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首濱
懷抱波浪的蛤蜊
只要不離開海,在這里在這時,深也是淺,淺也是深。
手剛入水就觸摸到一個有質感的東西。
對此我沒有多大的吃驚,都曉得,億萬年來,海的潮汐嘩啦嘩啦,一直在不停地打磨揉搓,所以說這個深度里的物體,多無棱角。
當觸到那個東西的一瞬間,我還是不由自主地承認:它小巧,圓潤,光滑,不像是常見的石塊粗糙與鋒利。
撈起一看,兩瓣貝殼緊緊合著,是一只懷抱波浪的蛤蜊。
在捉擱淺的細小的波紋
遠去的鷗影與停泊船只,在同一個時空上。我望一眼灰蒙蒙的遠處,只見灰蒙蒙,而腳下沙灘裸露出一個面目:柔軟且平坦。
寂靜有時在容納一種喧囂。
寂靜有時在醞釀更大的呼嘯。
迎面有人走來,輕聲問了一句:啥時漲潮?我是一個游客不懂海,便不語。但見沙灘上,風在一下一下,捉擱淺的細小的波紋。
浪花飛濺在礁石上
寬有多寬,廣是多廣?
站在岸邊眺望:一艘船從左思進入,一點一點從右想移出,順暢在一個廣闊里。而廣闊里是一片鮮活的水,自成一體有天的藍也有貝殼的白。
無聲,有聲也是在無聲之遠;無痕,有痕也是在無痕之外。
整個過程就像那艘船,從來沒有來過,也從來沒有去過。然而一朵孤獨的霞云,湛寂生光懸在鷗鳥叫聲里,仿佛在與什么渾然了。
霎時一排排的波濤涌動,浪花飛濺在礁石上。
只見浪起浪落
海里的浪一排一排地涌動,隆隆有聲。
如此的氣勢,是什么結構?
正當我疑問時,從一個浪里躍出一條銀色的魚。
它有頭有臉,濕漉漉的,用那明亮的圓眼,萌萌地瞄了我一眼,轉而又回到浪里,成了浪的一部分。
于是不見了它的蹤影,只見浪起浪落。
是一條有頭有尾的魚
我站在這兒,岸邊一個高坎上,眺望海遼遠的另一邊,眼中一片混沌,縹緲,隱約。
越是想看,越是看不清楚,按繪畫的說法:整體缺乏細節(jié)。
我對此很無奈,只好問一問——另一邊究竟在哪里?身邊散坐著大的是卵石,小的是沙礫,都在保持著緘默。
我只看到隔在中間的,感覺點講:是一道水,是一個波浪,是一條有頭有尾的廉州灣的魚。
鳥在海上是忽隱忽現(xiàn)的云朵
看見兩只鳥,一前一后飛過,只是飛過,前面即是海,這是今天的事。
昨天那兩只鳥,是不是也這樣飛,那明天會怎樣飛呢?
前面的鳥叫一聲,后面的烏應一聲,兩只鳥這樣叫著,而我胸里的那只鳥,也不知道是聽見它們的叫聲才叫,還是自己想叫,也叫了幾聲,或許是疲憊,或許是為了隱,叫幾聲后就不叫了。它就是這么一只鳥,存在著,又看著則有,不看則無。
還是說那兩只鳥吧,只見它們這樣飛去,沒見它們那樣飛回。
有人說,鳥在海上是忽隱忽現(xiàn)的云朵。
廉州灣的咸
漲潮啦。附近頓時響起陣陣的驚叫聲。
我站在廉州灣的東北岸上,胸懷也跟著澎湃。
潮水有雷聲,如萬馬奔騰,轉瞬間就迎面撲來,這一過程,憑空而來且真實——不需要理解,只需要認識。
我撫摸著被濺濕的衣衫,一種濕潤涌上情感的上頭,白花花的潮水是什么?
不是什么,就是白花花的潮水。
哪來的這么大的力量,有氣吞山川之勢?
我彎下腰掬起一捧潮水,嘗了一下,是廉州灣的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