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劇

◎沙興淼

五臺山，我們走了三臺

鴻門巖的開始，肯定了朝臺的決心

在清涼里，層層被引路，層層等歸來

東臺上的云海望不到海的盡頭

留下望海峰苦等。裸露的山體

看清了每個人的處境，我，或是我的父母

華北屋脊的背面刻著大千世界

而我們，望著北臺頂。那是

多少步積累后的禮物，打開后

高處的寒是我承受不了的，只有葉斗峰才懂

演教寺上空出現(xiàn)陰云，中臺奇觀

在我心里演了多少遍未能出現(xiàn)

下山的路錯了幾條，幾匹駿馬跑過

留下我的父親在身后

水上涼亭

老照片的背景是水上涼亭

那里承載著兒時珍貴的記憶

從幼兒園到小學(xué)低年級

迷宮、轉(zhuǎn)盤和水上涼亭

是走失多年的童年往事

夏天的水上涼亭最有趣

藍色欄桿維護的步道下滿是池水

石頭堆疊的小山呼應(yīng)著遠處的青山

紅柱、醬色瓦片和藍色裝飾畫

是構(gòu)成涼亭的風(fēng)貌元素

水上涼亭里玩抓人的游戲

是孩子們課余午休的正事

記不清我喊了多少聲“快跑”

抓人的、逃脫的和被抓到的

是短暫時光里的漫長電影

那年失火，撿了塊吸鐵磁

那年運動會，我奶奶來校園看我

記不清暗戀女孩的模樣

忘記了同學(xué)是什么原因休學(xué)

確定的是，我回不去了

影子劇

樹葉晃動的身影

在大地的表面看得清楚

鳥兒啄食樹葉的影子

嘴痛才反應(yīng)過來

影子不可占有

迷惑了誠懇的貪享者

滿溢的欲望

帶來痛的代價

它不曾想過

風(fēng)，才是這場劇的導(dǎo)演

陽光是攝影

而自己卻成了反派

想離開，發(fā)現(xiàn)腳下的群演都是影子

速寫本

那幾年，我常帶個速寫本

在火車上，在面店前，在西湖，在東湖，在雨中

用它，記錄不經(jīng)意的瞬間

那些看到的，細(xì)小的事物

被忽視后，跑到了它面前

等待信使的召喚。而線條

是派來接我的信使，手握著筆

飄然地與線條相約，那張紙

就變成了畫，畫里有樂趣，有哀傷

有生活的觀點和遠方的詩

它們匯聚到一個本子里，正方形，黑色的封皮

時間久了，它們安靜地在角落里封存

某個夜晚，打開速寫本，畫，唱起了歌

明暗線

自然課采到一朵小黃花，把它做成了書簽

夾在漫畫書里。它是我的第二重人格

我們行走在世間的明暗線互不干擾

明線一路狂奔，暗線深藏不露

隨著境遇的變化我們分開多年

偶然翻看舊物，兩條線相交于一點

三十歲的花和人再次重逢，我們都發(fā)生了變化

它不再鮮艷，有些泛黃。我的臉龐

多了幾分滄桑，像地圖多了幾條線

暗線你還好嗎？這問題多么生疏

沒有張開口，還是合上了漫畫書

那年，自然課把你采集變成我的暗線

如今，明線依舊迷茫，顧及不到暗線的感受

陌生的暗線啊，明線曾多么熟悉你

黑咖啡

豆子在水中游泳，遇硬石

成了香魂。碎痕暗涌著

波動了氣息，酸苦、單調(diào)且悲傷

走進去，里面有座島

島的中央是黑湖，凝望

看不見底，產(chǎn)生了懷疑

湖水蒙蔽了眼睛，心慌意亂著

多呆會，岸上的質(zhì)地變成了白瓷

熟悉后，平息了種種誤解

滋味，凈化了世間繁雜

湖邊放空的片刻，整個軀體

鉆進世界的怡然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