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款鶴圖》創(chuàng)作年代小考

鄒楠

（南京大學(xué)，江蘇 南京 210093）

唐寅少時便“童髻中科第一，四海驚稱之”①，后與沈周、文徵明、仇英并稱“明四家”，為“吳中四才子”之一。唐寅去世時僅五十四歲，正值壯年，其作品流傳少，價值極高，因而偽作也多。

《款鶴圖》現(xiàn)藏于上海博物館，縱29.6厘米，橫145厘米，紙本設(shè)色，卷首落款“吳趨唐寅奉為款鶴先生寫意”，畫面上鈐印有“唐伯虎詩畫印”朱文印、“唐居士”朱文印。卷尾有沈周題詩、清人謝希曾、近人狄學(xué)耕、狄謀賢、吳湖帆題跋。②根據(jù)中國書畫鑒定小組意見，《款鶴圖》為唐寅早年真品、精品，是唐寅為祝允明之姻親、王穀祥之父王觀所作，款鶴為王觀別號?！镀跆m堂書畫記》也著錄此圖。

學(xué)者們對《款鶴圖》做過不少研究考察，但目前其創(chuàng)作時間仍有爭議。筆者整理前人鑒定意見，分析畫面的細部及作者款和題跋，試論《款鶴圖》創(chuàng)作時間及存在疑點。

1 諸家鑒定意見

《石渠寶笈》中著錄有同名畫卷《款鶴圖》：“宋箋本，墨畫，款識云：‘弘治壬子仲春既望摹李河陽筆，似欵鶴先生。初學(xué)未成，不能工也。唐寅。’卷首有‘蕉林梁氏書畫之印’‘家在北澶’……拖尾祝允明書《欵鶴文》云：‘吳令尹文大夫致鶴于王先生，王先生亭而欵之，作欵文曰：肅爾嘉賓，孕火胚金，德音通天，陽體達元，蒼姿歲千，易飛而仙，欽爾掌人，貽好衡門，式助日新，明德潔躅，弗泊而塵，譽蜚質(zhì)延，鮮食之共，邱亭翔容，抬揖恭敬，好爵斯依，吾爾縻之，青頂為期。弘治八年九月九日，茂苑祝允明……’”③其點明年款“弘治壬子”，說明此畫為唐寅在1492年的春天所作，三年后即“弘治八年”祝允明作題跋，《款鶴圖》應(yīng)屬唐寅早期作品。

涂小銣《古今掇英 本色天成——從〈款鶴圖〉探析唐寅早期畫風(fēng)之成因》沿用此觀點。但《石渠寶笈》中提及的畫唐寅款與現(xiàn)存《款鶴圖》的描述完全不同，且有祝允明拖尾，亦有乾隆收藏印等，與上海博物館現(xiàn)存實物不符，可以確定為同名異畫。

潘深亮提出唐寅傳世作品中有復(fù)本畫的現(xiàn)象，即同一稿本重復(fù)畫兩三次，因此也可能本來存在兩幅《款鶴圖》，二者皆為真品。

吳湖帆鑒定“此卷畫法與六如之《南州借宿圖》相同，其為一時作無疑義。又石田翁詩題與吾家《苔石圖》詩題亦似一時手筆，《苔石圖》作于丙寅，石翁年80，則此卷為居士三十七八歲作可證也”④，認為該畫為唐寅三十七八歲所作，即屬唐寅中期作品。

王連起、車旭東等學(xué)者沿用吳湖帆鑒定結(jié)果，車旭東認為《款鶴圖》創(chuàng)作時間應(yīng)在《對竹圖》與《事茗圖》之間，可能為唐寅三十八歲左右時所作。江兆申和單國強認為此圖為其三十歲至三十六歲期間所作，其風(fēng)格深受周臣影響，三十七歲以后則逐漸脫離周臣風(fēng)格。江兆申還認為該圖與《行旅圖》有關(guān)聯(lián)。

唐寅早期所作題跋留存較多，但山水畫作品極少，因此《款鶴圖》細部考據(jù)仍缺乏充足的比對樣本。唐寅生平年譜至今尚存爭議，該畫的真?zhèn)螁栴}存在許多疑點。本文通過將畫中山石、樹木、人物、水流與其他唐寅真跡進行對比，并對唐寅生平、題款及沈周拖尾再次考察，再論該畫創(chuàng)作時期。

2 《款鶴圖》的畫面細部考察

王世貞曾在《藝苑厄言》中提及：“（唐寅）自宋李營丘、范寬、李唐、馬夏，以致勝國吳興、王、黃數(shù)大家，靡不研解?！庇纱丝梢娞埔鷮W(xué)習(xí)對象之多。本文結(jié)合車旭東和楊繼輝的編年與分期研究，對唐寅早中期部分有定年結(jié)果的作品進行梳理（表1），作品年代多見古籍文獻與《石渠寶笈》著錄，并不都是準確的。

表1 唐寅早期部分作品統(tǒng)計（1470—1510年）

唐寅早期畫作多師法沈周，其三十五歲左右時的代表作《貞壽堂圖》⑤中可見沈周與元人式構(gòu)圖和南宗山水面貌。《款鶴圖》則更多顯露出周臣與院體畫的影響，唐寅具體師從周臣時間不詳，一說三十歲科舉案后，一說二十一歲就已拜師。此圖與《貞壽堂圖》在人物刻畫上也有所不同。若將此畫歸為唐寅早期作品缺乏根據(jù)。但該圖水流處的處理不比四十余歲所作《騎驢歸思圖》，或是刻意所為或是技法尚不熟練，也是諸多疑點之一。山石、流水、樹干等部分相比目前三十歲左右唐寅真跡以及現(xiàn)存標準本相比下筆略重。筆者將從山石、人物、樹木、水流四個方面對《款鶴圖》進行對比分析。

2.1 山石

《款鶴圖》的山石面積幾乎占到全畫的二分之一，構(gòu)圖嚴謹，刻畫仔細，可以看出每一部分都有一塊主體山石正對觀畫者，以此正面為基準向上下或左右層疊出許多塊山石隱于其后，每一部分都呈多角形，圓折處甚少，筆鋒凌厲。與南京博物院所藏唐寅山水畫作《看泉聽風(fēng)圖》（圖1）筆法類似，后者勾勒的山石方折，多用斧劈皴法。這種畫法在《春山游騎圖》（圖2）中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幾何形山石明顯學(xué)習(xí)周臣風(fēng)格，采用披麻皴和斧劈皴，邊緣棱角分明，是南宋院體畫派風(fēng)格。樹枝折曲處蒼勁有力，末端尖細且多向同一方向聚集。對石桌斷面的刻畫，不似周臣那樣棱角分明，有一定的靈活性。該畫法并非個例，在唐寅的《步溪圖》（圖3）等山水畫作中也有出現(xiàn)層疊式的立體石頭描繪方式。圖中均以石塊的一面為主視角，其他石頭依次從側(cè)邊延伸，且石片的刻畫更加靈動柔和，皴法自然，說明唐寅擅用此類方法，可見畫技嫻熟灑脫。

圖1 《款鶴圖》山石翻轉(zhuǎn)（左圖，上海博物館藏）與《看泉聽風(fēng)圖》山石局部（右圖，南京博物院藏）對比

圖2 《春山游騎圖》山石局部（弗利爾美術(shù)館藏）

圖3 《步溪圖》山石局部（私人藏）

1505年，即唐寅三十六歲左右標準本《南游圖》與《款鶴圖》（圖4）的風(fēng)格則不同，前者采用游絲描法，接近沈周與元人畫風(fēng)格，而《款鶴圖》畫面則顯得更加硬朗，遠近層次關(guān)系較弱，山崖前后視覺上相距較短，遠山山頭依然清晰可見。兩幅畫均為“細筆山水”畫，兩幅畫創(chuàng)作時間并不是同時，但也不應(yīng)相隔太久。此外，《款鶴圖》山石入水處多為直線而不勾勒水流痕跡，通過與沈周五十至六十歲期間所作《東莊圖》與五十四歲所作《溪山秋色圖》對比（圖5）可以發(fā)現(xiàn)，沈周畫中也有出現(xiàn)過山石入水處較為平折而不用水流渲染的畫法，可能是唐寅學(xué)習(xí)沈周留下的習(xí)慣。

圖4 《南游圖》石塊（左圖，弗利爾美術(shù)館藏）與《款鶴圖》山石（右圖）對比

圖5 《溪山秋色圖》局部（左圖，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藏）與《東莊圖》局部（右圖，南京博物院藏）對比

2.2 人物

唐寅擅畫人物，以開張的五官為特點。根據(jù)學(xué)者車旭東統(tǒng)計研究，現(xiàn)存包含人物的唐寅真跡有二十六件，可分為以人物為主體和人物為山水配景兩大類，人物風(fēng)格變化亦可分成三期。山水畫中的人物一般小而簡略，對五官刻畫不那樣精確，很難從臉型開張來判斷是否為唐寅風(fēng)格。

《款鶴圖》中共描繪了兩個人物：一老者身著長袍頭戴幞頭，抱袖伏坐于石桌前，旁邊有一童子側(cè)身對煎茶茶爐扇風(fēng)吹氣。與唐寅早期作品《貞壽堂圖》和《風(fēng)木圖》相比（圖6），老者和童子的頭部看不出早期的橢圓形畫法，反而接近其四十五歲左右所作的《悟陽子養(yǎng)性圖》（圖7）、四十歲左右作品《事茗圖》以及《步溪圖》（圖8）?！犊铤Q圖》中人物面部輪廓較平，五官相對緊湊，表情極有神韻，可能有參考原型人物的特征。老者的眼距尤其不似《貞壽堂圖》那樣開張，因而《款鶴圖》與《貞壽堂圖》可能并非同期作品。

圖6 《貞壽堂圖》人物（左圖，故宮博物院藏）與《風(fēng)木圖》人物（右圖，故宮博物院藏）對比

圖7 《悟陽子養(yǎng)性圖》人物（遼寧省博物館藏）

圖8 《步溪圖》人物（私人藏）

至于衣紋刻畫，唐寅畫中人物抱袖這一動作十分常見，《事茗圖》（圖9）中也有描繪文人抱袖坐于桌前的場景，對比可發(fā)現(xiàn)作者對這一動作的衣紋刻畫相對簡單?！犊铤Q圖》中的肘部衣紋較復(fù)雜，轉(zhuǎn)折處描繪方式與《西洲話舊圖》（圖9）類似。此外，《事茗圖》《雙鑒行窩圖》和《款鶴圖》三幅設(shè)色畫中都將童子的衣服施以淺藍色⑥，這可能是唐寅的一種作畫習(xí)慣。通過臉型、動作、上色和穿著的相似性可知，該人物符合唐寅描繪山水畫中文人的習(xí)慣，且風(fēng)格應(yīng)屬于中晚期。

圖9 《款鶴圖》人物（左圖）與《西洲話舊圖》人物（中圖，臺北故宮博物院藏）、《事茗圖》人物（右圖，故宮博物院藏）對比

2.3 樹木

《款鶴圖》近景有兩棵松樹盤曲生長，根部露出于地面，這種畫法在唐寅山水畫中多次出現(xiàn)。唐寅作品中的樹葉表現(xiàn)形式大致可以分成兩類：夾葉和點葉。與文徵明和仇英不同，唐寅對樹葉的刻畫不那么細致，該圖松葉采用點葉法繪制，墨色菊花點葉周圍施以綠色描繪出樹葉的層次感。周圍與遠山有多棵枯木，樹枝延伸方向基本一致，末端細密尖銳?？輼鋷煼ū彼卫畛伞⒐醯摹靶纷χΑ碑嫹?，該畫法在《貞壽堂圖》《悟陽子養(yǎng)性圖》（圖10）中也有出現(xiàn)，說明唐寅早年就已開始學(xué)習(xí)前人，并能仔細觀察其細部?！敦憠厶脠D》中“蟹爪”表現(xiàn)還較為簡單，其他兩幅已能熟練地大量描繪密集枯枝景象。

圖10 《款鶴圖》樹枝局部（左圖）與《悟陽子養(yǎng)性圖》樹枝局部（右圖）對比

2.4 水流

唐寅山水畫中類似《款鶴圖》的水流畫法較為少見，經(jīng)搜集在《看泉聽風(fēng)圖》（圖11）和《騎驢歸思圖》（圖12）中有類似的筆法。前人對此畫中懸泉的考證極少，《看泉聽風(fēng)圖》本身有待進一步鑒定，在此暫不作詳述。根據(jù)江兆申的分期，《騎驢歸思圖》作為唐寅三十至三十七歲之間的代表作，車旭東則論證其應(yīng)為唐寅四十七歲左右所作。因該圖創(chuàng)作時間的相關(guān)推測與吳湖帆所鑒定《款鶴圖》創(chuàng)作時間有重合，可以作為重要參考。

圖11 《看泉聽風(fēng)圖》水口（左圖）與《款鶴圖》水口（中、右圖）對比

圖12 《騎驢歸思圖》水口處（上海博物館藏）

《騎驢歸思圖》中可以看出水流奔涌而出的動態(tài)感，水流湍急，且可以看出唐寅對水紋刻畫的層次感。而《款鶴圖》中三四股水流幾乎平行分布，不似懸泉瀑布反而更像平緩水流，相比前者略顯呆板。且《款鶴圖》入水口處水紋刻畫較為隨意，這與整體精細刻畫的山石和水流并不統(tǒng)一，遠觀略顯突兀。該畫對水流刻畫過于拘謹，反而喪失了自然靈動感。可能是該圖視角離水流較近，水流面積又大，刻畫難度更大。因此《款鶴圖》的創(chuàng)作時期應(yīng)早于《騎驢歸思圖》。

3 唐寅款與沈周題跋之考察

唐寅款與沈周拖尾是《款鶴圖》最主要的文字信息。

唐寅為蘇州府吳縣人，居住在吳趨里，因蘇州也稱“吳門”“姑蘇”等，早年常有落款“吳趨唐寅”“蘇臺唐寅”“吳郡唐寅”“姑蘇唐寅”“吳門唐寅”等⑦，如其三十歲之前所作《黃茅小景圖》《毅庵圖》。

唐寅畫名蓋其字名，多寫行書或行草。早年初學(xué)歐陽詢、趙孟頫等人，也受文徵明影響，三十歲至三十六歲主要學(xué)習(xí)顏真卿，三十七歲前后師法李北海和李邕等人，晚年則筆鋒隨性，有米芾之意也師法諸家，46歲后逐漸形成自己的風(fēng)格。

通過對目前可信可考年代的唐寅款進行時間上的整理排序，可以發(fā)現(xiàn)“唐寅”二字的寫法有細微變化?！堵犌飯D》與唐寅為鄒衡留的題跋上“寅”字瘦長，字跡整齊生澀，可見其書法曾學(xué)習(xí)歐陽詢，但還未入佳境。而后為《歌舞圖》留題跋，轉(zhuǎn)折方正，“寅”字寫法發(fā)生了變化，字形由縱向逐漸變方，可能師法趙孟頫。從《騎驢歸思圖》落款（圖13）可看出師法李北海。之后落款流利工整，得心應(yīng)手。將《款鶴圖》楷書唐寅款與其他對比（圖14），可發(fā)現(xiàn)“吳”字與“趨”字走之旁寫法與《事茗圖》幾乎一致，“寅”字相較三十七八歲時寫得更扁，與唐寅跋文徵明《劍浦春云圖》接近。唐寅五十歲字體與四十歲又有所不同，字體更加瀟灑隨性，結(jié)構(gòu)相對年輕時題字更加緊湊，可看出豪放之意。綜上分析，《款鶴圖》題款應(yīng)為唐寅四十歲左右之風(fēng)格，尤其與《事茗圖》相似，二者題字時間應(yīng)當相近。僅以落款判斷，《款鶴圖》創(chuàng)作時間不一定是唐寅三十七八歲，但此款絕非是二十三歲唐寅款的風(fēng)格。

圖13 《款鶴圖》題款（左）與《騎驢歸思圖》款（右）對比

圖14 唐寅款，從左到右依次為1498年《綠香泉圖》（臺北故宮博物院藏）、1503年《歌舞圖》（故宮博物院藏）、1505年《南游圖》（弗利爾美術(shù)館藏）、1508年《垂虹別意圖》（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藏）、1509年《劍浦春云圖》（天津藝術(shù)博物館藏）、1510年《事茗圖》（故宮博物院藏）、1520年《西山草堂圖》（大英博物館藏）

清代《佩文齋書畫譜》曾評價唐寅“遠攻李唐，足任偏師；近交沈周，可當半席”。唐寅最早經(jīng)過文林引薦與沈周相識，據(jù)前人考證，沈周于1509年去世，唐寅也為沈周作《野望憫言畫卷》以紀念。因此《款鶴圖》的最晚作成時間可能為1509年，即唐寅四十歲以前，早于《事茗圖》。沈周晚年因病手部不穩(wěn)，字中多有漫漶不清者或錯字，臨近沈周去世的作品也發(fā)現(xiàn)較少，可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犊铤Q圖》拖尾沈周名下可見“沈氏啟南”細邊框朱印，“南”字較瘦窄，與《中國鑒藏家印鑒大全》收錄的印基本相同（圖15、圖16）。拖尾中“書”“人”“此”“如”字等與沈周八十歲跋《米芾蜀素帖》（圖17）對比，落筆著力點、字形基本相同。但總體來看，《款鶴圖》沈周拖尾連筆不清處較多，“朗”字有一處筆誤涂改痕跡，質(zhì)量較差?！犊铤Q圖》拖尾“沈周”簽名與寫意冊《畫白菜》《杏花圖》中寫法對比（圖18），“周”字外框橫折處柔軟而缺失轉(zhuǎn)折，“口”部連筆寫法不同，且字形與其他沈周題名角度不同，拖尾真?zhèn)未嬖谝牲c。

圖15 《款鶴圖》沈周拖尾

圖16 “沈氏啟南”印

圖17 沈周跋《米芾蜀素帖》（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圖18 沈周款，從左到右分別為寫意冊《畫白菜》（左一、左二，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杏花圖》（左三，故宮博物院藏）、《款鶴圖》

印章在無款作品中有重要意義，但假畫真印的情況并不少見，后人摹印再作偽也不足為奇，因而印章在鑒定中僅起輔助作用。唐寅印章從內(nèi)容上區(qū)別共有十八方，有“唐寅”“吳趨”“伯虎”“南京解元”“六如居士”“唐居士”“唐伯虎詩畫印”“學(xué)甫堂印”等，不同形式的印章則有六十方左右?！犊铤Q圖》中唐伯虎款旁還有兩方朱印。通過與《事茗圖》和《步溪圖》中“唐居士”朱印進行對比（圖19、圖20），印章筆畫幾乎一致，《步溪圖》印泥有溢出模糊現(xiàn)象，而《事茗圖》印章較淡，相比之下《款鶴圖》的筆畫和鈐印甚至更加清晰，應(yīng)該為真印。此外，另一方印經(jīng)考證應(yīng)為“唐白虎詩畫印”而非“唐伯虎詩畫印”。趙文慧分析，唐寅年輕時多用“唐伯虎”印，但家人去世、考場案遭遇牢獄之災(zāi)后，自比一只多災(zāi)多難的白虎，而這一時期也開始出現(xiàn)“唐白虎”的印章，因此該詩畫印間接可知此畫為唐伯虎三十一歲會試之后所作。⑧

圖19 《步溪圖》“唐居士”印

圖20 《款鶴圖》（左）與《事茗圖》（右）“唐居士”印對比

4 總結(jié)

結(jié)合對《款鶴圖》的畫面、題跋、印章分析，筆者認為該畫質(zhì)量較好，為真跡的可能性較大，風(fēng)格接近唐寅中期作品，筆者推測該畫的創(chuàng)作時間可能在唐寅三十六歲到四十歲左右。《款鶴圖》人物繪畫風(fēng)格與唐寅三十五歲左右所作《貞壽堂圖》人物有較大區(qū)別，山石風(fēng)格又與三十六歲所作《南游圖》不同，可能晚于這兩幅畫的創(chuàng)作時間。因《款鶴圖》創(chuàng)作時間早于《騎驢歸思圖》，根據(jù)車旭東對后者的定年意見，《款鶴圖》應(yīng)為唐寅四十七歲之前所作?！犊铤Q圖》的唐寅款風(fēng)格接近其四十歲左右時其他作品的題款風(fēng)格，但因沈周拖尾真?zhèn)未嬉?，不能斷定《款鶴圖》最晚創(chuàng)作時間為1509年，只能大致確定在四十歲左右。綜上，《款鶴圖》雖屬唐寅中期作品，整體來看依然有較明顯的文人畫風(fēng)格，因此筆者推測其為中期前段作品。

注釋

①祝允明《唐子畏墓志銘》，原文（節(jié)選）：“子畏性絕穎利。度越千士，世所謂穎者，數(shù)歲能為科舉文字，童髫中科第，一日四海驚稱之。子畏不然，幼讀書，不識門外街陌，其中屹屹，有一日千里氣。”參見祝允明.懷星堂集：卷十七[M].孫寶，點校.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2012：389.

②謝曉婷，潘文協(xié).六如真如：吳門畫派之唐寅特展[J].收藏家，2015（3）：3-12.

③張照等撰的《石渠寶笈》卷六，四庫全書本。

④王叔重，陳含素.吳湖帆年譜[M].上海：東方出版中心，2017：360.

⑤車旭東.唐寅書畫鑒定研究[D].南京：南京大學(xué)，2018：173-174.

⑥杜浩遠.唐寅畫作中人物形象初論與選鑒[D].南京：南京大學(xué)，2016：57-58.

⑦車旭東.唐寅書畫鑒定研究[D].南京：南京大學(xué)，2018：20.

⑧趙文慧.衢州博物館藏唐寅《棲碧堂圖》考辨[J].文物鑒定與鑒賞，2013（2）：96-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