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法語講“友誼！友誼！”

王秦怡　劉舒揚

1980年，鄧穎超在人民大會堂。

1976年到1988年，是鄧大姐人生中又一段忙碌的歲月，也是她為國家和人民奉獻的最后時光?！编嚪f超的秘書趙 煒今年92歲，頭發(fā)早已花白，對西花廳的記憶卻清晰如昨。

1976年冬天，氣候乍暖還寒，大地稍有解凍，鄧穎超毅然受命，擔任第四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以72歲的 高齡從西花廳走向人民大會堂，走向深圳、廈門，也走向世界和未來。她的身影閃耀出智慧的光芒。

在1977年3月召開的中央工作會議上，陳云等老一輩革命家力主鄧小平復出，鄧穎超十分贊同這個意見。同年7月 16日召開的黨的十屆三中全會上，黨中央決定恢復鄧小平的職務。鄧小平在會上發(fā)表了《完整地準確地理解毛澤 東思想》的講話，提出恢復實事求是思想路線的主張。鄧穎超發(fā)言，表示完全贊同鄧小平的觀點。

“我父親和鄧媽媽他們，認識這么多年，互相之間有深刻的了解，已經(jīng)不只是私人感情，而是在戰(zhàn)斗中結成的友 誼。這種友誼，這種互相的信任，是非常牢靠、非常穩(wěn)固、非常真實的?！编囆∑降呐畠亨嚵衷@樣表示。

1978年末，黨內(nèi)主張實行改革開放的聲音更加多了。11月10日，中央工作會議召開。在這次會議上，經(jīng)鄧穎超建 議，中共中央決定印發(fā)《香港、新加坡、南韓、臺灣的經(jīng)濟是怎樣迅速發(fā)展起來的？》《戰(zhàn)后日本、西德、法國 經(jīng)濟是怎樣迅速發(fā)展起來的？》《羅馬尼亞、南斯拉夫的經(jīng)濟為什么能高速發(fā)展？》《蘇聯(lián)在二十、三十年代是 怎樣利用外國資金和技術發(fā)展經(jīng)濟的？》4份簡報。會議還印發(fā)有關部委代表團出國考察的一些報告，供與會代表 參閱。

這些參考文件主要以各代表團出訪考察的見聞為基礎，比較系統(tǒng)地介紹了不同國家、地區(qū)發(fā)展的原因，初步分析 、指出哪些經(jīng)驗在中國可取，而哪些可能并不適用。從發(fā)展戰(zhàn)略的角度進行如此廣泛的考察，這在新中國成立以 來還是第一次。因此，盡管這些研究只是初步的，卻在與會人員中引起極大反響，也為醞釀中的改革開放政策提 供了參考和借鑒。

“對于先進事物，鄧大姐是勇于接受的，但這還不夠，她必須腳踩在土地上，深入基層，走群眾路線，這是她一 貫的作風?！壁w煒說：“她經(jīng)常說，任何事情，你不經(jīng)過學習考察，就沒有發(fā)言權。作為一名領導，異想天開、 隨隨便便是不行的，說什么都要有根有據(jù)、穩(wěn)扎穩(wěn)打才行。”

1984年12月6日，鄧小平視察深圳、珠海兩個經(jīng)濟特區(qū)后不久，鄧穎超也來到了深圳。抵達深圳當天，她就登上了 迎賓館的頂層，賓館大概只有8層樓高，卻是當時深圳最高的樓，足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全貌。塵土飛揚，車流滾滾 ，鄧穎超久久地望著窗外，無法移目。之后幾天，她又參觀了蓋著別墅式樓房的漁民村、各色產(chǎn)品應有盡有的工 業(yè)展覽館、電視機遠銷國外的合資企業(yè)。她像個孩子一樣，興奮地跟趙煒說：“這些我在北京看不到?！?“百聞 不如一見?！?/p>

鄧穎超對深圳特區(qū)發(fā)展的充分肯定，如今看來似是平常，在當時卻實實在在地解除了許多人的顧慮。他們挺起了 腰桿，理直氣壯地繼續(xù)開創(chuàng)新的事業(yè)。

從古稀到耄耋，鄧穎超一次又一次站在時代的路口，每一次，她都用耳朵聽，用眼睛看，用腳去丈量。一份統(tǒng)計 表記錄了鄧穎超在這一時期的工作量。僅計算她開會或談話的時間，包括中央開會、接待外賓、探望同志等， 1977年是402次，1978年是365次，1979年是411次，1980年因其左膝骨裂住院73天，是295次。對一位老人來說， 工作量如此之大，簡直不可想象。直到1992年病重住院期間，她仍讓趙煒一字一句地念“南方談話”等中央文件 給她聽，念了一遍又一遍。

鄧穎超生命的最后16年，也是與中國的外交事業(yè)緊密相連的?！爱敃r，中央迫切需要選派一名合適的代表訪問周 邊國家，宣傳中國的情況?！壁w煒回憶：“鄧穎超正是恰當?shù)娜诉x。第一，她是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她的 身份能代表我們國家。第二，她是周恩來的夫人，和這些國家的領導人也相識，更容易獲得國際社會的敬重和信 任。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鄧穎超的個人能力和政治水平完全能勝任這項工作。”

事實上，鄧穎超在外交界的名聲早就打響了。

朱霖是新中國首批駐外大使黃鎮(zhèn)的愛人。她回憶，新中國成立初期，一批女同志要隨丈夫出國當大使夫人。“我 們是為了革命、為了工作來的，怎么是去當夫人、太太呢！”有些人鬧著要回部隊，甚至要離婚。就是在這時， 鄧穎超來外交部學習班講話，毫不諱言自己一度排斥“太太”稱號。她去黃埔軍校找周恩來時，曾多次向國民黨 愛國將領張治中“抗議”：“不要叫我周太太！”后來抗戰(zhàn)時期在重慶曾家?guī)r，有人打來電話找“周太太”，她 “啪”地掛斷了，過后才反應過來是找自己。而她也是慢慢接受這個稱呼的。

鄧穎超告訴大家：關鍵是要認識到這是革命工作的需要，外交是一條特殊的戰(zhàn)線，大家都是外交戰(zhàn)士。男女同工 同酬、同工同名，女同志也能當外交官，也是按職務級別拿工資。聽到這里，現(xiàn)場的人都松了一口氣。末了，鄧 穎超還是以自己在重慶時又當會計又刻蠟板的經(jīng)歷提醒大家：駐外人手少，任務重，不要鬧名譽地位，要根據(jù)工 作需要，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后來夫人們到了國外，使館有時開招待會，下廚、端菜端飯，大家都干。”趙煒說：“這就看出鄧大姐的能力 了。鄧大姐做工作，既動之以情，又曉之以理。她出訪也是這樣。”關于外交工作，鄧穎超定下“謙虛和藹，作 風樸實，態(tài)度誠懇，政治敏銳”十六字方針。

從1977年2月到1980年6月，她率全國人大代表團先后訪問緬甸、斯里蘭卡、伊朗、柬埔寨、日本、朝鮮、泰國、 法國8個國家和歐洲議會。出訪前，鄧穎超堅持：一切為了工作需要，多一個人都不帶。她讓趙煒轉達籌備這項工 作的李先念：“一共4個人去，我就帶一名醫(yī)生或護士、一名警衛(wèi)和趙煒，或者醫(yī)生、護士、趙煒都去，不帶警衛(wèi) ，反正當?shù)匾灿芯l(wèi)。”李先念拗著不同意，她才作罷。 但去日本前，鄧穎超要在代表團名單上增加一個人——陳昊蘇?！班嚧蠼阏f，一定要把昊蘇帶上，因為我們和日 本的友誼，要世世代代友好下去，所以要有一個革命的第二代?！痹袊嗣駥ν庥押脜f(xié)會副會長王效賢回憶。 陳昊蘇的父親陳毅在上世紀50年代出任外交部長，趁著日本圍棋代表團訪華，前往賽場與日本棋手對弈，拉開了 中日兩國間“圍棋外交”的序幕。鄧穎超記著這一點，囑咐陳昊蘇，“要利用這個機會，到日本去交一些朋友” 。

為了做好出訪工作，鄧穎超從方方面面做好準備。趙煒說：“每次出訪前，鄧大姐都讓我們找到出訪國家政治、 經(jīng)濟、歷史等各方面的資料，對于外交部擬好的講話稿親自過目、修改，如果在出訪中了解到這個國家的最新情 況，還會隨時調(diào)整講話稿?！薄懊康揭惶?，都是先與對方敘舊，回顧彼此結下的深厚友誼，接著再不失時機地向 他們介紹我國的大好形勢，讓他們了解我們?！?/p>

出訪伊朗，博物館的負責人介紹到薩珊王朝，伊中自古往來密切時，鄧穎超告訴這位伊朗朋友，中國解放后出土 文物中發(fā)現(xiàn)的薩珊王朝時期的硬幣，有千枚以上。

出訪日本，正值櫻花季，看著一片落英繽紛，鄧穎超感慨：“抬頭看櫻花，低頭看落花。櫻花花開時很美，花落 時更壯美?！比堑脤Ψ揭魂圀@呼：“一般人只知道欣賞櫻花花開時的美。而知道落花之美，才是真正了解日本的 人！”出訪法國，來到周恩來從事革命活動時住過的小旅館，鄧穎超用法語講：“友誼！友誼！”

鄧穎超用她的真誠與智慧為中國打開外交局面作出了貢獻。40多年過去，趙煒依然記得代表團在各國獲得的“高 規(guī)格的接待、禮遇和歡迎”。

“緬甸政府接待鄧穎超，鳴響21響禮炮，是按最高的國賓規(guī)格接待的。時任緬甸總統(tǒng)吳奈溫甚至堅持要為鄧穎超 站崗。時任斯里蘭卡總統(tǒng)高伯拉瓦和總理班達拉奈克夫人則打破禮儀常規(guī)，親自到機場歡迎鄧穎超。為了歡迎鄧 穎超訪日，日本創(chuàng)價學會在種植了‘周櫻’的創(chuàng)價大學校園內(nèi)，又種植了一棵櫻花樹，命名‘鄧櫻’。 ”

鄧穎超常對其他人講：交朋友要有連續(xù)性、長期性、穩(wěn)定性。她正是這樣交朋友的，如春風拂過冰面。一位日本 作家見到她后，在文章中寫道：“她微笑著，目光安詳。握手時，力量不強不弱，時間不長不短，很親切，又恰 到好處。她不僅用右手，而且把左手輕輕地放在我的右手背上。剎那間，我感到她是多么慈祥而又莊重??！”

1977年4月，鄧穎超率全國人大代表團訪問斯里蘭卡。時任斯里蘭卡總理班達拉奈克夫人到機場迎接中國代表團。

“愿我們早日能夠團聚”

1979年12月，鄧穎超擔任中央對臺工作領導小組組長。趙煒告訴《環(huán)球人物》記者，鄧大姐有參加兩次國共合作 的歷史經(jīng)驗，又在國內(nèi)外享有崇高聲望，“總而言之，和各個黨派都有接觸”。

剛就任不久，1980年元旦，鄧穎超就在中南海西花廳主持了對臺工作領導小組的第一次會議，提出對臺工作要“ 細水長流”“見縫插針”，對臺宣傳要講究方法，要考慮到對方能否接受。

1982年7月，鄧穎超看到蔣經(jīng)國在臺灣發(fā)表的一篇悼念父親的文章，寫道“切望父靈能回到家園與先人同在”。臺 灣當局一直采取與祖國大陸“不接觸、不談判、不妥協(xié)”的“三不政策”，鄧穎超敏銳地察覺到這句話里透露的 轉機，立即召集對臺工作領導小組開會。

時任對臺工作領導小組副組長廖承志是蔣經(jīng)國在莫斯科中山大學時的同窗，在鄧穎超的指導下，他寫就一封《廖 承志致蔣經(jīng)國先生信》，呼吁“共圖振興中華之大業(yè)”：當今國際風云變幻莫測，臺灣上下眾議紛紜。歲月不居，來日苦短，夜長夢多，時不我與。盼弟善為抉擇，未雨 綢繆?！傲壤Ｌ?，不歸何待！”

“寥廓海天，不歸何待”，正是當年周恩來在愛國將領張治中給臺灣故舊的公開信中增加的。廖承志這封公開信 發(fā)出后，立刻引起高度關注。兩岸隔絕33年后，以這樣一種溫情的方式重啟了對話之門。1986年3月，國民黨十二 屆三中全會在臺北召開，蔣經(jīng)國在開幕式上強調(diào)“中國只有一個，中國必須統(tǒng)一”。

還有昔日共同籌辦戰(zhàn)時兒童保育會的搭檔宋美齡。每逢新年，鄧穎超都要給宋美齡寄去賀年卡。鄧穎超屬兔，宋 美齡便在1984年鄧穎超80歲生日時專程托人送來一只水晶兔，表示感謝。

1988年5月，鄧穎超給宋美齡寫了一封信，回顧了兩人長達半世紀的交情。在信的結尾處，鄧穎超寫道：我亦年逾八十。今雖卸卻政務繁荷，然念念不可置之者，唯國家統(tǒng)一一端耳?！傲沂磕耗?，壯心不已”。我與夫 人救國之途雖殊，愛國之心則同。深愿與夫人共謀我國家民族之統(tǒng)一，俾我中華騰飛于世界。

我與夫人交往，數(shù)十載矣。歷時彌久，相知愈深。直率陳言，尚祈諒察。海天遙隔，諸希珍重。臨穎神馳，期待 回音。

真情流淌筆端，大義于私誼之中顯現(xiàn)。

1984年11月，鄧穎超到廈門視察時，到了云頂巖觀察所，那是廈門海防的前哨，可以清晰地看到金門島。鄧穎超 握著大大的哨所望遠鏡，長久地向?qū)γ嫱?。一旁的工作人員聽到她在呢喃：親愛的金門同胞們，我向你們問候 ，向你們致意，愿我們早日能夠團聚，成一家。

她還登上了廈門的大嶝島，那里到金門最近的距離大約只有6公里。島上有解放軍廈門廣播站，一個碩大的軍事廣 播喇叭每天向金門廣播。正式廣播之前要放開始曲，《解放軍進行曲》的旋律一響，鄧穎超就皺起眉頭?！按蠼?一聽，說，不行，不能這樣做，人家一聽就害怕了，你要改一個歌，使人感覺你不是用軍隊去壓著人家，要放老 百姓愿意聽的?！壁w煒說。第二天，廣播站的開始曲就變成了《歌唱祖國》。

1988年9月，歷史學家、臺灣資深“立法委員”胡秋原訪問北京，成為海峽兩岸隔絕40年之后首位來祖國大陸訪問 的臺灣高層人士。胡秋原與鄧穎超早在20世紀40年代就相識于重慶，當時同為國民參政會參政員。1988年9月15日 的那個下午，老友重逢，胡秋原快步走進人民大會堂福建廳，鄧穎超立刻迎上前，張開雙臂，與他熱情擁抱。

鄧穎超很高興：“我能與秋原兄重逢，真是喜出望外！我過去在‘國民參政會’上就聆聽過你的高論。今天見到 你很健康，顯得年輕，真是鶴發(fā)童顏呀！”

胡秋原感觸極深，后來他對自己的傳記作者裴高才感慨道：“鄧大姐如周恩來總理一樣，頗具人格魅力，廣聞博 識，明達而又虛懷若谷，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她與我們旅臺人士心靈相通?！?2005年前后，有臺灣地區(qū)官員到北京開會。那時趙煒寫的回憶錄《西花廳歲月》已經(jīng)出版，8集電視紀錄片《鄧穎 超》也已播出。見面后，趙煒開玩笑：你敢不敢把我的書帶回去？對方毫不遲疑：關于鄧大姐的書我敢拿，我不 怕。趙煒在書上簽了名，和紀錄片光盤一起，送給對方?！昂髞砦医涣撕芏嗯_灣朋友，他們都不怕，都愿意要。 ”

1984年，鄧穎超在廈門眺望金門島。

“她走到哪，都像一團火似的”

在一次會議休息期間，鄧小平、陳云和鄧穎超饒有興味地比起了年齡。鄧小平和鄧穎超是同一年出生的，陳云比 兩人小一歲；鄧穎超的生日在2月，陳云在6月，鄧小平在8月?！澳沁€是她大。”鄧小平笑著對一旁的陳云說。

1978年12月，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新的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成立，鄧穎超當選為中紀委第二書記，陳 云擔任中紀委第一書記。

在中紀委，鄧穎超重點抓了黨風建設?！瓣愒仆菊f，黨風是關系到黨的生死存亡的問題，我們紀委就應該經(jīng)常 注意抓這方面的問題，努力把黨風搞好，要把糾正經(jīng)濟方面和其他方面的不正之風放在重要的工作日程上?！编?穎超強調(diào)。

她參與制訂了《關于黨內(nèi)政治生活的若干準則》和《關于高級干部生活待遇的若干規(guī)定》等黨內(nèi)重要法規(guī)。從 1978年年底到1982年，中紀委針對用公款請客送禮、建房分房中的不正之風、經(jīng)濟領域里的違法亂紀活動等傾向 性問題，及時發(fā)出了通知、通報、決定等，對鞏固黨的組織和紀律、提高黨的戰(zhàn)斗力起到了重要作用。

很快，新的任務又來臨了。1983年6月，鄧穎超當選第六屆全國政協(xié)主席。她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為全國政 協(xié)委員落實政策。

“她強調(diào)為一個人落實政策，在政治上就可以影響和團結一片人?！睍r任全國政協(xié)秘書長周紹錚說，全國政協(xié)組 成了落實政策辦公室，8個小組先后分30多批到各地檢查督促這項工作。

那時趙煒任全國政協(xié)副秘書長。有一次，一名原國民黨將領的兒子到她家，一進門就要磕頭。“這是做什么？” 趙煒嚇了一跳，趕快拉他起來。“他說，‘如果沒有鄧主席為我落實政策，我是不會當上政協(xié)委員的，我沒辦法 直接去給鄧主席磕頭表達感謝之情，請你替她接了吧?！@說明鄧大姐落實政策落實得非常得當?！壁w煒說。

鄧穎超希望把全國政協(xié)機關建設成為一個朝氣蓬勃的、民主和協(xié)商空氣很濃的機關，要做到使外面來的人一進全 國政協(xié)機關，就感到跟別的機關不同，大家敢于發(fā)言、敢于爭論。

“她說讓大家講話，天不會塌下來；不讓人家講，人家照樣有意見。共產(chǎn)黨人不謀私利，掌握真理，什么也不怕 ?！敝芙B錚說：“原來政協(xié)大會主要都是領導同志作報告作總結，委員發(fā)言一般都是討論發(fā)言，都在小組里面。 大姐接任六屆主席以后，就主張委員也要安排在大會發(fā)言。對發(fā)言的內(nèi)容，大姐也講了，委員要怎么發(fā)言就怎么 發(fā)言，讓我們秘書長不要去干涉?！?/p>

“鄧大姐當政協(xié)主席是非常得人心吶！”趙煒到政協(xié)開會，所在組里有不少委員畢業(yè)于黃埔軍校?！拔乙蝗ィ?家就說，秘書長你來了，替我們問師母好！”無論大會小會，只要鄧穎超一出現(xiàn)，委員就都站起來，擁向她，爭 相與她握手?！八叩侥模枷褚粓F火似的，熱烈地吸引著大家?！壁w煒回憶，后來鄧穎超就養(yǎng)成了會前不去休 息室，而是直接進入會場的習慣。

身兼數(shù)職的日子里，鄧穎超仍然只有趙煒一位秘書。有一次，鄧穎超問趙煒的女兒：“你媽跟誰親？你吧？”小 姑娘回答：“我媽就跟文件親。她一起床就進辦公室弄文件，晚上回去也弄文件?！薄班嚧蠼銖膩頉]說過累，但 是我都跟著跑累了，你想想她累不累？”如今說起來，趙煒依然心疼。鄧穎超曾對友人說起自己的工作狀態(tài)，一 天忙得有22個“節(jié)目”。

她是愉悅的?！按禾爝^后不是秋，何必為年齡發(fā)愁！你的生命要和人民的事業(yè)結合起來，白發(fā)就上不了你的頭！ ”這是鄧穎超最喜愛的詩句。1981年4月25日，她親手把它寫在了自己的工作臺歷上。

1988年央視龍年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零點鐘聲剛過，身穿藍色棉襖配綠色馬甲的鄧穎超出現(xiàn)在電視屏幕上。她說，自 己是“以一個中國老年人的身份”，向全國各族人民拜個年，向臺灣同胞、港澳同胞、海外僑胞拜個年。兩個月 后，84歲的鄧穎超從黨和國家領導人的崗位上退了下來——早在1982年年初，她就向黨中央遞交了退休報告。

那時，黨中央作出《關于建立老干部退休制度的決定》，廢除干部領導職務實際上存在的終身制，確定了干部離 退休制度。鄧穎超在申請報告中寫道：“作為一個老共產(chǎn)黨員，應自覺地響應黨中央的號召，執(zhí)行退休制度，誠 懇地要求黨中央批準我退休?！钡蚬ぷ餍枰恼埱笪幢慌鷾?。1988年年初，鄧穎超再次提交退休報告，終 于如愿。那年3月，她主持了全國政協(xié)七屆一次會議的預備會。會議開始前，她挽起新一屆政協(xié)主席李先念的手， 一起步入會場。會議結束，她爽朗地向大家告別：“我們這班人就退了，同志們，再見！”

（感謝周恩來鄧穎超 紀念館對本篇報道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