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如也——王徽之

◆王志安（ 福建 泉州 ）

1

“你本不該來的?！?/p>

“但我還是來了?！?/p>

“你確定要進這個園子？”

“是的！沒有什么能阻止我?！?/p>

“這里面的東西不屬于你?！?/p>

“那又如何？我知道它在等我，雖然我從沒對誰說起過。”

黃昏，夕陽很美，一抹橙紅斜斜地照著。終于來到了這個園子前，眼前的園子簡樸又有些許落寞。圍墻的窗欞中映射下來的婆娑令我有些亢奮，我下意識地握了握拳頭，唇角輕輕挑起，寫滿了不羈。

我叫王徽之，瑯琊王氏一脈。你可以不知道我，但不可能不知道我的父親—王羲之，那個被后世稱為“書圣”的男人。

“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p>

手推開了門，時間似乎凝固了，一段舊時光被開啟。

這是一只潔白無瑕的手，纖纖玉指，風(fēng)華絕代。“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大概說的就是這樣的手，握住了就不忍松開。

來的路其實不算遠，但潛意識里我感覺仿佛走了數(shù)月的時光。

2

數(shù)月之前。

我暫住在朋友的宅子里，庭院中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我走到中央站在那里就成了唯一的風(fēng)景。三杯酒下肚，我尋思著是不是該把這座宅子盤下來，布置一些假山奇石，栽種一片竹林，若有一洼池塘，塘中數(shù)十尾歡快的魚兒更好，人生苦短自當(dāng)有所樂。然而想想還是算了，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收入囊中之后或許就倦了。

但，種一片竹林還是可以的。

“咱們只是暫時住在這里，有必要如此嗎？”

“何可一日無此君？不是自己的宅子又如何？我就是我，不一樣的煙火?！?/p>

月光如水，風(fēng)吹來輕輕蕩起一圈圈漣漪。

紫竹林拔然而起，紫色的枝干、紫色的葉，還有紫色的心情。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充滿了戲劇性。很多時候長輩們的那些故事聽起來蠻無聊的，但百無聊賴也是生活的一種，我要學(xué)著去適應(yīng)。

就好比我那個天下皆知的父親，長相雖然比我差了那么一點點，可也是公認的飄逸若仙、帥氣逼人。據(jù)說那天外公到家里來尋女婿的人選，其他叔伯長輩都梳妝打扮得油頭粉面、光鮮亮麗，只有父親他居然敞開了衣襟，袒胸露乳，躺在竹床上悠哉地哼著小曲，一副完全與他無關(guān)的樣子。我猜想外公那天出門應(yīng)該是被塵土蒙蔽了雙眼，居然看中了這樣一個另類。

很多年以前，我就一直在問父親，那天他是不是故意的。他笑笑，“今天天氣不錯哦，去寫寫字一定很有感覺”，然后扭頭就走了。

“這老狐貍！”

狐貍其實并不好對付，特別是上了年紀(jì)的狐貍。這是我后來才發(fā)現(xiàn)的，因為我在面對大將軍桓沖時也是這樣說的。

3

桓沖是大司馬桓溫的弟弟，一樣的位高權(quán)重。我在其手下任騎曹參軍。

我曾經(jīng)問過自己，是不是喜歡入朝為官？答案可想而知，我如此的懶散?，樼鹜跏鲜莻€大家族，幾乎每個當(dāng)家的男人都有一官半職，雖然不太符合我特立獨行的性格，也只能作罷了，至少還能混幾個錢花花。

男人的尊嚴(yán)能用金錢來衡量嗎？不能！所以男人的尊嚴(yán)不值錢。

就這樣隨大流吧，騎曹參軍就是養(yǎng)軍馬的，跟牲口打交道至少比跟那些爾虞我詐的人打交道來得愜意。

“徽之，我手下能人太多了，我都忘了你是在哪個部門工作了？”

“您不說，我自己都差點忘了，天天看著馬來馬去的，應(yīng)該就是騎曹或者馬曹之類的吧？這官是幾品職銜？”

桓沖翻了翻白眼，“帶的兵越多官越大，你養(yǎng)的馬有多少呀？”

“這我要問問我手下的人，看著挺多的，不過也沒具體去數(shù)。忙得很，哪有那閑工夫?！蔽揖従彽剜芰丝诓?，還是新茶好啊，浮生若夢，有夢就不會苦澀。

“那最近戰(zhàn)馬死的多不多？”

“我連活著的有多少都還沒搞清楚，哪還管得了死去的有多少？這茶新沏的，您試試，沁人心脾，蕩氣回腸??！”

眼前這個人似乎比父親還難以對付，這樣扯皮他依然能平靜如水毫無波瀾。

“真的是好茶！比我府上那些粗枝俗葉好了不知數(shù)倍。”他頓了頓又說道：“你來我這任職也有一些時日了吧？做了不少工作了吧？”

都說城里人套路深，一不小心就著了道了，只不過我也是城里人，老狐貍的子嗣肯定也是狐貍。

“西山的早晨，空氣很清新、很舒服哦！”我深深地吸了幾口氣。

4

我知道他心里有氣，但也不能把我怎么樣。

了解一個人并不代表什么，何況我們兩個互相了解對方，同在一個屋檐下，仰望天空。

終究還是他的官比較大，因為三天后的一個早晨，他叫上我一起出門。去哪里沒說，去做什么也沒說。他坐在馬車?yán)铮铱床灰娝谋砬椤?/p>

無所謂了，我慵懶地坐于馬背之上。

馬是一匹好馬，可日行千里之良駒，通身雪白，從頭到尾沒有一根雜毛。我是騎曹參軍，其他的不敢夸口，找一匹好馬還是如探囊取物一般。

別看我平時吊兒郎當(dāng)玩世不恭的樣子，騎射本領(lǐng)并不遜于其他軍士。雖是疾馳卻一絲零亂都沒有，我開始沾沾自喜于自己頎長而穩(wěn)健的身姿。臉上帶著淡淡流轉(zhuǎn)的光華，一襲寬松華麗的白色錦袍，領(lǐng)口微微敞開，白皙而干凈的肌膚透著少年人特有的鮮活，耳畔隱隱傳來柔柔的一聲“如何讓我遇見你，在我最美的時候”，天邊霞光彤紅變幻著異樣的神采。

摸了摸略有些發(fā)燙的臉頰，我為自己的大膽感到小小的羞臊，當(dāng)然僅僅是偶爾。

更多時候，論帥，我依然是當(dāng)仁不讓。

“咦，下雨了！”翻騰的思緒戛然而止。

“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地拍，暖暖的眼淚跟寒雨混成一塊。眼前的色彩忽然被掩蓋……”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小曲在腦海里回響著。

雨傾盆而下已容不得再多想，我迅速地下了馬背，轉(zhuǎn)身躍上桓沖的馬車。這廝依然冷著臉，兩眼直勾勾地瞪著我。

“你別誤會，雖然你長得也還在審美范圍之內(nèi)，但我沒有斷袖之癖。更何況我家娘子的姿容雖算不得傾國傾城，可也不至于讓我移情別戀。外面雨太大，我就是進來避避雨。還別說你這馬車挺有品位啊?！?/p>

“看你那爛泥扶不上墻的樣子，和你計較豈不是跌了我大將軍的身份。既然進來了就和我聊聊最近有什么趣事沒？”桓沖斜躺在座椅上饒有興致地看著我。

天下間千千萬萬事紛紛擾擾，若是沒幾個趣事，即使喝著莼菜羹、吃著清蒸鱸魚也會覺得沒什么滋味。若是沒幾個趣事，豈不辜負了我這般帥氣逼人的容顏，世間萬物不可辜負者屈指可數(shù)，容顏算是其中一個。

我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扭頭對著桓沖詭異地一笑：“你覺得我?guī)洸粠洠俊?/p>

“小子別得瑟，又在耍什么花花腸子？沙包大的拳頭見過沒？有話就直說，小心我揍你一頓再把你踢下車。”桓沖晃了晃拳。

“聽說過苻宏這個人嗎？”

“知道啊，前秦皇帝苻堅的兒子。淝水之戰(zhàn)被咱打敗后，苻堅遇害，他帶著家族數(shù)千人南渡投奔咱們。雖然平時一副牛逼哄哄的屌樣讓人看著不爽，不過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博聞多才、豐神俊逸。他惹到你了？”

“那倒是沒有。誰這么不開竅，敢惹我這樣的型男，自己不憋屈嗎？不自慚形穢嗎？欸？！你別拿這種眼光看著我，再看我就當(dāng)是你也嫉妒我的容貌了哦?！辈焕砘笡_鄙夷的眼神，我的思緒回到了那個時候。

5

無聊的一個早晨。

我想著好久沒去謝安那蹭茶了，一時興起就屁顛屁顛地去了，才發(fā)現(xiàn)苻宏也在。謝丞相很忙，就讓我和他坐著聊聊天。

我和苻宏是第一次見面，談不上任何了解，面對一個陌生人我能和他聊啥？雖然我是那種隨便起來連自己都不認識的人，但我是那種隨隨便便的人嗎？當(dāng)然不是。

就這樣相互默默地凝視著，一直沒有開口說話。我當(dāng)時記得很清楚，足足過去了一刻鐘又一盞茶再加一炷香的時間，謝安終于回來了。

“哎呀，謝丞相您再不回來可就蒙上了謀財害命之罪了？”我悻悻地說道。

“我讓你倆坐著聊天加深一下了解何罪之有呀？”謝安很是疑惑。

“人有三急，我一泡尿憋得甚緊，可是礙于和苻兄第一次見面，大家又都是才高八斗的斯文人，這等粗鄙之語實在是難以啟齒呀！既然您來了，我就要趕緊去放松一下了。”我匆匆地往外跑。

“你倒是說說你對苻宏兄的初次印象如何呀？”后面謝安的聲音傳來。

“也就那樣，和正常人沒啥區(qū)別?！蔽疫h遠地扔了一句。

“哈哈哈，你小子果然不地道，不過我喜歡?！被笡_捋了捋頷下的胡子，開心極了。

馬車外，雷聲隆隆，雨并沒有要變小的意思。

“這只是其中一件。如我這般天縱奇才，隔三差五不整點好玩的事情來真是白瞎了我這……”我話還沒說完就被桓沖一個手勢攔住了。“打??！你那些不要臉的自嗨的話就別講了，不說那些也噎不死你。直接說事！”

我摸了摸鼻子又眨了眨眼。

又是一個無聊的早晨。

我想著好久沒去謝萬那蹭茶了，于是屁顛屁顛地去了他的府上，沒想剛到門口就看見支道林老和尚也在座?？匆娝ёУ臉幼樱揖蜌獠淮蛞粔K出，好好的出家人不好好鉆研佛家典籍，學(xué)王弼、何晏那些人談玄，注釋了莊子《逍遙篇》，把我老爹迷得神魂顛倒、茶飯不思的。

我沖上去就指著他光禿禿的腦門說道：“老林，你如果頭發(fā)胡子都俱全的話說不定會更帥哦?！?/p>

“林公已經(jīng)是人中龍鳳了，你看看他的眼睛。那眼睛深邃而明亮，仿佛能洞悉一切，你心底最深處的黑暗與污濁在他的眼光之下也會無所遁形。不過，林公你怎么能比王子猷更有氣質(zhì)呢？這家伙平時可都是自詡?cè)菝矡o雙的，你這樣簡直是在蹂躪他的尊嚴(yán)，把他的尊嚴(yán)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啊。不要怪我沒提醒你，林公你會被罵的哦?！敝x萬臉上有著些許幸災(zāi)樂禍的笑意。

我趕忙攏了攏衣服，把胸口捂得緊緊?！拔铱墒莻€很單純的人，不要妄圖欺負我這種純情美男。”

“果然有趣，連支道林這等高僧你都敢挑逗，碰到你和謝萬兩個活寶也是他遇人不淑了。老林沒什么反應(yīng)嗎？”桓沖的臉上居然呈現(xiàn)出了和謝萬一樣的表情。

看到這，我心中一陣惡寒。

“和你說的差不多，他說他堂堂七尺之軀就交付給我們兩個了。你說他要是個美女我們還勉為其難收下了，你一定沒見過一個老和尚硬要委身的楚楚之態(tài)……，我和謝萬兩個趕緊閃了。怕了他了，多呆一瞬兒都會覺得反胃?！蔽业难壑虚W過一絲狡黠看著桓沖，“不過，現(xiàn)在我突然覺得如果你把頭發(fā)和胡須都刮了，一定和老林一樣有氣質(zhì)?！?/p>

“滾！”桓沖腳剛要抬起之際，我識趣地跳出了馬車。

天放晴了，碧空如洗，萬里無云。

6

如我這般懶散的人也不是每回都騎馬的。

偶爾在溪中泛舟也是很閑適愜意的事情，與桓子野相遇的那天我就坐在船上。

船沿著岸邊晃晃悠悠地飄著，一如我晃晃悠悠的心境，雖未有什么煩心瑣事，但總也不能平和。就駛向心靈到不了的地方吧，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有時候，你以為的歸宿，其實只是過渡；你以為的過渡，其實就是歸宿。

“你們看，岸上走著的那個人是大音樂家桓子野！他的笛子吹奏當(dāng)世第一！”船上小迷弟們興高采烈地喊著，清粼粼靜謐的溪水仿佛一瞬間喧鬧了起來。

我終于知道為什么自己的心一直靜不下來了，這個人我念念不忘許久了。

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素不相識、相隔天涯卻能被相互吸引，或許每個人都會在別人的故事里經(jīng)過然后活成另外一個故事。

“童兒，你上岸去告訴桓子野，我王子猷心慕已久，想聽他吹奏一曲?！?/p>

笛聲飄渺，悠悠地在水面輕舞，“梅花一弄，弄清風(fēng)；梅花二弄，弄飛雪；梅花三弄，弄光影；暗香浮動，水清清?！?/p>

好一曲《梅花三弄》，我的心不禁為之一顫?！暗崖曇兰s蘆花里，白鳥成行忽驚起。別來閑整釣魚竿，思入水云寒?！?/p>

笛聲漸行漸遠，直至消逝得無影無蹤。我原本空蕩蕩的心一下子被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什么了。

終究是沒有和桓子野說上一句話，依舊是素未謀面。不見就不見吧，我不見的人他算一個，戴安道也算一個。

我一生當(dāng)中百無聊賴的日子十有八九，想起戴安道也是在那樣一個百無聊賴的日子，那會兒我在山陰。

半夜里忽然下起了鵝毛大雪，無窮無盡的雪花從天穹深處飄落，不一會兒功夫，萬物就被隱去了形跡，白茫茫的一片顯得格外地空曠、遼闊。

注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索性把門窗都打開吧，我起來溫一壺詩歌就著月色下酒，別有一番風(fēng)味。左太沖文筆流麗，《三都賦》十年寫成，大家競相傳抄，一時洛陽紙貴。其實他的小詩也很不錯，比如這首《招隱詩》，“弱葉棲霜雪，飛榮流余津。爵服無常玩，好惡有屈伸。結(jié)綬生纏牽，彈冠去埃塵?！痹娛呛迷?，酒是好酒，人卻寂寞，面對如此美景怎能沒有好友共賞？

心靈上的觸動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一顆種子入土，春暖之時就會瘋狂地長成一片草原。戴安道已經(jīng)好久不見了，也不知道現(xiàn)在在剡溪做什么，山陰過去大概二百許里，行船一夜可到。

我是一個心思如水的人、一個放蕩不羈的人，來一段說走就走的旅行其實不需要任何理由，只要你足夠任性。

雞鳴處，陽光羞澀地散發(fā)著難以覺察的金色，清晨特有的清新氣息撲面而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戴安道的家就在不遠的前方了。

“咱們回去吧！”我淡淡地說。

“您走了一夜的水路，眼看就要到了，怎么不去見見朋友反而就這樣回程呢？”撐船的人十分不解。

“興致來了自然想見，但現(xiàn)在我已沒有了見的興致，又何必要見呢？”

蒼茫茫水天相接處，一芥小舟縮成了一個圓點直至消失不見。

7

時空似乎有點錯亂了，這個時候的我應(yīng)該來到了那個園子，我記得我已經(jīng)推開了門，欣欣然地走了進去。

這不是我的園子，但是里面有我深深喜愛著的東西。

園中層層疊疊的翠綠色，大片的竹林在風(fēng)中搖曳，竹葉遮蔽間透著斑駁的光影。歲月靜靜地流淌，不為塵世所打擾，獨立、孤高、自由而堅韌。這就是我生命里摯愛的東西，一天都不能沒有。

很顯然，這是一片新栽的竹林，空氣中還彌漫著新翻的泥土氣息。我知道這園子的主人是故意引我到這里的，因為我愛竹如癡是盡人皆知的事，何況我又是如此的英俊瀟灑。既是故意，我自然不會客氣，就當(dāng)是在自己的天地間行走，世間事唯美人與美景不可辜負。

果不其然，在我游賞完想離開之時，卻發(fā)現(xiàn)門被鎖上了，主人就站在不遠處呵呵地看著我，“既然來了，就一起坐坐吧，我這好茶候著?！?/p>

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受虐傾向，這么簡單粗暴的留客方式，我居然一點都不反感。難怪當(dāng)世美人才女謝道韞會放棄我轉(zhuǎn)而選擇了我的哥哥王凝之，我實在是不靠譜啊，也怨不得別人。

就這樣，和園子的主人聊了大約三刻鐘又三炷香的時間，我知道在第四炷香開始的時候我就該結(jié)束了。憑我“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口吐蓮花的能力再聊個通宵都沒問題，但已沒有必要了。

我該回去寫點什么了。

8

說起寫字，我那個“書圣”老爹自然不能忽略。

但我偏偏要忽略他，在我眼中他還是迂腐了些，“池水盡墨”只能說明他天分一般般。天資極高的人隨便寫寫就相當(dāng)可觀了，就好像我。

不要說謝家、郗家、庾家，就光我們瑯琊老王家哪個人拎出來不是一等一的書法高手。不要總說俺們隔壁老王不務(wù)正業(yè)就喜歡拈花惹草，孰不知在這種偏安一隅的亂世，拈花惹草、清坐談玄、服用五石散就是正業(yè)。寫字這種小門道都上不得臺面。

不過我弟弟王獻之寫字還是值得嘉許的，那小手巧得，我見尤憐。所以凡事我都讓著他，作為弟弟他更需要得到呵護，他好我也好。

那幫無聊的人沒事就喜歡品頭論足，動不動就拿無厘頭的事情來評定兩個人的優(yōu)劣。上次家里著火，我連鞋都不穿就跑出來了，子敬慢騰騰地讓下人攙扶出來，他們就說子敬穩(wěn)重我毛躁。這幫人懂個毛線，我就是故意的，早早出來看著眾人不同的反應(yīng)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哥這樣上檔次的人還需要那些胭脂俗粉來評判豈不是太掉份，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子敬有一把琴備受我嫌棄，音階總是調(diào)不準(zhǔn)。但他不在乎，他平時寡言少語但一接觸那把琴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每次都彈得不亦樂乎，而我是他唯一的聽眾，我不聽音，我只聽情。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有些人可能永遠活在回憶里，回憶里的事可以發(fā)生過也可以沒有發(fā)生過。每當(dāng)我發(fā)呆的時候，總有人會問我在想些什么，我都含糊其詞，我好像什么都不記得了。

每個人對于這個世界都是一個過客，紅塵來去終究是一場空，這所有的一切是個謎，我，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