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珂
子曰:智者樂水,仁者樂山。我算不上智者,卻樂水而居。
依山傍水是南方村居的自然風貌。童年生活的村子,屋前是彎彎的溪流,屋后是高聳的群山。一年四季,小溪里水流淙淙、魚蝦肥美。
對于故鄉(xiāng)小溪的記憶,印象深刻的除夏天與小伙伴一起下水洗澡和捉魚摸蝦外,便是跟隨年邁的奶奶去小溪浣洗衣物。往往在吃過早餐以后,奶奶就把一大木盆用茶枯水浸泡過的衣物擰干,裝進一只褐色的大竹籃里,然后領我去流經(jīng)屋前的小溪清洗。小溪的岸上長著一棵棵高大的烏柏樹,一到秋天葉子就變得金黃。樹杈上有喜鵲搭建的鳥巢,偶有頑皮的小伙伴光著雙腳爬到樹上去掏鳥蛋。喜鵲回巢時發(fā)現(xiàn)窩里的鳥蛋沒了,便雙雙立于枝頭嘰嘰喳喳叫個不停,聲音尖銳而又急促。奶奶說是喜鵲在罵那些淘氣的孩子,并教育我千萬不能去做壞事。
遇到浣洗的衣物較多時,奶奶就邊洗邊曬。把清洗好的衣物展開搭在溪邊蓬松的植物上,等到全部衣物清洗完畢,早先晾曬在溪邊的輕薄衣物已經(jīng)干透。奶奶把它們折疊整齊,讓我抱在懷里。回家的路上,我嗅到從衣物中散發(fā)出來的那股帶著溫熱的清香,頓覺神清氣爽。
下放到農(nóng)村勞動的父親重新回到工作崗位后,被安排在一家山區(qū)水電站工作。水電站建在沅水支流藍溪岸邊。一道百米高的混凝土大壩把溪水攔腰截斷,在上游建成一座人工湖蓄水發(fā)電,造福鄉(xiāng)鄰。
我一家五口人都隨父親居住在水電站的職工宿舍。步行僅需幾分鐘的路程,就能站在水泥大壩上觀望前方遼遠而又寬闊的水域。因有湖水的滋潤,水岸兩旁林木蒼翠,植被茂密,風景如畫。
當時我和二弟馬晶正上中學,熱愛文學的兄弟倆常于晚飯后結(jié)伴到湖畔散步或小坐,交流、討論文學方面的問題。長時間的耳濡目染,水成為我們創(chuàng)作的源泉。我在報紙上首次公開發(fā)表的詩作《水碾房》,靈感就來自水電站下游一座廢棄在溪邊的碾坊;而二弟的小說《藍溪靜靜流》,故事和人物完全來自我們生活的巖屋潭水電站。
與水相伴的年歲,給我留下了美好的記憶。大學畢業(yè)后,我選擇去海南工作。臨海而居的日子里,大海給我的人生帶來巨大影響。初上海島時,因人生地疏,在工作和生活中常遇困難,曾一度產(chǎn)生逃離海南的念頭。后來在跟隨當?shù)貪O民的一次出海捕魚過程中,所見所聞才令我的心靈受到洗禮。一群群在風浪中搏擊的海鷗,給了我戰(zhàn)勝困難的力量,而深邃的大海,則教會我有容乃大的人生哲理。自那以后,我常常和同事們在沒有冬天的海島下海游泳,與漁村的孩子們相約趕海。既鍛煉了膽識,又拓寬了視野。我也由一名剛走出校門的大學生,在海島上歷練成一名仗義執(zhí)言的政法記者。憑借一顆赤誠之心,傾聽民聲,反映民情,采寫發(fā)表了大量的特稿,多次獲得國家級和省級各類新聞獎項,并受邀到北京從事報紙編輯工作。
到北京工作后,因去了趟玉淵潭采訪,便被漫湖碧透、波浪不興的潭水深深吸引。以至于后來搬出報社集體宿舍,自己掏錢在玉淵潭旁邊租下一處臨湖平房住了下來。
玉淵潭是京城較大的濕地公園。有東、西兩座大湖,碧綠的潭水好似一塊天然翡翠,不斷向四周散發(fā)著自己的光澤和魅力。湖邊除品種繁多的花草樹木,還有北京市區(qū)最大的櫻花園。每年春季到玉淵潭賞櫻,是整個京城的熱門活動。鬧中取靜的環(huán)境,讓我對玉淵潭產(chǎn)生別樣的情愫。
《瓦爾登湖》的作者梭羅為尋求思想的寧靜在湖畔建造小屋;英國著名詩人華茲華斯在湖區(qū)的故居就有三處:比爾·蓋茨在美國西雅圖的華盛頓湖畔蓋起一座奢華豪邸“未來之屋”;金球獎影星喬治·克魯尼花費約700萬歐元購買科莫湖畔華宅……這些名流的選擇都昭示著湖居文化的獨特魅力:優(yōu)雅的水岸美麗動人,而與建筑相映成輝的水岸,更擁有熠熠生輝的風華。
自古以來,臨水而居就是人類向往的生活。于休閑之時或茶余飯后到湖邊走走,一切來自工作和生活的壓力都會拋諸腦后,讓心身得到舒緩與放松。
離開北京回長沙工作,我也把住宅購買在湖南國家級濕地公園松雅湖畔。無論春夏秋冬,都會在沒有雨雪的清晨和夜晚去湖畔漫步。一邊呼吸清新的空氣,一邊觀賞著沿途的風景,盡情享受鬧市中的一方凈地。
逐水而居的生活方式,已成我此生不變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