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麒, 劉浩林
(廣西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廣西 桂林 541006)
“人民”本義多指平民、百姓。毛澤東將“人民”概念政治化,在區(qū)別敵我政治站位和人民群眾階級作用的視閾下把“歷史的主體”落腳到人民群眾上,揭示其“決定的因素”的內在規(guī)定性。毛澤東人民主體話語形態(tài)是基于新民主主義革命、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情境創(chuàng)設的,承載了毛澤東人民至上政治價值理念的特殊話語形態(tài)。改革開放之后,這一話語體系經過幾代中央領導集體的傳承發(fā)展,其內在意蘊因勢而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毛澤東人民主體話語及其創(chuàng)造性發(fā)展內容對黨的治國理政實踐仍然具有現實價值。
準確理解毛澤東人民主體話語不僅關系著整體性把握中國共產黨人民觀輝宏百年的演進史,而且影響著我們如何理解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關鍵因素。近年來,學者從不同視角梳理了毛澤東人民主體話語的意涵:從唯物史觀來看,毛澤東人民觀是在凝練“如何看待歷史發(fā)展動力”問題的基礎上具體化人民創(chuàng)造歷史的“主觀能動性”[1];從治國理政實踐來看,毛澤東將人民比喻成“先生”“眼睛”“土地”“水”[2],以凸顯人民在治國理政上的重要性;從歷史流變來看,毛澤東“人民”概念總體涵蓋“人民解放”和“人民當家作主”[3]兩大主題,因為革命和建設的不同形勢任務,在主體范疇、功能范疇、區(qū)域范疇上的差異分為萌芽、發(fā)展、成熟時期[4]。這些視角展現了毛澤東人民主體話語的歷史經緯,學界仍然需要梳理出毛澤東人民主體話語基本內容的空間圖景。
馬克思指出:“歷史不過是追求著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動而已?!盵5]毛澤東繼承馬克思主義的唯物史觀,認為“只有人民才是創(chuàng)造世界歷史的動力”[6]。
人類廣泛的社會實踐活動構成了世界歷史的空間向度。能夠利用和制造工具從事生產勞動是人類與動物的一大區(qū)別,在這個實踐過程中個體之間產生聯(lián)系,人民群眾在這個實踐聯(lián)系個體并進而演化發(fā)展為國家的歷史統(tǒng)一過程中既成為滿足和維系階層、社會運轉所必須生產資料的生產者,又在生產實踐中涵養(yǎng)出民族風俗和社會文化。人民群眾廣泛的社會實踐經驗是科學、藝術孕育的條件,人民群眾直接創(chuàng)造了精神財富。在物質生產環(huán)節(jié)中,人民群眾是勞動資料和勞動工具所依賴的能動主體,更是生產力中最活躍的因素。從物質生產過程中的各要素交互關系來看,“吃東西、住房子、穿衣服”[7]都要依靠于人民群眾的生產。對革命戰(zhàn)爭、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時期普通工農在糧食生產、根據地建設、精神動員、后勤保障等方面所起到的重大支援作用進行歷史分析的時候,毛澤東認識到人民群眾具有其他階層無法比擬的強大創(chuàng)造潛質和奮進到底的決心斗志,他們足以憑借自身的組織優(yōu)勢和經驗積淀推進生產的縱深發(fā)展。從一切精神財富的源頭和發(fā)展來看,人民群眾基于生產活動的廣泛實踐是各種精神寶藏的源泉,在生產中所形成的生產經驗、生活感受、精神品質等都是“文學藝術原料”。
人民群眾是社會變革的決定力量。人民群眾在歷史的發(fā)展過程中促進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變革,不僅是改造社會和自然的主體,更是開展革命和推動社會進步的主體。歷史上,勞動人民生產經驗的積累和農業(yè)科學技術的突破推動了生產工具和生產力的發(fā)展,人民群眾尤其是勞動群眾成為維系封建時代穩(wěn)定的關鍵因素。一大批國家官僚、地主、貴族、皇室都“寄生”在勞動人民身上,為了穩(wěn)定和維持這種吸附關系又不得不建立“鎮(zhèn)壓農民之用的軍隊”[8]。到了近代社會,面對西方列強侵略的步步緊逼和當權者的不斷退縮,圍繞民族危亡的改革和革命變成了時代的主旋律,世界工人運動和民族解放運動風起云涌,尤其是十月革命的勝利讓毛澤東看到了勞動群眾在革命解放中的強大力量。在毛澤東看來,人民群眾在革命戰(zhàn)爭中作為推動事態(tài)發(fā)展的關鍵主體具有秉軸持鈞的作用,首先在于“革命戰(zhàn)爭是群眾的戰(zhàn)爭”[9],這是從革命戰(zhàn)爭的基本屬性中看到了人民群眾的主體地位。其次,封建時代地主、官僚、皇室壓榨農民,農民以暴力運動和起義戰(zhàn)爭反抗統(tǒng)治者的貪婪榨取以爭取自身權益,這種直接沖突構成了社會主要矛盾,人民群眾奮起斗爭,是革命中最有力量、最可靠的革命團體。最后,人民群眾所具有的不屈不撓的反抗精神、不卑不亢的民族氣節(jié)和艱苦奮斗的持久毅力是中華民族“原有偉大的能力”[10]。
人民群眾是國家的主人。在這數千年封建歷史中,人民始終被當作統(tǒng)治者的對立面而存在,近代社會,人民更是備受“三座大山”的奴役和壓迫。從中國社會各階層構成比例來看,由工人和農民組成的人民群眾是最廣泛、占絕大多數的群體。從歷史上的人民運動來看,人民群眾不僅對革命前途滿是熱忱,對革命斗爭滿是期待,更有能力管理和建設好國家。從中國共產黨的奮斗目標來看,中國共產黨帶著為人民群眾利益而奮斗、實現解放自由的歷史使命從偉大人民群眾中誕生,其目標是建立無產階級專政。人民群眾應該成為國家的主人,國家要實現政治民主化,就要將政府的權力歸還給人民,“各級政府都要加上‘人民’二字,各種政權機關都要加上‘人民’二字”[11]。
人民群眾是物質利益的主體。青年時期的毛澤東把“子任”作為自己的名字,時刻提醒自己立志拯救中華,改變中國面貌。在此后不同歷史時期黨的建設和政權建設中,他都把人民利益作為一切活動和政策做出前的必要前提和根本指南,將政策服務于人民、利益受益于人民作為根本遵循。毛澤東還把這種為民謀福利的追求理念擴大到一切領域,他強調所有工作者都要愿意奉獻于人民[6]。尤其是中國共產黨源起于人民群眾,人民群眾是其革命時期連連勝利、執(zhí)政時期社會穩(wěn)固的關鍵和重要基礎,必須恪守“人民——利益主體”的價值追尋。其中經濟利益是最直接的、看得見的物質利益,毛澤東認為,在經濟工作中要“為了使人們得到經濟上的幸福”[12],即便是在條件最艱苦的戰(zhàn)爭年代,也不能只強調同反對派的純軍事革命斗爭而忽視發(fā)展生產和解放區(qū)經濟建設,亦不能只看到人民群眾迫切扭轉生活生產難題的熱情而一味倡導弘揚自力更生、奮發(fā)圖強的崇高精神,忽視其實際獲得感。任何對人民群眾利益主體地位的錯誤認識和實踐偏差都絲毫不能調動人民群眾的積極性和對執(zhí)政黨合法性的支持。進入社會主義建設時期,伴隨著國民經濟的恢復和經濟秩序的良序發(fā)展,人民群眾尤其是工人階層和農民階層在國民經濟體系中的貢獻日益增大,“(其)工資也需要適當調整”[13]。正是由于中國共產黨對人民利益的長久重視,才使得各項事業(yè)和建設取得重大成就。
對人民負責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應有之義和維護人民利益的基本要義。為此,圍繞人民的利益,毛澤東清楚地理清了黨的責任在哪里,黨怎么才能真正做到對人民負責,責任履行的評判標準是什么。黨和政府的責任就在于“每句話,每個行動,每項政策,都要適合人民的利益”[14]。針對如何對人民負責,毛澤東指出,無論是中國共產黨從大局上做出方針政策、在實際中步步推進實施、在推行結果中評估實效的整個過程,還是從中央到地方甚至是一個黨員的細微舉動,都需要以黨的整體利益作為衡量準則,都需要對黨所代表的人民利益給予充分保障,“絕不允許違反這個原則”[6]。對于全黨而言,在政治路線上必須保證與人民群眾緊密團結在一起,誓當人民群眾利益的忠實代表,聽取、尊重和考慮人民群眾的意見;在組織路線上要在調查研究的基礎上,依靠群眾,發(fā)動群眾,組織群眾自己解放自己,參與方針政策的制定。人民群眾作為物質利益的主體,其受益程度如何是我們評判黨是否履行對人民負責的承諾的標準,“人民是最好的鑒定人”[6]。一方面,對待人民利益的態(tài)度是對共產黨員進行考察的道德尺度。中國共產黨內各職務雖然有級別之分、種類之別、科層之異,但是并無貴賤之分。正如毛澤東所言,黨內各職務在人民性的規(guī)定性上都是一致的,全都是“人民的勤務員”[15],唯一追求是為人民服務。評判黨員不應依據分工,不應依據能力,而應把為人民服務作為判斷一個人價值大小的最重要尺度。另一方面,人民利益的實際獲得程度是檢驗中國共產黨和國家的工作是否正在層層落實、政策和方針是否研判準確的試金石。在《論聯(lián)合政府》中,毛澤東從根本上揭示了權衡黨的政策的方法和尺度,即“生產力標準”。毛澤東把這種“生產力標準”解釋為中國共產黨的所有政策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都在人民群眾的切身利益上,從本質上來說,還是看這項政策在國家經濟建設中實現生產力發(fā)展時所產生的效果及效果的強弱,看它對生產力是“解放的”還是“束縛的”。毛澤東還把這種保證人民利益主體的理念融合到國家黨政方針的頂層設計中,他強調要把開展實際調查之后的“群眾的實際需要”而非憑空臆想的需要和“群眾的自愿”作為具體政策研制時必須貫徹的兩條基本原則[6],以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實現群眾的真實利益需要。
關于人民群眾的政治主體地位,在中國共產黨的政治實踐中,人民民主專政不是一個話語表達符號,而是在毛澤東等中國共產黨人對人民群眾主體地位和歷史作用準確認識的前提下,對中國政治民主化道路的探索和民主政治載體設想的實踐,既表現為制度層面上的國體和政體,又體現在黨的組織原則中,既是目的也是手段,是黨思想作風和工作方式的統(tǒng)一。
首先,人民民主專政表現為制度層面上的國體和政體。經歷教育救國、建立“新村”,甚至黨內出現把革命希望寄托在資產階級的機會主義,在不斷的摸索中,毛澤東成為一名成熟的馬克思主義者,對人民群眾的歷史作用、建立怎樣的人民民主政府和如何依靠人民建立民主政府等問題有了清晰答案。毛澤東通過對“反動大聯(lián)合”和“強權者”的深刻揭露,揭示了粉飾著“自由”和“平等”美好愿望的、建立在私有制上的資產階級民主以所謂的全民性偽裝也無法包藏其少數精英壓迫多數人的虛偽本質,且明確指出“資產階級的憲法完全是不好的”,而中國共產黨所設想和踐行的無產階級民主則截然不同。中國共產黨人民當家作主的政治設想在實踐上經歷了“工農民主專政”“各革命階級的聯(lián)合專政”“人民民主專政”的科學實踐過程,形成了團結人民群眾的政治路線,形成了“無產階級領導”“以工農聯(lián)盟為基礎”的民主特點[16]。人民民主的政治設想要想在實踐中得以穩(wěn)定延續(xù),就必須在國家形態(tài)和政治制度上以一定的形式統(tǒng)攝各政治因素。因此,從這個角度上來說,人民民主專政是人民民主的實踐載體,是一種有別于資產階級共和國的國家形態(tài)。只有將國體和政體以制度的形式確定下來,才能保障人民的民主主體地位,保障人民在國家政治生活中享有應有的、切實的民主權利。
其次,人民民主專政體現在黨的組織原則中。在古田會議前委和軍委的爭論分歧到瑞金、延安時期的政權建設實踐中,鑒于黨和軍隊中存在的小團體主義和流寇思想等非無產階級思想在紅軍反“圍剿”、紅軍政權建設中帶來的嚴重問題,毛澤東深感民主集中不僅是解決黨內分歧、實現黨內民主的理想方式,更是實現黨的領導和人民做主的有效手段。在他看來,民主集中不是家長制也不是極端民主化,更不是黨包辦一切,是“厲行集中指導下的民主生活”[9]。關于民主集中制在政治體制運行上,毛澤東充分吸取瑞金和延安政權建設時期保障人民群眾選舉和決策權的方法、經驗,提出所有人民群眾“有權選派代表掌握政權管理”[17],被選舉出的代表按照民主投票的形式對地方和國家的一切政治事務進行討論和決定。然而部分人形而上學地將民主和集中錯誤地認為是彼此對立的兩岸從而陷入不可跨越的鴻溝,針對這一問題,毛澤東從辯證唯物主義出發(fā),指出民主和集中不是一對矛盾的兩個方面,而是協(xié)商決策整個過程統(tǒng)一體中,“民主”與“專政”、“集中”與“分散”,這是“兩個矛盾著的側面”[18]?!懊裰鳌焙汀凹小倍际钦麄€過程統(tǒng)一體的兩個屬性,而非兩個實體,是相互配合的,民主是集中的基礎,集中是民主的指導和歸宿。
最后,人民民主專政是目的和手段的統(tǒng)一,是黨思想作風和工作方式的統(tǒng)一。毛澤東指出中國革命和建設的現實目的,就是建立“又集中又有民主,又紀律又有自由,又有統(tǒng)一意志”[13]的人民民主專政的人民共和國。因此,人民民主是迫切和長久追求的目標。同時他又認為“民主屬于上層建筑,屬于政治這個范疇”[18],是為經濟基礎服務的,將人民享有的民主權利作為實現人民更高追求的現實條件,因此人民民主也是手段。人民民主既是中國共產黨在思想作風上做人民公仆的精神標準,也是工作方式的檢驗標準,這是統(tǒng)一在一起的。針對如何發(fā)揚民主的問題,毛澤東認為,一是要堅持密切聯(lián)系群眾的優(yōu)良作風,“避免脫離群眾的個人突出和個人英雄主義”[18],運用民主的辦法讓群眾講話;二是要發(fā)揚批判和自我批評的作風,“經常地檢討工作,在檢討中推廣民主作風”[6];三是要充分發(fā)揮人民群眾監(jiān)督作用,自覺接受群眾監(jiān)督。總之,只有將方法和作風結合起來,才能切實發(fā)揚民主。
毛澤東人民主體話語是立足于中國長期革命和建設實踐,在對中國傳統(tǒng)民本話語表達及近代資產階級民主話語表達的批判、繼承和融合的基礎上,形成的兼具崇高價值追尋、鮮活理論品格、深厚愛民情懷的話語體系和精神符號,是中國共產黨政治話語體系的基本表達。在不同的時代背景和政治主題躍遷中,后繼者圍繞民族復興、人民幸福的目標,在實踐中進行歷時性的敘事,形成了一脈相承的話語體系。
相比較毛澤東在領導人民取得獨立和開展戰(zhàn)后新中國建設的實踐統(tǒng)一中認識和建構人民主體話語體系而言,鄧小平把人民主體性更多鋪展在以實事求是態(tài)度激勵群眾自力更生的人民利益主體和政治主體實現道路上。40多年前,面對時代主題轉換和新技術革命浪潮層層掀起,人民主體性政治愿望使鄧小平對僵化的思想深感焦慮,把什么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作為最首要的現實挑戰(zhàn)和理論問題去思考。因此,對社會主義本質的洞悉奠定了鄧小平人民本位思想的政治基調,也構成了鄧小平人民主體的認識前提。在這條人民主體認識線上,鄧小平首先著眼于改革開放的系統(tǒng)性、開放性、戰(zhàn)略性,對“人民”這一概念進行豐富和延展。鄧小平從社會主要矛盾出發(fā)認識到了破解思想枷鎖、改革生產關系才是解決現實問題的正解,克服毛澤東人民主體話語形態(tài)在運用中的過度政治化的缺陷,提出“人民”擁護黨和社會主義的雙重政治性,同時還從生產關系和生產力角度肯定了人民所包含的經濟意義。鄧小平構建的新時期包含各民主黨派和臺港澳同胞、海外僑胞在內的“愛國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人民范疇更具廣泛性和包容性。繼而,改革開放初期黨和國家建設群眾基礎則更為廣泛。其次,思想爭論需要靠實踐來檢驗,黨的工作好壞需要靠人民來衡量。在社會主義建設探索中,無論是對于社會主義消滅剝削、實現共同富裕本質的認識,還是“兩貓論”,無不帶有毛澤東人民利益主體認識的影子。在實踐工作中,鄧小平尊重人民主體的政治信念化,始終把“受到廣大人民擁護”的事情視為群眾最根本利益,重視人民對黨工作的態(tài)度,強調改革開放就是要給人民以最大的實惠和利益。人民利益的實現是人民主體性發(fā)展的內在驅動力,而人民主體自身也是人民利益實現的最大主力軍。鄧小平超越前人,結合政治動員和經濟生產的經驗教訓,充分尊重和發(fā)揮群眾首創(chuàng)精神在應對資本發(fā)展下人民主體性的流失和異化問題中的作用。在歷史發(fā)展新時期,鄧小平通過“政治上發(fā)展民主”“經濟上進行改革”“同時相應地進行社會其他領域的改革”帶動人民群眾的積極性。
在歷史新高度上,“三個代表”重要思想作為黨的建設和維護執(zhí)政地位的根本思想成果,其終極旨趣在于發(fā)展好人民利益。相比較毛澤東思想和鄧小平理論中人民主體話語的散落分布,江澤民審時度勢,不僅堅持了黨政治工作中人民主體的中心主線,更從指導思想的恢弘高度具體化建構立體的人民主體話語體系,將生產實踐標準和歷史價值標準有機整合在執(zhí)政黨領導的改革中。在生產實踐標準上,江澤民突出生產力的發(fā)展和人的發(fā)展統(tǒng)一性,其“代表先進生產力的發(fā)展要求”的更高指向也是在強調黨領導的生產實踐必須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求,內含對人民主體性的重視。在歷史價值標準上,一方面,江澤民將人民主體思想創(chuàng)造性地應用在先進文化建設上,以黨的先進性建設引領、帶動、輻射人民群眾中的價值觀念和行為模式,促進人民文化創(chuàng)造主體地位的提升。另一方面,將人的全面發(fā)展和“三個代表”內在統(tǒng)一,其“代表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暗含著黨對實現人民自由全面發(fā)展的歷史擔當。因此,“三個代表”重要思想集中體現“人民主體思想”的價值觀,人民利益的實現也是黨的根本性建設問題的邏輯引申。江澤民還首次明確闡述了“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是“在社會不斷發(fā)展進步的基礎上,使人民群眾不斷獲得切實的經濟、政治、文化利益”[19]。
“以人為本”是科學發(fā)展觀的核心內容,也是胡錦濤人民觀最鮮明的特點。胡錦濤把毛澤東人民主體話語體系中的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落實到真正的“人”上,擺正了人與物、個體人與全體人、經濟與社會的辯證關系,解決了發(fā)展為了誰、發(fā)展依靠誰的問題。胡錦濤的人民觀遵循“以何種程度的人為本—以何為本—何以為本—民本如何”的邏輯思路縱向展開?!耙院畏N程度的人為本”即人民的實時內涵,是其人民主體話語建構的邏輯起點?!耙院螢楸尽笨疾斓氖屈h的政治實踐的終極指向,也是人民主體的著落點,主體、主人是胡錦濤人民話語中的“本”,黨所奮斗的、所取得的一切成就和目標都是依靠和圍繞于人民的主體和主人地位。為了解決“何以為本”問題,胡錦濤強調要依靠人民,充分融合人民偉大力量?!懊癖救绾巍奔慈嗣裰黧w的效果和標準。胡錦濤強調要做到發(fā)展的民有、民享,特別是把“實現社會公平與正義”“促進社會和諧”作為檢驗“民本如何”的絕對標尺,從執(zhí)政黨的歷史任務高度,將視角落到了個體的人和社會的人兩個層面。
以人民為中心是習近平人民主體話語譜系展開的核心和關鍵,是政治思想理論、方針政策運行的政治邏輯和政治前提,也是中國共產黨順應社會矛盾變化新形勢的根本立場、方法路徑、價值歸宿。其最大特色就是現實性與戰(zhàn)略性的緊密結合。當前社會主要矛盾已經發(fā)生轉變,習近平強調從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tài)各個層面對人民的生活進行提升,以五大發(fā)展理念促進人的全面發(fā)展。在維護人民根本利益過程中,習近平總書記提出全面依法治國的基本方略,以法制保障人民當家作主的基本權益、保障人民的根本利益,特別是重視黨內法規(guī)和制度建設,全面從嚴治黨,以黨的自我革命推動社會革命。
毛澤東人民主體話語形態(tài)在革命斗爭環(huán)境中孕育形成,在社會主義建設和改革實踐中傳承和發(fā)展,真實記錄了中國共產黨成長發(fā)展的印記,蘊含了中國共產黨贏得民心、克敵制勝、奪取政權、鞏固政權、建設政權的世界觀和方法論。這種“人民主體性”是中國共產黨立黨之初,毛澤東等共產黨創(chuàng)始人設立的鞭策共產黨員的坐標系,不因革命時代的終結而失去其存在意義,百年來歷經風雨仍毫不褪色。
中國共產黨初心使命問題的實質就是馬克思主義政黨“從哪來”“到哪去”的問題,“從哪來、到哪去”不僅是哲學上的終極永恒命題,這也是中國共產黨的邏輯遵循。中國共產黨在近百年高尚政治追求的不懈實踐中,在不同的時代語境和歷史情境中,承擔著爭取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實現國家富強和人民富裕的歷史使命,但是其終極指向始終緊緊圍繞著“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這兩個關鍵對象。中國人民利益的實現和全面發(fā)展、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都要以無產階級政黨為核心。所以歸根到底,秉承初心使命不變的本質就是處理好人民和理想信念與黨之間的關系。
毛澤東人民主體話語體系解答了馬克思主義政黨“從哪來”的問題。“我們黨從哪里來”的問題也就是中國共產黨“源”和“根”的問題。馬克思主義以自由自覺勞動批判、斗爭資本主義資本奴役勞動、異化占有本質之初,其支撐的群體就是勞動群眾。隨著歷史活動的深入,盡管人民內涵和范疇不再僅僅局限為勞動群眾,但發(fā)展趨勢仍體現為“最廣大人民”。因此,人民性是中國共產黨的本質屬性和邏輯主線。毛澤東始終堅持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再把“人民創(chuàng)造歷史”的唯物史觀、“為全人類的幸福事業(yè)而奮斗”的價值觀與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民本”思想與中國革命、建設和改革的實踐相結合,把黨和群眾關系比喻為種子與土地、魚與水、學生與老師之間的關系,揭示出了中國共產黨“從群眾中來”。
毛澤東人民主體話語體系解答了馬克思主義政黨“到哪去”的問題。中國共產黨“到哪去”,這是關系黨和人民事業(yè)發(fā)展方向、發(fā)展命運的重大問題。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不僅是中國共產黨建黨之初的奮斗目標,也是中國共產黨“到哪去”的終極指向,是一代又一代共產黨人的信仰和追求。毛澤東以人民主體為核心的人民觀將馬克思主義群眾史觀具體化到“創(chuàng)造世界歷史的動力”的社會歷史觀、“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價值觀、“人民當家作主”的民主政權觀等,構建了一個社會主義社會的民主運行模式,把黨和國家的事業(yè)引向了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道路,明確了中國共產黨“到群眾中去”的實踐路向。
維護黨的執(zhí)政安全的核心在于政治安全,關鍵在于防范與化解社會風險,以此維護和鞏固黨的執(zhí)政地位。黨的執(zhí)政地位不是與生俱來的,也非一勞永逸的,“我們今天開放發(fā)展的大環(huán)境總體上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為有利,同時面臨的矛盾、風險、博弈也前所未有”[20]。從內部環(huán)境來看,仍然面臨著“四大考驗”“四大危險”,顯性與隱形、一般與重大的各種風險潛藏在機遇中,黨員干部的政治判斷力、政治領悟力、政治執(zhí)行力直接賦能到基層黨組織的治理效能中。從外部環(huán)境來看,人民群眾的馬克思主義信仰淡化,一些敵對勢力利用各種手段爭取群眾,如宗教問題、民族問題、人權問題等都成為西方陣營分化我國群眾基礎的主要工具。
毛澤東人民主體話語所蘊含的人民至上的政黨品格為維護黨的執(zhí)政安全提供了最廣泛的政治基礎。這種人民至上的政黨品格涵養(yǎng)了中國共產黨在統(tǒng)籌社會資源、發(fā)揮廣泛組織優(yōu)勢、解決社會重大問題時所需要的“強大的公信力、組織力和行動力”[21]。這種人民至上的政黨品格包含著為民犧牲的偉大情懷。社會風險紛繁復雜,矛盾危險潛藏難捉,應對各種社會風險和各類大災大難,中國共產黨員始終走在抗洪搶險、抗震救災、應急處突、公共救援等風險化解一線。為應對突發(fā)新冠肺炎疫情,廣大黨員在抗疫一線發(fā)揮著主力軍的作用。全國在抗疫一線從事疫情防控工作的黨員、干部3 914.4萬名,其中黨員2 977.1萬名,占76.1%;截至2020年6月,全國參與疫情防控的志愿者2 369.8萬名,其中黨員1 326.2萬名,占56.0%。在疫情防控工作中更有396名黨員以身殉職[22],他們無不彰顯了“為人民而死,就是死得其所”[6]的偉大情懷。這種人民至上的政黨品格包含著永遠奮斗的使命自覺,作為為人民服務的共產黨員,毛澤東號召,要保持“艱苦奮斗的政治本色”[18],要保持“謙虛進取的精神”[16]。時至今日,這種為人民奮斗的使命自覺在精準脫貧攻堅戰(zhàn)和全面決勝小康社會的進程中激勵著25.5萬個駐村工作隊、300多萬名第一書記和數百萬扶貧干部扎根山村[23],給基層黨建和貧困治理結構造血和精神造血,盤活農村產業(yè)興建和就業(yè)發(fā)展的活力。
毛澤東人民主體話語所秉持的哲學思維的方法論為維護黨的執(zhí)政安全提供最前瞻的戰(zhàn)略判斷。黨的十八大以來,黨面臨著各種風險相互交織、疊加共振形成的“風險綜合體”[20],展現出的強大政治韌性發(fā)軔于毛澤東創(chuàng)黨之初一以貫之的歷史思維、辯證思維、創(chuàng)新思維、底線思維等思維方法。分析風險態(tài)勢時,中國共產黨可以借助毛澤東“古今中外法”的歷史思維。當前交織雜糅的“風險綜合體”在“歷史、現實、未來是相通的”[24],要“把問題當作一定歷史條件下的歷史過程去研究”[25],明確現實和歷史不是“少數人創(chuàng)造的”,而有其“歷史事件的實質和它的客觀原因”[25]。分析威脅執(zhí)政安全的“綜合風險體”時,中國共產黨可以借助毛澤東矛盾分析法的辯證思維。面對中國民眾“無組織狀態(tài)”[8]、過于分散、整體素質較差等弱點,中國共產黨既堅持群眾路線,又強調發(fā)揮黨的領導和教育作用,這對于黨和國家研判如何應對潛在與實在、一般與重大的“綜合風險體”時堅持兩點論和重點論具有重要方法意義。分析黨執(zhí)政的機遇與挑戰(zhàn)時,中國共產黨可以借助毛澤東的底線思維。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處理群眾關系的優(yōu)良傳統(tǒng)、應對“十七條困難”時“要準備對付非常的困難,對付非常的不利情況”[15]的斗爭原則、新中國成立后鞏固人民政權和建設社會主義時“從最壞的可能性著想”[16]的危機意識,都深遠影響到各級黨和政府在關戚人民利益上的頂層決策,成為黨在危機中育新機、開新局、夯實國家安全態(tài)勢能力的“壓艙石”和“助推器”。
實踐觀點以現實性的人作為觀照一切活動的始端和先決,以期透過歷史性分析求得本質規(guī)律而成為馬克思主義的首要觀點。毛澤東接觸到馬克思主義時,就把占全國絕大部分人數的農民的現實生活、現實生產作為實踐出發(fā)點領導人民站起來,新中國成立后黨從萬物待興的現實領導人民富起來、強起來,逐步推進現代化。中國式現代化是“人口規(guī)模巨大”“全體人民共同富?!薄拔镔|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xié)調”“人與自然和諧共生”“走和平發(fā)展道路”的現代化[26]。歷史實踐已證明,中國式現代化已經催生黨的領導與人民利益高度統(tǒng)一的人民共同體,展現出黨的領導和人民首創(chuàng)精神在超越傳統(tǒng)社會主義和西方現代化模式中的啟發(fā)性力量。
中國式現代化的人民共同體關鍵在黨,黨領導現代化建設的要訣又在領導方法和工作方法。毛澤東從唯物史觀和哲學思維出發(fā),非常重視保障人民的政治主體、歷史主體、利益主體的方法原則,提出了“兩個務必”堅持的方法,“一是一般和個別相結合,二是領導和群眾相結合”[6],這對于新時代黨的建設仍具有巨大的指導價值和實踐意義?!耙话愫蛡€別相結合”要求黨員干部要在堅持一般號召的同時,認真調研,實事求是,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不搞“一刀切”,能夠有效避免本本主義、教條主義和官僚主義?!邦I導和群眾相結合”既要求選拔優(yōu)秀的領導骨干,組建一個團結一致、聯(lián)系群眾的健全的領導團隊,發(fā)揮領導骨干的積極性,又要把“為人民謀利益”的價值導向化為實際行動,深入群眾,了解群眾,關切群眾,體察群眾,發(fā)揮群眾的積極性。
中國式現代化的人民共同體主體在人民,人民群眾作為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主體核心在于通過群眾路線發(fā)揮人民群眾首創(chuàng)精神。毛澤東說過:“群眾有偉大的創(chuàng)造力……應該走到群眾中間去,向群眾學習?!盵6]在當前全面深化改革的過程當中,人民群眾既是改革開放的實踐主體,也是理論和制度創(chuàng)新的主體。只有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中充分尊重人民群眾的首創(chuàng)精神,最大限度集中民智民力,才能夠獲得源源不斷的動力,提高各項工作的決策能力和水平。人民群眾首創(chuàng)精神的發(fā)揮需要始終堅持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工作路線。在過去的實踐中,“一切為了群眾,一切依靠群眾,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群眾路線團結了最廣大的人民群眾,為中國共產黨和新中國的事業(yè)輸送了源源不斷的力量源泉。在新形勢下,毛澤東的群眾路線不僅沒有過時,反而歷久彌新,成為建設中國式現代化需要的智力資源,“無論何種知識都是不能離開直接經驗(人的經驗)”[9]。人民群眾首創(chuàng)精神的發(fā)揮需要始終堅持“人民是最好的鑒定人”的政治底線。在現代化進程中,代表人民利益的中國共產黨不僅要把人民利益的實現作為指南針,更要把各項政策放置到“人民實踐中,也就是經驗中,才能證明其正確與否,才能確定其正確與錯誤的程度”[14]。在歷史發(fā)展關鍵期,黨以刮骨療毒的決心刀刃向內進行自我革命,目的就在于在波詭云譎的大變局中切實增強人民利益,推動社會革命,為實現第二個百年目標凝聚強大社會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