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養(yǎng)生三要》的養(yǎng)生思想*

陳雙進 張彥維 楊彩麗 葉明花 蔣力生

(1.江西中醫(yī)藥大學，江西 南昌 330004；2.北京中醫(yī)藥大學，北京 100048)

《養(yǎng)生三要》由清末醫(yī)家袁開昌所著，是集清代以前的養(yǎng)生學說之大成。袁開昌，字昌齡，廣陵人(今江蘇揚州)，生卒年不詳，他生平好學，深諳經術，旁通諸子學說，不貪慕名利，潛心研究醫(yī)學，以醫(yī)濟世，頗為精通醫(yī)術，于晚年著《養(yǎng)生三要》一書[1]。全書內容分為“衛(wèi)生精義”“病家須知”“醫(yī)師箴言”三部分，其中“衛(wèi)生精義”部分是袁氏養(yǎng)生思想的主要體現(xiàn)，開篇就提出“善養(yǎng)延年”的養(yǎng)生正見，指出：“人之年壽長短，元氣所稟，本有厚薄，然人能善養(yǎng)，亦可延年”[1]，強調后天調養(yǎng)的重要性，養(yǎng)生的道理和方法不可不知。書中提出了“寡欲食淡，清心省事”為無價之藥的觀點[2]，故本文將從寶精延壽、調神延年、食寢延生三方面對袁氏的養(yǎng)生思想進行探討，以期為當代養(yǎng)生提供參考。

1 寶精延壽

《養(yǎng)生三要》[1]云:“養(yǎng)生之士，先寶其精，精滿則氣壯，氣壯則神旺，神旺則身健，身健而少病。”袁開昌認為“精者，極好之稱”，通過“寶精”可以“內則五臟敷華，外則肌膚潤澤，容顏光彩，耳目聰明”，實現(xiàn)延年益壽。中醫(yī)認為，人體之精可分為先天之精和后天之精，故袁氏從節(jié)欲藏精、谷食補精兩方面來寶精以期延壽。

1.1節(jié)欲藏精 《三元參贊延壽書》[3]曰：“陰陽之道，精液為寶。謹而守之，后天不老?！敝嗅t(yī)講腎主藏精，推動人的生長發(fā)育，為先天之本，腎精對人體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袁開昌指出：“人之精最貴而甚少，在身中通有一升六合。”精在人體中是極其寶貴的一種物質，為“人身之至寶”。他強調能懂得守護愛惜先天之精的人則可以積滿至三升，不知持滿而肆意損耗之人則不及一升，故其提出了“欲事傷精”“寡嗜欲以養(yǎng)精”的觀點，強調要通過節(jié)欲以養(yǎng)精藏精。袁氏提醒人們勿恃其強壯而不知節(jié)欲，恣意做傷生之事，否則就會損害健康。他認為人身氣血貫通于四肢百骸，及欲行房事時全身氣血將匯聚于命門，化精以泄，若不知節(jié)嗇，則會“百脈枯槁”或“交接無度，必損腎元。”顯然，欲不節(jié)則會導致腎精損耗，精耗則致氣衰，疾病隨之而來，損害先天之本，最終將會影響身體的安危。書中舉了魏將軍、廬陵人周和尚及太倉畫士張翚三個事例來說明通過節(jié)欲以延衰益壽，如魏將軍七十來歲還能夠披甲上殿，其氣勢不減少年；廬陵人周和尚九十多歲仍能行遠路，須發(fā)不白；太倉畫士張翚九十多歲，耳聰目明，尚能作畫。詢其緣由，三者皆表示平生惟欲心淡，節(jié)制欲事，并無他術。正如書中所說：“惟心清欲寡，則氣平體胖，樂可知矣?！盵1]袁氏還認為獨宿是節(jié)欲的一大妙招，強調并不只老人要獨宿，青壯年也需要獨宿。因人們日間會受到紛擾以致心神散亂，全靠夜間的酣睡來恢復身體元氣，如若恣情縱欲，不自愛惜，則會如“泥水一碗”。此外，袁開昌還提出“冬夏二至宜禁嗜欲”“懲忿窒欲”“女戎有可畏”“寡欲多男”等觀點，如此則可通過節(jié)欲藏精以延壽，亦有益于下一代。

1.2谷食補精 人體之精，除了節(jié)欲以守藏外，還有賴于后天水谷之精的充養(yǎng)，《食物本草》[4]指出：“上五谷，乃天生養(yǎng)人之物。”故袁開昌提出“谷能補精”的觀點，通過日常食用食物的精華從而達到補益后天之精。如書中[1]載：“日啖飲食之華美者為精，故從米從青?！薄瓣柧幯?，皆飲食五味之實秀?！薄渡袝ず榉丁份d：“稼穡作甘?！敝赋鲛r作物五味歸甘，因而谷物是具有補益的作用，像大米、糯米、粳米、小麥、玉米、紅薯等糧谷類的性味多甘平，具有補中益氣、健脾和胃的功效。《黃帝內經》[5]亦曰：“精生于谷”“精不足者，補之以味”。袁氏認為醴酒膏粱厚味并不能生精，恬淡的食物才能起到補精的作用，而世間萬物只有五谷得味最正，清淡飲食谷類最能補養(yǎng)人身之精。孔子也認為肥甘厚味對身體的益處比不過谷類，曾說：“肉雖多，不使勝食氣。[6]”因此，袁開昌提倡多食谷類，他認為在煮粥飯的時候，鍋里滾作一團的濃稠厚汁乃是五谷的精華所凝聚而成的精液，是最能補精且試之有效。正如《老老恒言》[7]所云：“蓋物之精液，全在氣味?！碑斍?，中醫(yī)養(yǎng)生也提倡人們多食用山藥粳米粥、蓮子芡實粥、枸杞子粥、海參粥等藥膳粥食，因其不僅具有補精益氣的作用，還根據采用不同食材的特性而兼有養(yǎng)心安神、健脾祛濕等功效，對保持和增強人的“精氣神”功能正常大有益處。

2 調神延年

《養(yǎng)生三要》中載有“陸清獻公不藥之益壽丸”，尤其重視精神養(yǎng)生以延年，其指出：“無憂無慮……不驚不辱……自可益壽延年”。袁開昌則提出了“慈、儉、和、靜”四字可以延年和治心除妄的調神養(yǎng)生方法。

2.1慈儉和靜

2.1.1慈以養(yǎng)神 中醫(yī)學認為道德高尚之人五臟敦厚，氣血通暢，陰陽平衡，能延年益壽[8]，故袁開昌重視修德養(yǎng)性，提倡養(yǎng)心養(yǎng)德，而首務就是“慈”，認為培養(yǎng)仁慈、善良等高尚的道德品質，提升精神修養(yǎng)，是實現(xiàn)延年益壽的重要法則。他在書中說：“人能慈心于物，不為一切害人之事……而可以長齡也?！盵1]指出人要以仁慈、憐憫對待一切事物，保持一顆慈愛之心，不做傷害他人之事，學會推己及人，即使是一句會傷害他人的言語也不要輕易說出口。長此以往，便會感覺到心胸部有股可以抵御外邪侵犯的“慈祥愷悌之氣”，這樣的人自然可以長壽。古往今來，德高望重之人往往都是比較高壽的，正如《中庸》曰：“大德……必得其壽?！痹_昌還將“慈心”推廣到人與自然的關系上，告誡人們要對自然心存慈悲、敬畏之心，“慎剪伐以養(yǎng)天和”，懂得珍惜世間萬物的生命而不是肆意去殺害生命，強調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處，這與《黃帝內經》的“天人觀”、中醫(yī)學的“整體觀”不謀而合。

2.1.2儉以攝神 袁開昌倡導平時生活等諸多事宜都要做到“儉”，而不僅僅是錢財的節(jié)儉，這樣才能留有余地。如他認為節(jié)制飲食，能調養(yǎng)脾胃；減少久坐、避免熬夜，可以安養(yǎng)心神，舒展身體；節(jié)制飲酒，則能清心養(yǎng)德等。在精神方面，袁氏則認為攝神要儉，如“儉于嗜欲，可以聚精神……儉于思慮，可以蠲煩去擾?！盵1]《壽世傳真》[9]云：“煩惱乃伐命之斧斤，人當于難制處用功?！币虼?，他還提出“凡事省得一分，即受一分之益”的觀點，老子說過的“眾人多煩，而我少記”也正是此意。他認為天下萬不得已而去做的事只占少數，剛開始以為是必須要做的事到后面再細思則會覺得也不是非要去做。隨著當代生活節(jié)奏的加快，人們的煩心苦惱事亦逐漸增多，今人若能如此省事，則可獲得“但日見事之少”的樂趣，使得心平氣和，身體健康。

2.1.3和以調神 “和”即和悅、高興，袁開昌認為人常保持愉悅開心的精神面貌，使情緒不出現(xiàn)異常變化，那么心氣就會平和，五臟安穩(wěn)、功能協(xié)調正常。如《儒門事親》[10]曰：“喜者少病，百脈舒和故也。”書中用河北真定人梁公的例子說明了和悅怡神的重要性，梁公在處理完日間的公事后，每晚回到家中“必尋可喜笑之事，與客縱談，掀髯大笑”，以愉悅高興的心情來抒發(fā)白天工作時的勞累郁結之氣，袁氏認為這是養(yǎng)生的要訣。他還指出有鄉(xiāng)人能長壽百歲的原因竟是“一生只是喜歡，從不知憂惱”。書中說：“昔人所謂養(yǎng)歡喜神?！盵1]清代養(yǎng)生家石成金也表示：“人要笑，笑笑疾病漸消除，笑笑衰老成年少……從今快活似神仙”[11]。在現(xiàn)代忙碌的社會生活及工作中，如人能長期保持積極樂觀開心的心情，則有益于身心健康及工作生活順利。

2.1.4靜以安神 袁開昌從“仁者靜”“智者動”中出發(fā)對“靜”進行解釋：即“靜”表示心神要清靜、安靜、冷靜，做到心無雜念、清心寡欲、致虛守靜，也就是中醫(yī)養(yǎng)生所說的“恬淡虛無”。再者，身體要保持相對安靜的狀態(tài)，注意勞逸結合，避免過度的“動”而致神氣耗散。袁氏指出：“每見氣躁之人，舉動輕佻，多不得壽。”[1]他認為性格脾氣急躁、行為舉止輕佻的人大多數都不能長壽。因此，他以“硯以世計，墨以時計，筆以日計”為喻，從筆、墨、硯的壽命長短而形成鮮明的動靜對比來闡釋人的精神宜靜勿躁。袁氏指出學會順應一切外在的勞頓、憂慌、喜樂、恐懼之事，像那澄靜的潭水和井水一樣保持心神寧靜而不躁動，就能夠凝住浮動之氣，不會受到世間紛雜事務的困擾。正所謂：“抱神以靜，形將自正，必清必靜……乃可以長生?！盵12]

袁開昌以“慈、儉、和、靜”四字之理為精神養(yǎng)生之根本，告誡人們這是最為切實的養(yǎng)生方法，不可舍本逐末，與服藥或導引吐納相比，其對身體的益處不止萬倍。

2.2治心除妄 袁開昌指出：“人心本自定靜，本自泰然，何病有之?！盵1]然而社會上很多人容易患得患失，遇到貨財就想要去爭奪，遇到權勢就想要去攀附，遇到仇恨就想要去報復，遇到患難就想要推避，或者經?；孟脒^去、現(xiàn)在和未來之事，使心神受累于各種欲望和妄想之中而躁動不安，心神躁動則易致病，若長此以往將會“病入膏肓”?！娥B(yǎng)性延命錄》也說：“多思則神殆，多念則志散，多欲則損志?！盵13]袁氏認為“雖有外之所養(yǎng)，終不勝其內之所擾?！盵1]故提出“卻吾心之病”的觀點，即要“治心”“除妄”，強調人們要摒除雜念，無憂無慮，不驚不辱，看淡一切榮辱得失，超然立于物表，不要累及于心，“使清明之氣常在吾躬”，這樣才能寬闊心胸，使身體逐漸強壯，“不期壽而壽益增”。金元四大家的朱丹溪也強調要寡欲恬情，懂得修心養(yǎng)性，使心不亂，切勿事事妄貪妄為，才能以期延壽[14]。

3 食寢延生

《養(yǎng)生三要》[1]曰：“古人以眠食二者為養(yǎng)生之要務?！憋嬍嘲矊嬍侨说纳畈豢扇鄙俚囊徊糠?，袁開昌亦認為做好日常的飲食安寢調養(yǎng)有利于延生。

3.1飲食養(yǎng)身 《千金翼方》[15]載：“安身之本，必須于食。”“不知食宜者，不足以全生?！痹_昌在書中詳細闡述了飲食養(yǎng)身，他強調“食忌過飽”“食只八分”，認為應常使臟腑腸胃寬舒有余地，這樣體內真氣才得以暢通流行，發(fā)生疾病的概率就會小。袁氏指出燔炙熬煎、香甘肥膩的食物，最為悅口但不適于腸胃。書中援引放翁詩云：“肥甘藏毒鴆猶輕。”說明肥甘厚味的危害性，他認為肥甘厚膩的食物易黏滯，在腸胃積久易致腹痛氣塞，若偶遇寒暑之氣侵襲，則會發(fā)生疾病。因此，袁氏提倡飽后可飲六安苦茗一杯以解肥甘油膩之味，曹庭棟也表示：“惟飯后飲之，可解肥濃。”[7]書中說：“若勞頓饑餓歸，先飲醇醪一二杯，以開胸胃。”[1]，袁氏認為在勞頓饑餓歸來后先飲濃酒一兩杯再進食，則有利開暢胸胃，更好地促進食物的消化吸收。陶淵明亦說：“濁醪解劬饑?！痹_昌還提醒人們切勿酒食生冷，如多食涼水瓜果，則會病泄瀉腹痛；夏天貪涼食冷，則會病瘧痢?！娥B(yǎng)生秘旨》[16]亦曰：“瓜桃生冷宜少餐，免至秋來成瘧痢。”在食物的烹煮上，袁氏覺得飯要做得十分熟軟，雞肉之類只需淡煮，菜羹之類要鮮嫩清潔，煮得濃厚有味，這樣既能促進食物的充分消化，又可以更好地保護食材的營養(yǎng)成分而不易流失。此外，袁氏還強調食忌多品，如書中載：“一席之間，遍食水陸，濃淡雜進，自然損脾?！盵1]《老老恒言》[7]亦說：“每食忌雜，雜則五味相撓，定為胃患?！笨梢?，每餐遍食水陸，濃淡雜進，則會五味相撓，進而損傷脾胃，不利于身體健康。袁開昌則自己揣摩每頓飯中所需的雞、鴨、魚和豬肉之類的食物，認為只要一兩種就能益于身體，不宜過多。孫思邈也認為“食啖鮭肴，務令簡少?！盵17]

3.2安寢樂事 《養(yǎng)生三要》指出：“安寢乃人生最樂?！闭绻湃苏f的：“不覓仙方覓睡方”。袁氏對那些把長夜酣飲不休稱之為消夜的人持批判否定的態(tài)度，他認為人要擁有充足的睡眠時間，在每日勞累后，夜晚能按時入睡是極其有趣的，并且入睡的時間應該“冬夜以二鼓為度，暑月以一更為度”。《閑情偶寄》[18]認為：“養(yǎng)生之訣，當以善睡居先”“是睡，非睡也，藥也。”“睡能還精，睡能養(yǎng)氣，睡能健脾益胃，睡能堅骨壯筋。”?，F(xiàn)代研究表明，充足的睡眠能夠使身體得到充分休息，消除疲勞，恢復精力，增強身體免疫力，也就是中醫(yī)所講的“培陰養(yǎng)元”。此外，充足且高質量的睡眠不僅能改善皮膚的色澤和保持彈性，防止皮膚早衰并有美容養(yǎng)顏的作用，還能預防癌癥的發(fā)生和發(fā)展[19-20]。袁開昌認為天地間早晨的清新空氣最為爽快怡神，故強調在冬夏時皆當以日出而起，尤其在夏日時更要早起。夏日晝長夜短，袁氏則鼓勵午睡片刻，稍作休息，期間可以焚香垂暮，凈展桃笙，待睡眠充足就起，這時整個人就會感覺到神清氣爽，“不啻天際真人”。我國古代大多數養(yǎng)生家亦提倡“子午覺”，由于午時剛好處于陰陽交替的時候，陽氣漸消，適當的休息則可以養(yǎng)陽，為午后的活動養(yǎng)精蓄銳。據臨床調查發(fā)現(xiàn)，老年人如能養(yǎng)成睡“子午覺”的習慣，將大大減少心腦血管病的發(fā)病率[21]。

4 結語

《養(yǎng)生三要》是袁開昌集一生心血所編，養(yǎng)生思想貫穿于全書，養(yǎng)生內容豐富，袁氏在書中闡述了“治已病”“治未病”“治醫(yī)病者之病”乃為養(yǎng)生之三要，對于養(yǎng)生學說的發(fā)展有重要的價值。本文僅從寶精、調神、食寢三方面對袁氏養(yǎng)生思想進行簡要介紹，如人們能深入挖掘并領悟袁開昌的養(yǎng)生思想，對保持和增強身心健康無不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