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莉敏,謝燕
糖尿病腎?。―KD)是由糖尿病引起的微血管并發(fā)癥,以持續(xù)白蛋白尿和腎小球濾過率降低為主要特征[1-2]。DKD是導致終末期腎功能衰竭的重要病因之一,約占所有病因的30%,在發(fā)達國家中,DKD已經成為尿毒癥發(fā)生的主要影響因素[3]。腎小球濾過率估計值(eGFR)及24 h尿白蛋白排泄率(24 h UAER)是臨床評估DKD患者腎功能及病程分期的常用指標,但2個指標對DKD疾病早期診斷價值有限。既往研究顯示,DNA甲基化與DKD有關,而DNA甲基轉移酶1(DNMT1)是DNA甲基化的主要催化酶,能夠將甲基轉移到基因組DNA胞嘧啶核苷酸,負責DNA復制后的甲基化修飾,與人類發(fā)育異常、腫瘤及糖尿病等有關[4]。白細胞介素(IL)-6是重要的促炎細胞因子,可通過結合細胞表面的IL-6受體α,促進組織炎癥反應的發(fā)生。研究表明,DNMT1能夠促進脂多糖誘導的促炎細胞因子如IL-6和IL-8的表達,從而激活組織炎癥反應,加速DKD的疾病進展[5]。本研究旨在探討不同疾病嚴重程度的DKD患者DNMT1和IL-6的水平差異及其在DKD診斷中的應用價值。
1.1 一般資料 選取2020年1月—2021年4月于蘇州大學附屬第一醫(yī)院就診的DKD患者150例(DKD組),DKD診斷標準符合《中國糖尿病腎臟疾病防治臨床指南》[6]。納入標準:心、腎、肺等重要臟器功能良好;溝通能力良好,可獨立完成研究;配合醫(yī)師治療。排除標準:1型糖尿病、肝源性糖尿病、應激性糖尿病、胰源性糖尿病及生長抑素瘤、醛固酮瘤等導致的糖尿??;合并血液性系統(tǒng)疾??;合并精神疾?。蝗焉锲?;長期酗酒;臨床資料不完整致分組復雜性增加的患者;本研究期間正在接受其他研究的患者。另選取同期健康體檢者50例為對照組,2組研究對象的年齡、體質量指數(BMI)、性別、文化程度和吸煙史(目前正在吸煙或持續(xù)吸煙史≥6個月且≥1支/d)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見表1。本研究嚴格按照《赫爾辛基宣言》中的醫(yī)學研究倫理原則(倫理批號:TJ?IRB20191222)。
1.2 研究方法
1.2.1 觀察指標 收集DKD患者入院后及對照組健康查體時的總膽固醇、三酰甘油、高密度脂蛋白膽固醇(HDL-C)、低密度脂蛋白膽固醇(LDL-C)、血肌酐、空腹血糖等實驗室檢查指標。應用改良的MDRD公式計算eGFR=186×(血肌酐/88.4)-1.154×年齡-0.203×0.742(女性)。放射免疫法檢測24 h UAER。微柱層析法測定糖化血紅蛋白。
Tab.1 Comparison of baseline data between the two groups表1 2組基線資料比較
1.2.2 酶聯(lián)免疫吸附試驗(ELISA)檢測IL-6水平 清晨空腹狀態(tài)下抽取靜脈血4 mL并置于無菌真空促凝管中,常溫放置20 min,3 000 r/min離心15 min,離心半徑11 cm,上清液置于-80℃冰箱保存。ELISA法檢測血清IL-6水平,試劑盒購自武漢基因美科技有限公司。
1.2.3 實時熒光定量PCR法檢測DNMT1表達 清晨空腹狀態(tài)下抽取靜脈血4 mL后加入3.8%的枸櫞酸鈉抗凝,通過Ficoll淋巴細胞分離液分離外周血單個核細胞,置于-80℃保存待用。采用Trizol試劑提取的外周血單個核細胞中總RNA,將總RNA反轉錄為cDNA。PCR總反應體系(20μL):cDNA 2μL,上、下游引物各1μL和SYBR Premix 10μL,雙蒸水6μL。引物合成由上海賽百盛公司完成。DNMT1引物:上 游 5′-TCAGTCGCAAGATGAAGCGT-3′,下 游 5′-CCCCAGTCAAACTACCCACC-3′;內參β-actin:上游5′-GT?GGGGCGCCCAGGCACCT-3′,下游5′-CTTCCTTAATGTCAC?GCACGATTG-3′。采用2-ΔΔCt法計算DNMT1的相對表達量。
1.4 統(tǒng)計學方法 采用SPSS 23.0統(tǒng)計軟件進行數據分析。正態(tài)分布計量資料用表示,2組間均數比較采用兩獨立樣本t檢驗。采用Pearson相關分析。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影響DKD發(fā)生的危險因素并建立24 h UAER、IL-6、DNMT1聯(lián)合診斷評估模型。受試者工作特征(ROC)曲線分析24 h UAER、IL-6、DNMT1及三者聯(lián)合檢測在DKD中的診斷價值,利用R軟件包3.6.3版本比較各指標曲線下面積(AUC),比較采用DeLong′s test檢驗。P<0.05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2.1 2組實驗室指標比較 與對照組比較,DKD組空腹血糖、IL-6、DNMT1、血肌酐、24 h UAER、LDLC、糖化血紅蛋白水平升高,而eGFR、HDL-C水平降低(均P<0.05),2組的總膽固醇、三酰甘油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見表2。
Tab.2 Comparison of laboratory indexes between the DKD group and the control group表2 DKD組和對照組實驗室指標比較
Tab.2 Comparison of laboratory indexes between the DKD group and the control group表2 DKD組和對照組實驗室指標比較
**P<0.01;eGFR單位為mL/(min·1.73 m2)。
組別對照組DKD組t n 50 150空腹血糖(mmol/L)4.91±0.52 10.80±2.30 17.928**IL-6(μg/L)52.23±3.17 70.05±4.01 28.571**DNMT1 0.07±0.02 0.13±0.03 13.188**血肌酐(μmol/L)62.14±10.55 91.74±22.98 8.793**eGFR 104.89±14.62 80.17±10.82 12.749**24 h UAER(mg)5.12±1.62 604.29±107.63 39.297**總膽固醇(mmol/L)4.68±0.82 4.42±0.93 1.761三酰甘油(mmol/L)1.83±0.62 2.01±0.83 1.407 HDL-C(mmol/L)1.42±0.24 1.19±0.23 6.057**LDL-C(mmol/L)2.41±0.75 3.61±0.86 8.180**糖化血紅蛋白(%)0.67±0.08 9.08±1.12 52.963**
2.2 DKD患者IL-6、DNMT1與其他臨床指標的相關性 DKD組患者IL-6與DNMT1呈正相關(r=0.560,P<0.05)。IL-6、DNMT1與24 h UAER呈正相關(均P<0.05),與空腹血糖、糖化血紅蛋白、血肌酐、eGFR、HDL-C、LDL-C均無相關性(均P>0.05),見表3。
Tab.3 Correlation of IL-6,DNMT1 and clinical indicators in DKD patients表3 DKD患者IL-6、DNMT1與臨床指標的相關性
2.3 DKD影響因素分析 以是否發(fā)生DKD為因變量(是=1,否=0),以eGFR、24 h UAER、IL-6及DNMT1為自變量,Logistic回歸分析結果顯示,較高水平的24 h UAER、IL-6、DNMT1是影響DKD發(fā)生的獨立危險因素(P<0.05),見表4。
Tab.4 Analysis of influencing factors of DKD表4 DKD影響因素分析
2.4 24 h UAER、IL-6、DNMT1對DKD的診斷價值 24 h UAER、IL-6、DNMT1聯(lián)合檢測診斷DKD的 方 程 為:Log[P/(1-P)]=-1.867+0.258×(24 h UAER)+0.298×(IL-6)+0.776×(DNMT1)。聯(lián)合檢測診斷DKD的AUC高于24 h UAER、IL-6、DNMT1單一指標檢測(Z分別為4.429、4.327、1.879,均P<0.01),見表5、圖1。
Tab.5 Diagnostic value of 24 h UAER,IL-6 and DNMT1 in diagnosing DKD表5 24 h UAER、IL-6、DNMT1對診斷DKD的診斷價值
Fig.1 ROC curve analysis of 24 h UAER,IL-6,DNMT1 and combined detection in the diagnosis of DKD圖1 24 h UAER、IL-6、DNMT1及聯(lián)合檢測診斷DKD的ROC曲線分析
DKD是終末期腎病最常見的原因,易合并心力衰竭、腦卒中等心腦血管疾病,甚至導致患者死亡,嚴重威脅患者生命健康[7-8]。DKD的病因及發(fā)病機制較為復雜,多認為與高血糖引起的氧化應激損傷及炎癥反應有關,活性氧及晚期糖基化產物能夠激活系膜細胞中炎癥反應,導致腎小球系膜增生和腎小球間質的纖維化,最終導致DKD的發(fā)生[9]。目前,臨床上DKD的診斷主要依賴24 h UAER,但24 h UAER的測定受到感染、發(fā)熱及心力衰竭等多種因素的影響,在DKD診斷和預測DKD疾病進展上仍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因此,尋找能夠有效診斷DKD的血清標志物,對于延緩終末期腎病的發(fā)生具有重要的臨床意義。
IL-6為白細胞介素家族中的促炎細胞因子,大多由單核細胞、巨噬細胞分泌,成纖維細胞、T淋巴細胞、B淋巴細胞也可分泌少量IL-6。本研究中,DKD患者血清IL-6水平明顯升高,提示IL-6可能參與DKD的發(fā)病過程。有研究顯示,腎足細胞表達IL-6受體gp130,當腎足細胞受脂多糖、高血糖損傷刺激時,能夠促進IL-6的分泌[10]。24 h UAER是臨床常用的診斷DKD的指標,24 h UAER升高通常能夠增加DKD患者心血管事件和死亡風險。本研究中DKD患者IL-6的表達與24 h UAER呈正相關,證實了IL-6的表達升高可能參與DKD的發(fā)展。有研究發(fā)現,IL-6能夠通過促進腎足細胞中Jacus相關激酶2結合gp130并發(fā)生自身磷酸化,進而誘導信號轉導與轉錄活化因子3的磷酸化激活,促進足細胞肥大及凋亡,促進DKD的進展[11]。本研究中,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結果證實,IL-6升高是影響DKD發(fā)生的獨立危險因素,提示IL-6升高是參與DKD疾病發(fā)生、發(fā)展的重要血清標志物。推測其機制,IL-6作為一種促炎細胞因子,可以招募并激活中性粒細胞、單核細胞以及巨噬細胞,促進腫瘤壞死因子α等促炎細胞因子的大量釋放,導致單核細胞以及巨噬細胞對腎小球基底膜組織的浸潤,進而使機體的炎癥損傷加重,氧化應激代謝發(fā)生異常,加重了腎小球基底膜損傷[12]。
表觀遺傳學是核苷酸序列的甲基化、乙?;刃揎椧鸹虮磉_的變化,從而參與機體炎癥、代謝等生理及病理學過程的調控,與糖尿病的發(fā)生、發(fā)展關系密切[13]。岳銳等[14]研究認為,DNA甲基化可以通過影響細胞凋亡與代謝過程,從而對腎病患者的腎功能以及腎臟纖維化產生不利影響。DNMT1是負責維持DNA復制后甲基化模式的主要酶,可將甲基轉移到基因組DNA的胞嘧啶核苷酸上,該基因的表達失常與小腦共濟失調、腫瘤發(fā)生和發(fā)展密切相關[4]。本研究結果顯示,DKD患者外周血單個核細胞中DNMT1表達明顯升高,并且其表達水平與24 h UAER呈正相關,提示DNMT1表達升高參與DKD的疾病發(fā)生、發(fā)展過程。Zhang等[15]研究顯示,DKD小鼠模型腎小球足細胞的DNMT1蛋白呈高表達,表明DNMT1促進了糖尿病腎病足細胞的炎癥性損傷,而在使用DNA甲基化抑制劑5-Aza后蛋白尿的水平明顯降低,足細胞損傷程度也有所減輕。本研究進一步證實,DNMT1升高是影響DKD發(fā)生的獨立危險因素。Chen等[16]研究發(fā)現,糖尿病患者外周血單核細胞中DNMT1的上調能夠誘導哺乳動物雷帕霉素靶蛋白啟動子區(qū)域胞嘧啶異常甲基化,引起哺乳動物雷帕霉素靶蛋白通路的過度激活,進而加重糖尿病腎臟組織的過度炎癥。本研究中DNMT1與IL-6表達呈顯著正相關,提示DNMT1與IL-6的表達可能存在相互作用的關系。分析其機制,一方面,IL-6能夠直接激活DNMT1的表達,進而抑制下游E-鈣黏蛋白的表達,促進細胞間質化,加重腎臟纖維化[17];另一方面,DNMT1的表達升高能夠抑制IL-6的甲基化水平,促進IL-6的表達,參與DKD疾病的發(fā)生、發(fā)展過程[18]。本研究通過ROC分析發(fā)現,24 h UAER、DNMT1與IL-6聯(lián)合檢測診斷DKD的AUC顯著高于各單一指標檢測,提示三者聯(lián)合檢測是診斷DKD的良好指標,可作為后續(xù)臨床診斷的可行參考。
綜上所述,IL-6、DNMT1在DKD患者中表達上調,與DKD患者的病情發(fā)展情況密切相關。較高水平的24 h UAER、IL-6、DNMT1是影響DKD發(fā)生的獨立危險因素,24 h UAER、DNMT1、IL-6聯(lián)合檢測可作為DKD臨床診斷的預測指標。然而,本研究納入的樣本量相對較少,未對可能參與DKD患者病情發(fā)展的其他炎癥因子如腫瘤壞死因子α、IL-1β等進行研究,有待今后進一步擴大樣本量,并對其他可能參與DKD疾病發(fā)生、發(fā)展的其他炎癥因子進行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