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兒子帶著阿拉坦倉去飯店吃烤羊背。在阿拉坦倉的記憶里,烤羊背和狼緊緊地聯(lián)系在一起。
當(dāng)時草原上,狼多,成群結(jié)隊岀沒于荒野,吃掉牲畜的事時有發(fā)生,甚至還發(fā)生過襲擊人的嚴(yán)重事件。那時家家戶戶都養(yǎng)狗,蒙古族人放牧也要帶上幾只,看護羊群,白天一個人不敢上山放牧,一到天黑,家家關(guān)門閉戶。狼嚴(yán)重威脅了牧民的生命財產(chǎn)安全,被稱為狼害。
尤其一到冬天,草原下大雪,野外的食物少了,狼就會潛入牧民家的冬營盤,在夜間偷襲羊群。蒙古族人稱之為狼掏羊。有一年大雪災(zāi),山上沒有了狼群的食物,它們只好下山覓食,阿拉坦倉家的羊被掏死了十多只,被狼咬死的羊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所以那個年代,牧民們只要一發(fā)現(xiàn)狼的蹤跡,立刻掉轉(zhuǎn)馬頭去追,不惜把馬累死,也要將狼消滅。
有的羊,被狼掏了內(nèi)臟。有的羊,被咬斷了脖子。羊死了,脖子上留下幾個牙洞,不幾天,洞邊的肉就開始發(fā)黑了。
一般情況下,被狼掏過的羊,牧民就不吃了。
可是,這次咬死的羊太多,有的羊只是脖子上有傷。當(dāng)時草原上糧食少,額吉就把好的羊肉割下來,晾了羊肉干。還特意選用了一個二歲子的公綿羊,做了香噴噴的烤羊背,外焦里嫩,不肥不膩,這是阿拉坦倉第一次吃。
從此,阿拉坦倉記住了烤羊背,也記住了狼。
狼嗅覺敏銳,善于捕捉機會。在草原上,狼無時無刻不在窺視著羊和牧羊人,一有機會,立即出擊,而且從不輕言失敗。狼總是團隊作戰(zhàn),很少單獨行動,所以蒙古族人有“猛虎怕群狼”的說法。
額吉說,狼是極其聰明的動物,狼群遇到搭有高墻的羊圈時,兩三只狼會搭起“狼梯”,另外幾只狼助跑后踩著“狼梯”跳進去。大快朵頤后,則再用羊的尸體搭起“羊梯”逃出羊圈,吃飽了的狼也不會虧待搭梯子的弟兄,會把吃到肚子里的美味吐出來分享。
額吉說,別看狼兇狠,狼特別疼愛狼崽子。
小時候,夜深人靜,點上一盞麻油燈,圍坐在額吉的身旁,聽她講狼的故事:一只瘦得皮包骨頭的母狼,正在哺乳期,它外出獵食時,被獵人打傷了,它帶著槍傷跑回了狼窩。獵人尾隨而來,離得很遠(yuǎn),獵人就聽到了母狼和狼崽的哀嚎。聽到逐漸逼近的腳步聲,母狼已經(jīng)意識到了危險,它把幼崽全部趕到了洞穴的深處,而后,母狼走到洞口,竭盡全力挺起身體,把洞口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傷口的血,像水一樣流出來,沒多大一會兒,母狼因體力不支,身體逐漸縮成一團,癱倒在洞口。
獵人被母狼誓死保護幼崽的舉動感動了,他收起了獵槍,剛剛轉(zhuǎn)過身,突然聽到了母狼幾聲悲痛的嗥叫。獵人急忙回過身,看見母狼使出全身力氣,毫不猶豫地撞向了洞口那突兀的巖石,腦漿和著鮮血染紅了洞穴前的一大片雪地。獵人愣住了,呆呆地站著,那些饑餓的小狼崽卻鉆出來,瘋狂地撕扯著母狼的肉體,獵人看到眼前的一幕,方才恍然大悟。原來,狼的家族有著這樣的習(xí)性——同伴死去之后,它們會分而食之。母狼之所以義無反顧地撞死在幼崽面前,就是在生命垂危之際,不惜自殺,也要讓自己的“兒女”飽餐一頓。
牧民家經(jīng)常遭狼害,額吉卻不恨狼。她說,狼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蒙古族人和動物的關(guān)系尤為密切,一生中大都和動物在一起,和諧相處,相伴相生。有的動物,給他們帶來財富,如馬、牛、羊等。有的,卻給他們帶來損失,如狼、豺等。
阿拉坦倉記得額吉會把死去的羊、馬的尸體,放在草原上,留給狼來吃。天地間,白茫茫的雪,白毛風(fēng)嗚嗚地吼著。
二
有一年,草場剛返青,老遠(yuǎn)地看著一片青草,到跟前卻啥也沒有。草細(xì)細(xì)的,像針一樣。母羊領(lǐng)著剛出生幾個月的羊羔子,追著草跑,一天下來,路沒少跑,卻吃不飽肚子。為了改善羊群的伙食,阿爸把敖特爾(蒙古語,放牧點)遷到北山下。從那里往東,有一片好草場,是兩座饅頭山中間夾著的淺盆地。每年夏天這一帶攢得住雨水,到第二年開春,羊最愛吃的披堿草能早一點兒冒出嫩葉來。有了嫩草,羊群就餓不著、渴不壞,阿爸的心里踏實多了??墒?,剛住下沒幾天,一天凌晨,阿拉坦倉在酣睡之中,被蒙古包外一陣騷亂聲驚醒。往常夜里有什么動靜,都是狗們先叫喚,羊群并不鬧騰,可是今天不同,狗叫得聲音不大,壓抑著,低聲呻吟,而且像受氣的人帶著哭腔。而羊群好像有人轟似的,在圈里呼呼地來回跑。
阿爸趕緊推門出去,吆喝了幾聲,過了一會兒,羊群恢復(fù)了平靜。阿拉坦倉懶得起來,迷迷糊糊又要睡著了。卻聽見包外傳來了阿爸的喊聲:“起來,快起來!夜里頭巧那(蒙古語,狼)來了,很多羊,咬死了?!?/p>
??!阿拉坦倉急忙穿衣蹬靴,躥出蒙古包。狗在蒙古包的門外趴著,渾身哆嗦著,阿拉坦倉瞪了它一眼,狗馬上不哼哼了。
以前,天一放亮,羊群就會自動起身,慢慢地朝敖特爾外面走,邊吃草邊散開。今天這會兒,羊群卻成堆地擠在一起,高一聲低一聲地,“咩咩”叫個不停。阿拉坦倉跑過去,仔細(xì)一瞅,羊的身上、頭上居然沾著鮮血,一滴一滴往下落。咬死的十來只大羊散躺在地上,痛苦地抽搐:有的尾巴上連毛帶皮,撕開了一大塊,鮮血淋漓;有的后腿上撕開了長口子,露出慘白色的骨頭;有一只大母羊的脖子上,竟然有個血窟窿,隨著短促的呼吸,突突地往外冒血……
“你盯著一只羊吃,我沒意見?!卑址叛?,風(fēng)里來,雨里去,一年到頭付出的辛苦,比伺候親生兒女還盡心,一下子被咬死這么多,阿爸心疼得如同萬箭穿心,“十多只羊,你都糟蹋了,我心里能好受嗎?太可恨了!”
狼進了羊群,發(fā)瘋般地追逐撕咬,并不是咬死一只飽腹而已,而是在最短的時間里,能放倒多少,就放倒多少。盡管它們根本吃不了這么多。
阿拉坦倉早就聽阿爸說過,狼一有機會,就不斷拿動物當(dāng)活靶子,反復(fù)訓(xùn)練撲咬技巧。果不其然,今天眼見為實。
可是額吉說:“狼是肉食動物,它們的天性就是捕殺獵物,填飽肚子,保證自己的生存和繁衍?!?/p>
羊流血,人流淚。 “沒想到呀,早想到,就不在這個地方落腳了!”阿爸還在氣哼哼地念叨。我們住的蒙古包,南面正對著大山坡,山里的狼餓了,一定是順著進山的牛車道,直接下來就進了我們的牧點了。當(dāng)初只考慮怎么能讓羊吃飽、喝好,卻沒有考慮可能發(fā)生危險的因素。
其實狼的鼻子,可靈了。只要它餓了,拐多少彎也得追過來。阿爸騎馬去向嘎查(蒙古語,行政村)領(lǐng)導(dǎo)匯報。回來說,其他的牧場,也鬧了狼災(zāi),嘎查領(lǐng)導(dǎo)決定帶領(lǐng)牧民進山打狼。也就是從這一年開始,嘎查每年都要組織一次打狼活動。后來旗政府組織了打狼隊,隊員多是經(jīng)過解放戰(zhàn)爭的退役軍人,個個都是神槍手。
凌晨,天剛蒙蒙亮,參加打狼的青壯年牧民騎上快馬,幾十個人帶著套馬桿、馬棒、狗出發(fā)了。一般情況下,草原上的狼怕人,聽到動靜就遠(yuǎn)遠(yuǎn)地跑掉了。牧民打狼方式,主要是騎馬追狼,把狼追垮了,用馬棒打死。一時間,山上山下人喧馬嘯,煙塵滾滾,大地轟鳴,阿拉坦倉一想起追狼、打狼的壯觀場面,不禁激動萬分。
阿拉坦倉騎在馬背上,不住四處張望,心情特別緊張,生怕一不留神,狼會從他這兒溜走。同時,還要時刻注意和左右打狼的人保持一定距離。
他們一邊走,一邊大聲吆喝,帶來的狗也跟著湊熱鬧,一個勁地亂叫。
胯下的大黑,似乎比打狼的人還興奮,顛著小碎步,飛快地往前跑。阿拉坦倉不得不揪緊韁繩,以防大黑跑得太快。時不時地,從草叢里躥出受驚的兔子、狐貍,但是人們顧不上理它們。人們騎著馬,大聲地叫喊著,前進著,時間一長,阿拉坦倉有點兒失望。因為跑了好半天,沒看見一只狼。突然,他發(fā)現(xiàn)一處草叢里有什么東西在喘粗氣,阿拉坦倉興奮起來。走近時,才發(fā)現(xiàn)不是狼,是一只跑不動的狐貍,氣得阿拉坦倉沖過去,順手給了它一棒子。
對面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了人的吆喝聲和狗叫聲,包圍圈越來越小了。阿拉坦倉覺得很泄氣,這么多的人馬跑了大半晌,也沒打到一只狼,真沒勁。
前面是一條大橫溝,溝壑縱橫,草深樹密,阿拉坦倉無精打采地騎著馬,他想盡快趕到溝對面,和前面人會合,結(jié)束圍獵。突然,從溝底一排灌木叢里,跑出幾個黃乎乎的東西。嚇得大黑猛地向旁邊一閃,阿拉坦倉差點兒從馬背上掉下來。仔細(xì)一瞧,呀!竟然是幾只狼。阿拉坦倉扯著嗓門大喊一聲,這里有狼!然后使勁催馬,緊緊向狼追去。
大黑不愧是一匹駿馬,緊跟著狼沖上了坡。幾只狼拼命地逃竄,一會兒向東,一會兒朝南。幾十匹快馬從四面八方急馳而來,后面跟著一群狗。其中的一只狼,又高又壯,突然停了下來,回過頭來,瞅了一眼圍捕的人,仰起頭,對天長嚎。它是頭狼,在發(fā)布命令。這時,只見幾只狼都停了下來,各自看了幾眼,隨即箭一般地向不同方向逃跑。阿拉坦倉盯住這只頭狼,斜刺里插過去,離狼越來越近。追了好長一段時間,頭狼掙扎著想翻上一道坡,爬了一半就滑了下來,它已經(jīng)筋疲力盡了。隨后,它一頭扎在兩棵緊挨著的樹底下,一動不動地蹲在那兒,嘴張得老大,吐著舌頭,驚恐地瞅著阿拉坦倉。
盡管頭狼可憐兮兮,但是并不影響阿拉坦倉想起被咬死的羊,他立刻跳下馬來,拎著棒子走到頭狼跟前,狠了狠心,舉起棒子,想一下子把頭狼打昏。突然,這只狼卻異常迅速地從他的胯下跑走了。原來,它是裝出來的。
阿拉坦倉急忙上馬追趕。頭狼被追得走投無路,竄進了一個水泡子。從后面追上來的幾十個人,立刻將水泡子圍了起來。頭狼筋疲力盡,趴在了水泡子中央。狗們圍在四周,沖它不停地叫,卻沒有一只敢沖上去咬它。
頭狼又累又冷,它畏縮在泥水里,惡狠狠地齜著牙,發(fā)出低沉的嚎叫聲。
最后,頭狼被套馬桿套住頭,拖到了岸上,被牧民們用馬棒打死了。
按照蒙古族打獵的習(xí)俗,這只狼送給了阿拉坦倉。在打狼的人里,他的年齡最小。
打狼隊伍返回嘎查時,留守的人已經(jīng)燒好奶茶。夜晚,辛苦了一整天的人們,圍坐在篝火旁,啃著大塊的手把肉,喝著大碗的白酒,唱著,笑著……遠(yuǎn)方,卻傳來母狼的哀嚎。
喝完酒,開始扒狼皮。老蒙醫(yī)巴雅爾老早就發(fā)了話:“狼骨頭、狼心,我都要哇!”問他干什么用,他說:“額木得敖勒那(蒙古語,入藥)!”牧民們長年累月住蒙古包,腰腿疼的人特別多。按照蒙醫(yī)《四部醫(yī)典》的記載,治療肢體寒濕疼痛,必須配虎骨或豹骨,可這東西太稀罕,草原上找不到。巴雅爾只好到大草灘上東一頭西一頭地轉(zhuǎn)悠,說是找動物骨頭。有一次,有人送去一塊不大不小的動物骨頭,巴雅爾一看,是驢骨頭。這老爺子一擺手:“沒勁兒,不要!”不承想今天有狼骨頭送上了門,巴雅爾喜出望外,他說:“越‘野’的狼,越好?!?/p>
剖開狼的腹腔,肝膽腸肚裹著一股腥臭氣,撲面而來,眾人一驚,忙往后躲,卻見巴雅爾搶身上前,雙手探入狼的體腔,捧出一大捧暗紅色的狼血,再把嘴湊上去,用力吸了一大口,“咕?!薄肮緡!钡厥似饋怼讉€看熱鬧的女人大吃一驚,掩面扭身,呼啦啦地往后躲。巴雅爾滿臉堆笑,向大家解釋說這樣,可以讓牙齒更加牢固。
這時,宰狼的人把狼腰子割下來,扔給一直在旁邊晃悠的狗,狗上前聞了聞,突然扭過頭,夾著尾巴顛顛兒地跑了。
草原上,狼最多的時候,四五十只,成群地來回跑;后來,就減成二三十只一群;再后來,十多只一群。到最后,就見不到狼了。那時候,打狼是有獎勵的。阿拉坦倉說:“狼已經(jīng)從草原上退場了?!?/p>
經(jīng)過多年的圍剿捕殺,和自然環(huán)境的惡化,現(xiàn)在草原上,不但狼沒了,天鵝也變少了,許多泡子干了以后,馬鹿和旱獺也從牧場上消失了。
草原上除了牛羊,這些都是最重要的動物,但是現(xiàn)在也沒了。
額吉一直反對打狼,說狼可以防止傳染病在羊群中傳播。狼把病羊吃掉了,傳染病就沒了。阿拉坦倉不理解。后來他才明白,狼被打沒了,過了不久,羊群開始流行疫病,羊大批地死掉,比遭受狼害的損失還要大。
狼沒了,羊卻越養(yǎng)越多,給草原植被帶來了毀滅性的破壞,不少地方長不出草來?!昂枚嗄辏菰蓟謴?fù)不了元氣?!?/p>
在草原生態(tài)系統(tǒng)中,羊吃草,狼吃羊,狼死了以后,經(jīng)過微生物的分解,它的尸體又變成肥料,被草吸收。這樣,構(gòu)成一個食物鏈。以前,草原上長多少草,這些草養(yǎng)活著多少羊,這些羊養(yǎng)活多少狼,都保持著相對的穩(wěn)定和平衡。但是,狼被消滅以后,平衡被打破,以致整個草原都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而這種變化一旦發(fā)生,就會出現(xiàn)連鎖反應(yīng),在短時間內(nèi)無法恢復(fù)。
在生態(tài)系統(tǒng)中,每一種生物都占有各自的地位,起著一定的作用,誰也不能代替誰。
阿拉坦倉記起曾經(jīng)在自家的牧場,好不容易看見一只孤獨的小狍子,在牧場深處游蕩。清晨的牧場上,露水閃著光,淡淡的霧靄騰起,給小狍子鑲上一層亮亮的白邊。
“唉,就這一只了!”阿拉坦倉說,“從那次后,十多年再也沒有看見!草原上,再也不美了?!?/p>
三
阿拉坦倉長大了,結(jié)了婚。因為童年的記憶,烤羊背,成了阿拉坦倉招待朋友們最好的一道美食。
阿拉坦倉的兒子,最喜歡吃烤羊背。他大學(xué)畢業(yè),留在了市里。
兒子對阿拉坦倉說,在大城市,烤羊背,更好吃。
有一次阿拉坦倉到了市里,兒子特意請他到蒙餐館吃了一次烤羊背。
阿拉坦倉感覺,現(xiàn)在的烤羊背太講究了,烹制技術(shù)堪稱一絕。選用的都是草原上最肥美的白條羊背。用當(dāng)歸等三十余種中草藥和天然調(diào)味品腌制,腌好的羊背要在特制烤爐中烘烤兩個小時左右,而且用的是野杏、桃、李、樺木和生長在沙漠中的“扎格木”等木炭作為燃料,只有這樣烤出的羊背才飽具了草原的百草香,毫無腥膻之感,肉質(zhì)外焦里嫩,口感香而不膩。正應(yīng)了那句話,六月鮮羊肉,神仙也想吃一口。
僅選材一項,就有諸多講究:成年羯羊在一歲以內(nèi)或二歲以前,肉質(zhì)最好;幼齡羯羊比中老齡羯羊肉質(zhì)細(xì)嫩多汁,易消化;但是,最受消費者歡迎的羊肉是四至六個月齡的羔羊肉,肉質(zhì)肥美,鮮嫩多汁,而且氨基酸含量明顯高于一般羊肉。羊的產(chǎn)地也非常有說道,牧區(qū)的羊吃的是野韭、野蔥、野蒿,還有各種天然的名貴藥材蓯蓉、黃芪等,肉比農(nóng)區(qū)的品質(zhì)好,膻味輕,脂肪白。
所以用這種適齡牧區(qū)羊做出來的烤全羊、烤羔羊、烤乳羊、烤羊背、烤羊腿、烤羊排、烤羊棒、手把肉等,種種美食,深受廣大食客的喜愛。
當(dāng)色澤金黃、香味四溢、外香里嫩的烤羊背端上桌來,再輔以孜然、辣醬等調(diào)料,鮮嫩不變,味道更加獨特。
這讓阿拉坦倉想起小的時候,額吉經(jīng)常煮手把肉。但是,在喜慶的節(jié)日,隆重的場合,蒙古包里,就多了一道美食,烤羊背。這道菜非常講究,一定要選最好的綿羊脊背,運用傳統(tǒng)手法,配以作料,經(jīng)過精工細(xì)烹,烤好后,獻給長輩或尊貴的客人,同時還要敬獻哈達(dá),唱歌祝酒。
蒙古族人有一句諺語:“一頭羊除了羊腿,肉都在羊背上?!彼钥狙虮呈且坏来蟛?,是草原筵席上的極品。在阿拉坦倉的童年記憶里,烤羊背是最美的味道。
阿拉坦倉一邊回憶,一邊慢慢品嘗,想著想著,他的眼睛里卻流出了眼淚。他想起小時候的貢格爾草原,開荒種地,植被被破壞,水土嚴(yán)重流失,生態(tài)惡化,山上光禿禿,連根草都不長,不但狼沒了,其他的野生動物也無處藏身,有的永遠(yuǎn)在草原上消失了。
不過,前不久,老家來人說,貢格爾草原上“鬧”狼災(zāi)了,消失了半個世紀(jì)的狼又回來了?,F(xiàn)在國家實施生態(tài)環(huán)保戰(zhàn)略,植樹造林,封山禁牧,退耕還林,山又綠了,水又清了,“山雞過溝野雞飛,兔子藏在蒿柴里”的景象又重現(xiàn)了。
生態(tài)變好了,狼回來了,太好啦。想到這兒,阿拉坦倉轉(zhuǎn)啼為笑。兒子奇怪父親忽喜忽悲的神情,忙問他咋的了。
阿拉坦倉深深地舒了一口氣:“烤羊背,太好吃了!”
(選自2022年第10期《青年文學(xué)》)
原刊責(zé)編" 安" 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