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名立萬》

迷案重重

近年，當我們談論起新人導演布置懸疑迷局、抽絲剝繭講述2.5版本故事的能力時，年輕導演劉循子墨和他的處女作《揚名立萬》總是難以忽略。如今，時隔一年重溫，其中反轉(zhuǎn)又反轉(zhuǎn)的情節(jié)設計仍令不少觀眾欲罷不能、回味無窮。全片采用了著名推理小說家阿加莎發(fā)揚光大的“暴風雪山莊”經(jīng)典模式，附加一軸隨時為情節(jié)改軌服務的電影人物浮世繪，《揚名立萬》如冰面起舞，最終身姿輕盈地穩(wěn)收口碑與票房佳績，9.26億的院線回報以及至今仍保持的7.4分豆瓣高分，某種程度上，的確令它的創(chuàng)作者劉循子墨小小地揚名立萬了一把。

本片的起始場景，對經(jīng)驗豐富的懸疑迷而言應該相當熟悉——“暴風雪山莊”模式，又稱孤島模式，是指一群人被迫聚集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環(huán)境內(nèi)，由于特殊情況而無法與外界取得聯(lián)絡，與此同時，發(fā)生離奇死亡事件，那么，兇手就自動鎖定在封閉空間的眾人間?！稉P名立萬》的故事即開始于此，民國年間，一群郁郁不得志的電影人為一場商討改編“驚天大案”的劇本會議，不知山有虎地聚集在投資人的別墅中。

不過，事件的發(fā)展并未遵循該模式的傳統(tǒng)套路，首先，“兇手”開局不久便被動亮明了身份，陳述已犯下的“案件”，即眾人手中翻看的“三老案”；隨后，陳小達不經(jīng)意發(fā)現(xiàn)，這棟別墅的二樓房間，正是案件的發(fā)生現(xiàn)場；最后，為完成投資人陸子野的改編任務，眾人包括影評人李家輝，導演鄭千里，演員關靜年、蘇夢蝶與陳小達等，不自覺地承擔起“偵探”身份，共同揭開全案。

2.0情節(jié)，手把手一起破案

兇手是齊樂山 為死去的夜鶯復仇

相比其他險象環(huán)生的密室殺人案，《揚名立萬》反而更接近《明星大偵探》的游戲現(xiàn)場，經(jīng)過大家一番插科打諢與證據(jù)搜集后，1小時20分，齊樂山為自己松綁，從通風管道返回現(xiàn)場挾持蘇小姐，案件終于迎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全員復盤。

首先，從通風管道的血跡與遺落其中的假發(fā)可判斷，齊樂山并非獨來獨往的兇手，他殺死三老后故意留下來被警察抓捕，實則是為了確保夜鶯遍體鱗傷的尸體，被法國醫(yī)生的車順利運送離開，護其名譽；其次，齊樂山的殺人動機并非為錢，從現(xiàn)場的名畫完整保留，以及他本人左手牽馬、右手握槍的軍人背景，可見他并非鋌而走險之徒，結合夜鶯的家世背景，可猜測他的殺人動機一定是為所愛復仇；接下來，結合二樓密室無窗、厚門、三把大鎖、房頂?shù)蹉^等特殊布局，大概可還原三老當晚在這個房間中對舞女夜鶯做了非常骯臟的虐待之事，并且此處設立已久，夜鶯并非第一個受害的女孩；最后，在真相大白的早晨，當眾人終于從解謎游戲中走出，誰知竟迎來了自己的危機，現(xiàn)場奉命被銷毀，真相奉命被掩蓋，千千萬萬夜鶯的悲劇奉命被遺忘。

從線索設置上，這個2.0版本的真相即使對懸疑新手而言也算十分友好。如小說家契訶夫所言，“如果在第一幕的墻上出現(xiàn)一把槍，那么在第三幕中，槍一定會響?！睉騽≈腥绱?，懸疑電影更是難逃這一創(chuàng)作規(guī)律，切記，導演不會拍攝任何浪費鏡頭，關注影片有意展示給觀眾的每個特寫，比如兇手亮出的左手勒痕，夜鶯畫像的假發(fā)特寫，名畫的邊緣特寫，以及反復出現(xiàn)的掛鉤特寫等。

當然，如果你發(fā)現(xiàn)按照此思路，依然有一些鏡頭在這個結局中看似是多余而無意義的，那么恭喜你，或許已發(fā)現(xiàn)了導演為觀眾特意留的2.5版本神秘之門。驚悚大師希區(qū)柯克曾說，“人們?yōu)槭裁聪矚g毛骨悚然的東西？他們喜歡將足尖伸入冰水中的恐懼感?！?.0版本可理解為導演扶著我們顫顫巍巍地走到冰水邊，在案情塵埃落定的最后時刻再翻一番，恐怕才算領略了探足伸入冰水中的刺激。

2.5情節(jié)，高能反轉(zhuǎn)來了！

兇手是齊樂山 為營救夜鶯助其重新開始

從劇作落點看，導演的最后一重反轉(zhuǎn)并非為制造細思極恐的戲劇效果，而是希望給這個逐漸走向灰暗的故事，保留一點躍動的希望。當根據(jù)夜鶯故事改編的電影最終在越南一家小影院公映，此時導演用一段視聽對位，再度吊起了觀眾的懸念。

聲音軌道，提問者詢問這起案件與法國醫(yī)生碎尸案的關聯(lián)，并表示法國醫(yī)生最近已承認后備箱中的尸體為他所做；畫面軌道，借助編劇李家輝的視角，我們注意到了一位身著白裙，匆匆離席的年輕女觀眾的背影。于是，最后一塊多余出來的拼圖，在李家輝心中也在觀眾心中，被重新恍然大悟地撿了起來：為什么齊樂山當時會細讀法國醫(yī)生碎尸案的報紙？為什么兇手解綁后迫不及待來到花魁大賽現(xiàn)場尋找請?zhí)?？為什么時隔許久請?zhí)膫€別字母仍能夠遺落馬桶中？夜鶯已死，是齊樂山用盡最后力氣，為她編織的最后一層保護網(wǎng)。這個真相，在這樣一個午后，就純潔地立于李家輝的幾步之外，但最終，他思索再三，收回了揭開一切的手。

最后一重反轉(zhuǎn)，于全片而言舉重若輕，為齊樂山這個布局者增添一層智慧與道義，為李家輝這個解密者也涂抹一層善良與不忍，同時更難得的是，成全了李家輝作為群像中相對主角的“人物弧光”。從片初的仗義執(zhí)言甚至有點惡語傷人到片尾的反思與停頓，因為這個事件，導演使得他在人性上有了些許微妙的轉(zhuǎn)變，令人動容。

有時，導演為觀眾設計的2.5版本情節(jié)，不僅是為懸疑迷們制造將足尖伸入冰水中的更深快感，另一方面，也可理解為這是他對核心人物的最后一筆描摹，有了這個尾，人物頃刻變得更靈動起來。（文 小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