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元 姜灃芮
【摘要】詩歌在文學歷史中至關重要,它可以反映情感和文化價值。俄羅斯詩人普希金的作品廣泛傳播,影響了中國的詩人和翻譯家,盡管國內(nèi)已對他的詩歌譯文進行了廣泛研究,包括語言特點、思想情感和翻譯方法等,但對其審美特征研究相對不足。許淵沖的“三美”理論為詩歌翻譯提供了新標準,結合中國美學,引發(fā)了詩人和翻譯學者的研究興趣,在實踐中得到驗證。本論文旨在將普希金的詩歌與“三美”理論相結合,通過分析《Узник》的三個漢譯版本,從新美學角度體驗不同譯文的文學情感。這豐富了中俄詩歌翻譯研究,使中國讀者更深切感受普希金詩歌的魅力。同時,強調(diào)了“三美”理論在詩歌翻譯中的重要性,推動了中國傳統(tǒng)譯論的發(fā)展,促進了文化交流。此外,本論文有助于更深入推動普希金詩歌的跨文化傳播,為中國文學翻譯領域的發(fā)展和文化交流作出貢獻。
【關鍵詞】“三美”理論;普希金詩歌漢譯;文學翻譯;《Узник》
【中圖分類號】H059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3)22-0071-04
【基金項目】大連市沙河口區(qū)教育科學“十四五”規(guī)劃2021年度一般課題(項目編號:QB202125)。
一、引言
俄羅斯文學家普希金的詩歌在跨文化翻譯和文學研究領域具有重要地位,特別是在中國,他的作品廣泛傳播,其作品的翻譯對中國文學產(chǎn)生深遠影響。文學翻譯大師許淵沖在《譯筆生花》中提出了詩詞翻譯的最高要求,包括忠實于原文,更重要的是傳達原詩的意境、音韻和形式美,這三個要素的統(tǒng)一是評判詩歌翻譯是否成功的標準。要達到這一標準,譯者需要具備高超的翻譯技巧和深刻的理解。本論文旨在探討普希金詩歌的漢語翻譯,以他的詩歌《Узник》為例,結合中國傳統(tǒng)美學理論中的“三美”理論,從美學角度分析詩歌翻譯。第二章介紹許淵沖的“三美”理論,強調(diào)了意境美、音韻美和形式美在詩歌翻譯中的重要性。第三章深入研究普希金的詩歌作品,分析了《Узник》的背景、主題、體裁和意義,并探討了普希金詩歌對中國文學領域的影響。第四章重點分析了三個不同版本的《Узник》漢譯,包括王守仁、馮春和汪劍釗的譯文,運用“三美”理論比較它們之間的差異。這有助于研究翻譯如何影響詩歌的審美特征和讀者的文學體驗。最后,通過對比總結強調(diào)“三美”理論在詩歌翻譯中的實際應用價值,以及普希金詩歌在中國文學翻譯中的重要性。
通過這項研究,我們將更好地理解詩歌翻譯的復雜性,以及如何提高中國讀者對普希金詩歌的欣賞和理解。在跨文化翻譯研究中,本論文為漢譯普希金詩歌提供了新的視角,同時為詩歌翻譯領域的未來研究和實踐提供了啟示。
二、許淵沖的“三美理論”
許淵沖先生是中國著名翻譯家和翻譯理論家,終生致力于中西文化的互譯,已出版120多部著作,其中近一半涵蓋中國古代詩詞。他曾指出:“譯詩需傳達原詩內(nèi)容,亦需保留原詩形式和音韻。”因此,他提出的“三美理論”對詩歌翻譯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強調(diào)了譯文要盡量體現(xiàn)原文的“意美、音美和形美”。“意美”涉及意境之美,要求在內(nèi)容和精神方面與原文一致。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意象與情感融為一體,創(chuàng)造出和諧的意象美,因此,翻譯意象時,應傳達原作的美感和情感,避免刻板逐字翻譯,以提高作品的藝術價值。“音美”強調(diào)音韻美,尤其在中國詩歌中,音樂感和朗朗上口的特征至關重要。在翻譯過程中,譯者應努力保留原作的音韻美,采用押韻方式。“形美”體現(xiàn)在格式美,因為詩歌常具有明確的格律要求。譯者在翻譯時應考慮原作的格式特點,以保留原作的格式美。這一理論框架有助于譯者更好地理解和應用“三美”理論,以確保翻譯品質和美感。
三、普希金詩歌《Узник》及其漢譯的影響
(一)《Узник》原文分析
原文:
Александр Пушкин
?Узник?
Сижу за решеткой в темнице сырой.
Вскормленный в неволе орел молодой,
Мой грустный товарищ, махая крылом,
Кровавую пищу клюет под окном,
Клюет, и бросает, и смотрит в окно,
Как будто со мною задумал одно.
Зовет меня взглядом и криком своим
И вымолвить хочет: ?Давай улетим!
Мы вольные птицы; пора, брат, пора!
Туда, где за тучей белеет гора,
Туда, где синеют морские края,
Туда, где гуляем лишь ветер… да я!..?
1822 г.
1.背景分析
1822年,亞歷山大·普希金創(chuàng)作了《Узник》。普希金出身貴族,受到法國啟蒙主義思想的熏陶,非常向往獨立和自由,充滿了反抗意識。然而,由于命運的安排,普希金被流放到基希訥烏。在創(chuàng)作這首詩時,普希金居住在比薩拉比亞,與他年輕時曾經(jīng)訪問過的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輝煌環(huán)境形成鮮明對比。他在那里親身體驗了頓河哥薩克人的生活,記載在自己的日記中,提到這首詩是在1821年參觀監(jiān)獄期間創(chuàng)作的,監(jiān)獄庭院里養(yǎng)著一只被囚禁的雛鷹。他與十二月黨人會面,汲取了他們的思想。這些新的印象、新的思想以及對自由和社會生活的渴望都在《Узник》中得到了表達,使之成為自由的象征。
2.詩歌體裁和主題
這首詩是一首抒情詩,由三節(jié)、十二行組成,極富浪漫主義情感。《Узник》傳達的核心思想是,如果一個人想解放自己并為自由而戰(zhàn),沒有人和任何東西可以限制他。表達了詩人對待自由的熱愛,盡管經(jīng)歷流亡,即使被當時嚴格的審查制度和當局政府壓制,他仍然不放棄對于生活的熱愛和對自由的向往。
(二)普希金詩歌漢譯對中國詩歌領域的影響
受到普希金詩歌的影響,中國現(xiàn)代詩歌迅速壯大,形成了獨特的意蘊和風格,培養(yǎng)了一批普希金詩歌的傳承者。汪劍釗指出:“在中國新文學的歷史上,普希金的影子無處不在,在新詩發(fā)展的每個階段,我們都能找到普希金的中國傳人??梢哉f,在很多中國人的心目中,普希金這個名字早已與俄羅斯的民族緊密相連,一提到那片廣袤的土地,就會自然而然地想到普希金?!?/p>
普希金堅信詩人的使命是從日常生活的瑣事中提煉出藝術的經(jīng)典,承擔了審美人類的使命。然而,他也主張生活應該模仿藝術,這一詩學理念在他的浪漫主義詩歌中得到了充分體現(xiàn)。
四、基于“三美”理論的不同譯文對比分析
(一)王守仁譯版本
譯文:
《囚徒》
我坐在鐵柵里陰濕的牢房中
窗前,一只不自由的年幼的鷹——
我的憂傷的伙伴,一邊展翅
一邊把血淋淋的東西啄食。
它啄啄停停,又望望窗外
仿佛它跟我想到了一塊。
它用目光和叫聲呼喚著我
“我們飛走吧!”它想對我說。
“我們是自由的鳥兒,是時候了弟兄!
飛往烏云后泛白的山峰
飛往泛著藍色的寬闊的海洋
飛往只有風……和我漫游的地方!”
從意美角度分析,王守仁的譯文精準捕捉了詩人的情感。譯者強調(diào)了原文中的“за решеткой(在柵欄后)”,翻譯成“在鐵柵里”,突出了受限制的自由和無奈感,將“сырой(濕潤的)”翻譯成“陰濕”,強調(diào)了牢籠的壓抑氛圍。在第二句中,譯者插入了“窗前”,雖然原文沒有,但增加了讀者的體驗,仿佛與詩人一同看到窗前被囚禁的鷹。譯者將“неволе(被迫、奴隸)”譯為“不自由”,強調(diào)了人類被囚禁和失去自由的心境。此外,將“товарищ(同伴)”翻譯成“伙伴”更易引起共鳴。譯者將“Клюет, и бросает(啄,扔)”譯為“啄啄停?!保鷦拥卣宫F(xiàn)了鷹在進食時的神情。最后,將“смотрит в окно(看著窗外)”翻譯成“望望窗外”,傳達了鷹內(nèi)心的焦慮和壓抑。
從音美角度看,譯者巧妙地保持了原文的韻律,保留了原詩的音樂性和韻律感,增添了詩歌的美感。譯者運用了漢語中的連接詞,使詩歌的韻律和形式呈現(xiàn)出了對稱和連貫的特點,符合中國讀者對詩歌的語言欣賞習慣。
從形美角度看,這首詩的翻譯保留了原詩的格式和韻律,展示了對詩歌形式的尊重和理解。譯文是一篇工整有序的作品,與原作在形式上保持一致,保持了詩歌的完整性。
(二)馮春譯版本
譯文:
《囚徒》
我坐在陰濕監(jiān)獄的牢房里面
那里有一頭關在籠中的雛鷹——
我的憂郁的同伴,它撲騰著翅膀
在鐵窗下面啄食血淋淋的食品
它啄食著,丟棄著,不斷望著窗外
好像和我懷著同一個心思。
它用目光和叫聲頻頻向我呼喚
“讓我們遠走高飛吧!”它對我示意。
“我們原是自由的飛鳥,飛吧,伙伴!
飛到烏云后面那白雪皚皚的山上
飛到激蕩著藍色波濤的大海邊
飛到只有風兒……和我漫步的地方!”
從意美的角度看,馮春先生的翻譯作品更加準確地保留了詩的直譯。他將原文中的“орел молодой(年幼的鷹)”翻譯成“雛鷹”,這更符合鳥類的特性,也符合中國翻譯的習慣。在這個譯文中,譯者側重于傳達詩歌的情感和意境,而不是詩人參觀監(jiān)獄的情景,使讀者更能深刻地感受詩歌的內(nèi)涵。譯者將原文中的“под окном(窗下)”翻譯為“在鐵窗下”,這種具象的翻譯方式增強了牢房環(huán)境的氛圍,擴大了讀者的想象空間。此外,譯者巧妙地使用了一系列動詞,如“撲騰著”“啄食著”“丟棄著”“望著”“懷著”,延續(xù)了動作,突顯了詩人內(nèi)心的焦慮和無助感,豐富了詩歌的情感表達。
從音美的角度分析,以上這一系列動詞增強了譯文的統(tǒng)一感和和諧感,盡管整體韻腳沒有保持一致,但譯者在詞語選擇和表達方式上注重了音韻的和諧性,使整篇譯文的韻律不顯混亂。
從形美的角度看,譯者在翻譯中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原詩的格式,有助于維持詩歌的完整性和格式美。特別是在詩歌結尾部分,譯者使用了排比的手法,與原文相呼應,強化了詩歌的意境,增強了詩歌的美感和表現(xiàn)力。
(三)汪劍釗譯版本
譯文:
《囚徒》
我坐在潮濕牢房的鐵柵后。
在囚禁中成長的一只雛鷹
我憂傷的同志啊,拍打著翅膀
在鐵窗下啄食血染的食品。
它啄食著,扔棄著,望著窗外
仿佛與我感到同樣的煩惱
它用目光和鳴叫在呼我
它想說:“時間已到,時間已到!
我們是自由的鳥兒,讓我們飛走
飛向烏云背后閃著白光的山區(qū)
飛向遠方碧波蕩漾的大海
飛向只有風兒……和我散步的地方!”
《Узник》中的意美分析強調(diào)了“潮濕牢房”和“鐵柵”作為意象,這些意象從側面突出了被囚禁的人失去自由后的陰郁環(huán)境,同時也反映了詩人自己的陰郁情感和內(nèi)心體驗。譯者將“Вскормленный в неволе”翻譯為“囚禁中的成長”,將雛鷹的意象擴展到了人類的生命歷程,這種隱喻使讀者更容易產(chǎn)生共鳴。在翻譯“махая крылом”時,譯者將其譯為“拍打著翅膀”,以展現(xiàn)雛鷹在被關押期間選擇不妥協(xié),勇敢地與牢籠抗爭的精神。這個選擇體現(xiàn)了詩人在監(jiān)獄參觀中所感受到的不滿和對自由的渴望。然而,詩中也表明,并非所有的努力和反抗都會取得成功,這更凸顯了自由的珍貴性。在詩的第四句中,譯者使用了“鐵窗”和“血染的食物”作為意象,將全詩的陰暗情感推到高潮,這些意象傳達了被囚禁者在惡劣環(huán)境中的屈辱和憤怒,同時也強調(diào)了內(nèi)心的苦楚?;蛟S是因為雛鷹多次的掙扎,自己的血染紅了食物,也許是在囚禁過程中遭受了折磨,看著被鮮血染紅的食物,雛鷹也只是啄食。這從側面表現(xiàn)了失去自由時的無奈感,反抗雖然不斷,但每次都以血的代價換來,使他們感到絕望和無助。譯者在翻譯時使用了三個連貫的動詞,“啄食著,扔棄著,望著窗外”,傳達了詩人內(nèi)心的矛盾和痛苦。啄食和扔棄反映了他內(nèi)心的不滿,而“望著”則顯示了他對外界世界的向往。就像鳥兒向著藍天,詩人向往自由。在后文中,譯者描述了“閃著白光的山區(qū)”和“碧波蕩漾的大?!?,運用了美麗的修辭,強調(diào)了自由的珍貴和不易取得。盡管需要穿越重重烏云,經(jīng)歷重重困難,才能到達那個沒有束縛、沒有壓制,充滿幸福和快樂的地方。這個地方是最寶貴、最難獲得的,自由的象征。
從音美和形美的角度來看,這首詩是一首抒情詩,譯者更注重表達詩人的思想和情感,而不是過分強調(diào)押韻或格式。這使詩歌更加強調(diào)自然的韻律和音樂感,讓讀者更深入地體驗其中的哲理和情感,強化了詩歌的內(nèi)在意境和激情。在翻譯過程中,譯者盡可能保持與原文字數(shù)的對應,保持整齊的排版,突出了形美。
五、結論
閱讀三位譯者的作品后,對比發(fā)現(xiàn)他們在詩歌美學和翻譯審美角度存在差異。本研究以“三美理論”為視角分析,揭示了他們的異同。三位譯者都注重運用意象營造氛圍,突顯詩人追求自由的情感,但在詩歌理解和翻譯方式上各有獨特觀點。王守仁以詩人參觀監(jiān)獄為視角,以第三視角感受鷹,通過互動、眼神、動作和叫聲理解鷹,然后傳達詩人情感。馮春更注重表達作者核心意圖,保留原意的同時運用中文詩歌的句式。汪劍釗則通過意象和詞語烘托氛圍,不拘泥于詩歌形式,強調(diào)自由和音律。這三位譯者的不同觀點和方法豐富了詩歌翻譯的多樣性。
本研究深入分析了普希金的《囚徒》詩,結合中國傳統(tǒng)美學的“三美”理論,對其漢語翻譯進行對比研究。主要結論如下:
第一,許淵沖的“三美”理論為詩歌翻譯提供了新的標準,突出了意美、音美和形美在翻譯中的關鍵作用,為中國詩歌翻譯領域注入了新的活力,幫助譯者更好地傳達情感和美感。
第二,普希金的詩歌在中國傳播和發(fā)展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高質量的翻譯作品使中國讀者更好地領略外國文學的精髓,促進了兩國文學和文化的共同繁榮。
第三,通過對三個不同版本的《囚徒》漢譯進行比較,可以發(fā)現(xiàn)“三美”理論在詩歌翻譯中具有適用性和靈活性。不同譯者雖然在傳達普希金詩歌時存在差異,但都能在這一理論框架下找到共同的指導原則,允許他們在保留原詩美感和意義的同時,展現(xiàn)創(chuàng)造性和文化適應性,為讀者呈現(xiàn)多樣化且豐富的詩歌翻譯作品。
最后,本研究有助于深入理解詩歌翻譯的復雜性和挑戰(zhàn),并提出了未來研究和實踐方向。將普希金的詩歌與中國傳統(tǒng)美學相結合,不僅豐富了中俄詩歌互譯領域的研究,還促進了國際文化交流與溝通,為中國讀者引入更多優(yōu)秀的外國詩歌作品。這項研究為跨文化詩歌翻譯提供新視角,強調(diào)了“三美”理論在詩歌翻譯中的實際應用重要性,進一步確立了普希金詩歌在中國文學翻譯領域的地位和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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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李元元(1994-),第一作者,女,漢族,遼寧大連人,碩士,一級,研究方向:學科教學語文。
姜灃芮(2001-),第二作者,女,漢族,河南駐馬店人,本科,研究方向: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