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老字號“李良濟”的百年傳承

2024年初，蘇州市天靈中藥飲片有限公司的“李良濟”品牌列入商務部等5部門公布的第三批中華老字號榜單。中華老字號代表的是中國商業(yè)的品質和信譽，體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商業(yè)的精髓和歷史積淀，承載著豐富的歷史文化內涵?！袄盍紳比脒x中華老字號是其百年傳承中醫(yī)藥國粹、始終堅守“良心良藥、濟世濟民”品牌宗旨，長期堅持品質優(yōu)良和誠信經營的結果。

一、李記藥鋪與“李良濟”的始創(chuàng)

“李良濟”的始創(chuàng)，可追溯到100多年前的李金寶和他創(chuàng)辦的李記藥鋪。

清光緒年間，李金寶出生在蘇州楓橋鎮(zhèn)白馬澗小山房村的一個藥農世家。白馬澗地處蘇州古城西部，這里群山起伏，景色清幽，穹隆、天池、靈巖、天平諸山和大陽山，峰峰相連，綿延悠長。群山深處森林茂盛，山塢中有珍貴樹木，也有很多中草藥材生長其中。在李金寶出生以前，這里就有不少村民“靠山吃山”，以采藥為生，他們都把采集的中草藥材在馬澗（也稱白馬澗）小鎮(zhèn)上賣給城里來的藥商。據(jù)《楓橋鎮(zhèn)志》記載，“明清時期，蘇州古城西部的馬澗鎮(zhèn)是中草藥的集散地，當?shù)夭簧俅迕穸家圆杉胁菟帪樯?。在眾多以采藥為生的山民中，就有小山房村的李金寶他們一家，李氏家族是當?shù)匦∮忻麣獾乃庌r世家。李金寶的祖輩世代采藥，其父李阿木自小生長山中，跟著長輩們長期奔波于山間采藥，耳聞目染，不僅熟悉蘇州西部山區(qū)中草藥材生長特點及地理分布，而且采集的藥材地道，在藥商中有良好信譽。他將采集的藥材售賣給蘇州藥商，再由他們銷往全國各地，南京、上海、廣州都有來自蘇州李氏的精選中草藥。

李金寶從小就跟隨父親上山采藥，在父親的帶領下，一雙草鞋，一條扁擔，不避寒暑，采藥賣藥，風里來，雨里去，他既感受到了上山采藥的艱辛，也體會到采藥收獲的喜悅。同時，在父親的指教和自己的努力下，他對哪一種中草藥有什么藥用、分布在哪座山間、哪個時間采集最好，都爛熟于心，如數(shù)家珍；通過經驗積累，他對中草藥的品鑒能力也逐步提升，熟練掌握了各種中草藥材的質地分級。在生活中，他目睹許多貧苦人家因為看不起病而飽受痛苦。為把李家的藥材生意做得更大，減輕父輩常年上山采藥的勞累，也想為周邊鄉(xiāng)鄰做點善事，李金寶產生了自己開藥鋪的念頭。1914年，他在白馬澗的街市開設了一間中藥鋪，取名“李記藥鋪”。

李記藥鋪主要經營中藥材和中藥飲片、藥丸、膏方，采取前店后坊的形式，前店經營，后坊整理加工。李金寶把自己采集和從采藥山民那里收購的中藥材，在后院坊間進行分類挑選，去除雜質，經清洗、浸泡、翻曬、切片、熬制等，制成中藥飲片進行銷售，有些則打磨成粉末狀制成藥丸，或熬制成膏方進行銷售。其時，李記藥鋪所售藥材品種有海金沙、桔梗、南沙參、茵陳、仙鶴草、金錢草、六月雪、蒼耳草、魚腥草、蒲公英、烏梢蛇、枇杷葉等數(shù)百種之多。

為了把李記藥鋪的生意做好，李金寶堅持做有良心、有品質的藥。李記藥鋪經營的中藥材，除了部分自采之外，主要通過收購附近藥農的藥材，李金寶在藥材品質上總是嚴格把關，確保藥材地道、品質精良。枇杷有治療喉疾的藥效，而太湖之濱的光福、東山等地盛產枇杷，為了保證品質，他總是自己奔赴當?shù)夭烧?，并及時進行加工，制成膏方。李記藥鋪的中藥飲片、藥丸、膏方憑借過硬的質量和誠信的經營之道，很快在百姓鄉(xiāng)鄰中贏得信譽，在蘇州中醫(yī)藥界也留下了很好的口碑，蘇州城里的不少中醫(yī)藥鋪也從李記藥鋪進貨，使得李記藥鋪成為多位名醫(yī)之藥材專供藥鋪，生意越做越紅火。

李金寶不僅在經營上誠實守信，而且在與鄉(xiāng)鄰相處中樂于助人。據(jù)不少鄉(xiāng)鄰前輩的回憶，到李記藥鋪購藥，李金寶都會根據(jù)大家的治病需求和自己對各類藥材功效的了解，給出購藥品種和數(shù)量的合理建議，對癥配藥，不讓顧客多花冤枉錢。對一些家庭特別困難、因病而買不起藥的鄉(xiāng)鄰，李金寶知道了還會免費送藥上門。正因為如此，李記藥鋪和李金寶的口碑在鄉(xiāng)鄰中口口相傳。

據(jù)李家后人回憶，當時蘇州城里有一位富商，用李記藥鋪的藥，把他家人久治不愈的病治好了，于是特地帶著家人來到白馬澗，送給李金寶的李記藥鋪一副“良心良藥、濟世濟民”的對聯(lián)。李金寶請了當?shù)赜忻牡窨探橙?，用一塊木板刻了“李良濟”三個字，掛在店堂。在李金寶的心里，“李”代表了李氏家族和李記藥鋪，“良濟”表示的是“良心良藥、濟世濟民”。從此，“李良濟”成了李記藥鋪的代名詞，也成了李記藥鋪的一塊金字招牌。

二、李記藥鋪的新生與“李良濟”的二代傳承

李金寶作為“李良濟”的創(chuàng)始人，也想把李記藥鋪和“李良濟”一代代地傳下去，對自己的兒子李金福，從小就讓他了解和熟悉中草藥材。而歷史的發(fā)展和時代的變遷，改變了李金福的生活，也改變了李記藥鋪的發(fā)展軌跡。

在1956年社會主義改造中，李記藥鋪經過公私合營，并入當?shù)剞r村供銷社，走上了集體經營之路。這時的李金寶雖年事已高，但在家閑不住，仍繼續(xù)采藥，并將中草藥識別和藥材炮制的技藝傳授給兒子李金福。李金福后來回憶說：“20世紀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我一方面參加農業(yè)（集體）勞動，另一方面利用業(yè)余時間跟著父親到穹隆山、天池山和大陽山等地采集中草藥，在父親的教導下學會了藥材識別、炮制技藝。在當時非常簡樸的條件下，在家里利用茶壺、灶頭、銅鍋等器具，學會了中藥膏方熬制。父親還經常帶著我去拜會蘇州老字號雷允上藥店、蘇州中醫(yī)院的藥工、藥劑師，學習更多中藥材的品鑒技藝?！闭窃诟赣H的言傳身教下，年輕的李金福不僅掌握了鑒別中藥材品質和中藥炮制、切片、中藥膏方熬制等技藝，而且在心里烙上深深的中藥情結。

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后，國家對個體和私營經濟采取了逐步放開的政策。1982年，李金福在改革開放政策感召下，在白馬澗小鎮(zhèn)上重新辦起了李記藥鋪。從此，中斷近30年的李記藥鋪獲得了新生。

李金福從李記藥鋪重新開張之日起，就繼承父親李金寶始創(chuàng)的“李良濟”品牌，以“良心良藥、濟世濟民”為經營宗旨，堅持做有良心、有品質的中草藥。他苦心經營藥鋪，在嚴把藥材質量關的基礎上，仍然堅持采藥，而且走出蘇州，到南京和浙江、安徽、四川等地采集中藥，使得他經營的李記藥鋪的中藥品質有保障，而且品種多，可更好地滿足客戶需要，很多中藥飲片售給蘇州中醫(yī)院藥房和蘇州雷允上等藥店。有一次，蘇州中醫(yī)院外科名醫(yī)陳善明在醫(yī)療中需要一種叫虎耳草的中藥材，但這種草很難找到，當時醫(yī)院負責采購的藥劑師多方聯(lián)系都沒有采購到，最后找到李金福得到了想要的草藥。重新開張后的李記藥鋪在李金福經營下，以其中草藥材品種多、品質優(yōu)和價格公道、誠信經營，贏得了市場信譽，在與國有、集體中藥店和其他藥鋪的競爭中，爭得了一席之地。

李金福為了擴大經營規(guī)模，在經營李記藥鋪的同時，先是在自己家里辦了一個中藥材加工場。后來隨著經營規(guī)模擴大、人員增加，李金福就在村里造了廠房，開辦了中藥材加工廠，進行規(guī)模加工，產品銷往蘇州中醫(yī)院、蘇州附二院和蘇州各大藥店等。中藥材加工廠的創(chuàng)辦，突破了李記藥鋪前店后坊的經營模式，開創(chuàng)了“李良濟”中藥材工廠化生產、企業(yè)化經營的先河。為把事業(yè)做大，李金福于1994年承包經營蘇州華康中藥飲片廠，使得“李良濟”中藥材生產和經營規(guī)模進一步擴大。

李金福在經營李記藥鋪和中藥飲片加工廠的過程中，對父親留下的寶貴遺產——“李良濟”中醫(yī)膏方制作技藝，進行系統(tǒng)化研究，并不斷加以完善，形成了完備的工藝流程?！袄盍紳备喾阶裱欧ㄅ谥乒に嚕幑ぐ凑仗幏脚浜盟幉暮螅紫纫龅木褪菨櫵?，一料膏方有幾十種藥材，最重可達十幾公斤，浸泡到位才能把藥性泡出來。膏方藥材須浸泡6—8小時，并進行翻包以使藥材潤透無白芯，而水面必須沒過藥材10厘米以上。浸泡好之后，第二步是煎煮，需要煎兩次，一煎約2小時，將藥液倒出來；加水二煎約1.5小時，把兩次汁液混合取用。煎煮兩次才可以把藥汁充分煎出來，不浪費。需要注意的是，熬膏方的鍋子不能用鐵鍋，要用銅鍋，因為鐵分子比較活躍，長時間高溫熬制容易和中藥中一些物質發(fā)生化學反應，影響膏方的藥效。而銅分子相對穩(wěn)定，所以“李良濟”的膏方熬制全部使用純手工制作的大銅鍋。最后一步是收膏，這是熬制膏方的關鍵。40—60公斤的中藥汁，熬到2公斤的膏方，需要1.5小時。除了不停攪拌，還需要控制火候。收膏十分講究時機，時間不到，膏方稀了；時間過了，膏方又會太硬。要熬到什么程度，全憑藥工師傅的內功。在李金福的傳承和發(fā)揚光大下，“李良濟”中醫(yī)膏方制作技藝被列入蘇州市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和江蘇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項目名錄。

三、現(xiàn)代企業(yè)的創(chuàng)建與“李良濟”的守正創(chuàng)新

李建華是“李良濟”的第三代傳承人。他從小立志繼承父業(yè)，學生時期刻苦學習中醫(yī)藥理論和中醫(yī)文化知識，大學畢業(yè)后在父親的藥材廠工作，從基層員工一直做到企業(yè)管理層，全面熟悉中藥材加工工藝及其流程。2002年，李建華以父親創(chuàng)辦的李良濟中藥材加工廠為基礎，組建成立蘇州市天靈中藥飲片有限公司。新公司適應市場化和國際化發(fā)展要求，突破家族企業(yè)的傳統(tǒng)，建立現(xiàn)代企業(yè)制度和經營管理機制。公司成立了董事會，行使經營決策權；建立了職業(yè)經理人制度，聘請既懂中醫(yī)藥又會管理的專家擔任公司職業(yè)經理人，負責公司日常經營管理；設立監(jiān)事，監(jiān)督公司經營決策的有效執(zhí)行。這些舉措，為把公司打造成為現(xiàn)代企業(yè)奠定了基礎。

蘇州市天靈中藥飲片有限公司從一開始，堅持守正創(chuàng)新，以傳承“李良濟”的“良心良藥、濟世濟民”的品牌宗旨為己任，按照“以專制藥、以誠為人”的經營理念，實施“專注、專業(yè)、誠懇、誠信”的經營戰(zhàn)略，在員工中培育“以客為本、以質求存、以優(yōu)取勝、以精圖新”的企業(yè)精神，著力培育和建設“李良濟”企業(yè)文化。同時，公司注冊了“李良濟”商標，抓好產品質量管理。公司主要生產的“李良濟”中藥飲片，是中藥材經過炮制后直接用于中醫(yī)臨床或制劑生產使用的處方藥品，通過國家GMP認證。

以前的“李良濟”中藥飲片、膏方等采用的是傳統(tǒng)古法炮制工藝和手工炮制方法。新公司為適應規(guī)模化生產要求，在傳承古法炮制工藝的基礎上，改手工炮制流程為機器化流水作業(yè)。建立了中藥生產加工和配送服務全鏈條可追溯體系，并于2021年通過兩化融合質量管理體系認證。2007年“李良濟”獲得“蘇州市知名商標”，2009年“李良濟”獲評“江蘇省名牌產品”，2013年“李良濟”榮獲“江蘇省著名商標”。2021年天靈中藥榮獲“蘇州市質量獎”。

蘇州市天靈中藥飲片有限公司一方面著力拓展“李良濟”的產品鏈，引進科研團隊，專注中藥新品開發(fā)，生產和經銷常用中藥達1000多味。同時還把中藥健康產品作為新產品開發(fā)重點，先后研發(fā)生產中藥滋補品等數(shù)十種，形成調理膏方系列、鮮燉燕窩系列、藥食同源系列、精致滋補系列、新鮮滋補系列、花草茶飲系列等李良濟系列產品。另一方面，著力延伸“李良濟”產業(yè)鏈，先后成立李良濟中藥煎制服務中心、李良濟健康產業(yè)有限公司、李良濟中醫(yī)藥文化科普館（體驗中心）、李良濟國醫(yī)館、蘇州市李良濟藥業(yè)有限公司，形成了“李良濟”“醫(yī)、養(yǎng)、購、游”的業(yè)務新格局。

為推動“李良濟”產品的開發(fā)和產業(yè)鏈的拓展，蘇州市天靈中藥飲片有限公司加大人才引進，與蘇州大學藥學院形成產學研合作。公司先后獲授“江蘇省民營科技企業(yè)”“江蘇省高新技術企業(yè)”和“江蘇省專精特新中小企業(yè)”等稱號。

“李良濟”從李金寶始創(chuàng)的李記藥鋪到今天成為中華老字號，從100多年前一個前店后坊的小藥坊到今天人才眾多、科技賦能的現(xiàn)代企業(yè)，歷經百年傳承，更加熠熠生輝。新的百年，“李良濟”在開拓電商營銷新方式、謀劃健康產業(yè)新發(fā)展等領域繼續(xù)深耕，未來可期。

（作者簡介：鄔才生，蘇州市地方志辦公室原主任。）

欄目編輯：胡渝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