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 軍,桂靜怡
(安徽財經大學 金融學院,安徽 蚌埠 233030)
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也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 2023年中央一號文件強調“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是全面推進鄉(xiāng)村振興的底線任務”。以貧富差距為切入點,探討推進我國共同富裕的路徑與機理,對我國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具有重大意義。2023年原銀保監(jiān)會在《關于推進普惠保險高質量發(fā)展的指導意見(征求意見稿)》中強調, “普惠保險是保險業(yè)為廣大人民群眾提供的公平可得、保障適度、覆蓋廣泛的保險產品和服務,對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應具有托底的作用”。當前,限制經濟發(fā)展的是不平衡不充分問題,也就是說收斂貧富差距是推動共同富裕步伐的重要一環(huán)[1]。作為兼具公平性、保障性、政策性和市場性的一種特殊機制[2-3],普惠保險的公平性和市場性通過降低金融服務門檻,為低收入者和弱勢群體提供低成本的信貸資金[4],使其有機會繼續(xù)接受教育或者參加各類專業(yè)技能培訓,從而促進人力資本投資,增強其在勞動力市場的競爭力,為獲取好的工作機會提供了可能[5],產生就業(yè)效應;普惠保險的保障性與政策性有利于減少教育投資失敗風險,增加居民教育投資意愿,提高教育投資回報率[6],產生增收效應,從而縮小貧富差距,助力共同富裕。因此,普惠保險如何提高人力資本投資?普惠保險能否通過提升人力資本投資作用于貧富差距?本文將從理論和實證2個方面對上述問題進行研究。
關于近年來普惠保險通過人力資本投資縮小貧富差距的研究,大致可歸納為3方面的內容。一是普惠保險有利于縮小貧富差距。普惠保險通過降低門檻效應,緩解排除效應和發(fā)揮減貧效應,且從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具有基礎和主導功能的業(yè)務3個方面能夠顯著縮小收入差距[4,7-9]。二是普惠保險有利于人力資本投資。普惠保險緊跟科技進步,提供多樣資金支持,促使農村教育變革便利化高效化,改變傳統(tǒng)家庭教育觀念,帶動不同職業(yè)、學歷程度和收入水平個體的教育投資,從而促進人力資本積累[10-12]。三是人力資本通過多方面作用影響農村發(fā)展和減貧工作。加大人力資本投資力度,對提高農業(yè)經濟發(fā)展、提高機械化水平、增加農戶收入有顯著影響[13-15];人力資本投資也能帶動非農業(yè)經濟發(fā)展。人力資本投資能從知識、素養(yǎng)和創(chuàng)業(yè)精神等方面帶動非農創(chuàng)業(yè)與非農就業(yè),進而帶動非農經濟發(fā)展,影響農村減貧效果[16-19]。此外,也有學者認為普惠保險與貧富差距之間存在“倒U型”的關系,發(fā)展初始階段金融資源會更多地流向富裕群體,進而形成“馬太效應”拉大收入差距,而隨著金融發(fā)展水平的提高,貧富差距會減小[20-22]。
雖然已有文獻對普惠保險、人力資本投資與貧富差距的關系做了較多的研究,這對于本文的研究具有重要意義。但需要注意的是,多數文獻在分析普惠保險對貧富差距的影響時,僅僅把人力資本投資這一變量作為控制變量或者調節(jié)變量,鮮有學者將人力資本投資視為中介變量來分析普惠保險對貧富差距的理論機制。同時更多研究主要集中于普惠保險概念的界定和水平測度,較少有學者將普惠保險、人力資本投資和貧富差距及共同富裕三者聯系到一起,并進行實證分析。在此背景下,本文對普惠保險產生的就業(yè)效應和增收效應進行理論分析,實證考察了普惠保險的就業(yè)效應與教育人力資本投資決策、增收效應與貧富差距之間的相互關系。
與現有文獻成果相比,本文可能的貢獻在于:首先,構建了一個包含普惠保險、人力資本投資和貧富差距的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模型,理論分析了隨著普惠保險發(fā)展水平的提高,普惠保險對人力資本投資以及多維視角下縮小貧富差距的作用機制。理論研究發(fā)現,普惠保險可以通過提高人力資本投資收斂貧富差距,并從多渠道促進就業(yè)和增加居民收入等多個維度縮小貧富差距。其次,利用 30個省份 2012—2021 年面板數據,實證驗證了普惠保險對人力資本投資和貧富差距的作用。研究發(fā)現:普惠保險促進人力資本投資是縮小貧富差距的重要機制;普惠保險還可以通過促進教育人力資本,進而縮小貧富差距并助推共同富裕;進一步研究普惠保險的多維增收效應發(fā)現,普惠保險對低收入家庭的相對收入水平和生活質量均有重要影響。
為了清晰地展現普惠保險對人力資本投資進而對貧富差距的影響,本文借鑒周京奎等[23]的研究,構建一個包括普惠保險、人力資本投資和貧富差距的Cobb-Douglas生產函數理論模型,并由此深入探討與系統(tǒng)詮釋普惠保險通過人力資本投資對貧富差距的影響路徑和作用機制。
普惠金融的就業(yè)效應表示普惠保險為農戶降低信貸服務門檻,提高農戶受教育與技能再培訓的可能性,居民提供低成本的信貸資金,使其有機會繼續(xù)接受教育或者參加各類專業(yè)技能培訓,減輕農戶就業(yè)壓力,為其提供低成本信貸資金,降低金融服務門檻影響,增加低收入居民就業(yè)機會[4-5]。普惠保險是普惠金融體系的有機組成部分,因此同樣具有就業(yè)效應。本文研究普惠保險與人力資本投資及貧富差距的關系,為了研究貧富差距,將生產部門分為2種家庭,一是h家庭,即代表高收入家庭,二是l家庭,即代表低收入家庭,h家庭的產出效率遠大于l家庭。本文重點關注低收入家庭教育人力資本投資決策,將低收入家庭進行人力資本投資視為具有較高風險和收入的生產行為。假設在t時期,高收入家庭資本存量為Kht、低收入家庭的資本存量為Klt,Kht>Klt,考慮到Cobb-Douglas生產函數中農業(yè)產出的投入要素主要包括勞動力、資本和土地,構造Cobb-Douglas生產函數:
(1)
其中,At是技術水平,Kt是勞動要素投入,Lt是資本要素投入,α表示資本產出彈性系數,1-α為勞動力產生彈性系數,0<α<1。根據稻田條件,當技術水平和生產函數規(guī)模報酬都保持不變,接近于0,那么一階導數的極限將接近于無窮大。當生產要素投入接近于無窮大時,那么低收入家庭產出也會隨之增加,此時生產要素投入滿足:
(2)
近年來,即使我國居民整體生活水平都有所提升,但城鎮(zhèn)貧富差距仍然在逐漸擴大。本文重點分析普惠保險通過促進人力資本投資,增加就業(yè)機會和低收入者收入,進而縮小貧富差距并助推共同富裕的作用機制。因此高收入家庭和低收入家庭的產出水平也滿足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則高收入家庭和低收入家庭的生產函數表示為:
(3)
假設高收入家庭和低收入家庭的勞動力投入要素不變,生產函數簡化為如下形式:
(4)
根據式(4)生產函數簡化形式,則可得城鎮(zhèn)家庭資本存量增長函數為:
Kt+1-Kt=sYt-δKt,0<δ<1
(5)
其中δ為折舊率,s為儲蓄率。
(6)
(7)
(8)
(9)
根據式(6)、式(7)、式(8)與式(9)可得,低收入家庭的產出水平Yl,t+1和產出增長率水平gl,t+1分別為:
(10)
(11)
高收入家庭的產出與低收入家庭的產出之比越大,則貧富差距越大。參考學者姜楊和朱顯平[25]對于城鄉(xiāng)收入差距的研究,本文采取高收入家庭與低收入家庭之比來測算貧富差距,因此在t+1時刻貧富差距ξt+1為:
(12)
原銀保監(jiān)會向各保險機構下發(fā)《關于推進普惠保險高質量發(fā)展的指導意見(征求意見稿)》中,要求“堅持公平和適當的理念,填補保障空白,降低保障成本,提升服務可及性、便利性,滿足人民群眾基礎性保險需求,助力實現共同富裕”。作為兼具公平性、保障性、政策性和市場性的一種特殊機制[2],普惠保險的公平性指能保障低收入者享受相對平等的金融待遇;保障性能實現風險分散減少因災致貧或返貧的發(fā)生;政策性指通過政府實施的保費補貼政策,保證低收入群體通過低成本享受產品與服務;市場性是指通過市場運作,為其提供抵押擔保,從而更容易通過信貸實現生產規(guī)模的擴大。
普惠保險的公平性和市場性促使信貸資金的門檻對低收入者和弱勢群體有所降低,從而增加受教育機會,提高就業(yè)競爭力,產生就業(yè)效應,縮小貧富差距。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構建同時包含公平性、市場性、保障性、政策性的普惠保險函數ph(gpx,scx,bzx,zcx)測度普惠保險發(fā)展水平。普惠保險的公平性、市場性、保障性、政策性水平提高,普惠保險指數越大,表明普惠保險發(fā)展水平越高,普惠保險發(fā)展水平與積累方程滿足:
ph(gpx,scx,bzx,zcx)=phgpx+phscx+phbzx+phzcx
(13)
根據(13)式,將普惠保險發(fā)展水平對公平性、市場性、保障性和政策性求導:
?ph/?phgpx>0,?ph/?phscx>0,?ph/?phbzx>0,?ph/?phzcx>0
(14)
公式(13)表明,普惠保險公平性、市場性、保障性和政策性越高,普惠保險發(fā)展水平越高。普惠保險的公平性gpx與市場性scx水平越高,低收入者繼續(xù)接受教育或技能培訓的意愿(C)就越強,其在勞動力市場能獲得的就業(yè)機會(S)也就越多。普惠保險的公平性和市場性通過降低金融服務準入門檻,提高低收入者就業(yè)競爭力,增加低收入者就業(yè)機會,產生就業(yè)效應(jy),則有:
(15)
參考學者宋凌峰等[26]研究,將普惠保險的就業(yè)效應作為生產要素納入到生產函數中變形可得:
(16)
其中,others代表其他影響農業(yè)生產力的因素,t表示時期。參考尹志超等[27]研究,假設人力資本投資函數為hu(jy,zs),則滿足:
hu(jy,zs)=A(jy)φ(zs)φ
(17)
其中,普惠保險對人力資本投資就業(yè)效應影響通過φ來表示。低收入和弱勢群體通過低成本的信貸資金,從而能繼續(xù)接受教育和各類技能培訓,有助于增加其在勞動力市場的就業(yè)機會,一定程度上可以緩解低收入者和弱勢群體的就業(yè)難題。對式(17)中的就業(yè)效應求導得:
(18)
結合式(15)和式(18)可得:
(19)
根據式(19)可得,普惠保險的公平性和市場性水平越高,普惠保險產生的就業(yè)效應越強,越能夠提高教育人力資本投資意愿。由此提出研究假設1:普惠保險的公平性和市場性產生的就業(yè)效應,有利于教育人力資本投資意愿的提升。其經濟含義為:普惠保險的公平性和市場性降低了金融服務準入門檻,使低收入群體能繼續(xù)接受教育和技能培訓,從而提高其就業(yè)競爭力,擴大就業(yè)機會,產生就業(yè)效應,就業(yè)效應進一步增強人力資本投資意愿。
普惠保險的增收效應指在政策保障下,一定程度上增加參保率,從而減少教育投資失敗風險,增加教育投資回報率[6,28]。普惠保險的縮小貧富差距是著力解決發(fā)展的不平衡不充分問題、實現共同富裕的必然選擇。參考鄭軍和伍安琪[29]、姜楊和朱顯平[25]的研究,以高收入家庭和低收入家庭之比來衡量貧富差距。
《關于推動銀行業(yè)和保險業(yè)高質量發(fā)展的指導意見》指出,“保險風險保障功能,保險服務的滲透水平以及使用效率都在不斷地提升”。普惠保險的保障性和政策性越高,越能減少投資失敗風險(f),提高教育投資回報率(r),從而增加居民收入,產生增收效應(zs)。即:
(20)
同樣參考學者尹志超[27]的研究思路,假設包含就業(yè)效應和增收效應的人力資本投資函數為hu(jy,zs),并且函數滿足:
(21)
結合式(3)和式(4),假設高收入家庭的教育投入高于低收入家庭,則有:
hht>Klt,Lht>Llt
(22)
可得高收入家庭與低收入家庭產出比較為:
(23)
對于低收入者和弱勢群體而言,教育投資所產生的收益具有不確定性,取得收益后是否將資金再次投入教育或各類專業(yè)技能培訓,由教育投入意愿(Y)所決定,教育投入意愿(Y)越大,則會有越多的資本用于教育投入。假設資本積累中的Ylt+1部分為低收入家庭的資本投資,則t+1時刻的低收入家庭產出水平為:
(24)
參考姜楊和朱顯平[25]的研究,以高收入家庭和低收入家庭之比來衡量貧富差距,此時,t+1時刻的貧富差距(ξt+1)為:
(25)
在《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做好2023年全面推進鄉(xiāng)村振興重點工作的意見》中,強調“強化政策保障和體制機制創(chuàng)新”。普惠保險降低金融服務門檻,從而為低收入群體和弱勢群體提供繼續(xù)教育與技能培訓機會,增加教育資本投入意愿,提高教育投資回報率,則有:
YI,h,t+1>Yh,t+1
(26)
結合式(8)(9)(10)以及式(26)可得:
ξph,t+1<ξt+1
(27)
進一步可推導出普惠保險、人力資本投資與貧富差距的關系:
(28)
式(28)表明,人力資本投資水平越高,城鎮(zhèn)貧富差距越小。
在式(10)(11)的基礎上,結合式(27)可得:
(29)
結合式(19)和式(29)得到普惠保險、人力資本和貧富差距的關系式:
(30)
根據式(30)表明,普惠保險的公平性、市場性、保障性與政策性發(fā)展水平越高,普惠保險產生的就業(yè)效應和增收效應越強,越能夠提高人力資本投資,進而縮小貧富差距并實現共同富裕。
因此,基于以上理論推導得出研究假設2:普惠保險通過增加人力資本投資,縮小貧富差距。其經濟學意義為,普惠保險通過提高人力資本投資力度,擴大居民就業(yè)面,提升教育回報率,有助于提高居民可支配收入,從而提高生活質量,縮小貧富差距。
首先,理論模型式(28)表明,普惠保險發(fā)展水平的提升有助于縮小貧富差距?;诶碚撃P?28),本文首先將貧富差距(ξit)作為被解釋變量,普惠保險(phit)作為解釋變量,并通過構建式(31)檢驗普惠保險對貧富差距的影響:
ξit=φ0+φ1phit+φiCi+εit
(31)
其次,為檢驗人力資本投資在普惠保險縮小貧富差距的中介效應,本文參考學者溫忠麟和葉寶娟[30]的研究,將人力資本投資(humanit)作為被解釋變量,普惠保險(phit)作為解釋變量,構建式(32)檢驗普惠保險對人力資本投資的影響。
humanit=η0+η1phit+ηiCi+εit
(32)
理論模型式(31)表明,普惠保險可通過人力資本投資縮小貧富差距,即人力資本投資是普惠保險縮小貧富差距的中介機制。式(33)基于理論模型式(31),將普惠保險、人力資本投資和貧富差距納入式(33)中,分析二者對貧富差距的影響,并檢驗人力資本投資在普惠保險縮小貧富差距的中介效應。
ξit=γ0+γ1phit+γ2humanit+γiCi+εit
(33)
其中ξit為貧富差距,phit為普惠保險發(fā)展水平,humanit為人力資本投資。C為一系列控制變量,i表示選取的省份,t表示選取的時間。
1.被解釋變量。貧富差距(wealth):在現有研究中,學者們通常采用基尼系數來衡量貧富差距?;嵯禂档娜≈捣秶?~1之間,數值越小,表示收入分配越平均,貧富差距越小;數值越大,表示收入分配越不平均,貧富差距越大。但基尼系數存在不能反映各個收入組的動態(tài)變化的局限性,因此本文參考李蘭冰等[31]研究,以家庭實際獲得的收入水平衡量家庭富裕程度,使用高收入與低收入家庭收入之比來表示。比值越小,貧富差距就越大。
2.解釋變量。普惠保險發(fā)展水平(ph):為本文研究的核心解釋變量,以綜合指標衡量。本文參考孫蓉等[31]對于普惠保險的衡量標準,由于其中小額保險缺乏權威數據,且主要研究普惠保險通過人力資本投資,縮小貧富差距并助推共同富裕,即重點關注的是普惠保險在城鎮(zhèn)低收入者和弱勢群體中間所發(fā)揮的功能作用。參考鄭軍和伍安琪[29]、孫蓉等[31]學者的研究,選取7個指標反映普惠保險滲透性、可得性和使用性特征。對原始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普惠保險指標構建方法采用熵權法計算各省份普惠保險發(fā)展指數(見表1)。
表1 普惠保險指數的構建指標
3.中介變量。人力資本投資(hu):本文參考楊怡等[33]的研究,選用受教育年限來反映人力資本投資。具體計算公式為:hu=(Pri×6+Mid×10.5+Hig×16),其中Pri代表文化程度為小學、Mid代表文化程度為初中、Hig代表文化程度為高中。
4.控制變量。本文參考前人研究,納入了一系列影響人力資本投資的控制變量。一是經濟情況(gdp),采取各地區(qū)人均GDP來表示經濟增長,反映其對居民收入的作用。二是財政支農水平(gd),財政支農水平是收斂城鎮(zhèn)貧富差距的重要影響因素,本文采取財政支出占GDP比重來反映[34]。三是城鎮(zhèn)化率(urr),選取城鎮(zhèn)化率(urr),用中國統(tǒng)計年鑒所公布的城鎮(zhèn)化率表示[35]。四是產業(yè)結構(is),用第三產業(yè)產值占GDP的比重來表示[36]。五是對外開放程度(ope),采用進出口總額與GDP比值來表示。
考慮到普惠保險(ph)、人力資本投資(hu)和貧富差距(wealth)之間可能存在雙向因果關系。在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進程中,解決貧富差距問題,不僅僅需要政府政策支持,也需要經濟發(fā)展的與時俱進,從而促進普惠保險的發(fā)展?!吨腥A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fā)展第十四個五年規(guī)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中提到:“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的深度融合,已經成為未來中國的路線圖”??梢娫谟绊懫栈荼kU發(fā)展的因素中數字經濟占據重要地位。本文參考梁雙陸和劉培培[37]的研究,選取互聯網普及率(internet)作為工具變量,以緩解內生性問題。
工具變量的選取主要基于以下考慮:從外生性來看,互聯網普及率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普惠保險的發(fā)展水平,具有一定的相關性。從內生性來看,選取的互聯網普及率并不會直接對貧富差距產生影響,所以以此構建模型。由此可知,選擇2012—2021年各省的互聯網普及率作為工具變量符合要求。
本文剔除了我國的西藏、香港、澳門和臺灣的數據,僅選取剩下的30個省份的數據,時間跨度為2012―2022。數據都是從對應年度的《中國保險年鑒》《中國統(tǒng)計年鑒》《區(qū)域金融運行報告》和EPS數據庫等整理得到,其中缺失的數據,采用線性插值法填補,具體見表2。
表2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tǒng)計
1.基準模型回歸分析。為驗證普惠保險與貧富差距的關系,對式(29)采用混合回歸(OLS)和和雙向固定效應模型(FE)驗證普惠保險與貧富差距的作用,結果見表3。
列(1)—(4)估計結果表示,系數都為正,并且都是在1%的顯著水平下顯著,這說明普惠保險有利于縮小貧富差距。同時,對比列(1)(3)和列(2)(4)的回歸結果,發(fā)現列(2)(4)的普惠保險系數為0.262和0.145,即使系數有所變化,但結果仍然顯著,這表明普惠保險對貧富差距的抑制效果有所降低。綜合上述分析,驗證了假設2。
表3 基準回歸結果
2.穩(wěn)健性檢驗。
(1)替換被解釋變量。采用DEA-CCR(數據包絡分析法)計算方法對樣本進行重新估計(見表4)。列(1)用地區(qū)人均可支配收入占當年最高水平的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比重,數值越大,表示差距越小,共同富裕水平越高。列(2)用最高人均可支配收入與地區(qū)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差值占最高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比重,數值越大,表示差距越大,共同富裕水平越低。列(3)用基尼系數表示貧富差距,數值越大,表示差距越大。列(1)—(3)估計結果顯示,普惠保險有利于縮小貧富差距。
(2)替換核心解釋變量。為進一步驗證普惠保險對貧富差距的綜合影響,本文將替換核心解釋變量,參考已有研究,用保險賠付率衡量普惠保險發(fā)展水平并代入回歸。
(3)剔除直轄市。由于考慮到直轄市的人均收入偏多,普惠保險對于貧富差距和共同富裕的影響可能存在差異,因此在剔除4個直轄市后,對樣本進行重新估計?;貧w結果顯示,普惠保險系數顯著為負,表示普惠保險可以縮小貧富差距。
表4 穩(wěn)健性檢驗結果
3.模型結果分析。首先,在表3中,普惠保險系數都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在穩(wěn)健性檢驗中,除了列(1)普惠保險系數出現不顯著的情況之外,其余列普惠保險系數都在1%的水平下顯著。對比列(2)(4)的回歸結果,在加入控制變量的情況下,混合回歸估計的普惠保險系數分別為0.036 4、0.092 7和0.022 3,列(4)系數絕對值相較于沒有加入控制變量前有所上升,列(2)(4)結果顯示普惠保險對貧富差距的收斂作用存在差異性。結合表3和表4可以得出,普惠保險對縮小貧富差距及實現共同富裕具有正向作用。2021年習近平在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十次會議中指出要“要加大普惠性人力資本投入”,提高受教育水平,重點幫扶低收入群體。人力資本投資決策需要承擔相應的風險,提高人力資本投資,有助于增加低收入群體就業(yè)機會。
其次,對比未加入控制變量,發(fā)現在加入控制變量后,普惠保險系數有所下降。經濟發(fā)展水平、政府支農規(guī)模、產業(yè)結構的系數為正,這說明這些變量能有效縮小貧富差距??赡艿脑蛟谟?在各地區(qū)經濟條件不同的情況下,經濟發(fā)展水平較高的地區(qū),低收入者和弱勢群體更有機會接受教育或者參加技能培訓,從而增強其在勞動力市場的競爭力,促進就業(yè)[5];政府支農水平的提高通過增加生產積極性,擴大農戶種植規(guī)模,從而影響經營收入水平;第三產業(yè)在GDP中所占比重的提升有助于提高農村勞動人口就業(yè)市場競爭力,吸納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轉移和集中,既增加農民的非農就業(yè)機會,又能推進我國城鎮(zhèn)化進程。城鎮(zhèn)化率以及對外開放程度系數為負,可能的原因在于:城鎮(zhèn)化水平發(fā)展的不平衡可能會導致在一些先進的城鎮(zhèn)化地區(qū)大量優(yōu)質的農村勞動力資源涌入城鎮(zhèn),使目前農村從事農業(yè)勞動的優(yōu)質勞動力大幅度減少,從而影響農業(yè)生產效率;對外開放程度的擴大有利于企業(yè)提高技術水平和擴大市場規(guī)模,最終增加了高技術勞動者的收入,從而擴大不同技術水平勞動力之間的收入差距。
1.普惠保險對人力資本投資的影響。基于中介效應模型式(32)(33),本文采取OLS以及2SLS,實證檢驗普惠保險通過人力資本投資,縮小貧富差距及實現共同富裕的傳導機制,驗證普惠保險對人力資本投資的作用,結果如表5所示。
從表5中結果可知,除列(1)結果出現不顯著的情況外,其余列普惠保險的系數都為正,并且都在1%的水平下顯著,從整體上來看,普惠保險對人力資本投資存在正相關關系,從而驗證了假設1的結論。同時,通過對比列(3)和(4)的回歸結果,加了控制變量后的列(4)的普惠保險系數明顯要小。
表5 普惠保險對人力資本的回歸結果
其次,進一步分析普惠保險影響人力資本的作用機制,本文分別通過混合回歸和最小二乘法對教育人力資本投資展開回歸,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其中,普惠保險(ph)與居民教育投資意愿(int)的交互項(ph×int)表現為顯著的正向影響,列(1)—(4)結果顯示,除了列(2)(4)結果系數不顯著之外,其余列普惠保險系數均顯著為正,可以看出,在加入交互項后,普惠保險可以通過提高居民教育投資意愿來影響人力資本投資。對比列(1)(3)和列(2)(4)的回歸結果,普惠保險的系數分別為0.560、0.443和0.542,系數有所減小,這表明控制變量會削弱普惠保險的正向影響,即普惠保險的公平性和市場性降低了金融服務準入門檻,增強居民教育投資意愿,提高低收入群體在勞動市場的競爭力,有利于提高教育人力資本積累。因此驗證了研究假設1。
表6 普惠保險影響人力資本的機制分析
2.普惠保險縮小貧富差距中介效應分析。根據上文理論推導模型可知,為了驗證普惠保險通過人力資本投資這一渠道作用于貧富差距,通過混合回歸和最小二乘法檢驗中介效應,結果如表7所示。
列(1)—(4)回歸結果顯示,加入中介變量人力資本后,通過上文理論模型可知,普惠保險通過人力資本投資收斂貧富差距的結果都為正。列(1)(2)的檢驗結果顯示,人力資本投資的系數為0.005、0.019,都于1%的水平上顯著,回歸系數明顯降低,表明普惠保險通過人力資本投資對縮小貧富差距的間接效應有所降低。
表7 普惠保險縮小貧富差距并助推共同富裕的中介效應回歸結果
為進一步驗證人力資本投資的穩(wěn)健性,本文通過替換被解釋變量、替換核心解釋變量、剔除直轄市進行穩(wěn)健性檢驗。加入中介變量后,表8與表7的系數高度一致,說明表7的回歸結果是穩(wěn)健的,進一步驗證了理論模型中的假設2。
表8 穩(wěn)健性回歸結果
3.實證結果分析。首先,普惠保險對人力資本投資的作用結果為正向顯著,其中OLS回歸和2SLS回歸中的普惠保險系數分別為0.564和0.178,表明普惠保險的發(fā)展有利于促進人力資本投資。在普惠保險影響人力資本投資的機制分析中,普惠保險與教育人力資本投資意愿的交互項系數基本表現為正向顯著,其中OLS回歸和2SLS回歸中的普惠保險系數分別0.013和0.112。依據普惠保險對人力資本回歸分析和普惠保險影響人力資本的機制分析,可基本確認普惠保險有利于提高人力資本積累水平。
其次,在中介效應回歸中,普惠保險與人力資本投資對縮小貧富差距的作用表現為正向顯著,其中OLS回歸和2SLS回歸中的普惠保險系數與人力資本投資系數分別0.561和0.156,這表明普惠保險與人力資本投資二者的共同作用有利于收斂貧富差距,從而推動實現共同富裕發(fā)展目標。在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十次會議中,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加大普惠性人力資本投入”,提高居民受教育程度,重點幫扶低收入群體。同時,與基準回歸結果相比較,普惠保險系數有所降低,即人力資本投資存在中介效應。同時在城鎮(zhèn)地區(qū)的系數大于農村地區(qū)。綜上所述,普惠保險可以通過促進人力資本投資從而縮小城鎮(zhèn)貧富差距,即存在“普惠保險→人力資本投資→貧富差距”影響鏈條,從而驗證了研究假設2。
1.教育投入水平異質性??紤]到家庭教育投入水平越高,弱勢群體或低收入者的市場競爭力就越強,在就業(yè)市場的競爭力也就越強。為此,本文根據教育投入水平的不同,將研究樣本按照教育投入水平高、教育投入水平低分為2組,分別進行異質性回歸,結果見表9。
表9 教育投入水平異質性回歸結果
首先,表9列(1)(2)結果中,普惠保險系數均在0.01的水平上正向顯著,即普惠保險顯著縮小了貧富差距,列(2)系數為正,但不顯著,說明不論在教育投入水平高低的家庭中,普惠保險均存在縮小貧富差距的中介機制。說明教育投入水平低的家庭,普惠保險縮小貧富差距的影響小。
其次,普惠保險的影響效應存在差異的原因可能在于:一是對于教育投入水平低的家庭,家庭受教育水平程度不高,對于人力資本投資意愿不強。教育投入水平較高的居民在人力資本積累方面更有優(yōu)勢,其教育回報率會更高。同時,居民教育投入水平愈高,在使用金融工具實際操作中也會更占據優(yōu)勢,普惠保險在其中的增收效果也愈好[6]。二是教育人力資本投入的擴大,居民可以通過教育與各類專業(yè)技能培訓積累各項技能與經驗,從而提高預期教育與經營回報率。同時,教育投入越多的家庭對于教育和技能培訓的重視度越高,其在勞動力市場的競爭力越強,越能獲得更多的就業(yè)機會從而形成良性循環(huán)。2022年中國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發(fā)布《關于推進企業(yè)吸納就業(yè)社會保險補貼“直補快辦”助力穩(wěn)崗擴就業(yè)的通知》中強調,要組織“保險補貼政策‘直補快辦’”行動,提高人力資本的利用,支持企業(yè)擴大不同群體就業(yè)范圍,從而縮小貧富差距。
2.受教育水平異質性。受教育水平是構成人力資本投資的重要因素[38]。居民受教育水平越高,對教育的重視程度越高,教育人力資本投資回報率可能會越高。因此,本文對所選取的研究樣本進行分類,按照小學及以下、初高中學歷、大學本科及以上分為3組,進行異質性回歸,回歸結果見表10。
表10 投資者受教育水平異質性回歸結果
表10列(1)—(3)回歸結果中,普惠保險系數分別為0.025、0.156和0.752,且列(2)(3)均在1%的水平上正向顯著,即顯著縮小了貧富差距,列(1)系數為正,但不顯著,說明不論在任何學歷分組中,普惠保險均能起到縮小貧富差距的作用。產生異質性可能的原因:一是受教育水平較低的居民,對于風險的承擔能力相對偏弱,普惠保險通過政策性、公平性、市場性及保障性,降低金融服務門檻以及保險購買成本,減少風險所帶來的損失,提高家庭可支配收入,有利于人力資本的積累[36]。原銀保監(jiān)會印發(fā)《關于推進普惠保險高質量發(fā)展的指導意見(征求意見稿)》指出,“到2025年,普惠保險會具有更加完備的高質量發(fā)展體系,更大的保障范圍和覆蓋面,更多的產品體系,以及更加完善的政策制度、服務標準和評價體系”。二是對于受教育水平較高的居民來說,在人力資本決策過程中會更占據優(yōu)勢,對于市場信息的分析和掌握能力會更強,從而有助于提高教育回報率,增加再投資意愿和居民收入,從而縮小貧富差距。
為了進一步研究普惠保險的多維增收效應,本文參考學者吳強等[39]和學者黃倩等[40]的研究,采用低收入家庭相對收入(relative income)與生活水平(standard)(家庭恩格爾系數)來反映多維增收,并將人均可支配收入低于全國人均可支配收入平均值的地區(qū)視為低收入家庭,回歸結果如表11所示。
表11 普惠保險的多維增收效應回歸結果
表11列(1)—(2)回歸結果中,普惠保險系數分別為0.325、0.525,且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即顯著地提高低收入家庭的收入與生活水平,從而多維視角上縮小地區(qū)差距并助推共同富裕。其可能的原因在于:一是普惠保險通過其風險保障功能使其有繼續(xù)接受教育和技能培訓的機會,有利于提高其在勞動力市場上的競爭力,從而獲得更多就業(yè)機會,增加人力資本積累量,進而提高家庭相對收入。二是普惠保險通過其政策補貼緩解弱勢群體和低收入群體的負擔,減少家庭生活成本,增加居民可支配收入,從而拉動居民要素投入與消費?!蛾P于推進普惠保險高質量發(fā)展的指導意見(征求意見稿)》指出,“要努力增加低收入群體的可負擔性、提升保險的可獲得性與保障性,以實現普惠保險的高質量發(fā)展”。普惠保險能有效減少居民因投資失敗等風險而產生的損失,從而提高低收入家庭生活水平,進一步增強家庭的幸福感。
普惠保險兼具政策性、公平性、保障性和市場性,是收斂貧富差距、助推共同富裕的關鍵一環(huán)。而現在隨著共同富裕理念的提出、完善與發(fā)展,普惠保險在其中發(fā)揮出了怎樣的作用?其中的影響機制又如何?本文采用2012—2021年省級面板數據,實證檢驗了這其中的作用機制。
實證結果表明:首先,在控制相關變量后,普惠保險推動人力資本投資是收斂貧富差距和實現共同富裕的關鍵一環(huán);普惠保險通過其公平性和市場性降低金融服務門檻,增加教育和技能培訓機會,提高就業(yè)競爭力;普惠保險通過其保障性與政策性增加居民教育投資意愿,提高教育投資回報率。其次,普惠保險對縮小貧富差距及助推共同富裕的影響存在顯著的教育投入水平和受教育水平異質性,教育投入和受教育水平越高,普惠保險對縮小貧富差距影響越顯著。最后,普惠保險對提高低收入家庭相對收入、生活水平均有正向影響。
綜上所述,本文提出以下5點政策建議。
第一,完善普惠保險相關制度體系建設。政府應當加大互聯網平臺的監(jiān)管力度,完善落實監(jiān)管措施,推動社會信用體系建設,強化保險公司相關部門風險內控以及消費者金融知識普及,發(fā)展信息化普惠保險,開展農險與理賠電子化試點,完善農險理賠業(yè)務體系,提高普惠保險在各個環(huán)節(jié)的服務水平,為普惠保險的可持續(xù)、健康發(fā)展創(chuàng)造一個公平、和諧的環(huán)境。第二,加大城鄉(xiāng)基礎設施建設力度,增強保險服務的可得性、滲透性和使用性。在區(qū)域發(fā)展與資源分配不均的大環(huán)境下,特別是鄉(xiāng)村基礎設施落后,使得金融服務很難真正發(fā)揮作用,因此需要在通信、網絡、交通等方面加大提升力度。與此同時,還應降低金融服務費用,提升服務效率。鼓勵保險公司把資金投向重點優(yōu)勢農業(yè)產業(yè)以及本地區(qū)有自己傳統(tǒng)優(yōu)勢或地區(qū)特點的農業(yè)產業(yè),并大力發(fā)展具有本土特色的險種產品,讓被非自愿性金融排斥的弱勢群體可以平等地享受到服務的價格,從而推動貧困人群以及欠發(fā)達地區(qū)的區(qū)域協(xié)調發(fā)展。第三,全面鼓勵支持家庭創(chuàng)業(yè)。保險和其他金融機構要不斷地豐富自己的產品體系,不斷地開發(fā)出適合于新創(chuàng)企業(yè)或者中小微企業(yè)新的金融服務,健全網絡金融體系,讓居民能夠更加快速、安全地進行支付結算,提升貸款審批的效率,減少居民的信貸約束。與此同時,國家還應該加大對新創(chuàng)企業(yè)的財政和金融補貼,降低其交易成本,使其在選擇創(chuàng)業(yè)的過程中能夠更好地保護自己的風險,從而使低收入人群的收入得到更大的提升。第四,推動產業(yè)結構調整。發(fā)展普惠保險應正視東中西部之間發(fā)展不平衡的矛盾。東部區(qū)域要從技術創(chuàng)新、方式創(chuàng)新、管理創(chuàng)新3個層面入手,促進產業(yè)結構向合理、高端轉變和升級;中西部區(qū)域要完善公共服務,注重環(huán)境保護,避免重復建設,加速要素和產業(yè)集聚。與此同時,側重將經濟資源引導到中、西部地區(qū),進一步加強區(qū)域相關保險設施的建設,使普惠保險能夠更好地為農村及低收入人群提供服務,有效地將他們的生產、生活中的各種風險進行分散與保護。第五,重視教育人力資本投入水平。一方面,教育人力資本的投入能增加人力資本積累量,加強家庭財富管理能力,有助于提高教育回報率;另一方面,通過教育、培訓等多種手段和方式,增強居民保險知識水平儲備,提升低收入階層和欠發(fā)達地區(qū)居民金融素養(yǎng)水平,增加弱勢群體和低收入者收入水平,從而收斂貧富差距助推共同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