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子
畢業(yè)的畫卷已經(jīng)向我鋪展,可手中的畫筆竟無力施展??粗@的風景,我在發(fā)怵之中回望著什么。
第一次近距離認識全班同學,還是在競選班干部的時候。競選場面的激烈程度,絲毫不遜色于一場辯論會。最終我以鏗鏘的言語,俘獲了眾人手中的選票。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自信而又大膽地站在講臺上,我就如一名將內(nèi)心的忐忑埋藏于心的小小演說家。
成為主持人的夢想,促使我鼓足勇氣,邁開走向舞臺中央的步伐。黑西裝與紅長裙的浪漫,展開了一段我和劉怡的友情。她沒有被選進主持社,而我也只是僥幸進了大學唯一參加過的社團。久而久之,與她熟識的好朋友吳怡姝也成為我們中的一員。看似簡單的取快遞、逛街和在操場散步的日常,我們總能像孩童般相互逗趣,“互損”成為我們的常態(tài)。哪怕抓住細微的失誤,都如同中彩票似的欣喜若狂,開頭使用的“禮貌詞語”,永遠都是與“蠢”交織在一起的戲謔。
那年初夏的熱情洋溢在梅嶺的四周,云朵吞滅一縷縷金光,全身漲得通紅。這是最后一段要被記憶剪輯的時光。趁著黃昏,我們向山下狂奔。內(nèi)心澎湃的巖漿也瞬間涌動,如往常一樣,我們搭乘公交車前往招賢鎮(zhèn),又打算大吃一頓。春天的細雨似意猶未盡,正飄向大地。大約十分鐘的車程,我們邁著矯健的步伐,一溜煙的工夫鉆出車外。
不謀而合,我們選擇的晚餐又是火鍋?;疱伇辉S多人視為感情的增溫劑,它不僅僅能祛除寒冷,也能使人沉浸在某種幸福之中。調(diào)料這項基本功,對于每個人而言,都是一個不小的考驗。沒有誰能一次性調(diào)好符合自我的口味,淡則乏味,濃則傷感,人亦是如此。
劉怡總愛一股腦兒地把食材下鍋,又有點兒怕鍋內(nèi)的熱油。好比一只不擅長潛水的呆鳥,既貪戀池中肥美的魚蝦,又害怕溺水而亡。吳怡姝可是名了不起的大廚,兩把勺子來回攪動,自帶“廚師范”,鍋內(nèi)滾燙的熱油都得乖乖聽話。每次結束前,她都把鍋里的剩菜搜刮得渣都不剩。這也是她最愛做的事,有趣至極。而我呢,叫叫服務員,調(diào)調(diào)火候,做一個安安靜靜的“美食家”。我最重要的一個作用,就是去前臺買單。
直到窗外蒙上濃濃的黑布,天空已經(jīng)著手今天的打烊工作,我們才優(yōu)哉游哉地走出火鍋店。我們走在回學校的路上,相互打量著彼此。她們還是老樣子,喜歡慢慢地跟在后面。劉怡拿著雨傘,粉紅色的連衣裙搭配在她的身上,外加櫻桃小臉的映襯,是妥妥的“女神”。吳怡姝不同于一般的女孩子,從鴨舌帽到運動鞋,只有單一的黑色,外加她那肅靜的神情,直接讓人感覺到了些許“殺氣”。
我抬頭仰望著天空中泛起的點點星光,笑著對她們感嘆道,時間流逝如此之快,一轉(zhuǎn)眼就要離開灣里校區(qū)了。她們放慢了腳步,劉怡說:“剛來的時候,某人可是日思夜想地要快點兒度過這一年哦!”
“可以申請在灣里校區(qū)重讀一年大一,如果你想的話?!眳氢椴蛔越厣锨罢{(diào)侃。
她的話,引得我倆拍手大笑。于是,我連忙應和道:“那你們是不是應該叫我大一老學長了呢?”
“大一老學長好!”她倆立刻喊道。
之后我們一起回憶剛認識的種種經(jīng)歷,過去的一樁樁事都成為我們那晚大笑的源泉。到了翠園,我們駐足觀賞大媽們跳舞。每回我們晚上經(jīng)過這里,都喜歡跟在她們身后有模有樣地學著。但這次我猶豫了,想到以后再也沒有這種場面,很快沒了興致。
直到月光幾乎撫摸到大地的每個角落,晚風夾雜著些許困意,我們才意識到該回去了。我獨自走在前面,回想著這一年的得失。前些時日,我和劉怡成功轉(zhuǎn)入各自心儀的專業(yè),吳怡姝仍舊不變。分離,向來是人的情感要害,如同骨肉剝離,又得長出新的骨肉,這疼痛屬實會令人哽咽。
到了學校山腳下的洪崖丹井,售票大廳前的路燈仍然筆直地挺立著,晃晃蕩蕩的鐵索橋下的那片竹筏還佁然不動地躺著,它們?nèi)杖找挂故匦l(wèi)著洪崖先生的音律。我們的故事正是在這中華音律的洗禮下慢慢開花的。山澗潺潺的水流聲仍回蕩在山寺的僧舍旁,仿若正呼喚騰云駕霧的仙人們前來游玩……那時,大一的鐘擺只是微微地顫抖著臂膀,讓這條停格在印象中的路,顯得不那么短。
后來,我和劉怡搬到了紅谷灘校區(qū)。我們在不同班級、不同專業(yè),偶爾聚在一起吃個飯都變成了一件奢侈的事。外向、內(nèi)向、隨性,三片不一樣的樹葉飄向了不一樣的遠方。大三下學期,她們都去了不同的城市實習,而我卻留在學校備考。回想起離開灣里校區(qū)的那一刻,我都來不及說一句再見,就匆匆踏上了開往新校區(qū)的車。殊不知,這一別,就和灣里校區(qū)的那人、那事、那風景漸行漸遠。
模模糊糊記錄在腦海里的印象,是三人最后一次的夜歸之途,也是我大學最初的模樣。如今,我也離校遠行。每個人有每個人憧憬的事物,也有每個人不得不舍去的人和事。于我而言,我褪去了剛上大學時的稚嫩,顯得更加成熟。其實,我早就告別了灣里,只是那時的美好,我自始至終都未遺忘。那些陪我看山蹚河的真摯瞬間,活在我的青春手賬里就足矣?;蛟S有一天,我們會在各自的天地里騰出時間來充實我們的友情,而當下,我更希望彼此的歌聲在每一天都如夜鶯歌唱的那般嘹亮?!?/p>
(作者單位:江西省豫章師范學院)
(插圖:鄭毅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