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jīng)固執(zhí)地相信著我的與眾不同。
四歲時,那個頭發(fā)花白戴副眼鏡的退休女老師教我寫下的不是“ā ō ē,ī ū ǖ”而是“輝煌”。我有時懷疑記憶是否出了差錯,但千真萬確就是這兩個字。她執(zhí)拗地帶我一遍又一遍地寫下它,不斷向我重復(fù)著它的含義。幼時的我并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只是機械般地描摹著。那是輝煌的一刻嗎?我不知道,但我覺得自己是與眾不同的。
再大些時,老師問我們長大后的理想,是成為科學家、畫家、文學家還是藝術(shù)家?于是年幼的我們就在這一個又一個的“家”里選來選去,我說我想當校長,老師停了一下說,換個理想吧。我覺得我是那樣的與眾不同。
緊接著,我開始讀加繆、毛姆、馬爾克斯,聽巴赫、肖邦、莫扎特,寫風花雪月恨事悲秋,我一絲不茍地追求著我的天才夢。
可是,后來呢?
所有人都在拼命地替我書寫人生,卻無人告知我結(jié)局如何。
當我披著被單幻想拯救地球時,當我在糾結(jié)如何使用魔法造福人類時,當我俯下身來學習花草語言時,大人們從舞臺的另一個角落走來,將我的夢一個一個地掐熄,然后把我扔進現(xiàn)實的沼澤。
天才也是會墜落凡間的,我想。
于是我將我的天才夢鎖進我的壁櫥里,開始學習如何應(yīng)對生活中的洪水猛獸。我學會了如何用文字拼湊出高分,如何用數(shù)字贏得贊美,如何用字母博取喝彩。
然后,我忘掉了我的天才夢。
再后來,我不可避免地經(jīng)歷了失望。
我努力想寫下更多,卻無奈地只擠出幾行干巴巴的話語。我想我應(yīng)該聽老師的話:第一段起興,第二段排比,第三段舉例,再來一個完美的抒情,全文穿插各種名人名言??墒牵覍幵高@樣笨拙地寫作,忠實地寫下所有,盡可能地表達我思我想。
在這些不是天才的漫長歲月里,我只有不停地寫作。我想,正如三毛所說,我想做一個以本身生活為基礎(chǔ)的文字工作者。要求自己的,便只能寫作,只剩寫作,是如何以樸實而簡單的文字,記下生命的某些歷程,在歲月長河里,如沙中淘金般挖掘著我的不平凡。
而現(xiàn)在,在單調(diào)的生活中,這是我僅有的幾抹色彩。我固執(zhí)地用了張愛玲的這個文題,卻無奈地接受了我本平凡的現(xiàn)實。
當我路過我記憶的櫥窗,我看到我的天才夢在塵埃中閃光。在黑夜里,我伸出雙手把它攬入懷中,就像得到小時候一直期盼的糖果。
指導老師:張樂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