)皮的海馬，此刻斯文起來了，居然用詩樣的語句發(fā)問了。我與老伴真是又驚又喜，卻也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說時遲，那時快，一旁正埋頭瓜中津津有味地啃著的曉曉，突然抬起頭來調(diào)皮地望著海馬哥哥，朗聲答道：“牧童遙指杏花村！”

這回答真是風馬牛不相及，卻又絕對是妙不可言！

全家開懷大笑！今天買的瓜真好?。?008年8月30日）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一次，全家利用假日出外聚餐。沒料到飯店門口車已停滿，女兒開著車四處尋覓，好不容易找到一塊空地，下車一看，是禁停地，前面停的兩輛車已被警察插上罰款單。女兒重新上車，邊繼續(xù)找停車地，邊開玩笑說：“要想在這里停車又不被罰款，除非把別人車上的罰款單取下來放在我們的車上……”海馬一聽當了真，嚴肅地對媽媽說：“媽媽，千萬不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警察發(fā)現(xiàn)了會加重罰款的噢。”（2009年6月）

老虎能生出龍嗎

今年讀小學五年級的外孫海馬，與讀三年級的孫女曉曉，兩人性格上有明顯的不同。海馬憨厚沉穩(wěn)，坐得住，捧起一本書能看一個小時不動身；曉曉活潑好動，能歌善舞，思維活躍，機警伶俐。在海馬上幼兒園大班時，兩人曾經(jīng)為誰拿大蘋果而爭吵過。后來，海馬在弄懂哥哥必須愛護妹妹的道理，而曉曉也在聽明白“融四歲，能讓梨”的故事后，這種爭吵就再也沒有發(fā)生過。兩人都喜歡清蒸魚，老伴隔三岔五地為他倆各清蒸一條魚，海馬總是友好地對曉曉說：“讓你先挑。”

盡管哥哥對自己這樣好，但妹妹時不時還是要調(diào)皮地捉弄一下哥哥，而憨厚的哥哥則往往不幸中招。今春一個星期天的下午，全家人到中山陵風景區(qū)游玩，累了，席地而坐休息。曉曉忽然問海馬：“你說，老虎能生出龍嗎？”海馬斷然回答：“絕對不可能！”曉曉說：“錯！”全家一愣，都看著曉曉，只見她不慌不忙地解釋說：“我的爸爸媽媽都屬虎，我屬龍，這不是老虎生出龍嗎？”（2009年10月）

請幫我和媽媽聯(lián)系一下

孫女曉曉從小喜歡看書，每到雙休日，兒媳都帶她到新街口的書店看書買書，一待就是一個下午?？傄教旌诹耍瑡寢尨叽俣啻瘟?，曉曉才戀戀不舍地起身回家。

多少次就這樣過來了，然而這一次，意外發(fā)生了。在經(jīng)過過街地下通道時，突如其來的一陣洶涌人流，把曉曉和媽媽沖散了。當兒媳發(fā)現(xiàn)身邊的曉曉轉(zhuǎn)瞬之間不見蹤影時，急了。她焦急地尋找，大聲地呼喊，但，無濟于事?；艁y中，她趕緊打電話向兒子報告。

事后兒子回憶說：手機里傳來的是帶著哭腔的聲音，可是，手機剛接通，只聽見“曉曉不見了”五個字，忽然中斷了，再撥過去，無論如何都接不通。就在兒子如坐針氈心急如焚時，媳婦的電話打過來了，是情不自禁的歡樂，更是心有余悸的喜訊：曉曉找到了！原來，曉曉發(fā)現(xiàn)媽媽不見了，也驚得出了一身冷汗。她發(fā)現(xiàn)不遠處的“肯得基”，頓時有了主張……

我抱著剛回到家中的小孫女，急切問她：“突然發(fā)現(xiàn)媽媽不見了時，你怕嗎？”她說：“不怕，有點急?！蔽矣謫枺骸澳阋欢ㄊ强拗泻皨寢尩陌桑俊彼f：“沒有！那將會被壞人看到的呀！”這回答讓我意外，我再問：“你怎樣請服務員幫助的？是說自己不小心與媽媽跑散了嗎？”

曉曉看了我一眼，不滿地說：“爺爺，那樣說多難為情。我先叫了一聲‘阿姨，然后告訴她，我與媽媽約好在這里見面，等了半天她還沒有來，請幫我和媽媽聯(lián)系一下……”

作者簡介：

陸建華，江蘇高郵人，現(xiàn)居南京。中國作協(xié)會員，汪曾祺研究會會長。長期致力于鄉(xiāng)賢汪曾祺的專題研究，已出版相關(guān)著作：《汪曾祺傳》《汪曾祺的春夏秋冬》《私信中的汪曾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