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摸三百年前的海

彭博雅

在新書《海錯圖筆記·肆》中，張辰亮也延續(xù)了他一貫的科普風格，嚴謹又不失趣味。并且在擺脫短視頻對時長和體裁的限制后，得以科普得更加深入，系統(tǒng)性、體系化地介紹海洋生物知識。抽絲剝繭的考證過程，讓這本書既有科學(xué)研究的嚴謹，又像推理小說一樣好讀。

《海錯圖》是清朝畫家兼生物愛好者聶璜繪制的海洋生物圖譜，內(nèi)容廣博，妙趣橫生，但是由于時代所限，書中的不少信息存在錯誤。張辰亮的《海錯圖筆記》，就是用現(xiàn)代的生物學(xué)知識去考證三百多年前的海洋生物，辨析《海錯圖》中的觀點，去偽存真，對這本清代著作進行現(xiàn)代解讀。張辰亮歷時9年撰寫了4本《海錯圖筆記》，共考證了237幅《海錯圖》原圖，才算對這套巨著實現(xiàn)了比較完整的重現(xiàn)。

在《海錯圖筆記·肆》之中，可以看到張辰亮和聶璜跨越時空的智力交鋒。

聶璜是一個技藝高超的工筆畫家，那些他親眼所見的生物，往往能畫得非常寫實；而那些他憑想象畫的，辨識時以配文為主也能行。但他有時會真假混雜，憑經(jīng)驗和想象對殘缺的實物進行補完，非?；煜暵牎＿@時就需要張辰亮化身“偵探”，找出唯一的真相。

例如聶璜所繪“巨螺”，螺殼圖像和文字描述都準確地指向夜光蠑螺，但偏偏螺口覆蓋的厴與夜光蠑螺對不上號。張辰亮于是從聶璜的配文推測：聶璜獲得的“巨螺”是墊在艙底做壓艙物，從國外海運來做螺鈿飾品的，這意味著運來的只有殼，沒有肉，不然會腐壞。而螺的厴與肉相連，因此聶璜是看不到帶著原裝厴的巨螺的，圖上的厴是他憑想象畫的。

推理到此，張辰亮不禁吐槽聶璜，一幅畫埋著這么多坑，跟玩電腦掃雷游戲似的。這種隔空對話感，正是這本書的趣味所在。

在《海錯圖筆記·肆》中，張辰亮著重駁斥了聶璜的一個錯誤觀點：化生說。

化生說很多都源自中國人對大自然的觀察。比如“橘蟲化蝶”，是指柑橘鳳蝶的幼蟲變成蝴蝶。當然，化生說畢竟不是科學(xué)，不靠譜的案例更多。比如“蘆葦化蝦”“草子化蚊”，是因為蝦、蚊的卵和幼體過于微小，被古人忽視，就以為蝦和蚊子是它們附近的植物變成的。

受到化生說的影響，聶璜認為有“楓葉化魚”“螄螺化蟹”，但楓葉魚其實是鯧魚的幼體，而寄居蟹只是占據(jù)了空螺殼。這些真相其實在清代也有不少人洞悉的，只是聶璜為了佐證自己的化生說，不予采信，這是與科學(xué)精神相違背的。我們應(yīng)當引古人以為今人戒。

而書中關(guān)于海洋生態(tài)保護的思考，更是為《海錯圖筆記·肆》注入了現(xiàn)實意義。

《海錯圖》中記載了一種奇觀：蠔山。是指牡蠣附著在礁石上，長成6—9米高的小山。長滿牡蠣的礁石，科學(xué)界稱之為“牡蠣礁”。但張辰亮多番求證，查閱資料，請教廈門、福建等地的專家，都沒能找到如聶璜描述般的牡蠣礁。甚至連低矮的牡蠣礁，也由于長期的過度采挖、水體污染、海洋開發(fā)，在漸漸消失。比如天津大神堂牡蠣礁，2000年尚有35平方千米的牡蠣礁，到2013年，保存良好的礁體只剩0.6平方千米！

那些聶璜見證過的完好海洋生態(tài)系統(tǒng)，如今只能在古籍上一窺，怎能不讓今人痛心和汗顏?！逗ｅe圖筆記》中也提到了科學(xué)家們修復(fù)海洋生態(tài)的努力，禁漁，投放牡蠣殼，復(fù)育珊瑚……希望有一天，我們能重現(xiàn)聶璜的海。

《海錯圖筆記·肆》張辰亮著中信出版集團2023年6月

書訊

《珍珠在蒙古帝國》

1221年，在今天的土庫曼斯坦，一個被蒙古士兵俘獲的女人，聲稱為保護自己的珍珠而將它們吞下。她立即被處決，為了找到幾顆珍珠，成吉思汗命令士兵們對死在戰(zhàn)場上的人開膛剖肚。

具有審美、經(jīng)濟、宗教和政治價值的珍珠，是古代世界的至上珍寶。而蒙古這個歷史上疆域最廣的內(nèi)陸帝國，是其無可匹敵的收集者、支持者、傳輸者。將影響力擴展到海洋領(lǐng)域，對于游牧民族來說是怎樣的新起點和新挑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