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庭輝,楊秀清,張 麗
(廣西科技師范學院 教師發(fā)展中心,廣西 來賓 546199)
大學生社交焦慮作為一種負性情緒對于他們適應學校生活以及將來適應社會都產生重要的影響,是評估個體心理健康的一項重要指標。大學生的社交焦慮水平年代效應顯著,[1]社交焦慮已經(jīng)成為國內外大學生的主要心理問題之一,[2]持久的或中度以上的社交焦慮會導致個體社交回避現(xiàn)象,影響個體心理與社會功能的正常發(fā)揮,[3]它會使個體更容易沉溺于網(wǎng)絡和手機依賴。[4]大學生社交焦慮的影響因素及其作用機制一直是眾多研究者關注的問題之一。在影響社交焦慮的各種因素中,有學者關注家庭因素對大學生的社交焦慮的影響,[5]而在家庭因素中,兒童期心理虐待又是學者們關注的焦點。有研究指出,兒童期的心理虐待是大學生社交焦慮的重要影響因素之一。[6]Avant等發(fā)現(xiàn),兒童期心理虐待與個體的焦慮、抑郁、低自尊等心理健康問題存在顯著相關,[7]何全敏等人的研究證實了兒童期心理虐待可顯著預測個體成年之后的社交焦慮癥狀。[8]
在心理虐待與社交焦慮之間,領悟社會支持可能發(fā)揮重要的作用。兒童期有心理虐待經(jīng)歷的個體往往在感知客觀社會支持方面較弱。劉愛書等研究發(fā)現(xiàn),兒童期有心理虐待個體對參加集體性活動比較被動,較少求助于外界,甚至可能通過回避來減少外界對其的支持。[9]領悟社會支持對社交焦慮起負向預測的作用,[10]現(xiàn)有研究探討了心理虐待與領悟社會支持之間的關系,領悟社會支持與社交焦慮的關系,尚未有研究探討三個變量之間的關系,心理虐待可能會降低個體的領悟社會支持力,而領悟到低的社會支持可能加劇個體的社交焦慮程度。由此,提出本研究的假設1,兒童期心理虐待可通過領悟社會支持的中介作用預測其社交焦慮水平。
此外,安全感也可能在心理虐待與社交焦慮之間發(fā)揮重要的影響作用。劉玨等研究發(fā)現(xiàn),兒童期遭受過心理虐待的個體,安全感得分低,相應的抑郁得分高,提出了安全感在兒童期虐待對抑郁影響的中介模型。[11]相關研究結果也表明,兒童期心理虐待會使青少年對人際交往缺乏信任和安全感。[12-13]胡鈺雪的研究顯示有留守經(jīng)歷的大學生心理安全感與社交焦慮呈顯著負相關。[14]兒童期的心理虐待不利于個體安全感的建立,如果個體在現(xiàn)實生活中缺乏安全感,又不得不進行必要的社會交往,則會增加其社交焦慮的癥狀,即兒童期心理虐待通過影響個體心理安全感的建立,進而增加焦慮癥狀,由此,提出本研究的假設2,兒童期心理虐待可通過安全感的中介作用預測其社交焦慮水平
值得關注的是,個體領悟社會支持的水平與安全感的高低存在相關。有研究表明學生領悟社會支持程度與安全感呈現(xiàn)顯著正相關。[15]領悟社會支持水平高的個體能以積極的態(tài)度對待周遭的人與事,表現(xiàn)出良好的自信心,具有較好的確定感與控制感,對于安全感水平的發(fā)展具有積極意義。[16]由此,提出本研究的假設3,領悟社會支持和安全感在心理虐待與大學生社交焦慮之間存在多重中介作用,即心理虐待可通過領悟社會支持——安全感的鏈式中介預測大學生社交焦慮。
目前還缺乏實證研究深入探索領悟社會支持和安全感在兒童期心理虐待與社交焦慮之間的作用。故本研究旨在探索領悟社會支持和安全感在兒童期心理虐待與社交焦慮之間的作用機制,進一步揭示兩者的中介作用,為緩解大學生社交焦慮提供依據(jù)。
2022年4-5月,研究采用分層整群隨機抽樣的方法,按照廣西省的地理位置分層,分別從廣西省北部(1所)、中部(2所)、南部(2所)抽取廣西師范大學、廣西科技大學、廣西科技師范學院、南寧師范大學、玉林師院,按照學科門類、并考慮性別、年級、生源地等因素,每所高校抽取約160名大學生,共抽取813名在校大學生?;厥沼行柧?42份,有效率為92.3%,其中男生348人(46.9%),女生394人(53.1%),年齡17-24歲,平均年齡19.9±1.8歲。不同年級上的人數(shù)分布為:大一222人(29.9%)、大二206人(27.8%)、大三196人(26.4%)、大四118人(15.9%)。
調查問卷包括五個部分:
(1)一般資料:包括性別、年齡、年級、專業(yè)等。
(2)兒童心理虐待量表,采用潘辰、鄧云龍等人編制的兒童心理虐待量表,[17]問卷共23個項目,包含恐嚇、忽視、貶損、干涉和縱容五個因子,采用0~4級評分,0表示無,4表示總是,分數(shù)越高,表明個體所感受到的心理虐待的頻率越高。參照以往研究篩選心理虐待陽性標準,[18]量表項目均分≥1為心理虐待陽性,量表項目均分≥2為存在顯著心理虐待。本研究中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shù)為0.83。
(3)社交焦慮量表(IAS)采用Leary編制,汪向東等人[19]修訂的社會交往焦慮量表,該量表由15個題目組成。采用1~5級評分,1表示根本不符合,5表示非常符合,其中4道題目采用了反向計分方式,總分范圍15~75分,分數(shù)越高代表個體的社交焦慮越強。量表總分≥45表示中等及以上程度的社交焦慮。本研究中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shù)為0.86。
(4)領悟社會支持量表(PSSS)采用姜乾金所修訂的Zimet等編制的領悟社會支持量表。[20]該量表分為家庭支持、朋友支持、其他支持三個維度,共12個條目。采用1~7級評分(1=極不同意,2=很不同意,3=稍不同意,4=中立,5=稍同意,6=很同意,7=極同意),得分越高,表示個體領悟到的社會支持就越多。在本研究中,該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shù)為0.89。
(5)安全感量表(SQ)采用叢中等[20]修訂的安全感量表。該量表分為人際安全感、確定安全感兩個維度,共16個條目,采用的是1~5級評分,1表示完全符合,5表示完全不符合,得分越高,表示個體安全感越強。在本研究中,該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shù)為0.94。
調查前,選用具有心理學背景的調查員進行統(tǒng)一培訓;調查過程中,采用集體施測的方法,由經(jīng)過統(tǒng)一培訓的調查員現(xiàn)場發(fā)放問卷,被試知情同意的前提下,對被試進行不記名測試,被試信息嚴格保密,測試安排在事先準備好的教室進行,接受測試的被試活動空間固定,調查員依照規(guī)定程序介紹測試的目的與內容,被試在無打擾的情況下完成測試;無效問卷剔除標準:問卷中漏填項目超過30%或者存在大量相似答案。問卷回收后統(tǒng)一整理資料并建立數(shù)據(jù)庫,由專人對數(shù)據(jù)進行核查。
使用SPSS 22.0對所涉及到的變量進行描述性統(tǒng)計和相關分析,使用AMOS18.0進行模型建構,對領悟社會支持、安全感在兒童期心理虐待對社交焦慮影響過程中的中介效應進行偏差校正Bootstrap估計,抽樣數(shù)為1 000,置信區(qū)間為95%,不包含0。
采用Harman單因素檢驗對本研究的共同方法偏差進行檢驗,將兒童期心理虐待、社交焦慮、安全感、領悟社會支持的所有測量項目進行探索性因素分析,查看未旋轉的因素分析結果,發(fā)現(xiàn)11個特征值大于1的主成分被提取出來,第一個主成分解釋了總方差變異的21.3%,小于Podsakoff等提出的40%的臨界值。[21]故認為,本研究不存在嚴重的共同方法偏差問題。
參與調查的大學生被試,兒童期心理虐待陽性(項目均分≥1)組234人,占總人數(shù)的31.5%,其中存在顯著心理虐待(項目均分≥2)者共38人,占總人數(shù)的5.1%。參與調查的大學生被試,社交焦慮(總分≥45)者共239人,占總人數(shù)的32.2%。利用皮爾遜相關法對兒童期心理虐待、社交焦慮、領悟社會支持、安全感這四個變量進行相關性分析,結果顯示:兒童期心理虐待與領悟社會支持、安全感之間分別呈顯著負相關,與社交焦慮呈顯著正相關。領悟社會支持與安全感呈顯著正相關,與社交焦慮呈顯著負相關。安全感與社交焦慮呈顯著負相關。詳見表1。
表1 2022年廣西5所大學生兒童期心理虐待、社交叫焦慮、領悟社會支持與安全感的相關分析(r)
對領悟社會支持、安全感在兒童期心理虐待對大學生社交焦慮影響中的中介效應的回歸分析,結果顯示,兒童期心理虐待能顯著負向預測個體的領悟社會支持(β=-0.35,P<0.01);當兒童期心理虐待、領悟社會支持同時預測安全感時,兒童期心理虐待顯著負向預測安全感(β=-0.19,P<0.01),領悟社會支持顯著正向預測安全感(β=0.41,P<0.01);兒童期心理虐待、領悟社會支持以及安全感都能顯著預測大學生的社交焦慮(β=0.25,P<0.01;β=-0.32,P<0.01;β=-0.27,P<0.05)。由于兒童期心理虐待對大學生社交焦慮的直接預測作用顯著,故領悟社會支持、安全感在兒童期心理虐待對大學生社交焦慮的影響中起部分中介效應。詳見表2。
表2 模型中各變量的回歸分析
應用偏差矯正百分位Bootstrap法(重復抽取1 000次)進行中介效應檢驗,結果見表3。
表3 中介效應值及效果量分析
表3中的數(shù)據(jù)呈現(xiàn)了兒童期心理虐待影響大學生社交焦慮的三條路徑所對應的間接效應。領悟社會支持和安全感產生的總間接效應的95%置信區(qū)間不含0值,說明兩個中介變量在兒童期心理虐待與大學生社交焦慮之間存在顯著的中介效應。這一中介效應包含三個間接效應:其一,由兒童期心理虐待→領悟社會支持→社交焦慮的路徑產生的間接效應①,置信區(qū)間不包含0,說明領悟社會支持在兒童期心理虐待與社交焦慮之間具有顯著的間接作用(0.08,占總效應的25%);其二,由兒童期心理虐待→領悟社會支持→安全感→社交焦慮的路徑產生的間接效應②,置信區(qū)間不包含0,說明這條路徑產生的間接效應(0.02,占總效應的9%)達到顯著水平;其三,由兒童期心理虐待→安全感→社交焦慮的路徑產生的間接效應③,置信區(qū)間不包含0,說明該路徑產生的間接效應(0.02,占總效應的11%)達到了顯著水平。對不同路徑的間接效應進行差異檢驗:比較1和比較2表明,間接效應①與間接效應②和間接效應③差異的95%置信區(qū)間都不包含0,表明間接效應①顯著高于間接效應②和間接效應③;比較3表明,間接效應②和間接效應③差異的95%置信區(qū)間包含0,說明間接效應②與間接效應③差異不顯著。兒童期心理虐待對大學生社交焦慮影響路徑見圖1。
圖1 兒童期心理虐待對社交焦慮影響的路徑
本研究考察了大學生群體中兒童期心理虐待、領悟社會支持、安全感與社交焦慮之間的關系。研究結果發(fā)現(xiàn),兒童期心理虐待陽性被試占比為31.5%,與以往研究結果相近;[18,22]被試中社交焦慮總分≥45的學生占比32.2%,與時蒙等[1]研究結果相近。大學生群體中處于中度及以上的社交焦慮以及他們兒童期心理虐待陽性占比接近。從社交焦慮與兒童期心理虐待兩者的相關性來看,呈中高度的相關(r=0.48),說明個體兒童期經(jīng)歷的心理虐待與他成年后的社交焦慮存在共變關系。通過進一步的統(tǒng)計分析,發(fā)現(xiàn)兒童期心理虐待能顯著正向預測大學生的社交焦慮,這與梁潔霜等[6]研究結果相近,即兒童期心理虐待是大學生社交焦慮的重要影響因素。關于兒童期心理虐待最終導致個體的社交焦慮的內在心理機制,可以引用新精神分析代表霍妮的觀點來闡釋,即:父母對兒童冷淡、蔑視、敵視、嘲笑,不允許兒童與其他人接近,在父母意見不一致的時候要求孩子在雙方之間進行選擇,等等,都有可能導致兒童的基本敵意。父母的這些行為正是我們所界定的兒童期心理虐待種種行為,幼小的兒童往往無法改變這種狀況,內心處于矛盾狀態(tài),必須壓抑對父母的敵意,基本敵意被壓抑之后就會產生基本焦慮。[23]這種焦慮也會投射到周圍的人與事上,表現(xiàn)出不信任,沒有安全感、無能感等,到他們成年之后,他們不得不面對復雜的人際環(huán)境時,就容易表現(xiàn)出社交焦慮癥狀。本研究除了考察兒童期心理虐待與大學生社交焦慮的關系,還考察了它們兩者之間的中介機制。結果發(fā)現(xiàn),兒童期心理虐待能通過領悟社會支持和安全感的中介作用對大學生的社交焦慮產生影響,該中介作用包含三個通徑,即領悟社會支持的單獨中介作用,安全感的單獨中介作用,領悟社會支持—安全感的鏈式中介作用。兒童期持續(xù)地或者遭受多種心理虐待的個體,在成長的過程中難以擺脫監(jiān)護人的忽視、貶損、干涉等,他們在認知上很容易降低對家人、親戚、朋友的支持的期望,領悟到的社會支持偏低,認為周圍所有人是不值得信任的。這種不信任感在他們成年后會給他們的社會交往帶來困擾,從而增加焦慮程度。此外,兒童期遭遇心理虐待頻率高的個體,往往難以與撫養(yǎng)者建立親密依戀關系,形成不安全的依戀,并進一步內化為個體人際關系的穩(wěn)定模式,即認為他人對自己都會構成威脅,表現(xiàn)出缺乏安全感。安全感低的個體往往缺乏獨立意識,無法有效地對社交場景的風險進行評估與預測,傾向于選擇回避的消極應對方式,[24]從而增加社交焦慮度。中介分析驗證了領悟社會支持——安全感的鏈式中介作用。故在探討社交焦慮機制的影響因素時,有必要把領悟社會支持、安全感兩因素放在一起討論。已有研究表明,[16]領悟社會支持水平高的個體對客觀的社會支持持有高的期望和評價,并對能獲得的社會支持具有堅定地信念,能以積極的態(tài)度對待周圍的人與事,對于安全感水平的發(fā)展具有積極意義,安全感高的個體,往往能感受到被人接受,感受到他人的溫暖,對他人抱信任,友好,寬容,熱情的態(tài)度;在社會交往中能夠游刃有余,而較少表現(xiàn)出社交焦慮。相反,領悟社會支持水平低的個體,在認知上對周圍的人與事持不信任的態(tài)度,他們常常感受到無助、孤獨和不安全,對于安全感的建立更多是負面的影響,一旦安全感發(fā)展水平受阻之后,當他們面對復雜的社交情境時,往往會表現(xiàn)出回避、退縮等行為,從而增加社交焦慮水平。此外,本研究還發(fā)現(xiàn),在兒童期心理虐待與社交焦慮之間的關系中,領悟社會支持這一中介路徑的中介效果量最大,達到24%,這說明兒童期心理虐待影響大學生社交焦慮最主要是通過領悟社會支持這一中介路徑,感受到兒童期心理虐待頻率高的個體,很難獲得來至家人的支持,影響他們領悟社會支持力的發(fā)展,領悟社會支持力這一因素在所建構的中介模型中發(fā)揮重要的作用,正如埃利斯的理性情緒理論,決定個體的情緒和行為的不是事件本身,而是人們對事件的看法。在模型中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兒童期的心理虐待事件可能并不直接導致個體的社交焦慮,關鍵是個體對心理虐待事件的看法與態(tài)度,即個體的領悟社會支持力的度,低的領悟社會支持力將加劇個體的社交焦慮程度。
綜上所述,研究結果較好的厘清了四個變量間的作用關系。本研究所提出的三個假設都得以驗證,說明兒童期心理虐待可以直接影響大學生的社交焦慮水平,也可以通過領悟社會支持、安全感兩個中介變量影響個體社交焦慮,值得心理健康工作者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