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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農民工住房社會排斥:互動過程與生產機制

      2023-08-07 20:30:07諶鴻燕劉雙良
      關鍵詞:住房農民工

      諶鴻燕 劉雙良

      [摘要] 本文將社會排斥理解為結構和行動者互動形成的一種關系狀態(tài),探討農民工住房社會排斥的互動過程和生產機制?;谔旖虻难芯堪l(fā)現(xiàn),顯性的制度不完善和隱性的制度強化形成了結構性的住房社會排斥。對此,少數(shù)農民工發(fā)揮其主體能動性,通過自我反思與自我謀劃,在代內和代際累積經濟資本和社會資本,提高獲得城市住房資源的能力,成功地突破結構性制約。更多的農民工則將這一結構性制約融入“打工者”“外地人”“臨時租客”的自我認同構建與長期的回鄉(xiāng)住房規(guī)劃中,這催生了他們非正規(guī)的租賃住房選擇和租賃關系中的回避退讓策略。制度化的結構性制約與大多數(shù)行動者的選擇合謀,強化了農民工結構性的住房社會排斥。未來,如果能夠實現(xiàn)政府制度改革與農民工主體的良性互動和雙向激勵,那么農民工城市住房社會排斥將得到有效干預。

      [關鍵詞] 農民工? 社會排斥? 住房? 互動過程? 生產機制

      [基金項目] 本文系天津市哲學社會科學規(guī)劃基金重點項目“京津冀城市群大中城市青年住房問題的成因機理、影響測度及政策優(yōu)化研究”(項目編號:TJGL21-021)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 諶鴻燕,天津商業(yè)大學公共管理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城市社會學、發(fā)展社會學;劉雙良,天津商業(yè)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研究方向為住房制度與政策、土地經濟與管理。

      [中圖分類號] D669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7672(2023)03-0121-15

      一、 研究背景與研究方法

      改革開放以來,越來越多的農民流動到城市打工,構成了“農業(yè)戶口、非農就業(yè)”的農民工群體。當前,學術界對農民工的身份界定已經從“勞工階級”轉變?yōu)椤俺鞘行乱泼瘛?,農民工的住房也從附屬于工廠“宿舍勞動體制”的居住安排逐漸轉變?yōu)樾乱泼窳舫嵌ň颖貍涞莫毩⑸钯Y源。2020年,農民工人均居住面積繼續(xù)提高,達到21.5平方米/人,且居住設施也在不斷改善,越來越多的農民工可以在城市“體面”地居住。然而,這與2019年城鎮(zhèn)居民人均住房建筑面積39.8平方米/人相比,還有較大的改善空間。值得注意的是,受城市高房價和城市住房保障制度以本地戶籍為主的政策影響,大部分農民工只能“望房興嘆”。他們或租賃在城中村、地下室、拆遷房等居住環(huán)境較差、質量不佳的市場類住房中,或居住在由雇主提供的不適合已婚已育家庭生活的員工宿舍里。農民工的住房問題已然成為實現(xiàn)“全體人民住有所居”、加快推進“人的城鎮(zhèn)化”的重要突破口。有關研究指出,住房不僅是社會分層的結果,還是社會排斥的一種表達,是社會排斥的工具。基于房地產市場的對中國城市移民的住房社會排斥機制開始形成。然而,與起步較早的住房分層和住房不平等研究相比,住房社會排斥的政策實踐和學術研究直到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才在歐洲普遍興起,是一片亟待探索的研究領域。這正是本文關注該研究議題的重要原因。

      那么,什么是住房社會排斥呢?其一,不同的住房供給結構和住房權屬具有不同的社會排斥作用和效果。其二,住房社會排斥引發(fā)了其他維度的空間排斥、階層排斥,相互之間具有累積性。 其三,住房社會排斥不僅體現(xiàn)在經濟和社會層面,還體現(xiàn)在象征層面。?輥?輮?訛產權房被視為正常的話語和“自然愿望”(natural desire)。由此可見,住房既表達了社會排斥又創(chuàng)造了新的社會排斥,住房社會排斥不僅體現(xiàn)在客觀層面,還體現(xiàn)在主觀層面。與靜態(tài)的社會排斥概念相比,“人們普遍認識到,社會排斥方法的有效性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它被使用時的微妙性,以及它在多大程度上包括對結構和能動性的基于過程的分析”。農民工不僅是住房社會排斥的被動接受者,還具有“自我選擇性”。基于此,本文將以天津市農民工住房資源獲得的生動故事為研究資料,從住房社會排斥視角出發(fā),探討基于體制和市場因素產生的結構性住房社會排斥與作為行動者的農民工個體的復雜互動過程,從中提煉農民工住房社會排斥的生產機制,探討有效干預農民工住房社會排斥生產過程的可能性。

      在研究方法上,本研究通過對農民工個體和住建部門工作人員的訪談,全面地呈現(xiàn)農民工住房社會排斥生產過程中的結構性和個體能動性因素。首先,農民工被界定為農村戶籍,大專及以下學歷,跨縣(區(qū))域流動到城市的務工人員??紤]到農民工在城市中分散居住、部分聚居、流動性較強的基本特征,我們很難直接接觸到大量的農民工。因此,本文將采取滾雪球抽樣的方法收集個案資料,以回答上述研究問題。同時,案主轉介個案時注意職業(yè)多樣化、住房經歷多樣化和年齡多樣化,以確保個案的類型差異和理論飽和。筆者通過2019年3月至7月的預調查和正式調查以及2020年10月的補充調查,共收集到33個住房個案。這些案例涵蓋了在單位、企業(yè)和工廠的就業(yè)人員和無就業(yè)單位的自雇工人和散工,案主年齡涵蓋了“50后”到“90后”,有產權房者6人,租賃住房者27人。其次,2021年的補充調查中增加了對天津某區(qū)住建部門工作人員的訪談,這有利于從政策制定者和政策實施過程去探討農民工住房社會排斥問題。最后,為保護調查對象隱私,方便資料的使用,所有案主的個人信息都已被匿名化處理。其中,農民工個體的具體編號規(guī)則如下:Case+個案順序編號-案主姓氏首字母大寫+出生年份(的后兩位數(shù)字)-在津租賃住房次數(shù)-在天津的產權房數(shù)量(比如,C1-Z61-3-0)。有關住建部門工作人員的調查則采取訪談材料后括號文字標注的形式,寫明訪談時間、方式與受訪者身份。

      二、 文獻回顧與研究思路

      社會排斥概念提供了一個機會,可以重新審視一些關于住房和社會的關鍵論點。這些研究試圖將住房社會排斥作為一種理論分析工具,回應公民的住房權利,討論福利住房和商品住房的性質,剖析住房幫助或者阻礙個體或群體在社會融入、住房階層或社會階層地位獲得方面的作用。1996年9月,住房研究協(xié)會在伯明翰舉行了以“住房和社會排斥”為主題的會議,40多篇論文不僅集中辨析了社會排斥的概念及其與住房問題的相互關系,還將住房管理、無家可歸的人及少數(shù)族裔的住房經驗等納入討論的重點。這一會議表明,歐洲住房與社會排斥的研究正在興起,社會排斥開始成為住房研究的重要理論視角之一。同時,種族、族裔、階層、性別和其他區(qū)分社會成員的因素,都可以成為某一群體或者個體被拒絕獲得某一住房資源的理由。結合本文的研究對象來看,農民工群體具有移民身份、農村戶籍、非正規(guī)就業(yè)等共同特征,更容易在城市住房資源的獲得過程中遭遇集體性的社會排斥。

      對此,學界從以下兩個截然不同的研究視角進行了解釋。其一是主流的結構性視角。這一視角將農民工在城市住房資源獲得過程中遭遇的社會排斥解釋為外在于個體的體制和市場因素的制度化影響。最初,農民工在城市遭遇住房社會排斥,這與城鄉(xiāng)二元體制下政府的各類制度安排和政策設計密切相關。由于戶籍制度限制,農民工被排斥在正式的住房(保障)制度之外,無法獲得包括住房在內的社會福利。該群體與市民群體的居住空間分異,也被認為是制度排斥在住房層面的具體體現(xiàn)。隨著落戶政策的“松綁”和住房制度改革的深入推進,農民工遭遇的住房社會排斥更多來源于住房市場及其背后的制度安排。許多農民工因為缺乏住房負擔能力而被排斥在住房市場之外??傮w而言,中國社會排斥的主要機制,逐漸從基于戶籍身份的“體制排斥”轉向基于個體市場能力的“市場排斥”。農民工在城市遭遇的住房社會排斥也經歷了從“體制排斥”到“市場排斥”的緩慢轉變和雙重交織的復雜過程。然而,房價的不斷上漲使得農民工在城市住房市場遭遇到的社會排斥有增無減,甚至抵消了農民工在制度層面被緩解的住房社會排斥。也即是說,無論是體制因素還是市場因素,都在不同時期對農民工形成了結構性的住房社會排斥。

      其二是研究相對薄弱的個體性視角。這一視角強調農民工個體作為住房選擇的行動者具有的選擇性、主體性和能動性。研究指出,城中村的非正規(guī)、非正式住房為外來務工人員帶來了居住“選擇權”。農民工可以利用有限的用工單位和親友網(wǎng)絡關系等非正式制度渠道獲得住房機會,并寄希望于家鄉(xiāng)的住房投資。行動者的選擇偏好被認為可以部分地解釋農民工在城市里的居住現(xiàn)狀,反映其遭遇的城市住房社會排斥。然而,這種自我選擇的有限空間也是建立在既有制度和市場形成的結構性制約之下。有研究者稱之為“限制性住房選擇”(constrained housing choices),并認為這一話語主導了對移民和少數(shù)族裔人口在過去20年左右的住房狀況和經歷的分析。

      綜上所述,結構性視角的研究思路,不僅凸顯了制度化的體制和市場因素對農民工住房資源獲得的制約,還反映出由此引發(fā)的宏觀層次的住房階層結構分化與住房不平等問題。在這一意義上,體制和市場因素對農民工住房資源的獲得產生了外在于個體的結構性制約,限制了農民工住房選擇的行動范圍。上述研究為本文正視農民工群體在城市住房資源獲得中面臨的結構性困境及其較低的住房階層地位,提供了重要的理論支撐。與之相比,個體性視角的研究思路強調,移民所作的選擇也可以被視為分配過程中的一個獨立特征。然而,問題的關鍵在于,農民工在城市住房資源獲得過程中的自我選擇與行動偏好,無法獨立于外在的社會排斥。這也是當前研究強調外在于農民工的結構性的住房社會排斥而忽視行動者選擇的重要原因之一。無論是結構性的研究視角還是個體性的研究視角,它們共同的風險在于割裂了結構和行動者的互動過程,將農民工住房社會排斥解釋為單一方面原因引發(fā)的后果。正如相關研究指出:“所需要的,而且往往缺乏的是,導致這種排斥的過程是什么?”這可能涉及無數(shù)的個體行動者和結構的力量。本文強調個體作為行動者的自我反思能力,尤其是個體通過策略性算計重新安排行動的自我謀劃能力?譿?訛。受此啟發(fā),本文結合天津市農民工住房個案,重點剖析以下兩個問題:(1)體制的變遷和住房市場的變化通過哪些具體的機制生產了農民工在城市面臨的結構性的住房社會排斥,限制了農民工住房選擇的機會結構?(2)從農民工多樣而具體的住房選擇實踐中提煉出農民工應對結構性的住房社會排斥的具體機制并分析其差異化結果。這有助于從理論上澄清農民工住房社會排斥的互動過程與生產機制,為促進農民工的住房社會融入提供過程干預的政策視角,以助推全體人民住有所居的住房制度改革。

      三、 制度不完善與制度強化:農民工結構性住房社會排斥的生產

      (一) 制度不完善:城市住房保障的顯性社會排斥

      宏觀上的社會結構和制度設置與微觀個體自身能力、人力資本的綜合影響,形成了顯性與隱性、客觀與主觀、被動與主動的社會排斥類型。住房領域的顯性社會排斥是指制度層面可直接觀察到的住房資源分配的系列限制或準入條件。具體而言,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住房制度隨著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發(fā)生了重大變革,從住房資源的福利分配制度逐漸轉變?yōu)橐宰》渴袌鲋贫葹橹?、政府住房保障制度“兜底”的新型住房制度。這一城市住房改革的主要受益者是擁有城市戶籍的體制內單位職工,并未考慮外來人口??上驳氖?,近年來,包括農民工在內的新市民的城市住房問題已經成為國家住房制度改革,尤其是住房保障制度改革重點關注的問題。

      就天津而言,農民工住房保障資源的獲得與城市落戶政策對非戶籍人口的接納程度和篩選條件緊密相關。2017年以前,天津市的農民工住房保障政策零散且條件較高,只有極少數(shù)勞動模范和經政府審核合格的外地來津工作的無房人員享有與城鎮(zhèn)居民同等的住房保障權利。2017年,天津市推動非戶籍人口在城市落戶的工作方案發(fā)布,首次明確提出,“將進城落戶農民完全納入城鎮(zhèn)住房保障體系”。后續(xù)的住房保障政策也隨之進行了調整,相關部門通過提供宿舍型公共租賃住房,在部分區(qū)域試點為進城落戶農民提供實物住房或現(xiàn)金補貼,對非本市戶籍環(huán)衛(wèi)、公交等公共服務行業(yè)困難職工提供精準的住房保障,對新市民、青年群體提供保障性租賃住房,來滿足農民工的城市住房需求(詳見表1)。

      上述制度改革說明,天津市農民工在制度層面遭遇的顯性住房社會排斥正在逐漸減弱。然而,在自上而下的政策實施過程中,政策主體往往會忽視從微觀行動主體(農民工)的視角自下而上地去反思政策實施過程中可能出現(xiàn)的新問題并予以改進完善。比如,絕大多數(shù)農民工并不知曉對于非本市戶籍人口全面納入政府住房保障體系的政策動向,更勿提主動去匹配住房保障的準入條件。來自遼寧的C4-H63-2-0案主,早在1988年就來到天津,受雇種地賣菜,現(xiàn)在祖孫三代都租房生活。

      “像你說的這個保障房啥的,這房得是城里人家里經濟條件不好,或者單身、獨身打報告申請,還得批。但這房子和咱又有啥關系呢,啥關系都沒有。咱就是實打實的一個租一個買,別的招沒有。等干不動了就回老家。”

      由此可見,“保障性住房資源基于城市戶籍制度分配”已經在老一代農民工中形成了固定的觀念。事實上,不僅老一代的農民工認為事不關己,缺乏了解新住房保障政策的主動性,就連信息獲取能力較強的新生代農民工也多數(shù)不知曉新的政策動向。C16-L93-2-0案主這樣說道:

      “我不知道,因為身邊也沒有這種人去專門了解過。大家基本上學歷不高,初中高中畢業(yè)就來上班了。我們雖然使用手機,但上班又忙又累,對天津市政府的一些政策都沒有去了解過,平常也沒有人跟我們說過,大家都不知道?!?/p>

      那么,為什么會出現(xiàn)新政策動向與潛在政策受益群體的信息不對稱問題呢?這既受原有住房保障政策形成的傳統(tǒng)觀念影響,也因為新住房保障政策的宣傳與動員力度不足。但是,更為根源的問題是保障性住房資源供給與需求的矛盾問題。

      “公共租賃住房主要是針對戶籍人口的實物配租,保障性租賃住房是針對非戶籍人口的,比如新市民、青年住房困難群體。國家政策也是剛出臺不久,從制定實施方案到可以申請還有個過程。目前,非戶籍人口還主要是采取租金補貼的形式,主要是由那些服務于環(huán)衛(wèi)、公交行業(yè)的非戶籍人口所在單位集體提交材料申請。本來一個城市的保障房存量資源就有缺口,全部放開給個人的話也無法滿足需求。”(2021年12月,電話訪談,天津市某區(qū)住房保障部門的工作人員A)

      總體而言,天津市現(xiàn)有的農民工住房保障制度,將農民工全面納入城市住房保障制度的“形式績效”明顯,但同樣不可忽視的是制度不完善帶來的“實際績效”問題。這事關農民工實際遭遇多大程度的結構性的住房社會排斥。因此,有關部門既要從根源上探索保障性租賃住房的多元供給方式,做大非戶籍人口的“保租房”蛋糕,又要重視符合條件的非公共服務行業(yè)就業(yè)的農民工的住房保障需求,并定期根據(jù)非戶籍人口的反饋不斷完善住房保障制度,以降低農民工在制度層面遭遇的顯性社會排斥。

      (二) 制度強化:城市住房市場的隱性社會排斥

      社會排斥具有多維性?譹?訛,不同維度的社會排斥相互累積,不利于農民工的市民化。住房領域的隱性社會排斥是指,住房社會排斥是其他社會排斥的結果間接導致的,因不易直接觀察到而呈現(xiàn)出隱性社會排斥的特征。比如,調查發(fā)現(xiàn),農民工住房市場的社會排斥,可以用農民工在教育領域和勞動力市場等非住房維度的社會排斥進行解釋。一方面,城市高階層家庭利用社會經濟資源的優(yōu)勢,將部分競爭者“直接”或者“隱性”排斥在教育競爭之外,甚至壟斷教育機會。農民工及其子女作為“先天不足”的競爭者,面臨著教育排斥的境遇。另一方面,非正規(guī)就業(yè)農民工被完全排斥在城市社會保障體制之外,且面臨“同工不同酬和就業(yè)機會不平等”問題。

      以上有關教育和勞動力市場的城鄉(xiāng)二元制度化安排相互強化,并通過影響農民工的職業(yè)、收入水平、社保和稅收繳納情況進而影響其在城市的住房支付能力、住房公積金待遇和購房準入資格。它們都是農民工被城市住房市場排斥的具體體現(xiàn),并被解釋為農民工自身能力不足和公平競爭的市場結果。因此,農民工住房市場的社會排斥更不易被察覺和重視,呈現(xiàn)出隱性社會排斥的特征。以下是2014年到天津打工的河南案主 C16-L93-2-0的資料:

      “我學歷不高,高中畢業(yè)后來天津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個酒店打工。月工資才一兩千塊錢,也沒有什么五險一金,做三四個月時跟公司提過,然后他們就一直各種推脫,說入職半年或者一年后看我的表現(xiàn)。因為住不慣酒店的集體宿舍,我自己在酒店附近的一個城中村租房自己住,房租幾百塊錢。2016年因為酒店工作調整,我還要降薪,就換到某公司做客服。我就覺得雖然在外面打工,但在自己的能力范圍之內生活也要好好地去過。現(xiàn)在有點錢,我就不想再住城中村了,和新公司的兩個小姐妹在一個舊小區(qū)合租了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三人平攤房租和水電費。買房落戶想是想過,但畢竟收入太低了,不現(xiàn)實?,F(xiàn)在房價漲得那么貴,我還是覺得回家比較好?!?/p>

      由此可見,農民工在教育和勞動力市場遭遇的隱性社會排斥具體表現(xiàn)為低工資、缺乏五險一金保障、工作不穩(wěn)定等問題。這些問題直接影響著農民工在城市住房市場上的購買力,進而間接地影響農民工在城市住房市場上受到的社會排斥程度。C16案主作為農村戶籍和受教育程度普遍不高的外地人,在城市職業(yè)分層體系中處于邊緣位置。他們普遍缺乏較高的租金支付能力,很少通過公積金貸款購買住房,且因為職業(yè)不穩(wěn)定而頻繁地變換居住地。案主本人雖然有短期改善城市居住條件的意愿和行動,但對長期定居城市缺乏信心,并將其歸因為“學歷不高,在外面打工”的教育和戶籍身份現(xiàn)狀。在筆者調查的農民工個案中,唯一有住房公積金的是C17-M93-Z2-0案主。

      “我老家是河北的,中專學歷,2015年和媳婦來天津的京東公司送快遞。從哥哥租的房子搬出來后,我現(xiàn)在一個人在北辰租房,媳婦帶兩個孩子回老家了。入職時公司給交了五險一金,但2018年8月公司性質更改,不再屬于京東直管的企業(yè),公積金待遇也被取消了。原來的公積金2.9萬余元一次性返還給我。在天津買房落戶這個想法目前還不敢想,實在是太難了。我現(xiàn)在沒想,因為我現(xiàn)在一直想著在老家的縣城里買房?,F(xiàn)在我們一家四口人,就我自己掙錢,我這一年也就才有這10萬來塊錢,一年的開銷基本上工資一大半就沒了?,F(xiàn)在房價這么高,不現(xiàn)實?!?/p>

      與C16案主相比,C17案主的受教育程度和就業(yè)的社會保障水平都有所提升,但其在城市住房市場的社會排斥并未得以改善,反而被日益提高的房價消解了參與住房市場的積極性。此外,由于企業(yè)社會保障的不穩(wěn)定、個人收入與家庭開銷的不匹配,案主只能夠寄希望于未來結束流動狀態(tài),回縣城購房定居。農民工住房市場的社會排斥就這樣在個體“主動選擇”的回鄉(xiāng)定居規(guī)劃中被遮蔽了。

      綜上所述,城市住房保障體系中的制度不完善與城市住房市場的制度強化,分別形成了農民工在城市住房資源獲得過程中遭遇的顯性和隱性的社會排斥,對農民工形成了結構性制約。以此為背景,下文將繼續(xù)探討既定的機會結構和行動范圍內,作為行動主體的農民工的自我選擇與行動偏好,并分析其多樣化的住房選擇實踐對既有結構性的住房社會排斥的差異化影響。

      四、 自我認同與自我謀劃:結構性住房社會排斥的強化與突破

      (一) 打工者與外地人:非正規(guī)租賃住房選擇與長期的回鄉(xiāng)住房規(guī)劃

      當我們將農民工視為行動主體而不只是社會結構的投射時,我們將對農民工“以積極或消極的方式將自我感知與外部環(huán)境聯(lián)系,進而影響既定制度規(guī)約”的互動過程感知得更為深切。面對城市住房社會排斥的結構性制約,大多數(shù)農民工將外部的社會排斥內化,并與個體的自我認同結合起來,做出與“打工者”“外地人”身份認同相匹配的住房選擇。來自河南的C10-L63-3-0案主2009年只身來天津某廠打工,每月900余元工資,先后在外租過三次房。她這樣定位自己的身份并進行城鄉(xiāng)住房選擇:

      “剛開始來那年,最大的困難是沒錢租房子。我租的是那種城郊的尼毛氈的平房,一個月100多塊的房租,20多平方米的單間,里面什么家具都沒有,做飯帶睡覺都在一個屋里,條件可差了。房子外面衛(wèi)生也不好,垃圾遍地,臟得你連飯都吃不下去。在天津租房子比買房子還好點,俺老家買房子得三四十萬塊,這兒要幾百萬塊,相比下來不如租房子住。即使找個爛房子,也沒什么大不了,出來打工的嘛,能住就行,房子都是在老家買,干不動了就回老家養(yǎng)老?!?/p>

      由此可見,在城市住房資源的獲得過程中,農民工基于自我身份認同而產生了自我排斥傾向,偏好選擇非正規(guī)租賃住房居住。具體來看,C10案主認同自己“打工者”“外地人”的身份。因此,個人雖然對位置偏遠、租金低、無配套、衛(wèi)生狀況不佳的非正規(guī)租賃住房不滿意,但對比在天津購房還是“高性價比”的,并寄希望于回鄉(xiāng)買房養(yǎng)老。此外,個案研究還發(fā)現(xiàn),在城市住房社會排斥的結構性制約下,大多數(shù)農民工偏好通過城市打工的老鄉(xiāng)、親友的幫助在有限的范圍內選擇合適的租賃住房居住。

      “我是安徽人,初中學歷,20世紀90年代和妻子第一次來天津,當時是老鄉(xiāng)介紹給人養(yǎng)豬,同時也收廢品賣。他說房東家有房就先給我們講好了,一來就租了那里一間平房,湊合先住著唄。后來垃圾場搬遷,房東不養(yǎng)豬了,我們只能換房子。到現(xiàn)在一共租了四回房子,前三回都是城中村的平房,現(xiàn)在這一回住的是村民的回遷樓房。這些房子都不要押金,房租一個月一給,月初你要是住你就給他錢,要是不住你就搬走。這里安徽老鄉(xiāng)挺多,臨泉的、太和的都有。我們有一次回家過年,為省一個月的租金就把房子退了,把東西放在不退房的老鄉(xiāng)那兒。買房也買不起,還是想著以后回家。還是農村好啊,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這里的老鄉(xiāng)好是好,但都是不固定的。”(C8-L63-4-0)

      “我們原來住的平房拆遷了,又租了一個小區(qū)兩室一廳的樓房,租金貴了不少。咱們打工不是想著少掏幾個錢多住幾個人,是吧?人家租房的嫌住的人多。俺找的這個房,和老鄉(xiāng)一起住,一共四個人,一個月1200塊,一個人不就是300塊嘛,和原來租平房的費用差不多。一家一個臥室,我們做飯在客廳,他們在廚房。天津的房子貴得嗷嗷叫,要了命是吧,在這兒打工能住就行了,還想人家的樓房?你說的住房公積金我不知道,還有那個公租房、廉租房,我也不知道去哪申請咧。我們就是打工掙幾塊錢,又不準備在這邊安家落戶,有個落腳的地方就行了。以后回老家自己建個樓,在縣城買房也行,又寬敞又便宜的?!保–11-L70-2-0)

      總體而言,農民工普遍感受到城市住房市場和住房保障制度對他們的社會排斥,外地戶籍、工作不穩(wěn)定、高房價與社會保險的缺乏,使農民工很難具備公積金貸款購房并定期還款的能力。在此背景下,他們基于“打工者”“外地人”的消極自我認同,將自我的感知與外在的城市住房社會排斥聯(lián)系起來,由此確立了城鄉(xiāng)雙棲的居住選擇。他們寧愿犧牲良好的居住條件,選擇城市非正規(guī)租賃住房居住。這種選擇能夠換取低租金和老鄉(xiāng)親友之間的相互照顧,并為未來回鄉(xiāng)建房、購房安居奠定基礎。雖然原有農村社會關系網(wǎng)絡賦予了農民工在城市的住房選擇權,但是農民工也因此自成一體、相對封閉,難以通過住房實現(xiàn)社會融入。有限的住房選擇反而彰顯出農民工在城市住房領域里遭遇的結構性社會排斥。

      (二) 產權房主與臨時租客:住房租賃關系中的回避退讓行為

      我們也能夠在“住房租賃關系”中發(fā)現(xiàn)農民工的消極自我認同及其相應的回避退讓行為。山東的C5-Z66-2-0案主2011年來天津賣水果,他在影響基本生活運轉的用水糾紛上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我現(xiàn)在住的這個地方沒有水,臨時去隔壁討水喝。為什么呢,東家不交錢。我拿上錢跟東家說了好幾遍,我交了錢你為什么不交水廠的錢呢,但東家就是欠著。我也想自己去交水費,但不知道什么地方呀,溝通不上,咱不是外地的嘛。咱住著人家的房,這雞毛蒜皮的事不和他計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咱不是為了到這邊打個工,弄個錢嘛,為了咱的生活。你再去說,人家就讓你搬走,你也沒辦法,還得再去找房子?!?/p>

      C5案主的故事讓人震驚,他雖然在缺水的初期與房東進行了數(shù)次交涉,但房東不予理睬后,并未以搬走作為對抗手段,而是選擇忍氣吞聲,臨時去隔壁借水。由于房東作為產權房主對于租客去留有重大決定權,案主為了順利地打工賺錢,免去搬家找房的麻煩,選擇在城市住房租賃關系中認同自己打工者、臨時租客的身份,在與房主的互動中采取回避退讓行為。再來看看甘肅的C6-Z90-2-0案主,她是2015年帶著四歲的兒子來投奔在天津打工的丈夫。

      “我來的時候,兒子在這里上幼兒園大班??焐闲W的時候,我們提前一年辦了所有材料,5個證件呢?譹?訛,少一個都不能在這里上學。我們當時租房的這個房東不好說話,又老是漲房租,如果再漲我們就搬走了,住不起。所以, 孩子上學辦證明我們沒找他,我老公找了附近學區(qū)的房東,給了3000塊錢,他才給我們房本去辦本市合法居住的證明,最后在那里上的小學?!?/p>

      農民工在城市中面臨的住房社會排斥,不僅體現(xiàn)為在住房租賃關系中的弱勢,還體現(xiàn)在他們被排斥在城市的教育體系之外。產權房與其附加的戶籍、教育等公共資源“松綁”本是好事,這意味著在天津市租房居住的農民工,如果取得合法居住證明并滿足一定條件,其子女就可享受天津部分的義務教育資源。然而,能否獲得房東的配合提供辦證資料,需要房東本人到場時能否予以支持等問題都是不可控的。為了孩子上學,通過支付一定的經濟報酬快速地“曲線辦證”成為許多類似C6-Z90-2-0案主們共同的選擇。

      通過上述材料我們發(fā)現(xiàn),自上而下的戶籍制度和住房制度改革雖然從制度層面緩解了農民工在城市里遭遇的住房社會排斥以及由此衍生的教育社會排斥問題,然而政府和農民工并不是唯一的行動主體,房東作為核心的市場主體也牽涉其中。他們在戶籍和住房產權上的優(yōu)勢,影響著農民工住房社會排斥的具體狀況。同時,大多數(shù)農民工依然秉持消極的自我認同,不僅偏好選擇非正規(guī)租賃住房居住,還在住房租賃關系中采取回避退讓策略,這些共同強化了農民工在城市遭遇的結構性的住房社會排斥。

      (三) 自我謀劃與積極應對:少數(shù)農民工的住房獲得與社會融入

      如前所述,在筆者調查的所有案例中,農民工或將對城市住房社會排斥的感知與消極的自我認同結合起來,或表現(xiàn)出自我謀劃和積極應對的能動性。究其原因,這與影響農民工獲得城市優(yōu)質住房資源的經濟資本和社會資本的差異相關。一方面,農民工可以通過代內職業(yè)收入不斷累積經濟資本,提高其獲得城市優(yōu)質住房資源的自致能力。調查發(fā)現(xiàn),C23-Z81-1-1案主作為新生代農民工,大專畢業(yè)后到某事業(yè)單位做水電維修工作,依靠職業(yè)收入的累積和住房公積金購買正規(guī)住房,從而成功融入天津。另一方面,隨著城市住房價格的上漲,農民工除了依靠自致能力以外,更傾向于通過代際累積經濟資本和社會資本,以應對其在城市住房方面面臨的結構性社會排斥。比較特殊的是C27-M84-4-1案主,他繼承了父親早年在天津城郊買地自建的平房。2010年,他在房子被拆遷后獲得回遷房居住,父母則返回老家。

      隨著城郊村落住房建設與管理的規(guī)范化以及住房建設成本的上漲,農民工在非戶籍城市繼承父代住房資源的情況已經越來越少見,更為常見的是以下兩種情形。一是農民工通過婚姻締結,獲得本地配偶父母的居住支持和購房經濟支持。其中,有2位女性案主與當?shù)啬行越Y婚,并在與男方父母共同居住一段時間后,通過家庭和自己的努力購買了城郊農村的一居室平房。此后,C3-W67-5-1案主置換了有學區(qū)的兩居室平房,C7-S65-2-1案主則因平房拆遷獲得回遷樓房。二是通過農民工家庭兩代人的努力,不斷累積獲得城市優(yōu)質住房資源的經濟資本和社會資本,最終成功在天津購房安家。

      “我沒啥文化,初中生,1992年就在北京打工做面食生意了,1995年為兒女上學加上做生意方便來天津做面食。這里是城郊,村里平房較多,租金便宜,也不需要申請食品衛(wèi)生許可證明,孩子也可以在附近上學。我們做的都是附近村民的熟客生意。當天賣不完的饅頭,我們會送給房東一點,還有關系好的老鄉(xiāng)、村民。2010年村里拆遷后,房東告訴我村里不少人都在北辰區(qū)某小區(qū)購買商品房。我也不懂,大家都買我就買了。大家都認識以后住一塊能聊個天,相互照應。孩子在天津畢業(yè)也工作了,找的對象是天津的,回老家也不現(xiàn)實。當時,我手里做生意有點錢,都是辛苦錢。一開始就我們夫妻做,1998年生意穩(wěn)定了,就慢慢地把家里的弟弟、妹妹叫來做學徒,起早貪黑地干。我們買的時候50多萬塊,沒貸款。我們買的是70多平方米的小兩居,給兒子做婚房寫他的名字,我們老倆口也住在這里?,F(xiàn)在孫子上學了,我們一人在醫(yī)院工作,一人在小區(qū)物業(yè)公司做保潔,賺錢補貼家用。幸虧買了,現(xiàn)在漲到2萬塊左右一平方米了,當時不買就買不起了?,F(xiàn)在的價格可是不敢想?!保–21-S65-2-1)

      C21案主成功突破城市住房社會排斥的結構性制約,是跨越世代共同“謀劃”、不斷累積與城市住房資源相關的經濟資本和社會資本的結果。一方面,案主常年經營饅頭生意累積了一定的住房市場的競爭力,并通過與房東、城郊村民建立的城市社會關系網(wǎng)絡把握住了購房時機。與此同時,案主在天津生活多年,城市生活的適應能力和認同度較高。另一方面,子代在天津上學、工作和生活,有在天津購房的理由和意愿。而且,因為兒媳是天津人,兒子回老家結婚成家已經不太現(xiàn)實。

      遼寧的C22案主,在一家文化傳媒公司做安裝展板、宣傳欄的工人,也是舉家到天津打工,后來為了兒子結婚才在天津購買商品房。

      “我們是2019年10月買的房,丈母娘等著呢。跑了很多樓盤,一開始想買咸水沽的龍湖,現(xiàn)房125平方米。后來還是選了津南區(qū)的萬科,1.9萬塊一平方米,90多平方米的小三居,精裝修的。同樣價錢萬科的面積小,但離市區(qū)近點,交通更方便。房子是以兒子名義買的,戶頭也是他們一家,這樣孫子可以上學呀。這個房子付了75萬塊首付,不夠的錢貸款,我和兒子慢慢還。買完后房價就降了,1平方米少了1000多塊。我一個外地人來天津打拼這些年,能在天津買房安家很知足了。怎么說我的孩子和孫輩都算是天津人了。”(C22-X75-2-1)

      從個案材料來看,農民工個體積極的自我謀劃能力,與其“打工者”“外地人”的自我認同并不矛盾。相反,個體的自我定位和清醒認識,激發(fā)了案主讓子代、孫輩成為天津人的意愿,并通過長期跨越世代的經濟資本與社會資本累積行動來逐步實現(xiàn)。然而,經歷了城市房價的快速上漲后,農民工突破城市住房社會排斥的機會將更為稀缺。與C21案主相比,C22案主購房時間晚,面臨的住房市場競爭更為激烈。因此,他在購買商品房的過程中展現(xiàn)出較強的自我謀劃能力。他先根據(jù)首付能力確定購房的范圍,然后比較交通、區(qū)位和房價等因素,最后采取父拿首付、父子共同還貸的方式購買住房。C22案主在津南購房時每平方米住房的單價已經上漲到1.9萬塊/平方米,單價是同區(qū)位C21案主的2倍多。也就是說,由于面臨更高的住房市場競爭壓力,僅僅依賴農民工個體的自我謀劃與積極應對,已經很難突破城市住房社會排斥的結構性制約。

      五、 結論與反思

      本文通過對天津市農民工的個案研究,從結構和行動者互動的關系視角,分析了農民工住房社會排斥的互動過程和生產機制(如圖1所示)??傮w而言,研究得出了以下三個方面的結論。

      首先,農民工住房社會排斥體現(xiàn)在城市住房保障和城市住房市場兩個層面,它們共同形成了農民工結構性的住房社會排斥。一方面,城市住房保障制度對農民工的顯性社會排斥并未隨著戶籍制度和住房制度改革而消失。制度不完善的問題依然是影響農民工享有城市住房保障的重要因素。另一方面,城市住房市場對農民工住房社會排斥呈現(xiàn)出隱性特征。在城市住房市場制度中,農民工住房資源獲得的結果被解釋為個體的住房市場競爭力的強弱所致。更為關鍵的是,農民工住房市場的社會排斥被隱藏在個體“主動”的城鄉(xiāng)雙棲選擇中,農民工這一住房選擇策略的被動和無奈并未引起關注。

      其次,農民工作為行動主體,既受到城市結構性的住房社會排斥的制約,又有在既定的行動范圍中選擇消極或積極應對的主動權。具體來看,大多數(shù)農民工普遍認同自己打工者、外地人和臨時租客的身份,相應地采取非正規(guī)租賃住房選擇,并在住房租賃關系中采取回避退讓行為。上述住房選擇行為頗具自我排斥的意味,反過來強化了農民工在城市遭遇的結構性住房社會排斥。與此相反,少數(shù)農民工借助非正規(guī)租賃住房的緩沖,通過職業(yè)收入、婚姻締結等方式進行長期的自我謀劃,持續(xù)累積其獲得城市住房資源的經濟資本、社會資本,最終獲得產權房,突破了城市住房社會排斥的結構性制約。需要指出的是,婚姻締結具有偶然性和性別差異,職業(yè)收入在緩解農民工住房社會排斥上具有更為普遍的啟發(fā)意義。然而,隨著城市住房價格的不斷高漲,農民工基于職業(yè)收入突破城市結構性的住房社會排斥的難度日益增大,需要引起更多的重視。

      由圖1可知,雖然農民工住房社會排斥是基于體制和市場方面的系列制度設計,但行動者的能動選擇對于強化或者削弱結構性的住房社會排斥也具有重要影響。兩者的互動過程,共同形成了農民工住房社會排斥的生產機制。值得注意的是,農民工的行動選擇既有消極自我認同和自我排斥的一面,又有自我謀劃與積極應對的一面。后者對于探索自下而上發(fā)揮農民工的主體性和能動性、削弱農民工住房社會排斥具有重要的參考意義。長期以來,政府都是應對城市住房社會排斥問題的重要主體。對于政府而言,顯性的社會排斥更易受到關注,也更易于通過政府的戶籍制度和住房制度改革進行應對。因此,這種自上而下的制度改革形成了一種慣性思維,容易忽視不同制度之間相互強化帶來的隱性住房社會排斥和制度實踐中的不完善問題。遺憾的是,農民工個體自下而上的主體性和能動性也被自動遮蔽掉了。我們認為,政府不僅要關注農民工在教育和勞動力市場上的權益保護,減輕其在住房市場上遭遇的隱性住房社會排斥,還有必要建立農民工自下而上的互動反饋機制,以推動住房保障政策的改進完善。同時,農民工應對城市住房社會排斥方面的主體性和能動性應該引起更為廣泛和充分的政策關注。正如案例所示,即使在有限的住房機會結構中,一些農民工也能夠通過策略性算計和長期努力,調動家庭資源和社會關系網(wǎng)絡,應對結構性的住房社會排斥。如果能夠實現(xiàn)政府制度改革與農民工主體行動的良性互動和雙向激勵,那么農民工在城市遭遇的結構性住房社會排斥將得到更有效的應對。

      最后,經典社會分層視角下的住房研究將農民工靜態(tài)地放置在城市住房分層體系中分析其影響因素和結果,更強調靜態(tài)的住房階層結構與住房不平等問題。比較而言,本文基于社會排斥視角的住房研究在分析農民工的主體性上更具優(yōu)勢,從結構與行動者互動的視角出發(fā),研究了農民工城市住房社會排斥的動態(tài)過程與生產機制,這為探究我國當前漸進式住房制度變遷中的內生動力、確保農民工住有所居、促進共同富裕提供了新的理論思路。正如周雪光等所言,“制度變遷的軌跡和方向,取決于參與其中的多重主體及其所處場域的制度邏輯的相互作用”??陀^而言,我國住房制度的變遷既要依靠政府自上而下的結構性變革,從體制和市場層面改變農民工城市住房資源獲得的外在制度環(huán)境,也需要自下而上的農民工的內生性力量的協(xié)調變遷。我們需重點探討如何激發(fā)農民工的能動性和主動性,內外結合、上下協(xié)調,更為高效地消解農民工城市住房社會的排斥。

      需要指出的是,雖然上述研究“承認了社會行動者的主體性”,但農民工主體行動選擇差異背后的復雜機理尚未清晰,“構建變化的結構概念的可能性”也遠沒有實現(xiàn)。未來,我們還需在更長歷史時段內考察城市結構性住房社會排斥的變遷,探討宏觀的結構和微觀行動者的歷史互動過程如何促進城市住房社會排斥的生產與變化。同時,我們要認識到,農民工克服城市住房社會排斥,融入城市生活的意愿是存在代際差異的。本文的研究價值在于嘗試為農民工融入城市社會探索一個排斥性更弱的住房制度環(huán)境,幫助其按照不同個體的意愿和能力進行城鄉(xiāng)住房選擇。

      (責任編輯:肖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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