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漢語學習詞典》文化信息處理現(xiàn)狀及對策研究

衛(wèi)冰 于屏方

(廣東外語外貿(mào)大學 中國語言文化學院,廣東廣州 510420)

語文詞典描述語言并傳承文化。不同類型的語文詞典對文化信息的處理不盡相同。學習詞典是語言習得的工具,語言習得的同時也伴隨著文化的習得。外向型學習詞典中的文化信息能幫助語言學習者建立目標語的知識文化框架,從而使語言學習者更好地理解與使用目標語。

從詞匯語義學的角度來看,詞匯中包含的文化信息主要分為四類:一是表示特定民族文化的詞匯,學界有多個術語來指稱,諸如“文化詞”[1]、“文化空缺詞”[2-4]、“文化局限詞”[5-7]等。本文采用文化詞這一術語來指稱含有特定民族文化,反映本民族特有事物或概念的詞。二是詞匯的文化義,指受特定民族文化影響而派生出的義位,在詞典中往往表現(xiàn)為一個文化義項。三是詞匯的文化陪義,指詞匯所具有的附屬義,即傳統(tǒng)詞匯學中的“色彩義”。四是詞匯的文化理據(jù)義,是詞義形成的理由與根據(jù)。文化陪義及理據(jù)義在詞典中一般作為附加信息出現(xiàn),或隱含在釋義中。

有研究者指出,“從50年代至今,國內(nèi)出版的外向型漢語學習詞典有200多本,國外僅歐美出版的外向型學習詞典就有上百本”[8]。也有研究者指出,“我國已問世的外向型漢語學習詞典不下50部,其中綜合性單語、雙語及雙解詞典近20部,各種?？菩缘囊约半p語、雙解等詞典的出版也呈現(xiàn)明顯的上升趨勢”[9]?！白?0世紀90年代,我國已經(jīng)出版的外漢學習詞典多達41部”[10]。目前已出版的外向型漢語學習詞典數(shù)量雖然可觀,但大多以內(nèi)向型語文詞典作為藍本,不太符合潛在用戶的實際需求[11-12]。2020年出版的《當代漢語學習詞典》(以下簡稱《當代》)的定位是“一部按照國際通行的學習詞典理念編寫的中型語文學習詞典”,是對真正意義上的學習型詞典編纂的探索實踐[13]?！懂敶返某霭媪钊硕恳恍?在學界獲得的評價頗高。李仕春認為,《當代》是試圖與世界辭書編纂相接軌、融入世界辭書體系的一種新嘗試[14]。作為外向型學習詞典,《當代》提供了若干文化信息,本文旨在探討《當代》對于上述四類文化信息的處理,同時,通過與另外兩本中型的外向型漢語學習詞典對比——《漢語教與學詞典》[15](以下簡稱《教與學》)以及《現(xiàn)代漢語學習詞典》[16](以下簡稱《現(xiàn)代》)，分析其中的優(yōu)點以及存在的不足。

一、文化詞的詞典立目

《當代》定位為中型詞典，收錄20世紀50年代以來漢語普通話中最基本的6683個常用詞[13]1，對比內(nèi)向型的漢語中型詞典《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版6.9萬余條的收詞量來說是較少的?！督膛c學》只收錄了3100余個字，6300余條詞語[15]1，《現(xiàn)代》收錄了5500個字，詞語23000條[16]1。數(shù)據(jù)表明，目前外向型漢語學習詞典的收詞量總體偏少。

由于收詞總量整體較少，因此《當代》中包含上述四類文化信息的詞條收錄不多，有242條，約占本詞典總收詞量的4%。其中作為文化詞立目的有98條，約占文化信息詞條總量的40%；含有文化義的詞條有101條，約占文化信息詞條總量的42%；含有文化陪義的詞條有38條，約占文化信息詞條總量的16%；含有文化理據(jù)義的詞條有5條，約占文化信息詞條總量的2%。以下分項陳述。

在98個文化詞詞目中，表物質(zhì)文化方面的文化詞有“鞭炮”“長城”“胡同”等；表精神文化方面的文化詞有“面子”“禮”“人情”等。部分核心文化詞是漢語當中能產(chǎn)性較強的詞，如表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忠、孝、仁、義”等，能夠組成同素義族。檢索《當代》《教與學》《現(xiàn)代》里“忠”“孝”“仁”“義”組成同素義族的詞目，發(fā)現(xiàn)《當代》收錄的數(shù)量很少，只收錄了“忠實”“孝順”“仁慈”3個詞目。《教與學》收錄的核心文化詞數(shù)量也不多，“忠”字下的文化詞詞目有3個，“孝”2個，“義”1個；而《現(xiàn)代》里收錄的詞目較多，“忠”14個，“孝”4個，“仁”9個，“義”8個。

另外，相當一部分文化詞在《當代》中沒有設立條目，而是作為例證出現(xiàn)在相應語素義項之下的。比如立目單位“節(jié)”的第五個義項“節(jié)操；操守”的例證中，包括“變節(jié)” “貞節(jié)”“氣節(jié)”“失節(jié)”“守節(jié)”“晚節(jié)”“高風亮節(jié)”等。這樣處理的一個不足之處就是，學習者很難理解這些例證詞，因為它們無法像例句一樣提供特定的語境，而學習者也無法從同一本詞典中找到相應的詞條查看釋義，因此用戶對該詞典的使用體驗感往往會有所降低。

二、文化信息的義項編排

(一)文化詞義項的分合與排列

李智初認為，外向型學習詞典應該對立目單位基義和陪義的語義特征進行精細分解，常用義項求細不求全，并突出義項的實用性[17]。在文化詞義項的排列上，《當代》采用的是原型釋義法，在邏輯順序與認知順序沖突時，選擇以認知順序?qū)αx項進行排列。在文化詞義項的分合上，《當代》的義項總體上偏向精細化，有時又過于概括化，處理范式上沒有一以貫之。以下通過《當代》《教與學》與《現(xiàn)代》中“龍”，《當代》與《現(xiàn)代》中“廟”的詞條對比進行說明。

《當代》中“龍”的義項劃分最為精細，對義項的編排也更好地體現(xiàn)了其層級性，義項的排列順序也與其他兩部詞典有所區(qū)別，“龍”的義項是按照認知順序來進行排序的。第一個義項是“龍”作為名詞在中華民族認知里的核心意義，也是其基本義，指稱一種動物；其次是指稱在古生物學上的一種動物。第三、四個義項由第一個義項派生而來，第三個義項是指稱人的文化義，第四個義項是通過比喻派生出來的文化義。進而是“龍”作為形容詞的兩個義項。其一是由“龍”作為名詞的第一個義項引申而來，其二是從“龍”作為名詞的第三個義項引申而來。這樣的義項排列符合了原型范式下認知優(yōu)先的原則。

《當代》中“廟”的義項較為概括化，只收錄了最為常用的義項，把《現(xiàn)代》里收錄的兩個義項合并成一個義項，沒有收錄“廟會”這個義項。類似的，《當代》中詞條“面子”也只收錄了兩個最常用的義項，而沒有收錄指物體表面的本義。

【面子】①表面的形象、名聲、尊嚴、地位、身份等；虛榮；臉面。②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情面。[13]406

這可能是受到詞典規(guī)模的限制，對相較之下不那么常用的詞，采用了概括化的義項處理方式。我們認為，學習者在學習文化詞時，在理解上會有一定的困難，精細化的義項劃分能夠幫助學習者更好地理解詞匯的文化內(nèi)涵。

總的來說，《當代》文化詞義項劃分的精細度是這三本外向型漢語學習詞典中最高的。我們統(tǒng)計了《當代》《教與學》與《現(xiàn)代》中共同收錄的18個多義文化詞的義項數(shù)量，結果顯示，《當代》中這些文化詞詞條的義項劃分更為精細，平均收錄的義項有2.5個，而《教與學》與《現(xiàn)代》平均收錄的義項分別為2.17個、2.29個。

(二)詞匯的文化義、文化陪義、文化理據(jù)義的義項收錄

1. 詞匯的文化義的義項收錄

詞匯的文化義一般包括受特定民族文化影響派生出的引申義、比喻義、借代義。如《當代》中詞條“心”的第二個義項是文化引申義，在這個義項里，還用提示的形式增加了相關的文化信息，解釋了漢語里“心”引申出“大腦”的意義的緣由：

【心】②思想的器官及其產(chǎn)生的感情、態(tài)度等。a)指大腦?！湃艘詾槿耸峭ㄟ^心來思維的，因此把心當成思維的器官。b)指思想感情、心理狀態(tài)等。[13]660

詞條“根”的第三個義項是文化比喻義：

【根】③比喻子孫后代。[13]204

詞條“泉”的第三個義項是文化借代義：

【泉】③指人死后埋葬的地穴；地下。[13]486

通過統(tǒng)計《當代》中101條含文化義義項詞條在《教與學》與《現(xiàn)代》中的收錄情況，我們發(fā)現(xiàn)《教與學》收錄的含文化義義項的詞條僅有55條，有35條詞條沒有收錄文化義義項，剩下的11條詞條未被《教與學》收錄；而《現(xiàn)代》收錄的含文化義義項的詞條有81條，有19條詞條沒有收錄文化義義項，1條詞條未被《現(xiàn)代》收錄。

對比發(fā)現(xiàn)，《當代》收錄了不少關于中醫(yī)文化、宗教文化的文化義義項，而這些義項在《教與學》幾乎都沒有收錄，如《當代》中詞條“世界”“度”“清”收錄的文化義義項：

【世界】⑤佛教指無限的時間和空間；宇宙。[13]540

有些詞條盡管在《教與學》中也收錄了文化義義項，但是沒有《當代》收錄得齊全，比如詞條“氣”在《當代》中收錄了5個文化義義項，而《教與學》只收錄了1個文化義義項。然而也有少數(shù)詞條在《當代》中收錄的文化義義項沒有《現(xiàn)代》多，比如《當代》中詞條“子”只收錄了一個文化義“古代特指有學問的男人”[13]805，而《現(xiàn)代》中還收錄了另外兩個文化義“君主時代爵位的第四等”“地支的第一位”[16]1870。總的來說，《當代》中收錄的文化義義項較多，其中關于中醫(yī)文化、宗教文化及其他深層文化義項的收錄體現(xiàn)了這些文化在漢語言文化中的重要地位，是學習者學習漢語的過程中不可忽略的文化知識。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當代》中收錄的文化義義項，有些屬于詞義，有些屬于語素義。而《當代》并沒有對這些義項進行區(qū)分標注，反觀《教與學》與《現(xiàn)代》都對語素義和詞義進行了標注。我們知道，漢語語素和詞之間的關系錯綜復雜，對語素義和詞義進行區(qū)分，可以明確意義成分所屬的語法層級，使整個釋義的語法層級性特點表現(xiàn)得更為清晰。

2. 詞匯的文化陪義的義項收錄

在《當代》中，收錄含有文化陪義的詞條主要為顏色詞以及動物詞，如：

與《現(xiàn)代》不同，《當代》在處理詞匯文化陪義的時候，更加精細，且提供了更多的文化背景知識。如在一些動物詞條里，《當代》提供了文化陪義，這與《當代》作為外向型學習詞典的定位是契合的，而《現(xiàn)代》只提供了基本義。然而，《當代》對同類型文化陪義的處理也出現(xiàn)了不一致的情況，有的文化陪義是作為義項出現(xiàn)，如“貓”和“?！痹跐h語里面的聯(lián)想義，都在相應詞條中作為義項被收錄；而有的文化陪義只是作為提示的信息出現(xiàn)(“→”后面的信息為提示)，如詞條“狗”和“狼”。

【貓】②比喻有某種特點的人?！埡苷腥讼矚g，因此說人“(小)饞貓、(小)懶貓”時，多含親昵意味；因貓有四只腳，故用“三腳貓”比喻演藝不精或能力不強的人。[13]395

【狗】→②常用“狗”來比喻壞人或幫壞人做事的人，如“走狗、狗腿子、狗頭軍師”；也常用來罵人，如“狗眼看人低、狗嘴吐不出象牙來”。[13]214

值得注意的是，“貓”“狼”的詞條下面通過提示給出了詳細的文化信息。詞條“貓”的提示信息解釋了“(小)饞貓、(小)懶貓”的文化陪義，以及“三腳貓”的比喻義。詞條“狼”的提示信息揭示了“狼”在人們認知中的形象，由此派生出帶有貶義的比喻義。然而“狗”和“牛”的詞條下雖然也在提示部分給出了隱含的文化陪義，但沒有進一步的解釋?！肮贰钡呐懔x成兩極化。民間有句俗語叫 “貓來窮，狗來富”，狗的叫聲“旺”通常被賦予吉祥之意?！肮贰边€有“忠誠”的陪義。因此，對“狗”的陪義應考慮全面呈現(xiàn)。應當指出，狗通常是受人喜愛的，而在詞匯當中，卻通常帶有貶義的文化陪義，這與中國文化心理有關，還與象征比附手法的廣泛運用有密切關系[18]。此外，在現(xiàn)代漢語中，“狗”也衍生出新義，如“單身狗” “小奶狗”中“狗”指具有某種特征的人，與《當代》中“貓”詞條的第二個釋義類似，可以考慮補充這一義項。一般認為，在對同類詞條進行處理時，應該遵循“同場同模式”的原則——在同一語義場的若干次的釋語模式應該相同或主體模式基本相同[19]。

除顏色詞與動物詞外，一些數(shù)字由于諧音的緣故，在中國文化中擁有豐富的聯(lián)想義。如“八”與“發(fā)”諧音，“發(fā)”表示發(fā)財，象征吉祥喜慶，因此人們很喜歡用這個數(shù)字，很多事物的命名都用“八”字。而在《當代》數(shù)字詞的釋義當中，基本上沒有出現(xiàn)文化陪義。在 “八”的詞條里，只提供了基本義，沒有任何文化信息，但在“九”詞條的例證里，出現(xiàn)了相關的文化信息：九跟“久”聲音相近，因而成了吉利數(shù)字。[13]321

有些詞條里雖然收錄了含文化陪義的義項，但不夠全面。我們認為，可以考慮收錄更多常用的文化陪義義項，還可以在釋義、例證、參考信息中體現(xiàn)詞的文化陪義，如交代詞語指稱對象在民族心理和日常生活中的地位等，以提供更多的文化背景知識[20]。比如“龍”是中華民族的圖騰，在中國人心目中是帶有褒義色彩的，是尊貴、榮耀、權勢地位的象征，也標志著成功，與西方的“dragon”有很大差別?！伴L城”的文化象征意義也很豐富，蘊含著中華民族堅韌不拔、威武不屈、勇于抗爭的精神。

3. 詞匯的文化理據(jù)義的義項收錄

《當代》中收錄帶有文化理據(jù)義的詞條很少，同時也缺乏相應的文化背景知識，無法體現(xiàn)其理據(jù)義。如：

“東道主”詞條可以適當增加文化背景信息，以提示的形式出現(xiàn)：出自《左傳·僖公三十年》，春秋時鄭大夫見秦穆公，提出鄭國今后可作為東路上的主人招待秦國使者以求秦軍停止進攻鄭國。因鄭在秦東面，所以稱為“東道主”，現(xiàn)泛指請客或接待客人的主人。

三、文化信息的釋義處理

(一)釋義方式

《當代》的釋義方式，是從詞對釋向詞對釋、語對釋、句對釋和綜合多維對釋靠攏的[17]。我們統(tǒng)計了《當代》中72條單義文化詞詞條的釋義方式，結果顯示其中采用詞對釋的詞條有2條，采用語對釋的詞條有24條，采用句對釋的詞條有38條，采用綜合多維對釋的詞條有8條。不難看出，《當代》文化詞詞條采用最多的釋義方式是句對釋，不少詞條結合了多種方式進行釋義，盡量避免了采用詞對釋的方式。而以往的外向型漢語學習詞典的釋義方式主要還是詞對釋(單一釋義)、語對釋、句對釋。如以下文化詞詞條：

對于名詞，詞典經(jīng)常采用定義式釋義的方法，指出詞目詞所屬概念的種類?！昂痹凇冬F(xiàn)代》中采用的釋義方法是詞對釋，《教與學》采用語對釋。而《當代》結合了句對釋的方式，對“胡同”進行了定義。此外，在《當代》中，“氣功”這一詞條選用更加簡單的句式更詳細地描述氣功的運動方式、特點及作用。通過對比發(fā)現(xiàn)，《當代》的釋義方式更加淺顯易懂，更符合漢語學習者的使用需求。我們認為，語言與定義法配合使用，適用于指稱具體事物詞匯的釋義。而采取圖片釋義等多種更為直觀形象的方式釋義，能夠進一步增加釋義的淺顯性，有助于學習者的理解。遺憾的是，《當代》并沒有采取圖片釋義的方法。在多模態(tài)釋義方面，外向型漢語學習詞典還要進一步探索提高。

(二)釋義元語言

在怎樣解決詞典用戶對釋義的需求與釋義難懂的矛盾問題上，蔡永強指出：“一是需要精心選擇那些能夠凸顯詞義‘最重要的語義特征’和‘區(qū)別特征’的詞語進行釋義，二是需要制定一個有效的釋義用詞詞表以確保詞項釋義的每一個用詞都出自該詞表?！盵21]

在釋義元語言方面，外向型英語學習詞典的處理已經(jīng)較為成熟。據(jù)統(tǒng)計，《牛津高階英語詞典》收錄6.3 萬個詞條，6.5 萬個釋義，釋義用詞限定在3500個左右，《朗文當代英語詞典》收錄8萬多個詞和短語，釋義用詞僅為2000個左右[21]。大部分外向型漢語學習詞典在釋義中對釋義用詞的選擇還處在主觀、內(nèi)省階段。比如《教與學》對釋義元語言的說明很模糊：“盡量不超出”收錄詞匯的范圍[15]14。

相比而言，《當代》在“出版說明”里較為明確地對釋義用詞進行了說明：“釋義用詞較少，不超過4233 個元語言”[13]2，占總收詞量的63%。但由于詞典篇幅所限，很多釋義用詞并沒有收錄進詞典，因此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不少詞條出現(xiàn)了左項跟右項不統(tǒng)一的情況，即在一些釋義中，出現(xiàn)了一些較為難懂的詞，而這些詞又沒有在詞典中立目的情況，比如“拜年”“元宵節(jié)”。

這兩個詞條釋義中出現(xiàn)的“元宵”“新年”并沒有在詞典中立目，“元宵節(jié)”詞條下面也沒有進一步解釋。“元宵”屬于文化詞，“新年”屬于含有文化義的詞匯，無論從釋義原則上講，還是從詞頻的角度考慮，都應該收錄這兩個詞條。在《教與學》和《現(xiàn)代》中，均收錄“新年”“元宵”。此外，值得注意的是，《當代》中“元宵節(jié)”的詞類標注信息也出現(xiàn)了錯誤，“元宵節(jié)”不是動詞而是名詞。因此，在對詞條進行釋義時，不僅要注意釋義的準確性，也應當注意釋義閉環(huán)性的問題。一個形成閉環(huán)的釋義網(wǎng)絡在詞典中相當重要，它能夠為用戶提供循環(huán)查詢，以消除用戶在詞典查詢中的理解障礙。即用戶在查閱釋義或例證遇到生詞時，能夠在同一本詞典中查到它的釋義。

四、文化信息的例證處理

例證的功能除了提供語言信息，還提供文化信息。通過統(tǒng)計《當代》與《教與學》中共同收錄的67條文化詞詞條的例證數(shù)量，我們發(fā)現(xiàn)，《當代》提供的例證數(shù)量總的來說比較多，一個詞條的平均例證有7.39條，而《教與學》只有3.91條。充足的例證能夠為學習者提供更為詳細的語用信息、搭配信息和文化信息。

下面詳細對比《當代》與《教與學》中傳統(tǒng)節(jié)日詞“春節(jié)”與“端午節(jié)”的例證予以說明。

【春節(jié)】……過～|歡度～|喜迎～|～是中國人最重要的節(jié)日|～前夕，食品進入銷售旺季|守歲是～的傳統(tǒng)習俗|每年～，人們從千里之外趕回家過年。(《當代》)[13]96

【春節(jié)】……大家都忙著回家過～|每年～放3天假|(zhì)～期間商品供應非常豐富|今年的～過得很熱鬧。(《教與學》)[15]167

【端午節(jié)】……吃粽子是～的習俗|中國的～已經(jīng)有兩千多年的歷史了|每年～的時候，這里都有劃船比賽|～那天，家家戶戶門上都插了艾草|～在每年農(nóng)歷五月，所以也叫“五月節(jié)”。(《當代》)[13]149

【端午節(jié)】……～那天大家都去看劃船比賽|為了紀念古代的愛國詩人屈原，把這一天定為～。(《教與學》)[15]261

《當代》中“春節(jié)”提供了7個例證，“端午節(jié)”提供了5個例證；《教與學》中“春節(jié)”提供了4個例證，“端午節(jié)”提供了2個例證。《當代》中文化詞的例證比《教與學》提供了更多的文化信息以及語用信息，在這些例證中，我們可以看到中國傳統(tǒng)節(jié)日的來源、意義以及節(jié)日的傳統(tǒng)習俗這些文化信息。這不僅提供了這些文化詞使用的特定語境，也順帶構建了其所處的詞匯網(wǎng)絡及文化網(wǎng)絡，更為實用，更貼近讀者。

五、中觀結構中文化信息的處理

中觀結構是將詞典中的信息片段連接成一個相對完整的信息網(wǎng)絡的顯性或隱性的參見系統(tǒng)[22]。詞典的中觀結構主要表現(xiàn)為參見，參見系統(tǒng)又包含多種形式。《當代》中文化信息的參見主要有三種形式。一是詞條內(nèi)顯性的提示，一共有64條，如前文出現(xiàn)過的詞條“心”“貓”“?！崩锒及颂崾拘畔ⅰ＿@是最主要的參見形式。二是詞條間的參見，共有15條，如詞條“紅”與“白”義項之間的參見。三是近義詞條對比的獨立專欄，《當代》中僅有9條。如“孝順”的詞條下設立了“孝敬”與“孝順”的對比專欄，增加了文化詞的語用信息。

總的來看，《當代》的參見信息還是比較少的，總共有88條文化信息參見，約占文化信息詞條的36.4%，主要以提示的形式出現(xiàn)。我們認為，文化信息詞條中應當適當增加文化背景知識。此外，還可以進一步構建文化詞匯語義網(wǎng)絡。Collins和Loftus在討論語義處理的激活-擴散理論(the spreading-activation theory)時提出，概念之間的關聯(lián)形成語義網(wǎng)絡(semantic network)，概念節(jié)點(conceptual node)之間的共同屬性越多，它們之間的連線(link)就越多，關系越緊密。而概念的名稱被儲存在詞匯網(wǎng)絡(lexical network)里，這兩個網(wǎng)絡既獨立又相互聯(lián)系。當一個概念節(jié)點或者詞被啟動(prime)，與之相連的一些節(jié)點或詞就會被激活[23]。這個理論在學習詞典的編纂上的運用，就是通過中觀結構構建語義網(wǎng)絡。章宜華提出，中觀結構網(wǎng)絡可分為形態(tài)關聯(lián)、概念關聯(lián)、語法關聯(lián)以及語用關聯(lián)，其關系包括上下位關系、同義關系、反義關系、部分-整體關系等13種[24]。

我們在構建文化詞匯語義網(wǎng)絡時，可以通過設置參見或者文化信息欄等形式將文化詞匯串聯(lián)起來，這樣有利于幫助學習者構建起文化信息網(wǎng)絡，從而進一步加深他們對文化詞以及詞匯中文化信息的理解。比如，我們選擇一個概念節(jié)點“春節(jié)”，與之關聯(lián)的詞匯可以通過設置參見專欄“詞匯發(fā)現(xiàn)”來呈現(xiàn)，“【春節(jié)】節(jié)日、端午節(jié)、重陽節(jié)、清明節(jié)、除夕……；拜年、放鞭炮、紅包、餃子、團圓飯、春聯(lián)……”，與春節(jié)有關的文化信息可以設置“文化專欄”，還可以設置插頁來展現(xiàn)某一個文化主題的詞匯信息。

六、結語

受詞典的定位及規(guī)模的影響，《當代》文化信息收錄不多，許多文化詞是作為例證出現(xiàn)的，缺乏相應的解釋，應該適當增加文化信息的收錄?！懂敶肺幕~義項的編排向精細化、有序化靠攏，但是沒有完全做到一以貫之，有些詞的義項編排出現(xiàn)了概括化的特點。與《教與學》以及《現(xiàn)代》相比，《當代》收錄了更多詞匯的文化義、文化陪義的義項，然而其提供的文化信息仍然不夠全面。

在釋義與例證方面，《當代》采取了綜合多維的釋義方式，提供了更多的例證，更加符合學習者的使用需求。解海江認為，文化詞語的釋義應該遵循以下幾個原則：科學性與實用性相統(tǒng)一的原則，普遍采用詞匯控制理論，以短語型釋義為主，逐漸采用適當?shù)淖匀徽Z句釋義，為讀者提供詳細的語法信息、語用信息和搭配信息；整體論原則，用整體觀統(tǒng)一場內(nèi)各義位的釋義模式與釋義元語言；客觀性和思想性兼顧的原則，即在客觀的基礎上，同時把正面的、積極的內(nèi)容介紹給讀者[20]。《當代》在這一方面的探索與突破是有目共睹的?？紤]到含有文化信息的詞條會給學習者帶來理解上的困難，我們認為在以下方面可以做出進一步的調(diào)整：首先，增加圖片等釋義方式，將文化信息更加生動形象地展現(xiàn)給讀者；其次，根據(jù)“同場同模式”的原則來處理文化信息；最后，應進一步控制釋義用詞，且釋義用詞應當在詞典中有所立目，遵循詞典編纂的“閉環(huán)性原則”。

在參見方面，《當代》采用提示的形式，提供了許多文化信息。作為外向型學習詞典，應該進一步加強構建語義網(wǎng)絡，幫助學習者更好地建構自身的文化信息網(wǎng)絡，從而更好地掌握運用目標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