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衛(wèi)中與中國近代史研究

陳明本

一、鄧衛(wèi)中生平及主要經(jīng)歷

鄧衛(wèi)中（1938—2006），男，漢族，四川省宜賓市敘州區(qū)樟海鎮(zhèn)人，四川大學畢業(yè)，編審。歷任人民出版社編輯、四川省社會科學院《歷史知識》編輯部主任、四川省文史研究館副館長、《文史雜志》主編。

我和鄧衛(wèi)中相交于20世紀80年代中期，那時他剛從北京調回成都，在四川省社會科學院主編《歷史知識》。我在他老家宜賓一所中學教書，偶爾也向他主編的刊物投稿，他回老家宜賓，我們見過幾次面。2003年，我在四川省社會主義學院學習，去他位于提督街的家里拜訪他。他待人熱情，做事很細心，事先專門短信告訴我乘車和換乘的路線，并按時在約定的鐘水餃門口等我用餐。晚飯后，到暑襪街省文史館2樓他的辦公室喝茶，他送我?guī)變灾袊返男聲托陆龅摹段氖冯s志》。后來，每次上成都，我都去他那里喝喝茶，擺擺龍門陣，對他有了更多了解。

鄧衛(wèi)中1938年出生于宜賓市。他的父親曾在孫中山身邊擔任過警衛(wèi)營長，1917年11月13日被孫中山任命為“海陸軍大元帥府四川軍事特派員”。四川解放后，其父經(jīng)時任四川省政協(xié)副主席但懋辛和省人民政府副省長李筱亭兩位民革老領導介紹加入民革，是當時宜賓唯一由民革省委直屬的民革黨員。

1957年，鄧衛(wèi)中從宜賓市一中高中畢業(yè)，1962年又以優(yōu)異成績畢業(yè)于四川大學歷史系，被分配到北京長辛店鐵路中學任教。

1978年，國家恢復研究生招生考試，年屆不惑的鄧衛(wèi)中報考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著名學者黎澍先生的研究生。他好不容易說服學校領導同意報名，還未來得及看完指定的參考書，便匆匆應考，但還是收到了復試通知。黎澍先生只招兩名研究生，而復試的是前三名。他名列第二，但終因年齡大而落選。

黎澍先生愛才心切，后來通過組織推薦他到人民出版社工作，鄧衛(wèi)中成為人民出版社歷史室編輯。

在人民出版社，鄧衛(wèi)中欽慕已久的許多著名學者，如今成了他聯(lián)系的作者，他從這些史學大家的身上學到了嚴謹、謙遜的治學風范和正直、誠實的為人品行。領導交給他審讀的第四部書稿，就是著名史學家胡繩先生的新著《從鴉片戰(zhàn)爭到五四運動》。他擔任這部書的責任編輯，此書出版后，引起廣泛關注。

1981年11月，鄧衛(wèi)中關于此書的一篇書評《愛國主義的生動教材》相繼登載在《人民日報》《光明日報》和《人物》等權威報刊，并被《新華文摘》和中國人民大學報刊復印資料轉載，引起中央領導人王震的注意，他讓秘書與鄧衛(wèi)中聯(lián)系，并于1981年12月9日在中南海辦公室召集了一個小型座談會。此后，王老又召鄧衛(wèi)中到他的住地去，還親筆寫信給鄧衛(wèi)中，探討一些學術問題。

1983年，鄧衛(wèi)中請調回成都，任四川省社會科學院副編審及《歷史知識》雜志編輯部主任。

1986年，鄧衛(wèi)中加入民革，此后相繼被推選為民革省委委員、省委常委，四川省政協(xié)第六、七、八屆委員，四川省政協(xié)副秘書長。民革中央于1987年增補他為孫中山研究會理事，2003年又被選為常務理事。

1990年，他被民革省委推薦擔任四川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館副館長，并先后兼任《文史雜志》副主編、主編。

1996年9月，備受各界矚目的紀念中央文史研究館成立45周年及全國文史研究館成果展在北京中國革命博物館舉行，鄧衛(wèi)中率隊參展，并攜去反映本館館務活動的圖片5張、文史著作60多種、書畫精品11幅參加展出。黨和國家領導人胡錦濤、朱镕基、李嵐清等參觀了展覽。

鄧衛(wèi)中任四川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館副館長期間，積極組織館員開展文史研究、著書立說、統(tǒng)戰(zhàn)聯(lián)誼和省內外文化交流活動，編輯出版了大量文史資料書籍，創(chuàng)作了大批書畫藝術作品，為弘揚中華民族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和巴蜀文化作出了積極貢獻。

他在四川省人民政府文史館工作到2003年退休。2006年1月，鄧衛(wèi)中先生猝然離世。

二、鄧衛(wèi)中對中國近代史的研究

（一）對《南京條約》的研究

1997年，鄧衛(wèi)中發(fā)表《試論〈南京條約〉》一文，分別被《新華文摘》《中國近代史》轉載。

文章從英國資本主義發(fā)展急需打開中國大門、英國政府保護鴉片走私、《南京條約》內容的醞釀和確定、清朝政府的腐敗導致簽訂《南京條約》4個方面，介紹了《南京條約》簽訂的背景，指出《南京條約》是典型的不平等條約，因為其內容是侵略者用武力打開了中國的大門，破壞了中國的領土完整，強迫中國政府給錢，中國失去關稅自主權，中國司法主權遭到蹂躪，英國取得了片面最惠國待遇。文章從3個方面分析了《南京條約》造成的后果：一是中國向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沉淪，二是中國社會階級關系發(fā)生新變化，三是驚醒了中國人民。

論文創(chuàng)新之處指出，《南京條約》沒有通過清政府從前掌管外務的“理藩院”和“禮部”，而是由皇帝直接批準。另外，清政府為適應變化了的形勢，新設“五口通商大臣”一職，專辦執(zhí)行不平等條約事宜。這些，都是清朝政權性質開始變化的征象。中國在政治上成了半殖民地，在經(jīng)濟上也開始了半封建化的過程。

（二）對辛亥革命與中國的和平統(tǒng)一問題的研究

1990年，鄧衛(wèi)中在民革中央首屆孫中山研究學術研究會專輯上，撰寫了《為和平統(tǒng)一中國而奮斗——評孫中山的兩次北上》，次年又在《統(tǒng)一論壇》上發(fā)表《孫中山先生和平統(tǒng)一中國的思想和實踐》，并被《新華文摘》轉載。

鄧衛(wèi)中首先指出了辛亥革命后“南北對峙”的背景和孫中山和平統(tǒng)一的努力。

接著從三方面分析了孫中山和平統(tǒng)一中國給后人留下的思考：其一，和平統(tǒng)一不能靠一廂情愿；其二，和平統(tǒng)一是中國資產階級無力解決的問題；其三，和平統(tǒng)一中國的思想是孫中山重要的歷史貢獻。

論文指出，和平統(tǒng)一中國的思想，是辛亥革命時期孫中山思想的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代表了辛亥革命時期中國社會思潮的主流。孫中山在駁斥美國記者要中國“劃分為二”的建議時，斬釘截鐵地說：“不，那不行，我國人民的感情是一致的?！痹诖笮≤婇y把中國弄得支離破碎的1923年，孫中山就高瞻遠矚地指出：“中國眼前一時不能統(tǒng)一，是暫時的亂象?！比f水朝東，統(tǒng)一不可阻擋。

（三）對中國近代歷史人物的研究

1.敬仰譚嗣同的愛國熱忱

鄧衛(wèi)中在《慷慨捐軀的愛國者：譚嗣同》（載《夜讀》1983年第3期）一文中指出，譚嗣同一生致力于維新變法，主張中國要強盛，只有發(fā)展民族工商業(yè)，學習西方資產階級的政治制度。公開提出廢科舉、興學校、開礦藏、修鐵路、辦工廠、改官制等變法維新主張，是維新派中的最激進者。最后他懷著“愿以頸血刷污政”的決心為變法而犧牲，“我自橫刀向天笑”的千古絕唱，為世人敬仰。

2.關注歷史人物互相間的影響和作用

1981年，鄧衛(wèi)中連續(xù)撰寫了《酣戰(zhàn)春云湛碧血——黃興與喻培倫》《巍然屹立天地間——黃興與吳玉章》等文章（載《領袖與群倫——黃興與各方人物》，武漢大學出版社，1981年版）。

中國同盟會在日本東京成立后，黃興被推舉為負責人之一，一生與整個辛亥革命相始終，以策動和領導武裝起義著稱于世。

喻培倫是內江人，留學日本經(jīng)吳玉章介紹加入同盟會。隨后，進入黃興創(chuàng)辦的“大森體育會”接受專門軍事訓練。1911年廣州起義，喻培倫身負一大筐炸彈，炸開廣東總督衙門后墻，與黃興帶領的敢死隊會合，被俘后從容就義。

吳玉章是榮縣人，同盟會成立后，他受孫中山、黃興之托，擔任留日學生總會負責人，主辦《四川》雜志。廣州起義失敗后，吳玉章回到四川老家，與龍鳴劍、王天杰領導了榮縣獨立，辛亥革命實際上最早是從榮縣開始的。

3.研究四川近代知識分子成長的特殊性

在《求真神——車耀先早年探索真理的過程》（載《文史雜志》2002年第4期）一文中，鄧衛(wèi)中以車耀先為觀察對象，說明近代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內陸四川，知識分子成長極其艱難。清光緒二十年（1894），車耀先出生于四川大邑縣一商人家庭，后投身川軍，由司務長、連長升為團長，目睹軍閥混戰(zhàn)，民不聊生，在徘徊苦悶中信仰過基督教，曾大力支持教會活動。

鄧衛(wèi)中指出，車耀先不是一般的基督教徒，他在探尋救國之道的苦苦追求中，沒有被十字架束縛，沒有沉迷在基督的光環(huán)中。1928年，他在成都秘密加入中國共產黨，成為中共四川省委一位重要領導干部，1946年被國民黨反動派殺害。車耀先“求真神”即求真理的過程，在同時代的知識分子中具有一定代表性。

三、鄧衛(wèi)中研究中國近代史的特點和作用

（一）在老一輩史學家鼓勵下研究中國近代史

1978年，國家恢復研究生考試。鄧衛(wèi)中報考中國社科院中國近代史研究所黎澍先生的研究生，他初試上交的論文就是當年就讀四川大學時的畢業(yè)論文《試論南京條約》，退還時黎澍先生用鉛筆在文末寫了一個“優(yōu)”字。鄧衛(wèi)中和黎澍此后學術往來，成為事實上的師生關系，黎澍過世，鄧衛(wèi)中寫了《我永遠的恩師黎澍先生》一文懷念。

1978年至1983年，鄧衛(wèi)中在人民出版社歷史編輯室工作，他在這里接手的一部重要書稿就是著名史學家胡繩的《從鴉片戰(zhàn)爭到五四運動》（上、下）。該書出版后，鄧衛(wèi)中連續(xù)發(fā)表了《愛國主義的生動教材——讀胡繩新著〈從鴉片戰(zhàn)爭到五四運動〉》（載1981年11月30日《人民日報》）、《〈從鴉片戰(zhàn)爭到五四運動〉對一些問題具有獨到見解》（載1982年1月4日《文匯報》）予以介紹評論。

1981年12月9日上午，鄧衛(wèi)中應王震之召，到中南海參加有中共中央書記處研究室、中宣部、外交部、共青團中央負責人和胡繩共7人的小型座談會。王震圍繞學習中國近代史，開展愛國主義教育，侃侃而談3個多小時。此次重要談話被整理發(fā)表在《紅旗》雜志1982年第2期上，題目就是《學習歷史，發(fā)揚愛國主義精神》。

因工作關系，鄧衛(wèi)中和老一輩中國近代史研究專家隗瀛濤、林增平、吳雁南、鄧奐彰等多有學術交往，大師們去世，鄧衛(wèi)中相繼撰寫了《樸實無華的學問家——憶湖南文史館館長林增平教授點滴》《雁南飛——悼念吳雁南先生》《留得清香萬古存——深切悼念鄧奐彰先生》等文章，緬懷他們對自己研究中國近代史的指導和鼓勵。

（二）探尋中國近代史教育的新途徑

1962年至1978年，鄧衛(wèi)中在北京長辛店鐵路中學從事過中學語文、政治和歷史教學，強烈的使命感、緊迫感，使他知難而上，對新時期歷史科學與愛國主義教育相結合的課題進行了認真而廣泛的研究，提出了運用歷史科學進行愛國主義教育的形式和方法，指出課堂教學是愛國主義教育的根本途徑和方法；運用鄉(xiāng)土歷史是愛國主義教育的重要手段；組織專題報告會、參觀歷史文物、安排節(jié)日紀念活動、開展課外活動等是進行愛國主義教育生動具體的形式。

鄧衛(wèi)中還利用各種機會，大聲疾呼加強愛國主義教育。1991年，他在四川省政協(xié)六屆三次會議分組會上作《普及歷史教育，提高民族素質》專題發(fā)言，提出加強歷史教育的十條建議，反響強烈，當天四川電視臺在專題新聞中播出，《光明日報》《團結報》《四川日報》《四川政協(xié)報》《四川青年報》《北京日報》和《團結》雜志、上?！渡鐣茖W報》等都作了轉載或摘登，引起轟動。

（三）在中國近代史研究中始終高揚愛國主義旗幟

粗略統(tǒng)計，鄧衛(wèi)中研究中國近代史的成果主要有：

在北京人民出版社期間編輯出版過《從鴉片戰(zhàn)爭到五四運動》《鴉片戰(zhàn)爭史實考》《鴉片戰(zhàn)爭與林則徐研究備覽》《石達開》《義和團運動史》《中國近代史散論》《中國農民戰(zhàn)爭問題論叢》《辛亥武昌首義史》等著作。

回四川后，擔任過《中外戰(zhàn)爭戰(zhàn)役大辭典》《中國近代官制辭典》《四川文史資料集萃》《歷史科學與愛國主義教育》《埋首書中》等著作的編委或主編，編輯出版過《中國近代歷史故事》《黃興與各方人物》《福州船政局》等著作。

發(fā)表的論文有《憶王震倡導學歷史》《試論〈南京條約〉》《林則徐禁煙只是英國發(fā)動鴉片戰(zhàn)爭的借口》《英占香港是先竊后取》《鴉片戰(zhàn)爭有關人物研究概況》《評介〈義和團運動史〉》《光緒執(zhí)行的是洋務派路線》《載灃攝政加速清王朝滅亡》《小議石達開》《值得一讀的〈鄭觀應傳〉》《基督教對近代四川的影響》《回顧歷史、服務當今、面向未來》《值得注意的〈中國近代法律史論〉》《孫中山和平統(tǒng)一中國的思想和實踐》《辛亥革命與中國的和平統(tǒng)一問題》等100多篇。

1997年，四川人民出版社隆重推出鄧衛(wèi)中擔任主編的專著《歷史科學與愛國主義教育》，撰寫者有隗瀛濤、謝放、李殿元、李紹先、屈小強、譚曉鐘、柯繼銘、溫賢美、汪豐敢、程敏、田雪梅、鄧衛(wèi)中等。鄧衛(wèi)中對此書的策劃可謂別具匠心：著名歷史學家胡繩題寫書名，隗瀛濤任顧問并開篇，鄧衛(wèi)中任主編并寫末篇。該書出版后，又一次在全國掀起愛國主義教育的高潮，高揚起了愛國主義的鮮艷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