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隊”，競技在吳哥

尹潔

王晶

2009年，王晶第一次出國旅游，目的地是柬埔寨的吳哥古跡。

當時她從清華大學碩士畢業(yè)剛滿一年，是中國文化遺產(chǎn)研究院的一名助理工程師。由于大學專業(yè)是建筑學，同時對吳哥文明非常感興趣，她出游的目的地選擇了這個位于東南亞的著名文化古跡。

“吳哥古跡給我的第一印象是特別震撼的。我很喜歡那種宏大感，而且石頭建筑會給人一種永恒不朽的感受。”王晶對《環(huán)球人物》記者回憶道。

當時作為一名普通游客的她，完全沒想到10年后會以吳哥古跡修復者的身份再次來到這里。

左圖：2019年，王晶和同事們在吳哥古跡王宮遺址現(xiàn)場。右圖：王宮遺址里的“空中宮殿”及水池巖壁上的石刻像。

這里是高棉帝國的都城

吳哥古跡位于柬埔寨北部的暹粒省，距首都金邊約240公里。公元9世紀至15世紀，吳哥城是高棉帝國吳哥王朝的首都，鼎盛時期人口達數(shù)十萬，修建了大量的神廟、佛塔、王宮。后來由于外敵入侵，高棉帝國被迫遷都金邊，被遺棄的吳哥城逐漸淹沒在荒草叢林之中。

400多年后，柬埔寨成了法屬殖民地，一名法國博物學家在19世紀60年代到吳哥地區(qū)尋找昆蟲時，意外發(fā)現(xiàn)了氣勢恢弘的吳哥古跡。由于缺少歷史記錄，當?shù)厝艘呀?jīng)不知道這些寺廟的來歷，西方探險家和學者開始源源不斷地來此探求真相。當他們破譯了石頭建筑上的梵文后，才確定這里曾是高棉帝國的都城。

吳哥古跡現(xiàn)存600多處建筑，分布在面積45平方公里的森林里，除了名氣最大、保存最完好的一些古建筑外，還有很多殘破的、未經(jīng)保護和發(fā)掘的遺址。1992年，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將吳哥古跡列入世界文化遺產(chǎn)名錄；1998年，在國家文物局的指導下，中國文化遺產(chǎn)研究院組建了“柬埔寨吳哥古跡保護中國工作隊（以下簡稱中國隊）”，先后修復了周薩神廟和茶膠寺建筑。

2019年，中國隊在吳哥古跡修復的第三處重要遺產(chǎn)——王宮遺址項目正式啟動，王晶成為該項目的主要參與者。

“對中國隊來說，周薩神廟是我們的一期項目，修復了將近10年時間；茶膠寺是二期項目，2010年開始修復，2018年完成；王宮遺址是三期項目，計劃從2019年持續(xù)到2030年?！蓖蹙Ы榻B。

平均下來，每一期修復工作都要持續(xù)10年左右。之所以時間這么長，是因為修復吳哥古跡并不是簡單的考古或建筑修繕，而是一項非常綜合且復雜的系統(tǒng)工程。

吳哥古跡包括大吳哥（吳哥王城）和小吳哥（吳哥窟）兩部分。王宮遺址位于大吳哥的核心區(qū)域，是吳哥王城東、西兩條主要城市軸線的交會點，作為王宮使用了至少500年，既是國家王權的象征，也是統(tǒng)治者生活的中心。目前王宮遺址的遺存以石構建筑為主，包括核心建筑空中宮殿、配套建筑基址、圍墻塔門、大型水池等。據(jù)中國考古專家的研判，現(xiàn)場曾經(jīng)存在多處木構建筑，可能因為各種自然原因沒能保存下來。

在所有的石構遺存中，核心建筑是空中宮殿，其回廊、寶頂?shù)鹊钍椅挥谌龑邮龌_之上，主體結構還在，但墻體已變形、殘破，縫隙間長著各種植物，臺階前還散落著許多碎石。

關于王宮遺址有不少未解之謎。吳哥城位于一個濕熱多雨的平原上，為了處理雨水，古代高棉人開鑿了很多運河，王宮遺址內(nèi)也有兩個巨大的水池，但具體是如何連通城內(nèi)、城外水系的還不得而知。此外，原本木構建筑的位置、功能，與石構建筑之間的關系，也需要進一步探究。

“想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首先要進行考古調(diào)查、重點發(fā)掘和大量支撐研究，然后在此基礎上對所有建筑遺跡進行清理和修復，最終對整個遺址區(qū)域進行一個綜合性的展示?！蓖蹙дf，“王宮遺址項目是中柬雙方合作推進的，當中國隊在現(xiàn)場取得一些階段性的考古成果時，我們都會和柬方溝通、研判。”

在項目最初的3—4年里，中國隊的主要工作是現(xiàn)場考古調(diào)查和發(fā)掘，雖然受疫情影響中斷了一段時間，但已經(jīng)有了不少成果，發(fā)掘出部分塔門基礎、王宮遺址城墻外側城壕、水渠以及一些出土文物。

據(jù)專家推測，王宮遺址的建造時間在公元10世紀左右，但與在國內(nèi)考古不同的是，吳哥古跡的文獻資料非常匱乏，這給文物修復工作帶來了很大困難。

我國專家復原唐代建筑時，可以研究各種文物、查閱大量歷史文獻，還可以在西安、洛陽等地找到很多唐代遺存的木構建筑進行比對。而關于吳哥古跡王宮遺址建筑群的歷史信息，目前中國隊掌握的最直接的文獻，只有我國元代地理學者周達觀所寫的《真臘風土記》一書，里面記錄了他所看到的吳哥城是什么樣子，此外能做復原研究的資料比較少，可參照的同時期、同類型建筑也很有限。

“在考古現(xiàn)場，我們發(fā)現(xiàn)了許多柱洞，從密集程度和直徑推測，當時的木構建筑體量應該比較大，且在王宮遺址內(nèi)有多處分布。”王晶說。

最大的驚喜來自西北塔門，通過對該區(qū)域的發(fā)掘，中國隊弄清了王宮遺址塔門和城墻的基礎形式，對后續(xù)修復工作有很大幫助。此外，中國隊還挖出8段水渠，為探索王宮遺址內(nèi)外水系之間是如何連通的提供了一些證據(jù)。

十年積累走出國門

王晶的本科和碩士專業(yè)都是建筑學，參加工作后又跟隨著名建筑學家吳良鏞攻讀了城市規(guī)劃博士學位。讀碩士期間，上海舉辦世博會，她參與了江南造船廠的改造項目，由此關注到文化遺產(chǎn)的保護問題。王晶認為自己所學的建筑設計與城市規(guī)劃設計的理念、方法，可以很好地融入文化遺產(chǎn)保護領域，再加上她對歷史文化非常感興趣，所以碩士畢業(yè)后就加入了中國文化遺產(chǎn)研究院。

工作的前10年，王晶主要參與的是國內(nèi)項目，包括黃石礦冶工業(yè)遺產(chǎn)建筑群申報、大運河申報世界文化遺產(chǎn)、黃石華新水泥廠舊址保護與展示利用項目等，還作為主要參與者編制了行業(yè)規(guī)范《工業(yè)遺產(chǎn)保護利用導則》。從2018年開始，她加入到國際合作項目的援外隊伍中，負責的第一個項目是到烏茲別克斯坦保護修復希瓦古城。

“中國隊”在修復茶膠寺二層臺東北角。

茶膠寺二層臺東北角修復后的效果。

這個人口只有5萬的小城，自古以來就是絲綢之路的重鎮(zhèn)。在中國古籍中，這一地區(qū)還有一個更廣為人知的名字——花剌子模。

“雖然是第一次接觸國際項目，但我感覺一點都不陌生?！蓖蹙дf。2018年、2019年，她與中國同事一起修復了兩座古建筑：阿米爾·圖拉經(jīng)學院、哈?！つ吕聨焓矂e吉清真寺。

這是當?shù)刈罹叽硇缘囊了固m建筑，具有很高的歷史價值。在中方修復之前，兩座建筑200多年來只在蘇聯(lián)時期有過一次小的修繕，墻體、地基等均已出現(xiàn)嚴重問題。

由于修復難度很大，烏方一開始還有點擔心，但王晶和同事們用實力贏得了他們的信任和尊重。中方本著“修舊如舊”的原則，盡量使用當?shù)貍鹘y(tǒng)工藝和材料，同時充分結合當?shù)匚幕厣?，并加固了古建的地基。在這個過程中，雙方不僅交流了經(jīng)驗，也加深了友誼。烏方后來還在古建筑旁邊設立了紀念碑，以記錄這次成功的國際合作。

“在文化遺產(chǎn)保護修復領域，中國隊是一支具有國際視野且具備大量國內(nèi)經(jīng)驗的國家隊。”王晶充滿自信地說。當?shù)弥约阂撠焻歉绻袍E王宮遺址項目時，她既激動又緊張，專門去請教參與了前兩期吳哥修復項目的前輩，詳細詢問了周薩神廟和茶膠寺的修復細節(jié)。

由于柬埔寨曾是法屬殖民地，所以法國人對吳哥古跡的研究時間是最長的。中國隊組建之初，文化遺產(chǎn)研究院曾專門派人到法國遠東學院查找資料。

隨著經(jīng)驗的不斷積累，到茶膠寺項目時，由于建筑體量大、難度高，中國隊開始用自己的理念與方法進行修復，并設計、使用一些可逆的設施來維護文物完整性，進而探索出更多有效的保護措施。

“這個過程就像battle”

在王晶看來，吳哥古跡在某種程度上是各個文化遺產(chǎn)保護修復國家隊的競技場。“大家都是為了保護全人類共同的文化遺產(chǎn)，但具體到修復理念和方法上，確實有很多不同，這與各國的文化背景有很大關系。你用你的辦法，我用我的辦法，多元的保護理念和多樣的修復方案在吳哥這一文化遺產(chǎn)舞臺上充分展現(xiàn)。”

比如對吳哥石構建筑構件的粘接，中法之間做法便有不同。對于破損的文物、搖搖欲墜的建筑，法國隊習慣使用粘接材料粘合固定，以恢復原有石構建筑的風貌。中國隊則傾向于先審慎地判斷破損成因，確定是構件本身破損還是構件之間的連接被破壞，再因地制宜地確定是采用內(nèi)部錨桿粘接還是選擇外部輔助支撐的加固方案。

多元的理念和方法帶來了更多的思想交流與碰撞。有一次，一名法國專家來到現(xiàn)場，看到中國隊在支撐和固定古建筑時使用了拉桿，當即提出了不同意見。在他看來，外部輔助設施是現(xiàn)代物品，一旦使用就會影響文物的美觀和整體性，“干擾到建筑本身的原貌展示”。

王晶聽后，詳細闡述了中國隊的理由：“首先，我們在維護世界遺產(chǎn)真實性的根本原則下，采取了可識別的修復方案，就是讓參觀者一眼可以分辨出哪個是文物本體，哪個是加固設施，而且看得出拉桿的作用就是支撐文物，因此不會誤導參觀者；其次，拉桿是可拆卸的，對文物本體不會造成物理破壞，這比用錨桿穿透文物、用環(huán)氧樹脂粘接，可以為未來預留更多調(diào)整的空間?！?/p>

王晶進一步解釋說，中國隊并非完全排斥環(huán)氧樹脂和錨桿，而是根據(jù)具體情況決定使用哪種方式。

“中國隊的修復理念是尊重文物原有的構建方式。如果是一塊碎成兩半的石刻構件，我們也會用環(huán)氧樹脂和錨桿來固定，因為它原本就是一個整體；如果是很多塊石頭組成的建筑，每塊石頭原本是單獨的個體，之間沒有黏合劑，而是靠石頭本身的重力和相互疊加來維持穩(wěn)定，那么我們就傾向于使用外部輔助設施?！?/p>

這種審慎的態(tài)度和選擇，其更深層次的原因，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天人合一”、尊重自然和事物本來面貌的思想。在中國人看來，人與自然的關系應該是和諧的、包容的、共存的。再進一步說，中國人認為凡事不能做絕，要為未來留出可能性、留出發(fā)展空間。

為了讓外國同行理解中國隊的修復理念，王晶在王宮遺址現(xiàn)場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與各方面人員溝通交流，其中包括吳哥古跡國際協(xié)調(diào)委員會（以下簡稱ICC）的國際專家、其他國家隊成員，以及柬方管理部門。

王晶（左一）與同事考察吳哥古跡里的寺廟。

“我反反復復地闡釋理念，給他們看實際效果……經(jīng)過一次次溝通，他們開始接受，并最終認為中國隊提供的原則和方案是保護吳哥古跡真實性和完整性的適合方案?！痹谕蹙Э磥?，每一次深度溝通都是一場思想的交鋒，很多討論都是非常激烈的，“這個過程就像battle（戰(zhàn)斗）”。

2019年，王晶第一次參加ICC的國際會議，向委員會的專家們匯報王宮遺址項目的修復方案，必須得到他們的認可才能執(zhí)行。她講完后，ICC專家提的第一個問題不是關于方案本身，而是一個常識性問題：“你對世界文化遺產(chǎn)的真實性和完整性怎么理解？”

對于業(yè)內(nèi)人士來講，這是入門第一課的內(nèi)容。中國擁有的世界文化遺產(chǎn)數(shù)量是全球第一，每年都有成功申遺的項目，且中國的多項世界文化遺產(chǎn)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評為保護管理的典范。于是，王晶從《世界遺產(chǎn)公約》談起，講到中國在世界文化遺產(chǎn)保護管理、石質(zhì)文物保護方面的全面經(jīng)驗與多個經(jīng)典案例，表示“中國隊是在文物保護修復理念和技術方面都很成熟的一流團隊”。

“因為有這樣的團隊支撐，我可以非常自信地跟外國同行進行充分的交流與溝通。我們?yōu)槭裁磳徤鞯珗远ǖ卦谀承┙ㄖ植渴褂猛獠恐?？其中就反映了我們對世界文化遺產(chǎn)真實性和完整性的深刻理解，也是我們對吳哥古跡保護給出的一個中國方案?！蓖蹙дf。

“小而美”直抵民心

從中國隊進場工作的第一天起，吳哥王宮遺址項目就備受關注。同樣對吳哥古跡研究多年的日本隊，一直很關注王宮遺址，希望在其中發(fā)現(xiàn)有價值的文物。當中國隊剛到現(xiàn)場進行勘察時，日本隊就前來詢問中國隊的考古計劃。

“我們的計劃是一個系統(tǒng)性工程，不僅僅是考古。為了更精準地掌握遺址情況，我們從一開始就引入了BIM（建筑信息模型）系統(tǒng)，在11年的修復時間里能及時且真實地反映遺址狀態(tài)，相當于一個全生命周期的記錄，并實現(xiàn)信息共享?！蓖蹙дf。

中國隊成員的專業(yè)背景包括考古、建筑、宗教等，此外還有一個石質(zhì)文物保護團隊，對石質(zhì)文物建筑的表面風化、植物病害、微生物病害等進行全面勘察和取樣化驗分析，判斷其對文物的影響、是否需要采取措施。

在吳哥古跡遺址外的暹粒市，中國隊租了一套三層小樓作為駐地，保證每一名隊員都有獨立的房間。在目前的幾個海外援助修復項目里，援柬駐地的條件已經(jīng)是最好的了，但由于當?shù)貧夂虮容^濕熱，很多北方同事會長濕疹，飲食上也不太習慣，總要適應一段時間。

負責給中國隊做飯的是一名柬埔寨女性，名叫阿楠。她從茶膠寺項目時期就在中國隊里幫忙，已有七八年時間。

阿楠起初只會做當?shù)夭?，后來每名中國隊員教了她一樣中國菜，包括魚香肉絲、宮保雞丁、燉牛肉、包餃子……現(xiàn)在阿楠已經(jīng)會做很多中國家常菜了，隊員們覺得她甚至可以開一家中餐館。有時候包餃子人手不夠，阿楠的愛人也會來駐地幫忙和面、搟皮兒。

除了飲食外，防蟲是另一大問題。在王宮遺址現(xiàn)場，只要站在原地超過5分鐘，各種蚊蟲都會到人的身上“聚餐”。其中最難防的是一種紅螞蟻，會從褲腳鉆入，一直爬到人的頭頂，咬起頭皮來非常疼。因此大家在工作時要不停地走動，也盡量不要裸露皮膚，特別是腿部，褲子和鞋子不能露出腳踝，穿拖鞋更是不敢的，襪子最好包住褲腳，褲子還不能太薄，否則紅螞蟻會透過褲子咬人。

有一次，一名負責三維測繪的中國隊員“中了招”。因為站得太久，這位同事被咬得整個后背都紅腫起來。幸好柬方工作人員很有經(jīng)驗，直接在現(xiàn)場找到一種草，搗碎涂在中方同事的后背上，然后讓他趴在陰涼的地方休息，半小時后紅腫就消下去了。

駐地的蚊蟲也曾讓王晶大傷腦筋?！皠偟剿奚岬臅r候，我看到墻上趴著好幾只像蜥蜴一樣大的壁虎，還挺害怕的，就請工作人員把它們趕出去了。后來被蚊子叮得睡不著，才發(fā)現(xiàn)養(yǎng)壁虎捕蚊蟲比其他驅(qū)蚊手段都管用，于是又請工作人員把它們放進屋來?！蓖蹙Щ貞浀馈?/p>

但壁虎多了也有問題，它們會在屋里吵架，半夜叫聲非常大，王晶還是無法睡覺?！拔矣^察了很久，最后留下了一只捕蚊能力比較強的，這才睡踏實了?！?/p>

對于遠道而來的中國專家，當?shù)厝朔浅Ｓ押?，無論是柬方政府官員、專業(yè)技術人員、在現(xiàn)場幫忙的工人還是普通老百姓，都對中國隊員十分尊重和親近。

王宮遺址門口有一個冷飲攤，中國隊員每天收工后，經(jīng)常會買幾個椰子。攤主和大家熟悉后，有時看到中國隊員滿頭大汗地干活兒，會主動拿來幾個椰子，只要半價。

王晶相信，未來五湖四海的朋友會越來越多?！斑^去10年，是中國綜合實力快速提升的10年。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不斷推進，國際合作交流的內(nèi)容也在持續(xù)深化，文化遺產(chǎn)援外作為‘小而美的援外工作，直抵民心，也在沿線國家不斷擴大其獨特而有效的外交作用。我們這些文化遺產(chǎn)援外工作者也變得越來越自信了?！?/p>

王晶

1983年出生于北京，清華大學工學博士，高級工程師。2008年就職于中國文化遺產(chǎn)研究院，現(xiàn)任文化遺產(chǎn)保護國際合作中心負責人、亞洲文化遺產(chǎn)保護青年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