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道咸通之隨（蠱）

劉兆偉 劉北蘆

《序卦》：“豫必有隨，故受之以《隨》?！必韵笫窍吕咨蠞?，雷動而澤從隨。震為長男，兌為少女，少女從長男，隨也。

《彖》曰：隨，剛來而下柔，動而說。隨，大亨，貞無咎，而天下隨時。隨時之義大矣哉！

注釋：隨卦是“剛來而下柔”，依《說卦》：“震為長子，兌為少女”，震屬陽剛，兌屬陰柔。隨卦系陽剛居于陰柔之下，陽下陰，則陰樂隨陽?！皠佣f”，雷動而澤說，一切都隨陽動而春風(fēng)得意，萬物欣欣。隨卦，大通大暢，堅守正道隨時而動，絕不會有差錯。隨時而動，與時俱進(jìn)，其以時而進(jìn)的意義太偉大啦。王弼：“為隨而令大通利貞，得于時也。得時則天下隨之矣。隨之所施，唯在于時也。時異而不隨，否之道也。故隨時之義大矣哉！”來知德：“蠱下卦原是柔，今艮剛來居于下而為震，是剛來而下于柔也。動而悅者，下動而上悅也。時者，正而當(dāng)其可也。言大亨貞而無咎者，以其時也。時者，隨其理之所在，理在于上之隨下，則隨其下；理在于下之隨上，則隨其上?！?/p>

《象》曰：澤中有雷，隨；君子以向晦入宴息。

注釋：澤中有雷，萬物隨雷而新生，就是隨；四季運轉(zhuǎn)，有生生，就有息息。隨生隨息，就是隨。君子觀隨卦，自然因日落而入室休息。君子識時務(wù)，隨時而為，到什么時候，做什么事，就是順天而為。向；晦，昏暗；宴息，靜息。“君子以向晦入宴息”，實質(zhì)是比喻君子發(fā)現(xiàn)世道趨向昏暗即回家休息。這也是隨時而為的舉措。故王弼注此說：“可以無為，不勞明鑒。故君子向晦入宴息也?！蓖蹂鲎⒋溯^他人說準(zhǔn)確。程頤：“君子晝則自強(qiáng)不息，及嚮昏晦，則入居于內(nèi)，宴息以安其身，起居隨時，適其宜也。禮‘君子晝不居內(nèi)，夜不居外’，隨時之道也。”

初九，官有渝，貞吉；出門交有功。

注釋：“初九”，陽居陽位，下卦之主，主管，故稱官也。與“九四”不應(yīng)?！俺蹙拧标杽偅?dāng)有陰隨之，但時勢是“六二”與“九五”正應(yīng)，不積極與之比。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官有渝”，“初九”原雖為官，則轉(zhuǎn)變?yōu)殡S“六二”之仆從。渝，變，改變，轉(zhuǎn)變?！俺蹙拧敝D(zhuǎn)變，表面是隨了“六二”，實質(zhì)是隨了陰陽交合之天道?！柏懠?，合于天道之舉措就是最大的正道，故曰：吉。“出門交有功”，“初九”之“官有渝”，是轉(zhuǎn)變坐待其成，等陰上門為“出門交”；走出家門，主動上門，這是根本轉(zhuǎn)變。只有如此，才有可能“交有功”。此爻辭前后是互應(yīng)的，沒有前邊的“官有渝”，就不會有后邊的“出門交有功”。而為了“交有功”，什么官也得因勢因時而改變做法，不然就違背了陰陽交合的天道，違天不祥。跟隨誰可以改變，追隨的天道目標(biāo)不能變。九家易：“渝，變也。謂陽來居初，德正為震，震為子，得土之位，故曰‘官’也。陰陽出門，相與交通，陰往之上，亦不失正，故曰‘貞吉’而‘交有功’?！背填U：“九居隨時而震體且動之主，有所隨者也。官，主守也。既有所隨，是其所主守有變易也，故曰‘官有渝，貞吉’，所隨得正則吉也。有渝而不得正，乃過動也?！?/p>

《象》曰：“官有渝”，從正吉也；“出門交有功”，不失也。

注釋：“初九”主動改變做法，追隨天道是吉祥的；走出家門主動與“六二”交往，獲得功效，不失其正道。即方法方式可以變革，跟隨誰可以調(diào)整，但所持正道不可改變。張載：“言凡所治務(wù)能變而任正，不膠柱也。處隨之初，為動之主，心無私系，故能動必?fù)窳x，善與人同者也?！背填U：“出門而交，非牽于私，其交必正矣，正者無失而有功?！眮碇拢骸岸姓詮恼?。交有功，則不失其所隨矣。”

六二，系小子，失丈夫。

注釋：“六二”，陰居陰位，當(dāng)位柔和，與“九五”應(yīng)。但“初九”主動離位出交“六二”，“六二”有些動情，受“初九”牽系，即“系小子”；“九五”見“六二”徘徊，起怒別之意，即“失丈夫”。“六二”權(quán)衡利弊，尚不愿“失丈夫”。不愿“失丈夫”，就得放棄“小子”。朱熹：“初陽在下而近，五陽正應(yīng)而遠(yuǎn)。二陰柔不能自守，以須正應(yīng)，故其象如此，兇吝可知，不假言矣。”朱駿聲：“見小利則大事不成，狎小人則君子不進(jìn)。”

《象》：“系小子”，弗兼與也。

注釋：心系下爻“初九”，不能同時與“九五”相親。蘇軾：“小子初也，丈夫五也，兼與必兩失?！?/p>

六三，系丈夫，失小子；隨有求得，利居貞。

注釋：“六三”，柔居剛位，與“上六”無應(yīng)。面臨上承“九四”、下乘“初九”的選擇，如戀“九四”丈夫，必將失去“初九”“小子”。隨，從，順。遵從“系丈夫，失小子”之形勢，即緊隨丈夫“九四”，寧可失去小子“初九”。終有所得。居正道、守正道是有利的。此爻之“貞”，正，指什么？“六三”是陰居陽位，陰而不柔；“九四”陽居陰位，陽而不剛。使“六三”產(chǎn)生了本愿駕馭“初九”陽剛小子之念。陰欲控制陽，有違天道；“六三”權(quán)衡后，歸于正道，愿上承“九四”，陰隨陽，這就是持正道、行正道、合天道的利。高亨：“《說文》：‘隨，從也?！瘡娜酥鬄殡S，引申為逐義?！稄V雅釋詁》：‘隨，逐也’?！S有求得’，謂追逐而有所求則得也?！嫡煞?，失小子”，大存小亡之象，且小子逃可追逐而系之，故曰：‘系丈夫，失小子，隨有所得’。若人有所失欲追求之?！庇莘骸叭蠠o應(yīng)，上系于四，失初小子，故‘系丈夫，失小子’艮為居，為求，謂求之正，得位遠(yuǎn)應(yīng)，利上承四，故‘利居貞’矣。”

《象》曰：“系丈夫”，志舍下也。

注釋：全心隨從“九四”丈夫，內(nèi)心堅決放棄“初九”小子了。故謂“系丈夫，志舍下也?！背填U：“既隨于上，則是其志舍下而不從也。舍下而從上，舍卑而從高也，于隨為善矣?！?/p>

九四，隨有獲，貞兇；有孚在道，以明，何咎！

注釋：“九四”有“六三”相隨，實有所獲。但“九四”陽居“九五”之下，有逼上之勢，自身雖無邪念覬覦之志，卻有“九五”忌防之兇。貞，正，無邪念覬覦之心。有孚，有信，守信，堅守信誠。在道，在處事過程中。以明，且明，且光明磊落。何咎，有什么錯失。王弼：“處說之初，下?lián)?，三求系己，不距則獲，故曰隨有獲也。居于臣地，履非其位，以擅其民，失于臣道。違正者也，故曰貞兇。體剛居說而得民心，能干其事而成其功者也。雖違常義，志在濟(jì)物，心存公誠，著信在道，以明其功，何咎之有？”

《象》曰：“隨有獲”，其義兇也；“有孚在道”，明功也。

注釋：“九四”有“六三”隨從，有所獲得，即遭人忌，自然生兇險的因素。義，宜，自然。在行事過程中堅守信誠，光明磊落，一定化兇為吉，其功不沒。朱漢上：“《易傳》曰：孚誠積中，動必合道，故下信而上不疑。古人有行之者，伊尹、周公、孔明也。”

九五，孚于嘉，吉。

注釋：“九五”，陽居陽位、尊位，與“六二”應(yīng)，中正而尊。隨時隨勢而居尊位?！版谟诩巍保⌒庞诩紊凭??！熬盼濉睂Α熬潘摹薄俺蹙拧睕]有實際施壓，維持和諧。對“六三”“上六”采用相應(yīng)措施使之不去。一時相融，也是吉祥。虞翻：“坎為孚，陽稱嘉，位五正，故‘吉’也?！背填U：“九五居尊得正而中實，是其中誠在于隨善，其吉可知。嘉，善也。自人君至于庶人，隨道之吉，唯在隨善而已。下應(yīng)二之正中，為隨善之義?！?/p>

《象》曰：“孚于嘉吉”，位正中也。

注釋：取信于嘉善君子吉，因“九五”居尊位，而處事中正。來知德：“惟中正，故孚于嘉?！?/p>

上六，拘系之，乃從維之；王用亨于西山。

注釋：“上六”，陰居上位，無所系應(yīng)，兼處隨卦之極，將走向反對，不隨。“拘系之”，“九五”拘系“上六”，拘禁繩系，使之隨從?！澳藦木S之”，在強(qiáng)迫的情況下勉強(qiáng)隨從，維護(hù)“隨”的局面。從誰？從“九五”。維誰？維護(hù)“九五”?！巴跤煤嘤谖魃健保吧狭?，以王的身份于西山即指岐山祭祀天地祖先。即周文、武無論如何隨紂王，就是不順，乃至無法生存，于是不隨，而以祭天地祖先宣誓正義不隨邪惡。朱熹：“亨，亦當(dāng)作祭享之‘亨’。自周而言，岐山在西?！鄙斜停骸傲F于上，五恐其去，故拘系之，從維之。或即其陰居之處而宴享之。言六無所隨，而五必隨之也?！?/p>

《象》曰：“拘系之”，上窮也。

注釋：“上六”被拘囚，欲強(qiáng)使之隨，而其愈不隨，“上六”之隨道窮矣。程頤：“隨之固如拘系維持，隨道之窮極也。”“王用亨于西山”即其誓不隨。

易道咸通

隨卦，澤隨雷動，隨時而轉(zhuǎn)，萬事萬物皆為隨時隨機(jī)而發(fā)展變化、進(jìn)步；追隨強(qiáng)勢至極端，必走向反面；誰正確就隨從誰，就是隨。商紂王的兵將，倒戈從周，就是隨。商紂王時，眾叛親離，民不隨從，就是隨從走向了反面。于是強(qiáng)迫民眾隨從，畫地為牢，“拘系之”，以勉強(qiáng)維持殘局。“上六”，以此為例，形象生動地闡說隨卦將走向反面，不隨從。隨是為了順，為了生存、發(fā)展。但隨到了極點，怎么隨也不順，怎么隨也無法生存了，只有不隨，反而迫使壓迫者隨己。以“王用亨于西山”具體揭示雷震大澤，隨之而來的天地變化，萬物更新，人心歡暢。這個巨變就是周武王革故鼎新的創(chuàng)舉，推翻殘暴害民違天道的商紂王，建立人心相隨順天道的新王朝。但這個巨變是經(jīng)過長期醞釀的過程。人民一般都隨統(tǒng)治者之風(fēng)轉(zhuǎn)。隨卦之初，“初九，官有渝，貞吉；出門交有功?！睆?qiáng)調(diào)隨勢而變，而所隨的勢，是有利于自己順天地正道之勢。思想端正，隨正勢而變，當(dāng)然吉，當(dāng)然有功效?！傲?，系小子，失丈夫。”孰大？孰??？要選擇，要選擇正確相隨。“六三，系丈夫，失小子；隨有求得，利居貞?！边x擇與誰正確相隨，決定能否得其所求，求當(dāng)求正道。以上三爻皆言要隨正確的領(lǐng)導(dǎo)人?！熬潘模S有獲，貞兇；有孚在道，以明，何咎！”“九四”隨有所獲，做得正，走得正，還有兇險存在。其兇險不是來自民眾，而是來自“九五”之尊，強(qiáng)勢逼主，即兇。故做到隨而無險，也不是容易的事。周文王、武王父子當(dāng)時就是積極隨紂王，勸其改過自新。但紂王怕其做大，實施了種種制約措施，“拘羑里”。但周文王、武王，行天道，得民心，光明磊落。自然吉?！熬盼?，孚于嘉，吉?！比⌒庞诩蚊谰?，即取信于仁人君子。這就是講周文王于岐山興周。天下三分有其二。“上六，拘系之，乃從維之；王用亨于西山?！彪S卦到極端“上六”，已走向反面，不隨。不隨，不隨商紂王，“拘系之，乃從維之”就是以紂王拘文王于羑里為例。既然是一種不隨的趨勢，商紂王是阻擋不住的。最終是“王用亨于西山”，周武王于陜西岐山祭天地祖宗，而后興師伐紂?！?/p>

易道咸通之蠱

《序卦》：“以喜隨人者必有事，故受之以《蠱》。蠱者，事也?！必韵笫巧较掠酗L(fēng)，風(fēng)對山無所動，而回蕩之風(fēng)惑眾，蠱也。下卦巽長女下于上卦艮少男，必有不當(dāng)之事求少男，蠱也。

“先甲三日，后甲三日”，是否做大事前齋戒七天？待研究。即使當(dāng)時沒有“齋戒”這個詞，是否已有了齋戒的意思？

《彖》曰：蠱，剛上而柔下，巽而止，蠱。蠱，元亨而天下治也?！袄娲蟠ā?，往有事也?！跋燃兹?，后甲三日”，終則有始，天行也。

注釋：蠱卦，是剛上而柔下，指上艮為剛，下巽為柔。這是解釋卦象的?！百愣?，蠱?！憋L(fēng)停止了，上下左右不流通了。進(jìn)退不決，因循守舊，自然生蠱。蠱，山下有風(fēng)就活動了，就打破死氣沉沉了。不同見解、不同情緒都流出來了，便于有針對性地治理，于是亨通趨善?！袄娲蟠ā?，涉大川越大險是過程，目的是去做大事。做利人民利天下的大事?！跋燃兹眨蠹兹铡?。甲是十天干之首日?！跋燃兹铡保词旄珊笕?；“后甲三日”即十天干甲之后三天，在十天干前部?！跋燃兹铡本褪怯^察前事末三天，找出借鑒來，而后新事物開始，按新的辦法去做，再看三天，結(jié)果如何？好了繼續(xù)做下去，不好改弦易轍。這是“終則有始，天行也。”天下蠱甚則亂，亂則需新治，治甚則滯，乏于生機(jī)。故“終則有始”是合乎天道的?！蹲髠鳌ふ压辍罚嚎鬃釉u鄭子產(chǎn)為政：“善哉！子產(chǎn)之為政也。政寬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寬；寬以濟(jì)猛，猛以濟(jì)寬，政是以和?！编嵶赢a(chǎn)不毀鄉(xiāng)校，即欲知民情以施善治也。

《象》曰：山下有風(fēng)，蠱；君子以振民育德。

注釋：象為下長女、上少男，小人壯，君子弱；下不滿有怨聲。即山下有不同風(fēng)聲，就是蠱惑。君子見此，使民警惕，明辨是非，培育識大體顧大局之道德。何妥：“山者高而靜，風(fēng)者宣而疾，有似君處上而安靜，臣在下而行令也。”

初六，干父之蠱，有子，考無咎，厲終吉。

注釋：“初六”，巽之眼，與“六四”無應(yīng)，即下與上無應(yīng)，下干上之象。一般民眾反對錯誤的統(tǒng)治者，以子干父為喻。意指，前代人造成的弊事、糟糕的輿論，需要下一代人去革除。即“干父之蠱”，要改變父親的錯誤做法，必須由兒子來承擔(dān)，即“有子”。前代做的錯事，下一代糾正，代代相因，事物不斷進(jìn)步。“考無咎”，考，《廣韻》：“成也”。即成就、成功。兒子“干父之蠱”一般都會有成就的，不會有什么錯失，即“考無咎”。但也不會是一帆風(fēng)順的，也會有些險厲、激烈沖突。但一代一代干蠱求新、求進(jìn)是合乎天道人心的，最終一定是吉。王弼：“以柔巽之質(zhì)，干父之事，能承先軌，堪其任者也。故曰‘有子’也。任為事首，能堪其事，考乃無咎也，故曰‘有子考無咎也’?！背填U：“初六雖居最下，成卦由之，有主之義。居內(nèi)在下而為主，子干父蠱也。子干父蠱之道，能堪其事則為有子，而其考得無咎。不然則為父之累，故必惕厲，則得終吉也。”

《象》曰：“干父之蠱”，意承考也。

注釋：革除父輩留下的弊端，意在繼承先輩留下的成功做法，而后開辟未來新天地。此即《詩經(jīng)·大雅·文王》所言：“周雖舊邦，其命惟新”之真意。來知德：“意承考者，心之志意在于承當(dāng)父事，克蓋前愆，所以考無咎。”

九二，干母之蠱，不可貞。

注釋：“九二”，與“六五”應(yīng)，有上干“六五”象。母，“六五”陰居尊位，“九二”居下卦，故以母子為喻。母，相對于父而言，是親者，父是尊者。《禮記·表記》：“父尊而不親，母親而不尊?！庇谑强梢砸阅复饔H近的統(tǒng)治者?！熬哦迸c“六五”互相親情，母子之情親切。親者有蠱，如何對待？《禮記·喪服四制》：“門內(nèi)之治，恩掩義；門外之治，義斷恩?！惫矢缮嬗H人之蠱，“不可貞”，即不可正面以生硬原則糾謬，避免沖突激烈，當(dāng)曲諫?！墩撜Z·里仁》：“子曰：‘事父母，幾諫，見志不從，又敬不違，勞而不怨?！敝v求干涉蠱的方法，是為了切實地使其改正錯誤，絕不是不去正，也不是見硬就回。正如《象》曰：“干母之蠱，得中道也?！钡?，需要；“得中道”，需要中道。不激烈，又要解決問題。

《象》曰：“干母之蠱”，得中道也。

注釋：干涉糾正親人的弊端，需要以中道對待。此“中道”有情義、道理相結(jié)合之意。尚秉和：“二五得中”。尚先生此論顯然避實求虛。九三，干父之蠱，小有悔，無大咎。

注釋：“九三”，陽居陽位，與“上九”不應(yīng)。上比“六四”，而剛直干上，矛盾激烈，小有怨恨，因其所干之事是眾人皆想干而無能力干之事。上級雖位高，也因理虧而無可奈何，故“無大咎”，無大錯咎。王弼：“以剛干事而無其應(yīng)，故有悔也。履得其位，以正干父，雖小有悔，終無大咎?！?/p>

《象》曰：“干父之蠱”，終無咎也。

注釋：陽剛之“九三”有勇氣、有力量，干涉上級行事施治之弊端，會有些不順，小有怨悔，但無大錯咎。來知德：“有陽剛之才，方能干蠱。故周公僅許之，而孔子深許之也。”

六四，裕父之蠱，往見吝。

注釋：“六四”，陰居陰位，與“初六”無應(yīng)，下乘比于“九三”，有陰乘陽之嫌。治蠱不力。治蠱需剛，而“六四”以陰柔無助，是治不了蠱的。裕，寬裕，對上級之蠱寬和，一再退讓?！巴娏摺?，往，往前治蠱。見吝，現(xiàn)吝，暴露出力不從心，艱難。虞翻：“裕不能爭也。孔子曰：‘父有爭子，則身不陷于不義’。四陰體太過，本末弱，故‘裕父之蠱’?！?/p>

《象》曰：“裕父之蠱”，往未得也。

注釋：松緩對待上級之弊端，前去治理，不會有成效的。程頤：“以四之才，守常居寬裕之時則可矣，欲有所往，則未得也。加其所任，則不勝矣?！?/p>

六五，干父之蠱，用譽(yù)。

注釋：陰居陽位，且中且尊。與“九二”應(yīng)合，勢位平穩(wěn)且有力，再以柔和姿態(tài)干預(yù)執(zhí)政者所釀之弊端，統(tǒng)治者易于接受其改革建議，收斂不當(dāng)所為，可速見成就。故曰“用譽(yù)”，即獲得榮譽(yù)。尚秉和：“得中，有應(yīng)，上承陽。而艮為名，故可致聞譽(yù)?！?/p>

《象》曰：“干父用譽(yù)”，承以德也。

注釋：陽剛之“九三”有勇氣、有力量，干預(yù)上級之弊端；“六五”是以德治蠱，恭敬地對上指出弊端害政，勸諫改之為佳，即“承以德也”。張載：“雖天子必有繼也，故亦云‘干父之蠱。”

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事。

注釋：“上九”，居蠱卦之高端，將走向反面，即將不治蠱?！安皇峦鹾睢保皇?，不事奉、不侍奉；此即不為上級治理其政之弊端。“高尚其事”，高尚自己的治理社會之方法，即更重視自己治蠱的根本措施，去息事安邦。故《小象辭》說：“不事王侯，志可則也?！薄墩撜Z·顏淵》：“子曰：‘聽松，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上九”，治蠱，自己要從根本上杜絕蠱事的產(chǎn)生，不用他人的常方。即要通過教育化育百姓，學(xué)習(xí)堯舜之道，使“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边@是從根本上避免滋生“蠱”事。正如《大象辭》說：“君子以振民育德”?！安皇峦鹾睢备墒裁矗恳罢衩裼隆?。“振民育德”就是“高尚其事”。程頤：“上九居蠱之終，無系應(yīng)于下，處事之外，無所事之地也。以剛明之才，無應(yīng)援而處無事之地，是賢人君子不偶于時，而高潔自守，不累于世務(wù)者也，故曰不事王侯。”

《象》曰：“不事王侯”，志可則也。

注釋：此“‘不事王侯’，志可則也”，實質(zhì)是“‘不事王侯，高尚其事’，志可則也”，因主要意思是“高尚其事，志可則也”，即“振民育德”的高尚做法是值得人們效法的軌則。蘇軾：“君子見蠱之漸，則涉川以救之，及其成，則不事王侯以遠(yuǎn)之。蠱之成也，良醫(yī)不治，君子不事事?！本又涡M之初，防患未然。

易道咸通

蠱卦，山下有風(fēng)，此風(fēng)是反對的風(fēng)聲、輿論、傳言。猶如多蟲在盆中蠢蠢而動，雖掀不動盆子，但有不斷滋生的勢頭，使人心不穩(wěn)。可引起英明君主立刻警醒，防患于未然，以穩(wěn)御江山。故“元亨，利涉大川”。但制止蠱惑，也要選擇好適當(dāng)時機(jī)，用好恰當(dāng)方法，使損失降到最低，使勝利得到最大保障。具體治蠱分六種情況，“初六，干父之蠱，有子，考無咎，厲終吉?！币韵轮紊现M，代代相因，各自負(fù)責(zé)。弊端代代皆有，代代皆治，總是有成就的，無錯誤，歷險終吉?！熬哦赡钢M，不可貞?！敝斡H人蠱需要中道不激烈，避免傷害感情?！熬湃?，干父之蠱，小有悔，無大咎?！薄熬湃眲傊奔ち抑涡M，小有怨悔，也沒大問題?！傲?，裕父之蠱，往見吝。”寬和厚道對待蠱，是治不了蠱的，而前往治蠱，是舉步維艱，力不從心的?！傲澹筛钢M，用譽(yù)。”同樣事，不同身份、地位、能力、手段就會有不同結(jié)果?！傲濉庇械匚?、中正，又柔和，故治蠱易獲聲譽(yù)。而“上九”所處為卦之終極將反之位，故自然產(chǎn)生與眾不同的想法與做法?！安皇峦鹾睿呱衅涫??！辈辉谌绾沃涡M上下功夫，而想從根本上杜絕蠱事發(fā)生，其根本做法就是“振民育德”，使官民上下，各正名分，各司其職，各負(fù)其責(zé)，上愛下民，民敬其上。使天下少蠱。蠱卦要點在于社會有不順暢甚或惑亂，當(dāng)及時改革維新。既要奮勇向前，又要講求方法；既要積極整治現(xiàn)存的問題，又要從根本上杜絕可能還出現(xiàn)的問題。不同時代有不同的蠱，不同層面有不同的蠱，蠱隨勢而生、隨時而生，治世君子當(dāng)不輟治蠱，又當(dāng)以教化息蠱于未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