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元植,尹 敏,陳佳琦,劉 鋒
(吉林大學中日聯(lián)誼醫(yī)院 腎病內(nèi)科,吉林 長春130033)
腎臟在糖尿病作用下,易發(fā)生纖維化,影響腎臟正常功能,導致糖尿病腎病(DKD),并最終發(fā)展成終末期腎臟病(ESRD)。因此預防和延緩DKD進展對減少ESRD的發(fā)生至關重要。多項研究表明環(huán)狀RNA(circRNA)參與DKD形成的多種機制,可能是DKD發(fā)病過程中的重要因子。因此本文將對circRNA與DKD的關系進行綜述。
circRNA是一種新型的非編碼RNA,近年來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1]。circRNA主要來源于蛋白質(zhì)編碼的外顯子。但也可以來自基因組的內(nèi)含子、未翻譯區(qū)域或基因間隔區(qū)[2]。根據(jù)形成方式和序列的不同,circRNA可分為外顯子circRNA(ecircRNAs)、內(nèi)含子circRNA(ciRNAs)以及外顯子和內(nèi)含子共同組成的circRNA(EIciRNAs)[3-5]。目前較為明確的成環(huán)機制是ecircRNAs的兩種成環(huán)模型:一是直接反向剪接即內(nèi)含子配對環(huán)化,二是外顯子跳躍即套索驅(qū)動環(huán)化[3]。此外還有ciRNAs形成模型,以及RNA結(jié)合蛋白(RBPs)或反式因子(trans-factors)驅(qū)動的RNA環(huán)化模型[4,6]。
circRNA沒有5’帽與3’多聚腺苷尾,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抗RNA核酸外切酶或核糖核酸酶的降解,因此具有高度穩(wěn)定性。同時,相對于circRNA相關的線性mRNA而言,circRNA半衰期稍長[7]。有研究顯示,在某些類型的細胞中,circRNA的表達能力較弱。而另一些研究表明其與相對應的線性異構(gòu)體的豐度相當或數(shù)倍[2-3]。關于circRNA表達豐度的研究差異可能由于細胞類型特定或組織特定的表達模式[8]。此外,circRNA在物種間的表達方式和序列均高度保守[6]。這些特性使得circRNA有望成為人類疾病的候選生物標記。
海綿吸附miRNA(mircoRNA):帶有miRNA結(jié)合位點的circRNA可作為競爭性內(nèi)源RNA(ceRNA),阻礙miRNA與mRNA的反應,影響miRNA的活性,提高miRNA靶標的表達能力[9-10]。
與蛋白質(zhì)相互作用:circRNA與RNA結(jié)合蛋白(RBPs)結(jié)合,作為支架促進蛋白質(zhì)復合體的形成和反應[11-12]。如circPABPN1和HuR的結(jié)合抑制了HuR和PABPN1mRNA的結(jié)合,降低PABPN1的轉(zhuǎn)錄水平[13]。circ-Foxo3與細胞周期蛋白依賴性激酶 2(CDK2)和CDKA1或細胞周期蛋白激酶抑制劑(p21)結(jié)合,形成三元復合體,使細胞周期停滯[14]。
調(diào)節(jié)轉(zhuǎn)錄:研究表明,一些源自反向剪接(具有保留的內(nèi)含子)或加工過的內(nèi)含子套索的circRNA保留在細胞核[4-5]。如通過與U1小核糖核蛋白(U1snRNR)相互作用或正向調(diào)節(jié)RNA聚合酶Ⅱ,EIciEIF3J和EIciPAIP2可以促進親本基因的轉(zhuǎn)錄。而EIciEIF3J和EIciPAIP2的表達下調(diào),EIF3J和PAIP2基因的轉(zhuǎn)錄水平也下調(diào)[5]。circRNA既可以增加線性RNA的轉(zhuǎn)錄,也可以抑制其轉(zhuǎn)錄。外顯子形成的 circRNA 在RNA合成與經(jīng)典剪接的互相競爭中有重要作用。
參與翻譯:circRNA可通過帽子非依賴方式進行轉(zhuǎn)錄。包含無限閱讀框的circRNA可模擬原核生物的RNA翻譯模式,以實現(xiàn)DNA滾環(huán)擴增[15]。翻譯可以通過含有細胞內(nèi)核糖體插入部位(IRES)的circRNA來完成,或由N6-甲基腺苷化修飾(6mA or m6A)circRNA發(fā)生[16-17]。
腎纖維化以腎小球硬化、腎小管間質(zhì)纖維化為主要特征。本質(zhì)上是細胞外基質(zhì)(ECM)過度沉積。同時,上皮細胞-間充質(zhì)轉(zhuǎn)化(EMT)和外泌體(Exosome)也在腎纖維化過程中扮演著重要角色。
在高糖(HG)處理后的腎小球系膜細胞(GMC)中,circLRP6、circHIPK3、circ_0037128、circ-ACTR2、circ_0000064、circTLK1、circ-GNB4表達增加,通過GMC增殖、氧化應激、炎癥、ECM積聚等不同方式,促進DKD進展。
circLRP6海綿吸附miR-205,上調(diào)HMGB1和激活TLR4/核因子-κB(NF-κB)通路來調(diào)節(jié)GMC增殖、氧化應激、ECM沉積和炎癥[18]。circHIPK3通過海綿吸附miR-185,增加GMC中細胞周期蛋白D1(cyclin D1)、增殖細胞核抗原(PCNA)、促進轉(zhuǎn)化生長因子-β1(TGF-β1)、Ⅰ型膠原蛋白(Collagen typeⅠ),纖連蛋白(FN)的mRNA 豐度,促進細胞增殖[19]。Wang等[20]發(fā)現(xiàn)circ_0037128通過miR-17-3p調(diào)節(jié)AKT3表達,刺激細胞增殖和纖維化。circ-ACTR2、circ_0000064、circ-GNB4分別通過miR-205-5p/高遷移率族蛋白A2(HMGA2)軸、miR-424-5p/WNT2B軸、circ-GNB4/miR-23c/EGR1軸促進細胞增殖、炎癥和ECM沉積和氧化應激[21-23]。而circTLK1則可通過海綿吸附miR-126-5p/miR-204-5p阻斷AKT/NF-κB通路以促進炎癥、氧化應激和ECM沉積,加重腎臟纖維化[24]。
炎癥誘導的足細胞(podocyte)損傷是腎小球纖維化、硬化和進行性腎功能喪失的主要原因[25]。
circ_0000285通過海綿吸附miR-654-3p 和激活MAPK6,釋放白細胞介素-6(IL-6)、白細胞介素-1β(IL-1β)和腫瘤壞死因子-α(TNF-α)等炎癥因子,促進足細胞損傷[26]。Fang等[27]發(fā)現(xiàn)hsa_circ_0037128通過調(diào)節(jié)miR-31-5p/ Kruppel樣轉(zhuǎn)錄因子9(KLF9)軸促進足細胞損傷。
在HG處理后的腎小管上皮細胞中,circRNA_010383表達減少,可抑制腎小管間質(zhì)纖維化;circ_0037128、circEIF4G2、circ_0000064表達增加,則加重纖維化。
在體外,circRNA_010383過表達,通過海綿吸附miR-135a,抑制ECM蛋白沉積,并上調(diào)miR-135a的靶蛋白,瞬時受體電位陽離子通道亞家族C成員1(TRPC1)的表達,負性調(diào)節(jié)ECM沉積和腎纖維化。在體內(nèi),circRNA_010383過表達可抑制蛋白尿和腎臟纖維化,從而延緩DKD進展[28]。
circ_0037128/miR-497-5P/活化T-細胞核因子(NFAT5)軸、circ_0000064/miR-532-3p/ROCK軸均參與促進腎小管上皮細胞增殖、氧化應激、炎癥和纖維化[29-30]。circEIF4G2通過miR-218/SERBP1軸,TGF-β1、ColⅠ和FN的表達增加,促使腎小管上皮細胞纖維化[31]。
外泌體是一種直徑為40-100 nm,包含了DNA、RNA 和蛋白質(zhì)的信息傳遞器。外泌體是circRNA的重要載體。在DKD進展中起重要作用,可以作為DKD腎纖維化治療靶點[32-33]。
Li等[34]發(fā)現(xiàn)經(jīng)HG 處理的腎小球上皮細胞(GEC)外泌體中circTAOK1(circ_0003928)表達上調(diào)。GEC-circTAOK1-Exo海綿吸附miR-520h并調(diào)節(jié)SMAD表達,促進GMC增殖、纖維化和EMT。外泌體circRNF169和circSTRN3可促進α-SMA表達,上調(diào)或下調(diào)circRNF169和circSTRN可分別有效抑制或促進細胞增殖、EMT,從而抑制或促進DKD進展[35]。HG處理后的GMC中分離的外泌體中,外泌體circ_DLGAP4、circ_0125310增加。且eco-circ_ DLGAP4、exo-circ_0125310能顯著促進GMC增殖及纖維化。進而發(fā)現(xiàn)circ_DLGAP4通過海綿化miR-143和調(diào)節(jié)Erb-b2受體酪氨酸激酶3(ERBB3) /NF-κB/基質(zhì)金屬蛋白酶-2(MMP-2)軸促進GMC的增殖和纖維化。隨后的體內(nèi)測定證明circ_DLGAP4過表達后可調(diào)節(jié)miR-143/ERBB3/NF-κB/MMP-2,促進DKD進展[36]。circ_0125310海綿吸附miR-422a上調(diào)IGF1R/p38的表達水平,且體內(nèi)測定顯示circ_0125310表達過度可促進DKD進展。證明exo-ciec_0125310通過海綿吸附miR-422a,靶向IGF1R/P38軸,促進細胞增殖和纖維化[37]。
EMT是指通過特定的程序?qū)⑸掀ぜ毎D(zhuǎn)化為間質(zhì)表型細胞的生物過程。主要特征有細胞黏附分子表達減少、細胞骨架以細胞角蛋白細胞骨架轉(zhuǎn)化后的波形蛋白(Vimentin)為主。
在HG誘導的小鼠GMC中,circ_0000491水平升高。敲除circ_0000491則可減少vimentin、FN和α-平滑肌肌動蛋白(α-SMA)以及Ⅰ、Ⅲ、Ⅳ型膠原蛋白(collagen typeⅠ、Ⅲ、Ⅳ,ColⅠ、Ⅲ、Ⅳ),同時增加GMC中E-鈣黏蛋白(e-cadherin),起到抑制EMT的作用。circRNA_0000491/miR-101b/TGFβRI軸可通過調(diào)控EMT,促進DKD進展[38]。
因此可以嘗試通過影響作用于GMC、足細胞、腎小管上皮細胞的circRNA,外泌體circRNA以及調(diào)控EMT的circRNA,改變DKD的腎臟損害程度。通過上述circRNA,可以進一步了解腎臟纖維化,并為延緩DKD進展提供新思路。
凋亡是由基因控制的細胞自主、有序死亡。在HG處理后的GMC中,circ_0000712、circ_0000491、circ-FBXW12過表達,而circ-AKT3、circ_LARP4、circSMAD4表達降低。
circ_0000712、circ_0000491分別通過miR-879-5p/SOX6軸、miR-455-3p/Hmgb1軸促進細胞凋亡、炎癥、氧化應激和纖維化[39-40]。降低circ-FBXW12可通過miR-31-5p/LIN28B軸抑制HG誘導HMC中的細胞增殖、細胞周期停滯、ECM產(chǎn)生和氧化應激,從而延緩DKD進展[41]。
circ-AKT3、circ_LARP4過表達抑制纖維化相關蛋白的水平,如FN、ColⅠ和ColⅣ,且抑制GMC凋亡。circ-AKT3通過調(diào)節(jié)miR-296-3p/E-cadherin信號抑制ECM沉積,從而延緩DKD的發(fā)展[42]。circ_LARP4可促進BAX的表達,降低Bcl-2的表達。這說明circ_LARP4的過度表達對細胞增殖有抑制作用,使細胞凋亡率增高。在DKD細胞模型中circ_LARP4低于正常細胞,circ_LARP4 過表達導致細胞增殖和細胞纖維化減少,但通過海綿化miR-424在DKD細胞中增加細胞凋亡[43]。circSMAD4過表達可通過miR-377-3p/BMP7軸減輕細胞炎癥、ECM沉積和細胞凋亡,延緩DKD進展[44]。
HG處理后的腎小管上皮細胞中,circ_0041795、hsa_circ_0003928、circ_0003928、circ_0060077、circ_000166、circ_WBSCR17表達上調(diào),促進細胞凋亡;而circHIPK3表達下調(diào),抑制細胞凋亡。
沉默circ_0041795通過靶向上調(diào)miR-361-3p可減弱腎小管上皮細胞凋亡和氧化應激損傷[45]。hsa_circ_0003928、circ_0003928分別通過miR-151-3p/膜聯(lián)蛋白A2(Anxa2)軸、miR-506-3p/HDAC4軸促進炎癥和細胞凋亡[46-47]。降低circ_0060077表達可通過miR-145-5p/VASN軸保護腎小管上皮細胞[48]。circ_000166、circ_WBSCR17分別通過miR-296/SGLT2軸、miR-185-5p/SOX6 軸促進腎纖維化和細胞凋亡[49-50]。
circHIPK3通過miR-326/miR-487a-3p/沉默信息調(diào)節(jié)因子2相關酶1(SIRT1)SIRT1軸可減輕HG對腎小管上皮細胞的毒性作用,抑制其增殖和凋亡,減少炎性細胞因子的分泌,延緩DKD進展[51]。
焦亡又稱細胞炎性壞死,是程序性細胞死亡的一種,表現(xiàn)為細胞不斷膨脹,直至細胞膜破裂,引起細胞內(nèi)容物的釋放,繼而激活炎性反應。
circ_0004951、circACTR2在DKD患者的腎組織和HG處理后的腎小管上皮細胞中均顯著上調(diào)。circ_0004951通過miR-93-5p/NLRP3通路,促進腎小管上皮細胞焦亡[52]。減少circACTR2 表達可降低細胞焦亡、IL-1β的釋放以及ColⅣ和FN的產(chǎn)生,進而調(diào)節(jié)DKD的細胞焦亡、炎癥及纖維化[53]。circ_0000181則通過調(diào)節(jié) miR-667-5p/NLRC4軸,促進IL-1β和IL-18釋放,也可引起細胞焦亡[54]。
因此,通過影響作用于細胞程序性死亡的circRNA,可以為延緩DKD進展提供新的方向。
綜上,circRNA可通過氧化應激、ECM沉積、炎癥、EMT、細胞凋亡、焦亡等方式參與腎小球硬化和腎小管間質(zhì)纖維化,加重或延緩腎臟纖維化,與DKD進展密不可分,為DKD的診斷與治療提供了新靶點。同時circRNA具有高度保守性與穩(wěn)定性,以及細胞和組織特異性,circRNA有望成為DKD診斷及治療的生物標記物。雖然通過circRNA診斷與治療DKD的前景廣闊,但上述研究僅限于動物實驗,案例數(shù)量相對較少,作用機制不夠透徹,尚未形成明確的信號通路,仍需深入探索,尋求更完整的機制理論,提供更安全的診斷與治療手段。所以circRNA在DKD中的作用還有待于進一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