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杰
(河南大學 文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1)
“酒神精神”是德國哲學家尼采在其著作《悲劇的誕生》中提出的一個美學范疇。“酒神精神”實際上就是一種“醉”的精神,它使人在酣醉的精神狀態(tài)下擺脫個體化的束縛,進入一種與原始自然融合的狀態(tài)??隙ㄉ?,連同必然包含于其中的痛苦與不幸,并且對于生命的痛苦與不幸進行超越,從人生的悲劇中獲得審美快感,這是尼采“酒神精神”的要義。我國宋代文人蘇軾幾經(jīng)貶官流放,又屢遭失去至親至愛的打擊,可以說,他的生命歷程充滿了痛苦與不幸。然而,蘇軾并沒有因此而厭棄生命,而是執(zhí)著于現(xiàn)實人生,用超然的姿態(tài)來面對生命中的苦難與不幸。蘇軾的這種人生態(tài)度和尼采的“酒神精神”不謀而合。蘇軾不僅在日常生活中踐行著這種“酒神精神”,而且將這種“酒神精神”滲透到他的文藝創(chuàng)作中,特別是他的詩詞創(chuàng)作中。
按照叔本華的觀點,人生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比如他在《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一書中就曾說:“我們看到這些現(xiàn)象也無不經(jīng)常在痛苦中,沒有持久的幸?!覀兛吹降淖非髵暝际堑教幨艿蕉嘀刈璧K的,到處在斗爭中。因此,這種情況存在一天,追求掙扎也永遠就要被看成痛苦。追求掙扎沒有最后的目標,所以痛苦也是無法衡量的,沒有終止的。”[1]尼采繼承了叔本華的悲劇人生觀,但是又對其進行了改造。尼采不回避人生中的痛苦和不幸,承認人生的悲劇性的本質(zhì),但和叔本華不同的是,他更強調(diào)在“酒神精神”中對悲劇性人生進行超越,并且在超越的過程中獲得審美快感。尼采所說的“酒神精神”的潛臺詞就是“就算人生是幕悲劇,我們也要有聲有色地演這幕悲劇,不要失掉了悲劇的壯麗和快慰”[2]79??梢钥闯?,尼采對于現(xiàn)世采取的是一種積極肯定的態(tài)度,這是對叔本華的悲劇人生觀的發(fā)展。尼采的“酒神精神”強調(diào)直視人生中的痛苦和不幸,并對其進行超越,這種精神在蘇軾的文藝作品中有著明顯的體現(xiàn)。
蘇軾在21歲時和弟弟蘇轍一同離開故鄉(xiāng)四川到京師開封參加科考,在這次科考中,蘇軾一舉成名,從此踏入了仕途。蘇軾初入政壇時,憑借著自己的才華和學識受到了朝廷重用。然而,由于官場的明爭暗斗,蘇軾屢遭迫害和排擠,先是由于“烏臺詩案”被流放到湖北黃州,隨后又由于新黨打擊被流放到了惠州、儋州等地,在一路的顛沛流離中,他的親人也相繼去世。仕途的不得意加上至親至愛的離世,蘇軾逐漸感受到了人生的無奈和世事的悲涼。這些刻骨銘心的經(jīng)歷和感觸沉積在蘇軾的內(nèi)心深處,直接影響了他的文學創(chuàng)作。我們讀到蘇軾的一些文藝作品,特別是詩詞作品時,往往能直接感受到他心底的孤寂與悲涼。比如,他的《卜算子·黃州定惠院寓居作》: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3]120。
“缺月”“漏斷”“幽人”這些意象帶給人一種清冷、悲涼之感,“獨”“孤”“寒”“寂寞”“冷”這些字眼更是直接傳達出了蘇軾內(nèi)心的悲涼。這種悲涼是蘇軾前途迷茫之悲,也是作為一個異鄉(xiāng)人的思親之悲。這種悲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是刻骨的,所以讀起來字字泣血、句句含淚,仿佛能夠掐出情感的汁液來。
面對人生的痛苦和不幸,蘇軾并未妥協(xié)。面對生活的屢次捉弄,蘇軾雖難免會有失落悲傷之語,但他的作品傳達給讀者更多的還是樂觀積極的人生態(tài)度。比如,他在《東坡》一詩中說:“莫嫌犖確坡頭路,自愛鏘然曳杖聲?!盵4]179這句詩的大意是:不要嫌棄凹凸不平、坎坷難走的坡路,我就喜歡拐杖敲擊在巖石上發(fā)出的這種清脆響亮的聲音。在被貶南蠻時,他在《四月十一日初食荔枝》中說:“我生涉世本為口,一官久已輕莼鱸。人間何者非夢幻,南來萬里真良圖?!盵4]225雖然被貶到蠻荒之地,蘇軾仍然不以為意,反而自得其樂。這些作品展現(xiàn)了蘇軾超脫豁達的人生態(tài)度,而把這種對痛苦和不幸的蔑視態(tài)度表達得淋漓盡致的莫過于那首《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4]52。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直接表達了蘇軾對苦難人生的蔑視態(tài)度:瓢潑大雨沖刷葉子的聲音不要去聽,在大雨中一邊高歌一邊漫步未嘗不可。“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道出了蘇軾不向苦難和不幸生活屈服的最強音,蘇軾仿佛是一位帶著匕首的勇士,向生活中的痛苦和不幸直接宣戰(zhàn)。這首詞的最后一句“也無風雨也無晴”則使全詞的情感得到了進一步升華,把蘇軾在困境中的超然灑脫、寧靜平和的心態(tài)呈現(xiàn)了出來。
蘇軾在面對人生的痛苦和不幸時采取的這種不妥協(xié)、超然的態(tài)度,符合尼采“酒神精神”的要義。蘇軾正是在“酒神精神”這樣一種“酣醉”的狀態(tài)中達到了“忘我”“忘物”的精神境界,在這種人生境界中,蘇軾擺脫了個人榮辱得失的束縛,也超脫了現(xiàn)實世界的束縛,保持著獨立的人格。也正因如此,在面對現(xiàn)實的苦難時,他能夠做到超然豁達、處亂不驚,踏著苦難拾級而上,并且從中獲得一種審美快感。
叔本華宣揚悲觀主義,認為生命是虛無的、無意義的,在論述悲劇時他直接表達了對生命的否定態(tài)度:“悲劇把個體生命的痛苦和毀滅顯示給人看,其作用是使人看穿作為現(xiàn)象的個體生命及其欲望的徒勞無益,進而看穿現(xiàn)象背后的自在之物即宇宙生命意志的虛幻性和自相矛盾,從而清心寡欲,乃至放棄整個生命意志?!盵2]71尼采受到了叔本華的影響,不回避人生的悲劇性本質(zhì),然而與叔本華不同的是,尼采肯定生命,強調(diào)生命的本能欲望和創(chuàng)造力,這些都是他的“酒神精神”的重要內(nèi)容。
綜觀文學史上的一些名家、巨擘,在他們身上往往能夠解讀出尼采的這種“酒神精神”,蘇軾就是其中的一位。蘇軾一生屢次遭受命運的打擊,但是即使身處逆境,他也沒有否定生命的意義,而是積極面對生活,珍視和肯定著生命的價值。蘇軾對于生命的肯定態(tài)度不僅體現(xiàn)在他的日常生活中,而且貫注在他的創(chuàng)作中。在蘇軾的作品中往往能感受到他對生命的關懷和熱愛,即使是在絕望處境中發(fā)出的悲痛言論,也往往凝結(jié)著他對生命難以言說的執(zhí)著和深情。也正因為如此,蘇軾的作品才有著經(jīng)久不衰的生命力。
蘇軾對生命的肯定與珍視的態(tài)度主要還是體現(xiàn)在他的詩詞作品中。比如,他在《正月二十日與潘郭二生出郊尋春忽記去年是日同至女王城作詩乃和前韻潘、郭二生出郊尋春,忽記去年是日同至女王城作》中說:“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盵5]1074這一句是說:尋春的人像是秋雁南飛一樣準時,而過往的歲月卻如一場春夢一般,醒來了無痕跡。蘇軾在這一句中流露出對于生命的短暫易逝的惋惜和憂懼,從側(cè)面表現(xiàn)了他對于生命的肯定和珍視。
蘇軾也不乏一些格調(diào)高昂的作品,比如,為我們所熟知的《念奴嬌·赤壁懷古》: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fā)。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fā)。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3]135-136。
在這首詞中,蘇軾肯定了歷史中那些英雄人物的積極作為和張揚個性,也肯定了他們的豐功偉績。整首詞的格調(diào)慷慨激昂,涌動著昂揚向上的生命活力,流露出蘇軾對于生命的肯定態(tài)度。比如,在《浣溪沙·游蘄水清泉寺》中,蘇軾說道:“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將白發(fā)唱黃雞?!盵3]129只有在意識到死亡時,才會把生命看成是一去不復返的矢量,蘇軾把生命和流水做比較,暗含著他對生命流逝的感慨。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蘇軾并沒有停留在傷春悲秋上,而是認為不要因為年老就否定自己的生命,不要每天長吁短嘆,門前的流水還能往西流,所以老年人也要像少年那樣積極作為,把握現(xiàn)世。在《江城子·密州出獵》一詞中,蘇軾把這種對生命的肯定態(tài)度發(fā)揮到了極致:
老夫聊發(fā)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jié)云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3]103。
在這首詞中,“狂”“卷”兩字把作者個性張揚、充滿創(chuàng)造力和活力的生命狀態(tài)展露無遺。其中“鬢微霜,又何妨”一句與《浣溪沙·游蘄水清泉寺》中“休將白發(fā)唱黃雞”一句有異曲同工之妙,表現(xiàn)了中國古代文人老驥伏櫪、積極樂觀的人生態(tài)度。由此可見,蘇軾的文學作品,特別是他的一些詩詞作品,或激昂,或沉郁,都蘊含著他獨特的生命體驗,飽含著對生命的留戀和深情,他的那種肯定生命與現(xiàn)世生活、張揚個性的樂觀進取的人生態(tài)度恰恰是尼采“酒神精神”的一個要義。
尼采提出“酒神精神”主要依據(jù)的是對希臘酒神秘儀和悲劇藝術的理解。尼采認為,相關傳說中酒神的肢解表明,個體化的狀態(tài)是一切痛苦的根源和始因,所以要通過肢解擺脫個體化的束縛。然而,“對于個體來說,個體的解體又是最高的痛苦。在酒神狀態(tài)中,個體所經(jīng)歷的正是這解體的痛苦”[2]70。從這里可以獲知,個體解體的過程是一個極端痛苦的過程?!叭欢蛇@種最高的痛苦卻解除了一切痛苦的根源,獲得了復歸原始自然、與世界本體融合的最高的歡樂?!盵2]70也就是說,沖破個體的束縛的過程雖然是痛苦的,而且這種痛苦是最高的痛苦,但是沖破這種束縛時,我們將消除一切痛苦的根源,“我們在短促的瞬間真的成為原始生靈本身,感覺到它的不可遏止的生存欲望和生存快樂”[2]57。這就是尼采所說的“最高快樂”。尼采的“酒神精神”強調(diào)突破個體束縛、與原始自然融合、恢復生命本真狀態(tài)的思想在蘇軾作品中也有著明顯的體現(xiàn)。
蘇軾空懷報國之志而被阻隔在主流社會之外,再加上親人離世,他深感世事凄涼。他在顛沛流離中留下了許多表達內(nèi)心凄涼苦楚的詩詞,比如,他在《江城子·前瞻馬耳九仙山》中說:“人事凄涼,回首便他年。”[4]30在懷念亡妻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中也曾說:“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盵3]100在因“烏臺詩案”即將面臨骨肉至親陰陽相隔時,他創(chuàng)作了《予以事系御史臺獄獄吏稍見侵自度不能堪死獄中不得一別子由故作二詩授獄卒梁成以遺子由》,其中有這樣的詩句:“是處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獨傷神。與君世世為兄弟,又結(jié)來生未了因。”[5]976通過這些作品能深刻地感受到蘇軾內(nèi)心的絕望與悲涼。
面對令人傷心失望的現(xiàn)實,蘇軾積極地尋找精神出路。他深刻地體會到,執(zhí)著于蝸角功名、蠅頭微利只會使自己為外物所累,徒增許多煩惱,于是他開始超脫外物對自身的束縛,回歸生命的本真狀態(tài),使心靈獲得真正的安寧。尼采的“酒神精神”否定個體化的束縛,強調(diào)沖破這種束縛,回歸生命的本真,在與原始自然融合的過程中獲得最高快感??梢钥闯?,蘇軾的這一精神出路與尼采的“酒神精神”的這一要義也有著一致性。
蘇軾在這種“酒神精神”狀態(tài)下,突破了個體的束縛,內(nèi)心變得虛靜空明,成為映照自然萬物本來面目的“靈臺”。在這一“靈臺”中,人與自然之物得以直接相對,因而能感受到自然之物的勃勃生機,這在蘇軾描寫景物的作品中有著明顯的體現(xiàn)。比如,他在《浣溪沙·游蘄水清泉寺》一詞中說:“山下蘭芽短浸溪,松間沙路凈無泥,蕭蕭暮雨子規(guī)啼?!盵3]129這句對景物的描寫充分展現(xiàn)了大自然的生機:山腳下新發(fā)的蘭草浸潤在溪水中,松間沙路被沖刷得一塵不染,淅淅瀝瀝的暮雨伴著聲聲布谷叫聲。再比如,在《浣溪沙·軟草平沙過雨新》一詞中,蘇軾通過“日暖桑麻光似潑,風來蒿艾氣如薰”[4]38一句寫出了在春日照耀下植物的欣欣向榮、一派生機。蘇軾在觀賞這些自然景物時擺脫了功利之心,所以能使這些景物映現(xiàn)在“靈臺”之上,并對其作審美觀照。
另外,蘇軾觀照自然景物時排除了功利性因素的干擾,擺脫了形體和一些異己力量的束縛,消弭了個體和世界本體的界限,打開了人與自然萬物之間的屏障,進入一種主客一體的境界,這種境界即莊子所說的“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6]的境界。在這種境界中,物我之間的分別消失了,人與自然合而為一,所以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在《海棠》一詩中,蘇軾寫道:“東風裊裊泛崇光,香霧空蒙月轉(zhuǎn)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盵4]180大意是說:裊裊的東風吹動淡淡云彩,花朵的香氣融在了朦朧的霧里,由于害怕夜深了花朵睡去,就燃著高高的紅燭來觀賞海棠花的盛開。在這首詩中,蘇軾寫出了物我合一的狀態(tài):花被“人化”了,人也“物化”了。這實際上就是作者蘇軾在欣賞花的過程中與自然融合,對自然作出審美觀照的結(jié)果。
在蘇軾的作品中,最能體現(xiàn)他突破個體束縛,復歸自然狀態(tài)的,莫過于他的《赤壁賦》一文。在《赤壁賦》的最后一段,蘇軾說:“客亦知夫水與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茍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盡,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4]269這段話大意是:你知道那水和月嗎?不斷流逝的時光就像這江水一樣一去不返;月亮時圓時缺但是并沒有增加或減少……天地之間事物都有其歸屬,不是自己的,一分一毫也得不到。只有江上的清風與山間的明月,送到耳邊就聽到聲音,映入眼簾便成景色,不會有窮盡的時候,這是造物者的恩賜,我們都能享用它。
蘇軾在一生流離中感受到了個體生命的脆弱和短暫易逝,而在欣賞自然的過程中感受到了一種生生不息的力量,不管人世如何變遷、歲月如何更迭,江上的清風與山間的明月這些自然界的事物都不曾真的逝去。自然界的景物蕩滌了蘇軾的胸懷,使其心靈擺脫了種種束縛。正是由于擺脫了外界的種種束縛,他才得以恢復生命的本真狀態(tài),得以與原始自然融合。在與原始自然融合的過程中,他感受到了一種精神的快慰,而這種精神的快慰就是尼采在其“酒神精神”中所說的“最高快樂”。
尼采在《悲劇的誕生》中對這種個體與原始自然相交融而獲得“最高快樂”的狀態(tài)進行過描繪:“在酒神的魔力之下,不但人與人重新團結(jié)了,而且疏遠、敵對、被奴役的大自然也重新慶祝她同她的浪子人類和解……人輕歌曼舞,儼然是一更高共同體的成員,他陶然忘步忘言,飄飄然乘風飛飏……”[2]31人在與原始自然融合的過程中獲得了精神上的狂歡,具體表現(xiàn)為“輕歌曼舞”“陶然忘步忘言,飄飄然乘風飛飏”,這種狀態(tài)與蘇軾在《赤壁賦》中描寫的“客喜而笑,洗盞更酌。肴核既盡,杯盤狼藉。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4]269的狀態(tài)豈不是一致的?
“酒神精神”是尼采美學和文藝思想的核心范疇。對于這一范疇,歷來就有很多學者進行研究。蘇軾作為我國宋代文壇的巨擘,后世更是從多個方面對他進行過研究。本研究從尼采的“酒神精神”這一西方美學范疇著手,對蘇軾的文藝作品進行分析,發(fā)現(xiàn)在蘇軾的文藝作品中體現(xiàn)出來的精神境界和尼采的“酒神精神”有著諸多一致之處。尼采的“酒神精神”肯定生命的價值和意義,同時肯定了生命中的痛苦和不幸,主張直視生命的悲劇性本質(zhì),并對其進行超越。另外,尼采的“酒神精神”認為,只有突破個體的束縛,才能回歸生命的本真狀態(tài),進而實現(xiàn)與原始自然的融合,感受到最高的快樂。尼采“酒神精神”中的這些思想內(nèi)容與蘇軾的作品特別是一些詩詞作品中表現(xiàn)出來的思想有著一致性。當然,對于蘇軾及其作品的研究還有著諸多的切入點,這還有待于學者們的不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