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廣( 長沙 )
釋芳圃(1834—1908),字笠云,江寧人,自幼在長沙黎仙庵(現屬長沙市望城區(qū)橋驛鎮(zhèn)白石村)剃度。“性聰穎過人,讀書妙解義理,尤工書法,喜賦詩,以暢禪機”。同治十一年(1872),始入長沙名寺麓山寺,與岳麓書院山長周韓城有詩唱和。光緒元年(1875)始掌管麓山寺(其寺有紀念長沙景岑禪師的虎岑堂),與岳麓書院山長徐樹鈞“結麓山蓮社,唱和無虛夕”,在公卿間遂聲名鵲起。后又主持長沙上林寺、杲山寺。時湖南士紳修建曾國藩祠,召請名僧居之,稱非笠云不可,受時人推崇可見一斑。他一生“喜賦詩”,著有《聽香禪室詩集》和《東游記》。
縱情山水是詩人之好,也是詩僧之好。作為詩僧,笠云自謂“予性癖云水,得與煙霞約”。他曾于光緒七年(1881)和光緒十七年(1891)兩次游歷江蘇、浙江等地,歷覽名勝。凡笠云游歷之處,大多留有他的詩作。光緒七年(1881),笠云沿湘江北上,經瀏口,過岳陽樓,達到武漢,再由大通,經九華山,到達南京,歷覽南京名勝。后又游歷蘇州、常熟、嘉興。六月初進入杭州,對圣因寺、岳飛墓、孤山、鳳林寺、蘇小小墓、平湖秋月、三潭印月、蘇堤、白堤、六一泉、靈隱寺、飛來峰、玉泉寺、俞廬(曲園)等西湖諸景皆有詩詠。當年年底返湘。
杭州佛教、文人墨客對高僧笠云的到來非常熱情。進士徐花農(即徐琪,俞樾弟子,曾官至兵部侍郎),與笠云甚為投機,于西湖孤山復建寶成寺,以延請笠云禪師主持。剛興建便聽說笠云欲還湘,徐故將其室命名為“留云舫”,以表示挽留之意。時居西湖孤山的湘人李桓更是造屋構室,請笠云講經。
留云舫舊址
李桓(1827—1891),字叔虎,號黼堂。其父李星沅曾為江蘇巡撫。李桓曾官至江西糧道、布政使署江西巡撫之高位,后與曾國藩因事不合,遭曾算計,不久中風就養(yǎng),仍遭曾國藩劾奏,同治三年(1864)旨降三級調用。次年十二月雖降旨賞還二品頂戴,但李桓不為所動,堅不復出。此后他一邊養(yǎng)病,一邊讀書撰著,游覽名山大川,飽學詩書,以文學名世。同治五年(1876),李桓之子李輔耀以道員發(fā)浙江,次年李桓隨子就養(yǎng)杭州。李桓在孤山南麓置地,此地有六一泉,筑有“西泠寓齋”別墅。西泠寓齋與俞樾的俞廬推窗可見,李桓與俞樾都有被人劾奏的為官經歷,后來都棄官從文,埋首著書立說,都以學養(yǎng)精深而名世,因此二人甚是投緣。李桓在此與俞樾、徐琪等文人墨客結為摯友,過從甚密。
詩僧笠云禪師六月初游覽杭州期間,李桓常聽其講經,言語投機,因李桓眼疾嚴重,行走不便,就想在此筑室請笠云講經。俞樾為其室取名“芋禪”。相傳此處為宋詩僧惠勤結廬隱修之地,蘇東坡多次來此與惠勤談詩論道。李桓在宋詩僧惠勤講堂故址筑室,亦有步蘇東坡之意趣。這年秋天,就在“芋禪”室既成、詩僧笠云尚未入住之時,李桓眼疾日重返湘,便由俞樾主持率眾組織落成儀式,手書“芋禪”刻壁。旁有題跋,跋語隸書6行,每行12字。曰:“笠云上人卓錫孤山,黼堂翁月必數至,因筑室以居之,同人聚謀,刻此二字于石上,用鄴侯故事也。時光緒七年七月。相度其地者:徐琪、王延鼎、孫瑛、陳祖昭、蔣學溥,書者曲園居士俞樾?!笔?,迎笠云禪師入住。俞樾眼中,李輔堂與詩僧笠云的相遇相知,好比李泌和懶殘的故事。
俞樾為此事專門作了一首詩,曰:李黼堂中丞為詩僧笠云禪師筑室孤山,即宋詩僧惠勤講堂故址也。室成,而中丞遠湖南。同人用東坡送參寥入智果院故事,于辛巳十月九日送笠云入山用東坡韻各賦詩:
我作湖上客,竊據孤山岑。
亭榭雖新構,泉石本素心。
故人李適叟,與我交最深。
游笻到西浙,法侶招東林。
妙解文字禪,足嗣參寥音。
乃分山一角,爰筑堂三尋。
煙云入幾席,江湖為帶襟。
惠勤古講堂,遺址猶未侵。
勿謂盛難繼,要使后視今。
詩成懷李叟,殘菊聊獨簪。
曲園居士于平望舟次錄奉黼翁吟正即請。同作時十月十四日。
詩僧笠云禪師的詩《六一泉》和《俞廬》亦記載了這一幕。
人生感知遇,代工不可忽。
歐蘇與惠勤,廊廟山林賢。
六一名茲泉,思人重故物。
世事多廢興,山靈有伸屈。
國朝表幽忠,宸翰麗天日。
邇來事百年,湮廢真源汩。
時哲徐仁和,疏浚寒涎潏。
筑室基曾顛,還山偕李泌。
——《六一泉》
曲園居士俞廬客,
客館園亭繞竹石。
弟子人人梁棟材,
先生落落文章伯。
我緣夙植芋禪因,
小山云鶴許相鄰。
(芋禪在俞廬間壁石巖內,小門可通,居士題為左云右鶴)
千秋萬歲論陳跡,
道俗湘南吾兩人。
——《俞廬》
“芋禪”建成的當年十月,笠云禪師正式入住,并在此誦經會友。而李桓卻因身體的原因,未能再回到孤山。不久,笠云禪師也云游后回湘了。李桓返湘后,仍與俞樾有書信往來。其中俞樾有一首詩《答湘人李桓》,刻寫了倆人或俞廬或小盤谷數度促膝長談、一起領略世態(tài)炎涼及依依不舍的心情和友誼,深感“別后頓驚同調少”。
芋禪小筑近俞樓,
幾度清談共名甌。
別后頓驚同調少,
書來兼有將詩投。
且為昭代存青史,
莫念前情感白頭。
三復佳章聊一和,
西湖譜作榜人謳。
笠云回湘后與李桓來往密切。十二月十一日,笠云與李桓、王壬秋、熊鶴村等在曾國藩祠的浩園小集賦詩。笠云還曾作《冬日懷李黼堂中丞卻寄》。
小盤谷記
李輔耀在浙江宦游30余年,在芋禪處廣聚文人墨客、金石書畫名家,棋評論道。李輔耀之子李庸、外孫唐醉石受其教誨,均自打年少時起便好學有成。尤其是唐醉石(號“醉龍”),熱衷于研習金石碑帖、印譜、治印和鑒賞,幾近癡迷。在小盤谷,唐醉石與丁輔之、王福庵志趣相投,成為了知己。清光緒三十年(1904),唐醉石與丁輔之、王福庵等召集同人發(fā)起創(chuàng)建成立西泠印社,社名亦取李桓的“西泠寓齋”中“西泠”兩字,以“保存金石,研究印學,兼及書畫”為宗旨,成為海內外研究金石篆刻歷史最悠久、成就最高、影響最廣的國際性的研究印學和書畫的民間藝術團體,有“天下第一名社”之譽。光緒三十二年(1906)5月,李輔耀親筆記下了第一份“西泠印社同志錄”,丁輔之、吳石潛、葉品三、王維季、唐醉石等13人名列其中,可見李輔耀及外孫唐醉石對西泠印社初創(chuàng)時期的支持和參與。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能夠親筆記錄下這第一份珍貴的同志名錄。
1917年春,李桓之孫李庸回小盤谷,將先祖李桓的遺篆“留云”二字刻于芋禪旁作為紀念。1922年夏,李庸再來西泠印社,奉父命以“生父既歸里,以遠道營輯感不便”,便將屬地贈給了西泠印社,并手書《小盤谷記》并勒石,意在“將永傳于無窮”。只是這塊刻石不幸毀于“文革”,現嵌于小盤谷摩崖的刻石是根據西泠印社藏拓片翻刻的?!缎”P谷記》釋文:先祖黼堂公愛西泠山水之勝,構室孤山。居詩僧笠云,且便游息,名曰“小盤谷”,曲園先生篆“竽禪”字于巖。先本生父幼梅公,開道之江,常攜庸展視地陟曾巒,湖山風景,了然可數,蓋勝境也。先本生父既歸里,以道遠營輯感不便。會西泠印社鄰谷東,社人如葉子品三、王子維季、丁子輔之、吳子石泉,咸金石舊好,乃屬之地,辟為一區(qū)。于是山光水波,縈映夫谷,若社者將永傳于無窮。丁巳春勒先祖遺篆“留云”字于巖側,頃來瞻望跡象都非風樹之悲感墓,何已重慮久且湮也。謹記,所自用昭后人。壬戌夏湘陰李庸。
光緒十七年(1891),笠云終于再次前往魂牽夢繞的江南,所經路線與十年前幾乎完全一樣,自謂“江南舊雨相招呼,問水尋山訪舊都?!敝钡酱文瓴呕氐胶?。
杭州西泠印社社址現位于杭州孤山小盤谷,此處記載著著名詩僧笠云與湘人李桓相遇相知的故事。
光緒乙巳年(1905)的春天,芳圃和尚應日本僧侶水野梅曉的邀請,率門人筏喻、道香等東渡日本。據芳圃笠云刊刻的《東游記》載:這次旅行是1905年3月28日從長沙出發(fā),6月11日回到長沙,前后耗時共兩個多月。在日本期間,歷經長崎、尾道、京都、福井縣、福岡秋葉山、橫濱、東京、鐮倉、大阪等地,參訪了海云山皓臺寺、天寧寺、千光寺、牟尼山西國寺、凈土寺、佛國山寺、大德寺、宗仙寺、永平寺、總持寺、妙嚴寺、橫濱西有寺、青松寺、增上寺、本愿寺、觀音寺、萬福寺、浩壽寺、橫濱真宗下院等寺廟。由于芳圃和尚法系屬曹洞宗,故而所經歷之處和所見之人物與水野梅曉及曹洞宗關系密切,例如,皓臺寺、水平寺、總持寺、妙嚴寺等屬于日本曹洞宗寺廟,其中永平寺和總持寺還是曹洞宗兩個大本山寺。
芳圃笠云訪日兼有高僧、詩人、書法家三層身份,作為高僧,芳圃笠云每到一處便參訪著名寺廟,會見諸仙長老,并隨緣開示,與日本佛教高僧研討佛理教義,登壇說法,廣演教旨,深得日本僧侶的欽敬。例如在尾道市天寧寺“信心居民求說法開導,即命道香分座,梅曉翻語,諸人樂甚”;在佛國山寺“居民遮予請開異,梅曉翻譯,皆拍掌稱快”。
作為詩人,芳圃笠云與當地高僧、雅士淺吟低唱、酬唱往來,以文會友。他與日本無塵樓、鶴秋居士、高田道見方丈、太和敬一郎、近藤、永平寺悟長老、惟安師、瀑布居人、橫濱西有寺穆山長老、青松寺方丈鐵額長老、白巖子云、佐佐木、細川、榎木子爵、禾原君、居神田、先鸞洲伯爵、林泉長老、金峰長老等都有酬答往來之作?!稏|游記》留存刊刻了芳圃笠云的詩49首。然:“各處題跋,詩句酬應之作約有百余,皆未存稿,不能記憶存者十分之五”。如有信心長者,“飯后索書,予隨筆五疊居士韻?!薄稏|游記》只留存三首,另外“二詩則予忘之矣”。
除詩文外,芳圃笠云的書法在當時的日本也非常受歡迎。在海云山皓臺寺“索書者甚眾”;在尾道“下午求書接踵,承意應之”;在龍松花園遇東京畸人,其婦畫松畫鶴索題;在永平寺“留住四日作詩寫字”,在青松寺“求書者紛紛不絕”??梢娙毡救嗽谘瞿街袊鴷ㄋ囆g方面是有傳統(tǒng)的,這從芳圃笠云記錄的細節(jié)中可以看到,在尾道的一位居士長者家有“書籍、古玩與吾湘周笠、樵埒。其先主人小曾根乾堂,工秦漢篆文,并善刻印章,云臺灣定約時,主人亦與焉,故其家有李傅相之字,至供奉之誠?!逼胀ㄈ思揖尤皇詹赜泻系霓r具等日常用品以及清大臣李鴻章的字。
在東京,芳圃笠云與日本漢詩界最重要的幾位主將有過兩次聚會,參與者有長岡子爵、森槐南、永井禾原、手島海雪、大久保湘南、山田湖南、橫尾幽石、巖溪裳川、方外則賢、宗孝道等人。其中,森槐南著有《槐南集》等,是日本明治后期漢詩詩壇盟主;永井禾原,曾赴美學習,也歷任工部、文部省諸官,1897年至1900年間擔任日本郵船上海支店長,期間與中國詩人廣泛唱和,著有《西游詩稿》等著作,也是日本漢詩詩壇宿將。芳圃笠云還拜訪過永坂石棣家,其“善詩兼善畫梅,置梅花榻,設梅花窗,愛梅自比吳蘭雪,……酷咯中國園亭古玩書畫,故園林布置、器物陳設,皆有中人之式?!比毡久髦螘r期,是江戶時期之后日本漢詩的又一個鼎盛期,名家輩出,詩社林立。芳圃笠云所見皆漢詩詩壇領袖人物,可見明治時期中日詩歌界有密集往來。在清代,日本關注和推崇中國藝術是一以貫之的,所以芳圃笠云的此次日本之行,也可視作中日兩國詩壇交往的一個環(huán)節(jié)。
期間,芳圃笠云還領略了日本明治維新后的現代化社會。他在尾道“沿路見海水澄綠,民屋清幽,雖小家亦蓄花木,周以枳籬,剪齊方正,有若圍垣,汽車之捷,奔馬不及,凡有山阻皆隧而通之,秦皇之金牛峽不足道也。……至鄉(xiāng)間,電線鐵道如織?!彼€參觀了“各高等男女小學堂”、自來水廠、造玻璃廠、淺草公園、上野博物院、海中動物園等處,其對巢鴨監(jiān)獄和古和礦局印象最深,“獄中凈潔無比,諸囚均各習一業(yè),聞之每日能獲錢三百文,皆監(jiān)獄官為之掌理,罪滿時出獄即作資本,可謀生理,用意甚善。居恒常住五僧,為講開示,又看古和礦局,皆有圖贈。日本工廠及各局逢禮拜日請僧人演講開示,到處皆然。”
芳圃笠云在東京還與在日本留學的陳師曾、楊度、劉耕石等人相聚。梁啟超在《飲冰室詩話》中稱:“湘僧有笠云、道香、筏喻三人者,為日人招致東游,備極歡迎。留學界聞之,乃公宴齋僧,以大義相勵,亦要著也。笠云道行頗高,且能詩,席間楊晳子(即楊度)贈以詩,且寄懷寄禪和尚。”
贈游日湘僧并寄懷寄禪和尚
其一:
每看大海蒼茫月,
卻憶空林臥對時。
忍別青山為世苦,
醉游方外更誰期?
浮生斷梗皆無著,
異國傾杯且莫辭。
此地南來鴻雁少,天童消息待君知。
其二:
知君承意駕扁舟,不為求經只浪游。
大??諢熗鰢?,一湖青草故鄉(xiāng)悉。
慈悲戰(zhàn)國誰能信?老病同胞尚未瘳。
此地從來非極樂,中原回首眾生憂。
芳圃笠云次韻:
其一:
淡心旅館傾歡日,握手天涯痛哭時;
現在誰為持世佛,未來還望度生期。
四恩三有心長系,故侶新交醉莫辭;
從古富強惟實業(yè),振興家國自君知。
其二:
看山觀水信車舟,汗漫從人東海游;
出沒生死聊一樂,別離家國且拋悉。
列強環(huán)伺影猶射,舉世膏肩病未瘳;
衰老自憂憂未了,垂堂還重后來憂。
5月22日,陳師曾來送別贈詩,芳圃笠云和云:
其一:
篤實承家學,君才本自雄;
憂時深厝火,懷舊遁郵筒。
鄉(xiāng)味探言外,羈情喻客中;
一尊銷百感,煙水尚溟濛。
其二:
相逢三島地,殊域更交親;
經國才原大,匡時學最真。
更期澄駭浪,深刻凈犀塵;
與子一為別,兩情多未伸。
芳圃笠云在日本受到頂級的接待。剛抵長崎,就有諸寺院僧人至海濱相接,有從五百里乘汽車來者,令芳圃笠云感動?!俺醢巳罩廖驳?,先百里遠,即有梅曉之師叔、水野虎溪上人來接。及至停車場,則諸山長老數十人相候”。二十一日,啟行時,方丈率眾僧送至停車場?!拔逶鲁跻蝗罩劣榔剿拢扔懈彼聨熡谒氖矬A亭相迎,連雨不止?!薄吧衔缡稽c至東京新橋停車場,早有合京諸山僧及曹洞學堂各學生數十相接。隨雇東洋車亦數十輛,聯行兩街,觀者如堵墻。……管事僧探底,時有足病,亦先扶杖至車站,相接之人其館為東京各寺公地諸僧。皆情意隆厚,飯菜皆仿湖南辦法,亦甚適口?!狈计泽以戚氜D多地,往來都有人在車站接送,安排周到,而且必有方丈級別的高僧招待。芳圃笠云在東京時,東京名下士俱在,文人之最的森槐南亦來。芳圃笠云將回國時,數十百人苦苦相留。日僧“請其敝履,存為遺跡”,日方積極熱情之程度有點令人吃驚,亦可見中國佛教在日本的影響、芳圃笠云在日本的影響。
芳圃笠云回湘后,著有《東游記》。書封面署“光緒乙已秋月,長沙道香署”,出版時間為1905年秋天,道香為芳圃笠云的弟子。此書成為了晚清中日文化交流領域的珍稀史料。芳圃笠云此次日本之行在心中種下了中日兩國友好的種子,他在結束日本之行時,總結說:“自長崎至東京,緇素兩門款接之誠,贈遺之厚,稠情古誼不能忘,惟有日祝中日兩國,上下聯交,同御外侮,共享和平,斯愿足矣?!币蚓夒H會,芳圃笠云成為了最早考察近代化國家的中國僧人,也開啟了中國佛教近代化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