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30年代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與流亡學生救助

劉 毅

20 世紀30年代，特別是九一八事變至七七事變期間，為免于受日本侵略者奴役，追求抗日救亡道路，大批東北青少年學生流亡關內(nèi)，尤以平津為中心的華北地區(qū)最為集中。隨著流亡初期攜帶資財?shù)暮谋M，至1933年前后，東北流亡民眾特別是流亡學生群體在學習及生活上漸漸陷入絕境，“我東北同胞，呻吟憔悴，顛沛流離，亡國喪家，命在旦夕”①《關于救濟東北流亡之電文與時論》，《行健旬刊》1933年第18期（救濟東北流亡特輯號），第3頁。，遂演變成輿論矚目的重大社會危機。為應對以上社會問題，國民政府教育部成立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采取一系列措施應對流亡學生危機。近年來，國內(nèi)學界對此問題已有一些關注②相關研究可見：1.魏善玲：《“九·一八”事變后國民政府對東北籍海外留學生的救濟》，《社會科學輯刊》2016年第2期。2.王海鳳、余子俠：《九一八事變后國民政府對東北籍留學生的教育救濟》，《河北師范大學學報（教育科學版）》2016年第6期。3.余子俠、王海鳳：《抗日戰(zhàn)爭時期國民政府對入關東北學生的教育救濟》，《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2 期。4.趙文鐸、華濤宇：《救濟、救助、救亡：國民政府對東北流亡學生群體的安置（1931—1936）》，《北華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6期。5.王海鳳：《抗戰(zhàn)時期國民政府的東北學生教育救濟研究》，華中師范大學2017年碩士學位論文。6.康健哲：《“九一八”事變后東北難民救濟問題研究（1931—1937）》，湖南師范大學2019年碩士學位論文。，但對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的專門研究仍有待拓展。希冀依托相關資料繼續(xù)深入探討，以求教于方家。

一、九一八事變后的東北流亡學生危機

九一八事變后，大量東北流亡學生流落華北各地，河北、山東、察哈爾、綏遠各省皆有，但絕大多數(shù)集中于北平及天津地區(qū)。根據(jù)國民政府教育部的相關統(tǒng)計，在九一八事變爆發(fā)前的1929年，東北地區(qū)的在校大中小學生統(tǒng)計數(shù)字如下：“專科及大學學生共計5127人，其中遼寧省2763人，吉林省322人，東省特別區(qū)（哈爾濱）2042人。中等學校學生共計43849人，其中遼寧省32729人，吉林省6298 人，黑龍江省2684 人，熱河省461 人，東省特別區(qū)（哈爾濱）1677 人。小學學生共計860513人，其中遼寧省666459人，吉林省114846人，黑龍江41844，熱河省23743人，東省特別區(qū)（哈爾濱）13621人”。而至偽滿洲國成立后的1934年統(tǒng)計可見，“東北各省區(qū)?？萍按髮W學生共計1955人，中等學校學生共計27882人，小學生共計440632人”。

與事變前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相比均有斷崖式下降，國難造成大量東北學生無法繼續(xù)在家鄉(xiāng)求學接受教育，“此輩失學青年，因經(jīng)濟困難，未全數(shù)入關，然勉力入關的東北學生，大概在3萬至4萬之間”。1934年間，“東北入關就學之生，現(xiàn)時在各地中等以上學校肄業(yè)者，北平約5千人，天津及冀察兩省約2千人，京滬青及其他各省約2千人，又無力升學者約1千人，合計約1萬人。其中急需救濟者，殆不下6 千人，至在關內(nèi)小學生尚不在內(nèi)，約略估計當有2 萬人”。①《教育部東北青年救濟處組織規(guī)程救濟辦法及有關文書》，載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館藏“國民政府教育部檔案”，全宗號5（2），案卷號1079，第17-18頁、第40-42頁。見余子俠、王海鳳《抗日戰(zhàn)爭時期國民政府對入關東北學生的教育救濟》，《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2期。這期間，大量的東北流亡學生不甘接受日本侵略者的奴化教育，開始面對長期背井離鄉(xiāng)甚至遠離親人的艱苦生活，在居無定所的關內(nèi)華北各地繼續(xù)求學，以期通過抗日救亡活動早日實現(xiàn)復土還鄉(xiāng)的夙愿。

針對大量繼續(xù)解決的東北流亡學生問題，政府也先后成立一些臨時各級學校予以收容。如在北平，1931年冬成立知行小學、“國立東北中學”（初名東北學院）。1932年成立東北小學、知行中學、念一中學、廣安中學。1933年成立東北難民子弟職業(yè)學校、宏達中學。以及1935年成立的北方中學、競存中學。②東北大學編：《東北要覽》，三臺：東北大學出版組，1944年，第706-708頁。這些專門收容東北流亡學生的救助學校解了燃眉之急，但因分屬不同政治派系，互不統(tǒng)屬互相爭鋒，政令混亂難以高效運轉(zhuǎn)。很快出現(xiàn)種種難以解決的現(xiàn)實問題，無法承接源源不斷的流亡學生群體。亟須政府部門能夠從中央層面整合各種勢力資源，在根本上解決東北流亡學生的救助問題。

二、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的設立

自1930年中原大戰(zhàn)東北軍入關至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大批東北軍政上層人士云集華北地區(qū)。進入1933年7月，隨著平津地區(qū)東北流亡學生危機的加劇，最終促使該地區(qū)的東北軍政上層人士集體向南京國民政府施壓并發(fā)出通電，相關機構(gòu)包括國民黨東北黨務辦事處、察哈爾省黨部辦事處、北平市黨部、天津市黨部、北寧路特別黨部、旅京東北同鄉(xiāng)會、東北行健學會、平津東北難民救濟院等。并在通電中痛陳：“自沈陽事變以后，東北被難人民，扶老攜幼，流亡關內(nèi)者，不可勝計”，“兩年以來，此等流亡民眾，商喪其資，工失其業(yè)，莘莘學子，請益無從，婦?顛連，莫可棲息”，“其中意志稍弱者，不堪其苦，漸返故鄉(xiāng)，含垢忍辱，以全性命；其意志較勝，不愿遽污于異族者，則皆甇甇無歸，罔知死所，流離困頓，火熱水深，為狀之慘、為時之久，實較河北戰(zhàn)區(qū)難民尤堪憫惻”。①《關于救濟東北流亡之電文與時論》，《行健旬刊》1933年第18期（救濟東北流亡特輯號）。對于生活最無來源之東北流亡青少年，通電希冀組織相關救濟委員會，由國民政府每月?lián)芨?萬元，并應側(cè)重于普設助學金，同時創(chuàng)辦以就業(yè)及升學為目的的補習教育機構(gòu)。

但目睹兩三年以來的顛沛流離生活，東北人士董博仁深刻體會到“政府方面關于此項救濟之實質(zhì)的設施如何，我們平心而論，迄今未見其有何表現(xiàn)”。對于救濟流亡關內(nèi)東北民眾的重要性認識，“雖然不是救亡圖存的先決問題，然而確乎是亟待解決的社會問題。這其間包含著絕大的政治的、經(jīng)濟的、社會的意義”。②董博仁：《東北難民救濟方案之研討》，《北方公論》1933年第44期。面對巨大的社會輿論壓力，救濟東北流亡學生首先被提上日程。1933年12月19日，國民政府行政院召開第139次會議，針對東北流亡學生救助問題做出針對性部署，“東北失學勞苦青年之救濟，由教育部調(diào)查及擬定詳細辦法辦理”。③《行政院決議：決定東北難民救濟辦法》，《申報》（上海）1933年12月20日，第3版。

1934年1月，經(jīng)上下多方人士奔走，國民政府教育部決定特別設立東北流亡學生救助機構(gòu)——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以下簡稱救濟處）。負責專門辦理“救濟東北勤苦失學青年事宜”，任命原東北大學文理學院院長周天放為主任，原吉林大學校長李錫恩為副主任。④《教部特設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新聞報》（上海）1934年1月19日，第16版。請國民政府電影檢查委員會林冠英為秘書。該處設于南京，并于華北（北平）設立辦事處。主任、副主任均由教育部任命，處以下設立兩組：第一組辦理文書、庶務、會計、統(tǒng)計及相關工作；第二組辦理關于調(diào)查及巡視指導各項工作。各組設組長1 人，處理本組事務，處員辦事員及雇員各分任事務，由主任分別聘派并呈教育部備案。設秘書1人，辦理并審核各種文件，由主任聘任，并呈教育部備案。⑤《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組織規(guī)程》，《教育部第889號部令》（1934年1月26日）。見教育部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編：《組織規(guī)程暨救濟辦法匯編》，南京：教育部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1935年，第1-3頁。

1934年2月，為就近處理東北流亡學生救助工作，在北平市西城黨部街，前北洋政府教育部舊址，國民政府教育部之北平檔案保管處內(nèi)設立駐北平辦事處。“設置雇員七八人。而為辦事方便計（如調(diào)查等），于遼吉黑熱哈各籍貫最少每籍須有一人”。⑥《東北青年救濟處要訊》，《新聞報》（上海），1934年2月1日，第16版。主要負責“辦理調(diào)查華北各省市東北勤苦學生救濟等事宜”，并將辦事處工作狀況及收支情況，“按月送由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匯案呈報”，同時對救助款項實報實銷，“每月所支數(shù)目超過300元以上時，應先期由辦事處呈請教育部核準”。⑦《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駐平辦事處規(guī)則》，《教育部第1254號指令修正執(zhí)行》（1934年2月5日）。見教育部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編：《組織規(guī)程暨救濟辦法匯編》，南京：教育部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1935年，第3-4頁。救濟處每兩星期舉行處務會議常會一次，遇必要時由主任召集臨時會議，決定各種事項。同時，教育部授予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學歷學籍核查證明特權(quán)，范圍為九一八事變前所有東北各校學生畢業(yè)證明及證書相關材料，⑧《教育部指令（第12847號）》，1934年10月22日，《教育公報》1934年第6卷第43-44期。以便全盤準確掌握受救濟之東北流亡學生情況。

三、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的救助措施

1934年1月，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成立后，決議“為擴充教育便利培養(yǎng)救國力量起見”，對于東北（含原遼寧、吉林、黑龍江、熱河、哈爾濱特區(qū)各省市）流亡關內(nèi)遇生活困難且有志繼續(xù)求學的學生，依照《東北勤苦學生暫行救濟辦法》規(guī)定給予救助。救濟事項分為四種：1.由教育部繼續(xù)通令全國公私立各級學校，對于東北勤苦學生經(jīng)由校查明屬實者，一律免繳學費。2.對于確系無力供給食宿書籍等費用而成績優(yōu)良者，分別給予補助費。3.專設訓練東北學生之學校（即“國立東北中山中學”）。4.設置東北國外留學生名額。①《東北勤苦學生暫行救濟辦法》，見國民政府教育部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編：《組織規(guī)程暨救濟辦法匯編》，南京：教育部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1935年，第19-21頁。專為救濟東北勤苦學生之經(jīng)費，暫定為每月27，500 元，由國庫支出。其中，關于專設訓練東北學生學校（東北中山中學）事項，規(guī)定分初級中學、高級中學、初級職業(yè)、高級職業(yè)等科及相當之補習班。補習班專收在國外學校畢業(yè)之學生。施以短期補習教育，以補充其公民史地各科之知識與訓育事宜，經(jīng)考試合格后，確認其學籍，以便繼續(xù)升學求學。此外，為培植東北有志青年，使其成為國家急需的棟梁之材，酌請設立專門招收東北籍留學生的名額，由救濟處呈報教育部舉行考試選定。此項專門留學生名額，暫時優(yōu)先向在九一八事變前已赴國外留學的公自費生傾斜，選拔其中無力維持學業(yè)且成績優(yōu)異者。

1934年10月，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正式向社會公布《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補助東北勤苦學生辦法》，凡肄業(yè)于遼寧、吉林、黑龍江、東省特區(qū)哈爾濱市的公立及已立案私立各校勤苦學生，經(jīng)所肄業(yè)學校查明屬實，予以免收學費待遇的學生，需由所肄業(yè)學校按照各級勤苦程度及在校學業(yè)操行成績排列名次，編造保送名冊，并檢附保送書函請該處予以補助，但受資助的小學學生僅以在北平天津兩市為限。各校報送的東北勤苦學生名額，不得超過校內(nèi)現(xiàn)有東北學生總數(shù)的70%，但經(jīng)教育部指定各校，不在此限制之列。明確各級學校的補助名額及補助款項，并規(guī)定如有增加名額及款項的必要時，可由救濟處報呈教育部酌情變更，詳情可見表1。

表1 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各級學校補助名額及補助數(shù)目表②《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補助東北勤苦學生辦法》，《教育部第12487號指令備案》（1934年10月13日），見國民政府教育部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編：《組織規(guī)程暨救濟辦法匯編》，南京：教育部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1935年，第35-38頁。

小學校合計500名1620名1元500元7100元

由表1數(shù)據(jù)可見，受資助的學生名額相對有限，與動輒數(shù)萬的關內(nèi)東北流亡群體相比，十不足一。關內(nèi)地區(qū)的大多數(shù)東北流亡學生群體無法享受此項優(yōu)惠，部分學生被迫輟學或返回家鄉(xiāng)。另外，受補助之東北學生每月款項頗顯微薄，只能勉強糊口。直屬于教育部的高校學生每月10—20元，其他高校學生每月3—5元，高中及初中生每月2—5元，小學生每月1元。

為厘清學生補助款的在當時的實際購買力，可參考相關民國流通貨幣資料。1933年3月，國民政府公布了《銀本位幣鑄造條例》。4月，國民政府頒布廢兩改元訓令?！般y本位幣1元等于100分，1分等于10 厘”。“銀本位幣定名曰元?？傊?6.6971 公分（克舊稱），銀88%，銅12%，即含純銀23.493448公分”。1935年11月，國民政府實施法幣政策，“規(guī)定銀幣1元兌換法幣1元。而實際兌換時確實銀幣6元兌換法幣10元”。①從1935年11月5日起，由中央銀行每日掛牌公布匯價。當時規(guī)定的匯價是法幣1元等于英鎊1先令2便士半”。其他匯價由磅匯算出，“每100元法幣等于29.75美元，等于103日元。此后法幣對英鎊、美元和日元的匯價，直到1938年3月很少變動。見李新總編，周天度等著：《中華民國史》第八卷（1932—1937）下，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第756-768頁。此外，根據(jù)學者陳明遠的考證：20世紀30年代，北平一碗素面的價格為4—5分錢，一份大菜套餐為0.5—1.2元。根據(jù)北平與上海物價差折算，北平市面大米每斤約5分錢，豬肉及雞蛋每斤約1.7角錢，白糖每斤約8分錢，植物油每斤約1角2分錢。陳明遠以生活必需品、日用品實際購買力估算，20世紀30年代的銀圓（或法幣）1元，約相當于1995年人民幣30元，相當于2009年人民幣60元左右。②陳明遠：《文化人的經(jīng)濟生活》，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219頁。

由此可見，救濟處補助給教育部直屬高校學生10—20元款項勉為生活，其他高校學生及中小學生1—5 元的補助尤顯不足，可謂杯水車薪。何況國民政府各級機構(gòu)辦事效率低下，各種流亡學校管理混亂。在救濟處成立的1934年當年，即已出現(xiàn)上半年補助款項至下半年10月尚未發(fā)放完畢的情況，以致救濟處向東北大學發(fā)正式公函予以責問，并令其限期整改，否則收回所有剩余救助款項。③《教育部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公函》，1934年10月6日。《東北大學?？?934年第6卷第4期。此類種種弊端不在少數(shù)，這對于大量掙扎在溫飽線以下的東北流亡學生無異于雪上加霜。1934年11月，補助政策執(zhí)行尚不滿半年，受資助的最大學校機構(gòu)東北大學即要求立即增加學生受救助名額及款項，直言“東北學生經(jīng)濟來源告竭，糊口已感不暇，遑言安心求學”，④《東北大學校友會致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函》，《東北大學校友會會刊》1934年第6卷第10期由此可見相關補助款項難以滿足學生的現(xiàn)實生活危機。

此外，救濟處要求所有受救助之學生均須按照規(guī)定，定期提交相關材料以備救濟處核查。主要包括以下三種材料：1.《學業(yè)狀況報告》，每月一次，并須附帶報告其生活狀況。但受該處救濟之小學學生，只需每學期報告兩次。2.《期末學業(yè)成績報告》，并須將學校所發(fā)之成績單送繳該處。3.《期末操行成績單》，于學期結(jié)束時送繳該處。⑤《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管理受救濟學生暫行規(guī)則》，《教育部第3809號指令備案》（1934年4月9日），見教育部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編：《組織規(guī)程暨救濟辦法匯編》，南京：教育部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1935年，第31-34頁。以上所有報告須經(jīng)受救濟學生所在學校校長之證明。救濟處還特別提出四項禁令：“1.違反校規(guī)經(jīng)開除學籍或曾記大過兩次者。2.在肄業(yè)期間內(nèi)留級兩次者。3.不遵從救濟處之規(guī)則及命令者。4.有不尊重國家榮譽與利益之行為者。”特別規(guī)定，受救助學生如有以上行為立即取消資格，在保證救濟生源質(zhì)量的同時，也在政治上給所有學生劃定了禁區(qū)紅線。但在1935年“一二·九”運動中，依然有大量東北愛國流亡學生冒著記過及開除學籍的風險，反對華北自治，要求國民政府放棄“攘外必先安內(nèi)”的錯誤政策，推動抗日救亡運動繼續(xù)向前發(fā)展，這其中就包括救濟處于1934年成立的東北中山中學廣大師生，由此可見廣大東北流亡學生之愛國救亡精神。

在推動國內(nèi)東北流亡學生救助工作的同時，東北籍國外留學生的考選及補助也是救濟處工作的重點。酌設東北國外留學生名額，由救濟處呈準教育部舉行考試選定。此項名額選定，主要針對原隸屬遼寧、吉林、黑龍江、熱河四省學生，“擇其無力維持成績優(yōu)異者，盡先選補”。考選優(yōu)秀青年資送國外留學，主要目的是為“培植東北有志青年使其成為專門人才”，既可“保全東北之文化種子，復可為國家培植專門人才”，“以免中途輟學或接受偽國之補助”，這項工作確有其重大意義。救濟處初期決定歐美留學生名額為12名，每名留學生每月按所留學國生活狀況及學習專業(yè)，給予公費200 至250元。原計劃分為三年辦理留學資助：第一年選拔3 名，第二年選拔4名，第三年選拔5名。入選的留學生出國或歸國各發(fā)給路費800 元。規(guī)定留學生在國外留學年限依學科性質(zhì)定為兩年至四年，期滿應即歸國服務。①《東北國外留學生考選及救濟辦法》，《教育部第479號令準修正施行》（1934年2月12日），見教育部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編：《組織規(guī)程暨救濟辦法匯編》，南京：教育部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1935年，第39-42頁。同時規(guī)定，留學生選拔考試普通科目為“黨義、國文、本國史地、留學國語言（作文、翻譯、會話）”。專門科目為“依所報考學科性質(zhì)而定”。出國前，須出具救濟處認可之兩名保證人證明。出國后，“不得中途請假返國，違者取消其留學資格，勒令返國，并追還以前所領一切費用”。②《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考選歐美留學生章程》，《教育部第4722號指令修正備案》（1934年4月28日），見教育部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編：《組織規(guī)程暨救濟辦法匯編》，南京：教育部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1935年，第42-46頁。歸國后，必須依國民政府命令在指定機關服務，其年限至少須與留學年限相等，已初具現(xiàn)今社會的委托培養(yǎng)及定向就業(yè)特點。在具體執(zhí)行過程中，從1934年始至1937年抗戰(zhàn)全面爆發(fā)中斷，救濟處共選拔4屆東北公費留學出國人員14名，留學目的國全部限定為美國及英國，所制定之留學學科涵蓋：航空工程、機械工程、電機工程、國防化學、國際法、經(jīng)濟學、政治學、文學、歷史學、金融學、教育學等專業(yè)。③相關統(tǒng)計詳見《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頒訂留歐美生考選法》，《福建教育周刊》1934年總第197期?！督逃繓|北青年教育救濟處招考第二屆東北留學歐美公費生簡章》，《朝大?？?935年第27期?！督逃繓|北青年教育救濟處招考第三屆東北留學歐美公費生簡章》，《東北大學?？?936年第9卷第6期?！稏|北青年教育救濟處考選歐美公費生》，《全國學術工作咨詢處月刊》1937年第3卷第4期。相對于數(shù)以萬計的東北流亡學生群體而言，以上個別得到資助的東北留學生無異于是天選之子，這是民國時期的國家綜合實力及教育理念的現(xiàn)實投射。這些政策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一些抗日救亡火種，但注定在國家民族危亡之際收效甚微，更不可能從根本上解決東北流亡學生的救助問題。

小 結(jié)

九一八事變后，數(shù)以萬計的東北流亡學生不甘日偽的殖民統(tǒng)治及奴化教育，輾轉(zhuǎn)流離于以平津為中心華北地區(qū)。由于背井離鄉(xiāng)生活無著，逐漸演變?yōu)楦鹘巛浾摬毮康闹卮笊鐣C。伴隨著日本侵略者勢力逐步蠶食滲透關內(nèi)地區(qū)，東北流亡群體反抗意識愈高，尤其以青少年學生群體漸有失控之勢。在各方東北勢力的呼吁及壓力之下，國民政府教育部最終決定成立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統(tǒng)一管理整合東北流亡學生群體的救助工作。東北青年教育救濟處從1934年創(chuàng)立始，貫穿整個抗日戰(zhàn)爭時期，直至1945年抗戰(zhàn)勝利后徹底結(jié)束使命。尤以20 世紀30年代特別是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fā)前，在以平津為中心的華北地區(qū)為其集中救助流亡學生工作階段。這期間救濟處推出一系列救濟措施，從學習及生活方面舒緩流亡學生的實際困難，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流亡學生的生活保障問題、求學深造問題，使其免受日本侵略者在教育上的精神毒害，在客觀上為抗日救亡運動的持續(xù)發(fā)展保留了火種。但從實際救助效果看，受限于政治私見、經(jīng)濟實力、思想僵化等因素影響，廣大東北流亡學生群體受惠面有限，資助金額勉為糊口，可謂杯水車薪。種種限制條件也使得救助效果失色黯淡。國民政府對東北流亡學生的救助工作沒有取得應有的效果，更遑論在根本上承擔起挽救民族教育危亡的重大使命，這其中有太多的經(jīng)驗教訓值得后世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