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以此文獻給奮戰(zhàn)在一線的鐵路公安
“駐站去吧!”棗莊東站派出所孫所長,黝黑的臉龐上寫滿了嚴肅,“新來的大學生得去沿線警務區(qū)鍛煉鍛煉,我安排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老同志帶你——去山家林警務區(qū)吧?!?/p>
李茂森面帶笑容,頭點得跟撥浪鼓似的:“考鐵路公安之前我還去過西部支教呢,我能吃苦?!?/p>
“不苦不苦,那兒條件不差,王澤諾警長是咱全局的優(yōu)秀人民警察,駐站‘老資格’了!京滬高鐵通車前他就開始沿線調查,他自己就是個高鐵沿線‘大數(shù)據(jù)庫’,在線路治安工作方面他有七十二變的本領,跟著他多虛心學習,對你有幫助。我開車送你去警務區(qū)。”孫所長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手機撥號,眼睛瞇成一條縫,手機拿得比自拍桿還遠,摸索著手機屏上的數(shù)字,“眼花得都看不清屏幕上的字了……老王,新分來一個大學生,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讓他跟你學習學習……這是任務,我們馬上就到!”
茂密的大山深處,有一座哥特式建筑的火車站,其高聳的尖頂可以追溯到20世紀初,廢舊貨位的黑色水泥臺見證了這個地區(qū)曾經(jīng)盛極一時的特產(chǎn)——煤炭。當年因為煤礦繁華喧鬧的小站,現(xiàn)如今隨著產(chǎn)能衰退、礦業(yè)轉型,逐漸失去了往日的勝景。很多貨運設施被改作他用,透過車站周邊舊建筑的規(guī)模,能看得出這個車站曾經(jīng)的熙熙攘攘。小站改造后,舊站臺在原有大青石鋪就的地面上又覆蓋了一層水泥,顯得平坦整潔。分外奪目的兩個大花壇簇擁著白底黑字的車站站牌——山家林,站牌旁的藍色辦公樓是車站人氣最旺的地方——京滬高鐵山家林警務區(qū),這個高鐵警務區(qū)是用廢棄的舊站房改建的,老線小站雖然已經(jīng)沒落,但宛如飛虹的高速鐵路,橫跨在這片古老的建筑群上,顯得格外醒目。新舊鐵路在此形成歷史和現(xiàn)代的交會點,每天有近百列高鐵列車通過,如銀色流星般匆匆劃過百年小站的上空。在蕭瑟的環(huán)境下,新建的山家林警務區(qū)如一抹亮麗“藍”,占據(jù)著保障高鐵安全的重要位置,這正如《人民警察之歌》中唱的那樣——
在繁華的城鎮(zhèn),在寂靜的山谷,人民警察的身影披著月光,迎著日出……
安全第一
警車一開出警務區(qū),王澤諾就打開了話匣子:“駐站首先要熟知線路。”他要先帶著李茂森熟悉轄區(qū)的線路情況,“線路上都對應著公里數(shù),由字母K打頭,K的后面是該地點從始發(fā)站至此的總公里數(shù),+號后面是該公里數(shù)的百米數(shù)距離。熟知線路公里數(shù)位置是駐站的基本工作,萬一哪天線路有報警,報的是公里數(shù),你駕起警車都不知道該往哪開,那可就成大笑話了。”李茂森笑著說:“我可以搜索網(wǎng)絡地圖?。 崩贤醪恍嫉卣f:“啥?那玩意搜個旅游景區(qū)還行,搜咱們這個就差遠了。”說著話,警車就停了下來,遠處的線路作業(yè)門附近人影綽綽。
“往作業(yè)門縫里擠的像是幾個孩子。”王澤諾解開安全帶,拿起警帽,打開車門,目光一刻也沒離開那處作業(yè)門外的幾個人影。
“肯定不是施工人員,這個時間段不是施工的‘天窗點’!”李茂森剛剛熟悉,鐵路施工是需要各部門之間協(xié)調,閉塞一個區(qū)間,設定一個時間段,來維修、維護鐵路線路設備的,這個停運的時間點就叫“天窗點”。
“走,咱們看看去?!蓖鯘芍Z一邊說著話,一邊把肩膀上的執(zhí)法記錄儀打開了。
看到王澤諾帶著李茂森朝作業(yè)門走來,作業(yè)門外的人慌忙鉆進兩邊的草叢。王澤諾和李茂森撩開腿跑了起來,一個向左,一個向右,也分頭跟著鉆進草叢。
不一會兒,王澤諾從灌木叢中攆出來一個“小球員”,橘黃色9號足球服沾滿了汗?jié)n、泥污,已面目全非,一看就是“中鋒”。鉆進另一邊灌木叢的李茂森也小有收獲,一左一右兩個“后衛(wèi)”,身上沾滿了蒺藜和草稈。“球隊隊員”都到齊了,露天“公堂”開審。
“警察叔叔,我們只是想爬進去撿球,沒做錯什么事?。 薄爸袖h”率先發(fā)言。
“‘小球星’,錯事差點就變成險事了!”李茂森語重心長地說,“你們這一系列行為已經(jīng)構成了兩個錯誤。一個是足球應該在足球場里踢,哪有在鐵道旁踢的?第二個錯誤,這足球踢進鐵路護網(wǎng),一旦卷進正在飛速行駛的高鐵列車下面,不但危及列車的運行安全,也危及你自己的人身安全。這兩個錯誤,如果不制止,萬一你們進入鐵路護網(wǎng)里,可就釀成大禍了!”
孩子們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位警察叔叔,認真地聽著他的訓話。
“以后不能在這里踢球,你們的這一腳,可能把火車給踢飛了,明白了嗎?”孩子們聽完立刻安靜了,有的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王澤諾接過話,“剛才是你爬護網(wǎng)撿球的吧?看看頭上?!?/p>
高個子的孩子順著王澤諾指的方向,仰著小腦袋看去。
“那根電線,就是高速鐵路的接觸網(wǎng),有上萬伏高壓電,靠近一點兒,命就沒了!”王澤諾黑下臉來,“還有這高鐵,時速三百多公里,列車開過去的風都能把旁邊的人卷進去。”
“這鐵道線上哪兒都危險!是踢球的地方嗎?”孩子們聽著訓話,一會兒順著王澤諾的手看著半空中那金黃色的像蜘蛛網(wǎng)一樣的電線,一會兒又望向銀光閃閃的鐵道線,耳朵和眼睛都快忙不過來了,“還撿球,不要命了?”
孩子們都默不作聲,低頭不語。
李茂森趕緊打圓場:“警察叔叔是為你們好,球,肯定會幫你們撿回來的。來,排好隊,報一下每個人的姓名和家長聯(lián)系方式……”
王澤諾立即通知鐵路工務部門將足球從線路里拿出來,還打電話聯(lián)系附近的社區(qū),建議在休閑廣場上加個簡易足球場。孩子們歡聲雀躍,這才明白警察叔叔的好意。
“嗚——”一聲高鐵轟鳴,劃破了線路的寂靜,復興號列車像一道白色的極光呼嘯而過,站在鐵路護網(wǎng)外的人望向火車,每個人都思緒萬千。
“足球小隊員們,擅自進入鐵路防護網(wǎng)、進入鐵路線路是違法行為,這次不僅你們自己要受到教育,也希望你們能夠成為鐵路小衛(wèi)士,將鐵路安全知識告訴給身邊的每一位同學、朋友和家人。”
活 地 圖
跟著王澤諾跑了一段時間的線路,李茂森還沒忘王澤諾不屑網(wǎng)絡地圖的事,李茂森拿起手機給王澤諾看了看他制作的“電子線路地圖”,通過地圖和位置定位,李茂森把轄區(qū)線路的重點部位都一一作了標記和路線規(guī)劃,“王警長,您看,只要隨便選個地方,比如點擊K10+500這個點,一條規(guī)劃路線就出來了。這樣咱們出警時就可以利用導航過去,不用再擔心找不到了。”
“不愧是大學生,巡線都用電子設備,讓我長長見識?!蓖鯘芍Z接過手機,丈二和尚一般摸索了半天,“我要去K20+500呢?”
“喏,點這里?!?/p>
“已為您規(guī)劃路線?!笔謾C傳出一陣悅耳的導航聲。
“我要去K20+960怎么辦?”
李茂森接過手機看了看,“這個公里數(shù)我還沒輸進去。大不了,從K20+500進去,跑一段不就行了?!?/p>
王澤諾看了看,又戲謔道:“我看這玩意還是沒多大用處,處警就要爭分奪秒,況且K20+500至K20+960之間還有一段長大橋梁,跨度較大,兩側地形也很復雜,K20+500周圍是高路基,K20+960附近是低路塹,知道問題發(fā)生在K20+960卻繞道K20+500進入線路,費工費時,麻煩,當然是‘直搗黃龍’才快嘛!”王澤諾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過,你這個主意很好,以后都電子化了,咱們也得與時俱進?;仡^再去線路的時候,咱們一個點一個點地采集,一米一米地給它標注上,這樣就準確了。”
李茂森明白了,王澤諾這“活地圖”比電子地圖還精確。
救命剪刀腳
“線路上有情況。”李茂森透過警車的茶色車窗望向線路。
警車急剎車揚起的土像沙塵暴,把整個警車都包裹住了,車里跑出兩個大檐帽,直奔線路而去——
“茂森,把他的手從護網(wǎng)上掰下來?!蓖鯘芍Z一邊艱難地喊著,一邊用右手肘勒住一個滿身酒氣,身穿紅背心、黃短褲男子,左手鉗制著這個“紅背心”的左手,“紅背心”也不甘示弱,右手死死地攥住護網(wǎng)不松,一邊掙扎還一邊喊著:“別攔我,讓我死?!彼敕借F路護網(wǎng)進入鐵道線尋短見。
“茂森,拿約束帶來?!蓖鯘芍Z又高呼道。
經(jīng)過一番折騰,這個“紅背心”總算是冷靜下來,王澤諾的胳臂卻被抓出了紅色斑馬紋,一道道抓痕由里往外滲著血;李茂森警服的一只袖子也被扯破了,藏藍色警褲上被踢滿了鞋印。即使這樣兩人也不敢掉以輕心,穩(wěn)定了“紅背心”的情緒后,通過他口袋里的身份證、手機和一封遺書,得知“紅背心”叫鐘典仁,本地人,30歲出頭的鐘典仁外出打工沒掙到錢,被家人瞧不起,所以要尋短見。
趁著鐘典仁的還算情緒穩(wěn)定,王澤諾撥通了鐘典仁家屬的電話,把鐘典仁醉酒后到鐵道線準備臥軌被救下來的事情通知了他的家人。
師徒二人剛把鐘典仁攙扶到警務區(qū),這家伙的第二波酒勁開始了,不僅吐了一屋子穢物,還歇斯底里地喊叫:“我要去死,誰也別攔著我……”
“鐘典仁,醒醒酒,家里人要來接你了?!蓖鯘芍Z呼喊著醉酒中的鐘典仁。
“誰也不許來,他們都看不起我,嫌我是個入贅的,連孩子都不跟我姓,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鐘典仁一邊掙脫王澤諾和李茂森的束縛,一邊往門外掙扎。李茂森一個漂亮的鎖喉摔將鐘典仁控制住,臥軌不成的鐘典仁就勢用頭撞地,“咚——咚——咚——”頭撞擊地面的皮肉摩擦聲刺激著王澤諾和李茂森。王澤諾兩手控制住鐘典仁的一個胳膊,又果斷伸出兩條腿,和鐘典仁一起摔倒在地上,兩條腿像“剪刀”一樣夾住他的脖子,全方位地包裹住他的頭,雖然鐘典仁還再想方設法往地上撞,可只能碰到王澤諾的膝蓋,已經(jīng)傷不到自己了。王澤諾說他使的這招是鐵警的“救命剪刀腳”。經(jīng)過這一翻折騰,鐘典仁的酒醒了大半,又經(jīng)過兩人的耐心開導和說服教育,鐘典仁終于打消了尋短見的念頭,其實沒了酒勁兒,他也就恢復了本來的樣子。家屬一到,鐘典仁就徹底醒酒了,老實巴交地被他岳父帶回了家。
“茂森,把鐘典仁的資料整理好,作為線路重點人員要重視起來,過幾天我們去回訪一下。”王澤諾的指令言簡意賅。
發(fā)生在鐵路線路上的類似事件并不新鮮,酗酒滋事,本可以訴諸法律,但考慮到行為人并沒有造成實際損失,而且確實是遇到了實際困難,一時想不開而尋短見的。王澤諾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決定還是要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菩薩心腸
山家林警務區(qū)管轄的這段高鐵區(qū)間,是昔日花團錦簇的廠礦聚集區(qū),資源衰退后,繁華的熱度也沒有很快凋零,零散的外來務工人員大多居住在這殘垣斷壁中,人員成分復雜,管控難度較大,每隔一段時間王澤諾就要對這段區(qū)域走訪一遍,一來是宣傳鐵路安全常識,二來也是對轄區(qū)的情況進行摸排,連轄區(qū)的花花草草都摸了個遍。
這次,李茂森跟著王澤諾到靠近線路南側的南安莊走訪。
“是王公安?。 贝謇锏摹盁嵝哪c”劉大媽,原來是村里的婦保主任,退休后的主要收入來源靠房租,房客都是附近廠礦的打工仔,“王公安,有這么個事,我尋思著跟你說說,也是我管閑事習慣了,租我房子的兄弟倆前兩天在小院里鬧起來了,我上前勸架才知道,弟弟的性格有點孤僻,工作壓力大就總想要尋短見,什么法子都用了,幸好都被他哥救下來了。這一次弟弟又想要臥軌自殺,哥哥氣不過就和弟弟打了起來,你說這哥倆鬧的!”劉大媽不經(jīng)意的一番話,倒是引起了王澤諾的警覺,劉大媽家距離鐵路也就百十米遠,這個隱患立即給王澤諾敲響了警鐘。
“那我們這就跟您一起回去,咱們再勸勸他們哥倆,有啥困難幫幫他們?!甭犃送鯘芍Z的話,讓劉大媽很高興,立即就帶著他們來到自家的小院。
見到兄弟倆后,王澤諾得知弟弟患有自閉癥,總懷疑自己得了絕癥,工作壓力一大就想尋短。在一旁的哥哥和劉大媽是好話說了一籮筐,弟弟就是不接話,低著頭沉默地尋思著啥?!斑@樣可不行!”王澤諾想,“我得想個辦法,從根上打消他的念頭!”
“我戰(zhàn)友是軍醫(yī)大的,他專治你這個?。 蓖鯘芍Z說道。
“真的嗎?”弟弟頓時抬起頭來,用滿含期待的目光看著王澤諾。
王澤諾與兄弟倆互相留了聯(lián)系方式,還要來了弟弟的病歷,并強調一定要相信他,好好工作,等他的消息。王澤諾跟李茂森說:“這事咱得管到底!”回到警務區(qū)后,他打了一圈電話,身邊的醫(yī)生朋友都說自閉癥治愈的難度大,現(xiàn)有的康復療法時間長,療效也沒有特別顯著。心病還須心藥醫(yī),這幾天,王澤諾和李茂森幾乎每天都到劉大媽家報到,噓寒問暖、聊聊家常,先套近乎,再拉近感情,讓弟弟從一言不發(fā)到能跟王澤諾談心。為了降低弟弟在工作中的壓力,王澤諾專門找到了廠里的負責人,說明情況后,建議工廠給弟弟重新安排一個輕松點的崗位,還時常邀請兄弟倆參加一些社會集體活動,馬拉松比賽、釣魚比賽,等等。本來素不相識的幾個人慢慢地成了生活中的好友。
這天,哥哥來到警務區(qū)找到王澤諾和李茂森,說他們要跟著工廠搬遷到外地了,這次來是跟兩位治愈他弟弟疾病的鐵路公安朋友道個別,說著就要跪下來感謝他倆的救命之恩。王澤諾趕忙阻止,“這是我們的職責,也是我們應該做的?!逼鋵?,王澤諾和李茂森已經(jīng)與哥哥簽了《重點監(jiān)護人員安全監(jiān)護告知書》,早已在弟弟身邊安插了個“內應”,治療這種心病需要大家共同努力。
房客走了,劉大媽一塊心病也治愈了。老太太一個勁兒感激地說:“你們是菩薩心腸??!”王澤諾笑著說道:“我們不是菩薩,我們是鐵路警察,保護鐵路線路安全穩(wěn)定!”李茂森也會心一笑……
憨厚過頭
“我愛北京天安門,天安門上太陽升……我要去天安門,我要坐火車去北京!”曠野里飄蕩著五音不全的聲音。高二林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護網(wǎng)里的鋼軌,蓬松的頭發(fā)里滾落出的汗水和臉上的污垢凝結成了一道道汗?jié)n,一身就快看不出顏色的迷彩服滿是破洞,腳上的布鞋和土地混為一色,只有探出鞋尖的腳趾頭,能證明這是一雙包裹著腳的布鞋。高二林手腳并用地剛爬到護網(wǎng)頂,就被上面的刺式滾網(wǎng)的鐵蒺藜鉤住了衣服,掛在半空中,上不去,又下不來,尷尬的境地,讓他汗流浹背、鼻涕滂沱。
“快下來!”王澤諾一把拉下掛在鐵路護網(wǎng)上的高二林。
“你拉我干什么?你拉我,我怎么坐火車去北京,怎么去看天安門?”高二林在地上打起滾來。
“二林,你怎么出來的?”李茂森喊道。
高二林本來很生氣,被這么一問興奮地爬了起來:“哼,我學會爬墻了!你瞧,我再給你爬一遍!”說著轉身又去爬護網(wǎng)。
李茂森也不怒了,和高二林接觸時間長了就是這樣,他不知道生氣和煩惱,一句話就能讓他高興半天,“別鬧了,我們送你回家!”
“王警官,真是對不住,要不是你們把二林送回來,我都不知道他翻墻跑了,這孩子從來都是鎖在院子里,就怕他一出門亂跑,哪想到他自己學會翻墻了。”高老漢擦了擦早已流不出眼淚的眼窩。
“高大爺,線路上的危險我們也都宣傳過,如果二林出了什么事,就是我們對不住您了。養(yǎng)育二林這么大,不容易,咱們可要盡到父母的責任?!蓖鯘芍Z對高莊的情況了如指掌,這是本村唯一一家五保戶,這個老實本分的莊稼漢,養(yǎng)育一個身體有缺陷的孩子不容易啊。
“你放心王警官,今后,我一定看牢他,雖然這孩子腦子不大靈光,但也是我老漢的心頭肉,就這么個沒出過門的人,乍一見高鐵就控制不住了,今天要是沒有你們,二林子這會兒可能就鉆了高鐵了……謝謝你們的救命之恩??!”高老漢剛要彎膝下跪,王澤諾和李茂森健步上前扶住了老漢。
“高大爺,我們每個月都來看二林,您別嫌煩,咱們都是為了二林好!”王澤諾握著高老漢的手語重心長地說。
“不煩,不煩,你們不嫌棄我這個糟老頭就行,我也多個嘮嗑的伴兒,照顧這么個兒子,我也不容易啊!哎——”高老漢搖頭嘆息一聲。
“二林只是憨厚過頭了?!崩蠲χ闹叨值募绨?,“您看我和二林多投緣,他一見我就笑。”
“我要坐火車去北京!去天安門!”二林憨笑地對看著李茂森。
王澤諾回所的路上一邊開著車一邊說:“茂森,不愧是大學生,你剛才的話語用詞特別準確,很尊重人,具備了我們公安的素質?!?/p>
“感謝師父夸獎!徒弟給您作揖行禮啦!”李茂森一邊作揖,一邊笑道,“師父,您聽到二林說啥了沒有?”
“說了啥?”王澤諾不解地問道。
法制校長
“嘿,師父,您上報紙了?!崩蠲闷饒蠹?,指著上面的一篇《我做“鐵路小衛(wèi)士”》的文章,“那幾個足球小隊員還是個‘大文豪’,寫得不賴。我得表揚表揚他們?!蓖鯘芍Z看著文章里的自己,被孩子們寫成了英雄人物。這篇文章的小作者就是他們倆上次在鐵道邊發(fā)現(xiàn)正準備翻越護網(wǎng)撿球的“足球小隊員”。
原來,撿球事件過后,為了防止類似的險情,師徒兩人專門來到“足球小隊員”們的學校開展了一次“鐵路法制宣傳”活動,有針對性地對鐵路沿線學校的師生以“危及鐵路運輸安全就是危及自身安全”為主題,進行了教育警示宣傳。這所學校王澤諾熟悉,聯(lián)系上校長,很快“鐵路法制安全知識”就飄進了每一間教室。起初,幾個“足球小隊員”還以為警察叔叔要向全校曝光他們,沒想到警察叔叔可“真夠意思”,不僅沒有揭發(fā)他們,還發(fā)給他們鐵路小衛(wèi)士的獎狀,這下學校里就多了幾個宣傳員和廣播員。
通過師徒倆的那次鐵路安全進校園活動,“足球小隊員”們根據(jù)當時的親身經(jīng)歷,每個人寫了一篇作文,還在文中倡議爭做愛路護路的鐵路“小衛(wèi)士”,“小頑童”變成了“小衛(wèi)士”。
“小衛(wèi)士”還打來電話,謝謝警察叔叔帶給他的這段經(jīng)歷,王澤諾高興極了,更高興的是,他還接到了學校打來的電話,要特聘他為學校的“法制副校長”。
如此宣傳
進入臘月,農(nóng)忙告一段落,漂泊在他鄉(xiāng)的打工人也倦鳥歸巢,沿線村莊里家家戶戶人氣逐漸升溫。此時沿線鐵路法制宣傳的最佳方式,莫過于深入村莊,之前挨家挨戶上門宣傳效率太低,想要讓鐵路安全知識深入人心,就要想些宣傳小竅門,想要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就得動用咱們沿線派出所的宣傳好幫手——村支書的力量!
“孫書記,今天來你們村搞宣傳啦?!蓖鯘芍Z和李茂森趕在春運安保戰(zhàn)役打響前,來到了孫樓村村支書孫維賢的家。
“歡迎?。⊥蹙L,今天鳥槍換炮啦,還帶了個秘書來。”孫維賢和王澤諾是老朋友,一見面就開起了玩笑。
“不是秘書,是秘密武器!”王澤諾跟孫書記諧謔起來,“給您介紹一下,這是我們所新分來的民警,公安院校畢業(yè)的大學生,李茂森。茂森,這是孫樓村黨支部書記,孫維賢書記?!?/p>
“孫書記,您好!這次我們要在咱們村里進行愛路護路宣傳教育,防止村民和牲畜進入鐵路線路,危及行車安全和人身安全。感謝您的支持!”
“支持、支持,這是好事啊,李警官,村里建起了鐵路,有喜有憂啊,喜的是盼了多少年的鐵路,總算是修到了家門口,憂的是村里的人、畜的安全問題。恁(方言“你”的意思)來宣傳是為俺們村好,俺們全力配合!”用孫書記標準的本地方言講,“俺老孫在村里從‘政’20多年了!”孫書記是個德高望重的老支書。
“再次感謝孫書記的支持!”李茂森給孫書記敬了個禮,“這得動用咱村里的高音喇叭,您幫忙召集一下咱們村的人,讓全村鄉(xiāng)親們都能聽到愛路護路宣傳的通知?!?/p>
“莫問題!”孫書記接住李茂森的手握個不停。
李茂森跟著村支書孫維賢來到村委廣播室。孫書記擰開廣播開關,左手從嘴里拿出吸了一半的煙卷,鼻子里繚繞著冒出一股青煙,雙眼被青煙嗆得瞇了起來,就這樣瞇著眼睛頭一伸,對著話筒“喂——喂——”了兩聲,話筒上包裹著的紅布,已經(jīng)磨得發(fā)亮了。接著是男低音般渾厚的聲音,“老少爺們們、姊妹們,今兒咱開個會,都麻利地從屋里頭出來聽會?!?/p>
孫書記關上話筒開關,轉頭給李茂森說:“召集了村民,我先給大家宣傳宣傳!”
“太好了,這是鐵路安全知識宣傳的內容,我大體給您講一下!”李茂森趕緊給孫書記補補課。孫書記看了看宣傳稿,又還給了李茂森,看來是脫稿講,來宣傳之前王澤諾就說了,孫書記很喜歡宣傳。
“噗,噗。”孫書記對著話筒試了試音,“大家伙兒都豎起耳朵聽著點,俺說,俺們村子邊上的鐵路都知道哇,那些放羊的、放牛的都老實的離鐵路遠點。高鐵要是撞了恁家的牲口可別怪俺莫提醒恁,撞了也沒法兒給恁賠錢,不收恁損失費就算看俺的面子啦。夜里后晌(前些天),俺看到幾個熊娃子在鐵路邊轉悠,現(xiàn)在下學了,都撒瘋了,莫有人管了似的,都麻溜地看好自己家那些調皮搗蛋的熊娃子,要讓俺看見有翻護網(wǎng)的、上鐵路的,見一個揍一個,把熊娃子的小耳朵都扭成兔耳朵?!?/p>
“兔”字說得狠了些,一口明顯的唾沫像子彈一樣噴在了麥克風那臟得發(fā)亮的紅裹布上,就像巧克力甜筒又落上一滴奶油。
孫書記繼續(xù)還要再說點啥,突然想起了旁邊的警官,趕緊把話筒朝向李茂森,李茂森拿出稿子剛要念,孫書記又搶過話筒,“讓俺們鐵路派出所的警官給大家宣傳宣傳。”然后把話筒再次調向李茂森。李茂森拿出精心準備的鐵路安全知識宣傳稿,一時竟不知道該怎么說了,突然感覺這些稿子和精心的準備都抵不過孫書記現(xiàn)場發(fā)揮的樸實,有震懾力。
急中生智的李茂森也現(xiàn)場發(fā)揮起來,“老鄉(xiāng)們,我是棗莊東站派出所的民警,我們的職責是,既保障鐵路運輸安全,也要保護鐵路沿線居民的生命財產(chǎn)安全。在此,希望大家按照孫書記的警示,從自身做起,保護鐵路、愛護鐵路,就是保護自己的生命財產(chǎn)安全,謝謝大家!”茂森想敬個禮,發(fā)現(xiàn)在廣播室大家也看不見,懸在半空的手就放下了。
“完了?”支書疑惑地問。
李茂森笑著說:“你剛才宣傳的比我寫得都好,我就說這么多吧!”李茂森感覺,其實通過村支書的一番“純天然”的鐵路安全警示宣傳,比自己對著話筒念稿子效果要好得多。
“都聽見了莫有?”孫書記意猶未盡地繼續(xù)對著話筒,“以后誰不老實,破壞鐵路、扒鐵路,就讓派出所的警官送誰‘銀鐲子’戴,再送個‘鳥籠子’蹲!”聽完孫書記這幾句“狠話”李茂森差點沒噴出鼻血,趕緊制止了孫書記的“超常發(fā)揮”。
過年送“?!?/p>
“廿八把面發(fā),廿九蒸饅頭,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春,邁著輕盈的舞步,踏著喜慶的鼓點,將新年祝福播撒人間。就在舉國歡慶、闔家團圓的喜慶祥和的新春佳節(jié)之際,山家林的曠野里,也有兩個邁步踏點、不畏嚴寒的鐵路公安,正向人們播撒著“平安”。
“高大爺,今年家里的對聯(lián)不用買了,我們給您送‘?!謥砹?!”說著,王澤諾把火紅的“?!弊执郝?lián)給高老漢遞了過去。
“謝謝你們大過年還惦記著我們爺倆。”高老漢趕緊接過春聯(lián)。
“高大爺,上次二林說想坐火車去北京看天安門是嗎?”李茂森拉起高老漢的手。
“咳,他說的話,別記心上。”高老漢擺了擺手說,“這都是從電視上學的。”
“我知道了,我進屋跟二林聊一會兒?!崩蠲f著走進了高家里屋,“二林,還記得我嗎?”
“就是你不讓我坐火車去北京?!倍粥狡鹆俗?。
“二林,你去北京干什么?”李茂森繼續(xù)問。
“去看天安門,因為我愛北京天安門?!倍只卮鸬玫垢纱唷?/p>
“那好,我是鐵路警察,不用坐火車我就能讓你看到天安門,怎么樣?”李茂森展開手里的紙卷,“喏,你看這是什么?”
“天安門、天安門!”高二林看到李茂森手里展開的畫興奮地拍著手跳了起來,一邊跳一邊唱:“我愛北京天安門,天安門上太陽升!”
“二林,你看到天安門了,你要是聽話,我就把這幅畫送給你?!崩蠲旬嫺吒叩嘏e起來。
“我聽警察的話?!备叨止P直地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李茂森手里的畫。
“以后,決不能再翻墻外出了,也不能再爬鐵路護網(wǎng)了,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
“更不能到鐵道邊上去玩,聽到了沒有?”
“一定聽話?!?/p>
“好,咱們一起把‘天安門’留在心坎里?!闭f完,李茂森和高二林一起把天安門畫報貼在墻上。
臨走時,王澤諾還拿出一套嶄新的迷彩服,交給高老漢算是給高二林的新年禮物?;鼐瘎諈^(qū)的路上,王澤諾笑著對李茂森說:“你小子已經(jīng)出師了,鬼點子真不少!”李茂森也不含糊:“師父,咱這是細節(jié)決定成敗。”
違法代售
“小伙子,我要買初六去北京的高鐵票?!?/p>
“去北京的票很難買,把你的電話、身份證號碼、姓名和購票意向都填在這張訂單上!”
“還有訂單!挺正規(guī)的嘛?!?/p>
“那當然,這就跟合同差不多,我們是專業(yè)代售火車票的。”
“火車票代售點的售票機可以直接取票,你這里也能直接取票嗎?”
“這里只能給你提供網(wǎng)上購票的訂單號,你到了高鐵站可以憑身份證乘車?!?/p>
“那你還說是專業(yè)代售。”
“對,我說的是專業(yè)代售,不是代售專賣點,你怎么咬文嚼字的啊,買火車票嗎?不買趕緊走,我一般不給生面孔訂火車票!”
“買,我買。這窮鄉(xiāng)僻壤的還真不好買。”
“先交車票錢300元,沒買到原數(shù)退回?!?/p>
“去北京的高鐵票不是200元嗎?”
“對呀,200元的票錢,100元的訂票費?!?/p>
“訂票費這么高,這不成了高價票?代售點的訂票費不是才5元嗎?”
“我這里就這個價,不買就出去,出了這個門,方圓五十里就我這么一家訂票點。再說了,我得沒日沒夜地給你搶票,這人工費、電費、網(wǎng)費,算在一起,訂票費能不貴嗎?”
“你這訂的票靠譜嗎?”
“大爺,您放心,我原來在城里就是干這個的,鐵路公安抓‘黃?!サ镁o,我才跑到鄉(xiāng)下‘拓展市場’了,這店面我都專門挑離高鐵站近的地方,這越是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p>
“初六的高鐵票好買嗎?”
“三六九往外走,初六的票肯定難買,不過咱有設備,一搶一個準,絕對物超所值,不讓您白掏這一百塊錢?!?/p>
“好,錢給你,給我開個收據(jù),我得找老板報銷?!?/p>
“你剛才簽的這個訂單上都有詳細的訂票費用?!?/p>
“小伙子,你幫我拿著訂單,我用手機拍一下,年齡大了老忘事?!?/p>
“真麻煩,快點吧。”小伙子一臉不耐煩地左手拿著訂單,右手扶著電腦,定格在王澤諾的手機相機上。
……
“票販子真是無處不在啊!連靜謐的鄉(xiāng)村也潛藏著他們的市場?!蓖鯘芍Z和李茂森在一次沿線走訪中不經(jīng)意間發(fā)現(xiàn)沿線的一個小村莊里竟然出現(xiàn)了高價火車票。村會計的二哥,舉著張寫滿數(shù)字的“訂單”,跟王澤諾抱怨,“這火車票漲價漲得太快了,來的時候400多塊,過了個年,回去的票就漲到500塊了?!?/p>
“二哥,這票在哪買的?”王澤諾遞上一支煙,這種高檔香煙王澤諾平時不抽。
“托親戚買的。”二哥一臉憨厚的敦笑,一改剛才的滔滔不絕,只重復這一句,“托親戚買的?!?/p>
王澤諾也沒追問:“來,二哥,抽根煙。”
二哥從滿臉的皺紋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眼神閃爍著游離在王澤諾遞過來的香煙上,薄薄地嘴唇抽搐了一下,習慣性地嘬了嘬自己的黃板牙,仿佛對著這支香煙下了個決心,“托親戚買的?!?/p>
“來,抽一根,還不信我?”王澤諾把煙硬塞進二哥手里,“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這種坐地起價的事兒,不能讓他們辦?!?/p>
二哥右手半推半就地接過煙,骨瘦如柴的手指像兩根枯枝,小心翼翼地夾住香煙的過濾嘴,遞到鼻子下聞了聞,就塞進嘴唇中間。
王澤諾正要遞上火,二哥又把煙從嘴里拿下來,放到右耳郭后,藏好煙,趕緊伸過手來給王澤諾禮貌地推讓,一邊擺手一邊說:“留著再抽,隔壁楊家莊的村西頭,就是靠近你們高鐵的曬谷場,你去那里打聽打聽?!?/p>
李茂森還想留住二哥,做個詳細的筆錄,二哥一看要“簽字畫押”,一溜煙地跑了。
“能給咱指出大體位置就不錯了。”王澤諾收起煙,警車直奔楊家莊,車開到村口,兩人換上便裝,溜達著進了村。
中午,正是村莊最安靜的時候,農(nóng)閑的時候睡個晌午覺,快樂似神仙。這時候在村里走動的,多半是像他倆這樣的外來人員。
“咱們得‘智取威虎山’,先找到地方,偵查清楚再動手?!?/p>
王澤諾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壯漢,好話說了一籮筐,又搭上一支高檔香煙,壯漢才肯帶著他倆左拐右拐走進一條小巷子。
“‘酒香不怕巷子深’,這店開得夠低調啊?!崩蠲锌@家店名——“鄉(xiāng)村服務站”,臘月前剛開業(yè),選址雖偏僻,但十里八鄉(xiāng)的外出務工人員口口相傳、紛至沓來,新店的生意異?;鸨?/p>
壯漢說:“要想買票,得是熟人介紹,不然老板不接待?!钡茫话銦焿褲h就算是故交了,經(jīng)過“熟人”介紹,王譯諾算是走了一趟“威虎山”。
“看來票販躲到鄉(xiāng)下,爭分奪秒地趕在春運前開業(yè)了。”王澤諾對李茂森笑著說,“沒想到,咱們這沿線警務區(qū)還能辦個涉票案件?!?/p>
“師父,他們這么明目張膽地在村里倒賣高鐵票,是欺咱警務區(qū)無人啊。”李茂森夾起公文包,里面除了裝著他的警官證,還有搜查證、傳喚證等法律文書。
“茂森,咱們進店后先出示搜查證,走法律程序,一定要控制住電腦,掌握網(wǎng)上購票的第一手證據(jù),剩下的憑證和訂單我來搜查?!闭f著話,兩人換上警服,再次來到這家“鄉(xiāng)村服務站”。
“我們是鐵路公安處民警,現(xiàn)在依法對你的店鋪進行搜查,請你配合。”李茂森在執(zhí)法記錄儀的鏡頭前,打開自己的警官證。
“這是搜查證!”王澤諾從李茂森的公文包里拿出搜查證放在柜臺上。
“你們?yōu)樯端巡槲业牡??”柜臺后面的油膩男青年手指間的半截煙頭驚落在地,他看著手拿搜查證的王澤諾,感覺似曾相識。
“你有代售火車票的資質嗎?”王澤諾轉身又對柜臺前排隊購票的群眾說,“這里是非法代售點,請你們到火車站售票處和正規(guī)代售點去購買火車票,倒賣高價火車票損害的是咱們旅客的合法權益?!?/p>
李茂森繞過柜臺后面:“你是店主嗎?”
“是的,這是我的店?!蹦星嗄旮杏X東窗事發(fā),趕緊伸手去關電腦。
“不要關機,我們檢查一下你的電腦。”李茂森奪過店主手里的鼠標坐在電腦前操作起來。
“兩位警官,兩位警官,來小店有何公干?”一個體態(tài)苗條、濃妝艷抹的女子從里屋鉆了出來,臉上的粉被笑容擠出了裂痕,手里快速地拆著一包高檔香煙,抽出兩根轉著圈地把煙一一遞到王澤諾和李茂森面前,“來,抽根煙?!边@兩根高檔香煙遇到阻力后,轉了一圈重新回到軟塌塌的煙盒里。
“你們到底誰是這個店的老板?”王澤諾收集著柜臺上一摞厚厚的訂單。
“這是我們夫妻倆的店。”女店主面帶怒色走到男青年面前說,“你又惹什么禍了?”
“火車票唄!”男青年低下頭,像霜打的茄子,蔫在原地。
“警官,我老公幫朋友在網(wǎng)上代購火車票有什么不對嗎?是因為使用搶票軟件不合法嗎?”女店主又讓了一遍煙,臉上滿是疑惑。
“你們幫朋友代購火車票是可以的,使用正規(guī)網(wǎng)站提供的途徑購買火車票也是準許的,但是代購火車票另加價收取高額訂票費,每張票的訂票費達100元,就涉嫌違法倒賣有價票證,是違法行為!”王澤諾在柜臺上把搜集好的訂單碼放好,旁邊的李茂森手持執(zhí)法記錄儀調整拍攝角度。
“你們有什么證據(jù)證明我們加價了?”女店主把香煙往柜臺上一拍,叉腰伸指,理直氣壯地問道。
“這就是證據(jù)!”王澤諾把碼整齊的訂單和賬本擺在女店主面前。
看到滿柜臺的證據(jù),她頹然坐在板凳上瞪了一眼旁邊的男人:“我看你是鉆錢眼里了!”
“又賴我,你花錢的時候怎么不賴我……”
又破獲了一起案子。王澤諾心里有些欣喜。師徒二人回到所里,王澤諾拍著李茂森的肩膀說:“茂森這次表現(xiàn)不錯,但是對我們來說,轄區(qū)內沒有案件發(fā)生,才是我們最欣慰的。”李茂森鄭重地點了點頭。
微 抓 捕
“娃子,不要老抱著手機,看你被輻射的這一臉疙瘩痘。”王澤諾邊說著邊用一指禪神功敲擊著鍵盤瀏覽著網(wǎng)逃頁面。
“師父,就是這一臉的青春痘,讓我找不到媳婦啊,我得在網(wǎng)上搜搜看有沒有合適的?!崩蠲瓋墒直е謾C頭也不抬地跟王澤諾逗趣,拇指不停地在屏幕上劃來劃去,“看這家伙一身描龍畫虎的,我看看他有沒有點‘故事’。”
“叫什么名字?我來操作一下?!蓖鯘芍Z主動請纓,好加深一指禪的功力。
“磨作華?!?/p>
“是真名嗎?真是百家姓啊?!蓖鯘芍Z疑問道。
“錯不了,網(wǎng)絡實名都核實了。距離咱們還挺近!”李茂森斬釘截鐵地說,“師父,你看他發(fā)的朋友圈,照片上的面館的名字就是咱們警務區(qū)門口的‘那家面館’。剛發(fā)布了一分鐘,連發(fā)布的時間都有,快不快?”
“真是快!還挺準。”王澤諾一邊問一邊握緊拳頭伸出一根手指敲擊著鍵盤……
“那家面館”是小站舊站房改造的出租屋,老板給自己家的面館起了一個調皮的名字——那家面館。面館里,一對情侶正有說有笑,男的脫下背心,露出一身肌肉和文在左臂上的彩龍,精神抖擻的龍頭順著胳膊的肌肉呼之欲出、惟妙惟肖,對面的女孩伸出纖纖玉指,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他胳膊上的這條“龍”,又趕緊抽回手指,仿佛觸電了一般。正當男子驕傲地準備穿上背心時,從門外一前一后走進來一老一小兩名壯漢,前面那人一個擒拿手將男的兩個胳膊別成了倒麻花,加上背心沒有穿好,正好成了一個繩結,就這么被倒綁著壓在了桌子上,那張猙獰的臉重重地跟飯桌來了一次親密接觸。
“你們干什么?敢動我?”男子怒不可遏地竭力掙扎著,“也不問問我是誰!”
“你們干什么?救命啊,打人了?!迸倧膶δ凶映绨莸腻谙肜锘剡^神,歇斯底里地高喊著。
“警察,不許動!”后面進來的人高呼道,“這是我的警官證?!?/p>
男子看到證件,頓時像被施了魔法一樣,任人擺布。
“救命啊,警察打人了。”女孩還在不停地求救。直到男子從她面前被兩名警察帶走……
“磨作華,因尋釁滋事罪被當?shù)毓矙C關網(wǎng)上追逃?!睂O所長看著網(wǎng)上通緝令和蜷縮在留置室里的磨作華,笑開了花,“你們師徒倆可以啊,駐站還不耽誤抓逃犯。誰的功勞最大?”
“大學生的,頭功一件,當之無愧?!蓖鯘芍Z連連對李茂森豎大拇指。
“是師父的功勞,一指禪神功,點哪哪就能抓到逃犯?!崩蠲怖碜尩馈?/p>
“別讓來讓去的,過幾天,宣傳隊要來咱們這里采風,收集鐵警故事,我推薦的是你們警務區(qū),好好宣傳宣傳你們兩個?!睂O所長興致匆匆地押著磨作華回所了。
不負韶華
鐵警故事采風宣傳隊的骨干們,背著行囊,扛著單反照相機,風塵仆仆地來到山家林,來認識警務區(qū)這對駐站師徒。
“警務區(qū)雖然不是鐵警對外服務的窗口單位,沒有前沿陣地的不茍喧囂,但正是每一個沿線小站的駐站民警擔負起了鐵路線路安全保衛(wèi)的最小單元,筑牢鐵路運輸安全的防線,更少不了每一名駐站民警的辛苦付出!”這師徒二人面對鏡頭還有些羞澀。
李茂森微笑著說:“我們歡迎宣傳隊多來警務區(qū)采風,更希望展示駐站民警的警容風貌和工作日常。日常駐站,我們以站區(qū)安全為重點;沿線巡查,我們進村莊、進學校、進集市、訪重點人員,也沒留下一張與小站的合影。今年是我駐站的第一年,朝夕間,留下了我和師父的歲月,也留下了像師父一樣駐守在一線警務區(qū)的民警們的青春,我想請宣傳隊給我們師徒在小站前留張合影?!蓖鯘芍Z面對著大家激動得只是樂呵呵地附和,心想,還是大學生的點子多。
“準備開拍了——”單反相機的取景器里——天為幕,地為席,藏藍的“禮服”,一老一新,亦師亦友,緊緊布局在九宮格的黃金構圖中,背后古老的火車站主體建筑上鑲嵌著“山家林”三個金色大字,一道高鐵飛虹跨越天塹。
“這次咱們不喊‘茄子’啦,換個新口號!”
“1,2,3——”
“不負韶華——”
作者簡介:李峰,1984年生人,山東滕州人,全國公安文聯(lián)作家協(xié)會會員,現(xiàn)供職于濟南鐵路公安局濟南公安處。常有詩歌、散文刊登于《人民公安報》《人民鐵道》報等報刊。有多篇作品在全國、全路公安征文比賽中獲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