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古論》軍事思想研究

★ 耿需要

《酌古論》是南宋中期著名主戰(zhàn)派代表人物陳亮早年的軍事學著作，他在書中深入分析前人軍事斗爭的經(jīng)驗教訓，善于從新的角度提出許多新的看法，敢于把歷史研究和現(xiàn)實軍事斗爭結合起來，把歷史研究和服務現(xiàn)實緊密結合起來。雖然受時代的限制，全書具有經(jīng)驗論的色彩，但卻是以歷史實踐為出發(fā)點的經(jīng)驗論，是注重經(jīng)世致用的經(jīng)驗論，是充滿了辯證唯物主義的經(jīng)驗論，其思想內容值得深入挖掘。

一、《酌古論》及其價值

《酌古論》寫于1161至1162年，正是南宋主戰(zhàn)大臣虞允文擊敗金主完顏亮舉兵南下的時候，南宋的抗金斗爭形勢呈現(xiàn)出有利的戰(zhàn)略態(tài)勢。陳亮以收復失地、統(tǒng)一中原為目標，主張全力進行“中興”和“復仇”大業(yè)，為此他潛心研讀了大量兵書和史書，寫成了一部論述重要軍事人物的名著《酌古論》。陳亮在《酌古論》中評論了19位歷史人物，即劉秀、劉備、曹操、孫權、苻堅、韓信、薛公、鄧禹、馬援、諸葛亮、呂蒙、鄧艾、羊祜、崔浩、李靖、封常清、馬燧、李愬、桑維翰。陳亮并不是對這些歷史人物的各個方面都加以評價，而是只就他們的軍事活動來進行分析總結，例如對桑維翰的研究主要闡明軍事上獨立自主的立場，對李愬的研究主要論述了如何駕馭降將問題，對馬燧的研究主要論述了軍事破交問題，對封常清的研究主要論述了輕敵之害，對李靖的研究主要論述了正兵奇兵問題，對劉秀的研究重點論述了正確的戰(zhàn)略對于勝利的決定性作用等等?！蹲霉耪摗吠ㄟ^對上述歷史人物的軍事活動進行分析，闡述了自己對于軍事問題的精辟見解，合乎唯物論和辯證法的精神，確有為“前人未能別白者”。

陳亮歷來大力倡導“實事實功”，他曾這樣說明他寫作這些文章的目的與價值：

文武之道一也，后世始歧而為二。文士專鉛槧，武夫事劍楯，彼此相笑，求以相勝。天下無事則文士勝，有事則武夫勝，各有所長，時有所用，豈二者卒不可合耶？吾以為文非鉛槧也，必有處事之才，武非劍楯也，必有料敵之智。才智所在，一焉而已。凡后世所謂文武者，特其名也。吾鄙人也，劍楯之事，非其所習，鉛槧之業(yè)，又非所長，獨好伯王大略，兵機利害，頗若有自得于心者，故能于前史竊窺英雄之所未及，與夫既已及之，而前人未能別白者，乃從而論著之，使得失較然，可以觀，可以法，可以戒。大則興王，小則臨敵，皆可以酌乎此也。命之曰《酌古論》。①《陳亮集》，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49頁。

陳亮從當時一般人將文武割裂開來的看法中解放出來，作出新的規(guī)定，文以處世之才為標準，武以料敵之智為標準，才智運用于實際得到了檢驗，才算真有才智。他立足于使自己成為文武兼?zhèn)涞娜瞬?，研讀了大量史書和兵書，并從其中總結出前人在軍事斗爭中的成功經(jīng)驗與失敗教訓，作為“中興”“復仇”事業(yè)的借鑒，這就是“酌”的含義。這種把軍事歷史研究和現(xiàn)實軍事斗爭相結合的觀點貫穿于這部“極論兵事”之書，使其具有古為今用的價值。

《酌古論》的成書增強了南宋主戰(zhàn)派的信心，對當時的抗金斗爭提出了許多有價值的見解，“可以觀，可以法，可以戒”，發(fā)揮了為抗金軍事斗爭服務的作用。陳亮這部書在當時影響了一批愛國志士，著名學者葉適就對此書推崇有加。葉適為陳亮的文集作序，列舉他著名的文章，第一篇就提到《酌古論》。《酌古論》成了主戰(zhàn)派重要的思想武器，甚至對一些附和主和派的人都產生影響，在當時和后世都產生了廣泛而深遠的影響。

二、《酌古論》的主要軍事觀點

（一）術略結合、略為大術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原則。陳亮在大量分析歷史人物的軍事活動后，將“術”分為兩種，“善圖天下者無堅敵，豈敵之智不足破哉？得其術而已矣。運奇謀，出奇兵，決機于兩陣之間，世之所謂術也。此其為術，猶有所窮，而審敵情，料敵勢，觀天下之利害，識進取之緩急，彼可以先，此可以后，次第收之，而無一不酬其意，而后可與言術矣”②《陳亮集》，第54頁。，前者為戰(zhàn)術，后者為戰(zhàn)略，認為戰(zhàn)略決定戰(zhàn)術，軍事活動成功必須將戰(zhàn)略和戰(zhàn)術相結合，軍事上想要取得勝利必須確立正確的戰(zhàn)略，反之，戰(zhàn)略上的失誤是無法用戰(zhàn)術上的勝利來彌補的，即“不能立一定之略，則不能成一定之功”③《陳亮集》，第51頁。。

陳亮認為，一種是較低層面純軍事的戰(zhàn)術，另一種是戰(zhàn)略與戰(zhàn)術相結合的“術”，即“略”，他認為前者“猶有所窮”，而主張戰(zhàn)爭中所使用的戰(zhàn)術不能離開整個的戰(zhàn)略計劃；同時，戰(zhàn)略計劃的制訂不應出自主觀臆斷，而應當建立在對于客觀形勢，如敵情、敵勢、利害、緩急等的完整全面的認識之上。這一重要軍事觀點，是他研究了歷史上一些戰(zhàn)爭的成功經(jīng)驗與失敗教訓后提出來的，他說：“故得其術則雖事變日異，沛然應之，而天下可指揮而定，漢高帝是也。失其術則雖紛紛戰(zhàn)爭，進退無據(jù)，卒不免于敗亡之禍者，項籍是也。至于得術之一二而遺其三四，則得此失彼，雖能雄強于一時，卒不能混天下于一統(tǒng)，此雖曹公之所為，而有志之士所深惜也?！雹堋蛾惲良?，第54頁。在這里，他認為劉邦的勝利首先是戰(zhàn)略上的勝利，項羽的失敗主要是戰(zhàn)略上的失敗，而曹操“得術之一二”，戰(zhàn)術上的勝利無法彌補其戰(zhàn)略上的失敗。

在反復地研究了曹操的軍事活動以后，陳亮認為曹操之所以未能完成統(tǒng)一中國的事業(yè)，那是由于他僅僅“得術之一二”，“而不能盡知天下之大計”，即戰(zhàn)略運籌上的失誤。他說：“曹公未平徐州而先平兗州，未擊袁紹而先擊劉備，破張、呂而后圖二袁，蓋亦得術之一二。然公巧于戰(zhàn)斗而不能盡知天下之大計，故至此而失，亦卒無有以告之者，悲夫！”⑤《陳亮集》，第56頁。陳亮認為曹操應按照下列步驟來統(tǒng)籌其軍事行動，即第一步鞏固其戰(zhàn)略后方，首先使關西地區(qū)得到穩(wěn)定，而其關鍵舉措在于招致并重用馬超，“超既就，則關西諸將舉無足道”⑥《陳亮集》，第55頁。。既已無后顧之憂，第二步是應奪取張魯所據(jù)守的漢中以及劉璋所據(jù)守的巴蜀。當時張、劉力量比較弱小，奪取他們的根據(jù)地，是并不困難的。這樣就可以壯大曹操的力量而孤立劉備。第三步才是攻取荊州：曹操應親自還鄴，整兵向荊，使許洛之兵沖其膺，蜀漢之兵搗其脊，絕吳之糧援，則荊州破。這時，劉備的力量就不足道了。最后再多路分兵進取東吳。在這樣的局勢之下，孫權除投降外，再無別路可走。陳亮認為這樣的軍事計劃才是建立在“盡知天下之大計”的基礎之上的。他把這種戰(zhàn)略思想稱為“略”：“有一定之略，然后有一定之功，略者不可以倉卒制，而功者不可以僥幸成也?！雹佟蛾惲良?，第49～50頁。既然古人的失誤之處在于“不能盡知天下之大計”，那么，為了不致重犯前人的錯誤，他強調應當全面地考察南宋所處的戰(zhàn)略形勢，并據(jù)此提出切實可行的北伐中興戰(zhàn)略計劃。

（二）深謀遠慮、悉出人情的軍事預見方法。陳亮在總結前人軍事活動的基礎上提出，軍事上的預見性是基于對“人情”的重要認識。他認為：“古之所謂英雄之士者，必有過人之智。兩軍對壘，臨機料之，曲折備之，此未足為智也。天下有奇智者，運籌于掌握之間，制勝于千里之外，其始若甚茫然，而其終無一不如其言者，此其諳歷者甚熟，而所見者甚遠也，故始而定計也，人咸以為誕，已而成功也，人咸以為神。徐而究之，則非誕非神，而悉出于人情，顧人弗之察耳。”②《陳亮集》，第79頁。即許多軍事上的遠見卓識出于對“人情”的深入洞察，并沒有神秘之處，崔浩料敵奇中，“要之皆出于人情”。

陳亮認為軍事上的預見性必須建立在對客觀情況的冷靜分析與正確判斷的基礎上，堅決反對有神論的荒唐迷信論調。他把這樣的預見性稱之為“深謀遠慮”，而要達到“深謀遠慮”，則“英雄之士其平居暇日，規(guī)模術略定于胸中者久矣。一旦遇事而發(fā)之，如坐千仞而轉圓石，其勇決之勢殆有不可御者，故其用力也易，而其收功也大”③《陳亮集》，第75頁。。這就是說，英雄之士平時就在不斷地思考分析客觀形勢，熟悉敵我雙方情況，在此基礎上，方做到胸有成竹。陳亮認為北魏的著名謀士崔浩就是“深謀遠慮”的典型，“崔浩之佐魏，料敵制勝，變化無窮，此其智之不可敵”，他預測柔然的軍事行動尤其準確，當魏太武帝計劃出征柔然時，“眾皆難之，浩肆辯詰之，力遂其行，且告人曰：‘必克，但恐諸將瑣瑣，前后顧慮，致不能盡舉耳?！讯弧?。④《陳亮集》，第79頁。陳亮對這一史實加以分析后指出，崔浩之所以能夠謀無不中，是因為他事先充分估計了敵我情況，當時柔然的情況是“去魏數(shù)千里，恃其絕遠，守備必懈，吾卒然以兵臨之，所謂迅雷不及掩耳，震電不及瞑目，彼將望風失措矣”⑤《陳亮集》，第79頁。，崔浩對此進行了深入的分析才能做出正確的預見。

陳亮還認為，這種深謀遠慮的預見性和“徑行無謀”以及“僥幸以求勝”是毫無共同之處的。后者是打糊涂仗，是莽撞，將戰(zhàn)爭的勝利建立在碰運氣之上，其結果是“幸而成則為福；不幸而不成則為禍。禍福之間，相去不能以寸”⑥《陳亮集》，第75頁。，而優(yōu)秀的軍事家和將領是不能“徑行無謀”和“僥幸以求勝”的。

（三）以正攻智、以義擊勇的正義戰(zhàn)爭立場。陳亮在對歷史上的戰(zhàn)爭經(jīng)驗進行深入分析后，總結出了對正義之戰(zhàn)的認識：“英雄之士，能為智者之所不能為，則其未及為者，蓋不可以常理論矣。且譎詐無方，術略橫出，智者之能也。去譎詐而示之以大義，置術略而臨之以正兵，此英雄之事，而智者之所不能為矣。以智攻智，以勇?lián)粲拢鴦儇撝當?shù)未可判，孰若以正而攻智，以義而擊勇？”⑦《陳亮集》，第70頁。陳亮在這里認為諸葛亮北伐魏國和司馬懿交戰(zhàn)是正義之戰(zhàn)，如果諸葛亮不過早病死，戰(zhàn)爭最后的勝利將屬于蜀漢，“論者以孔明治戎為長，奇謀為短；吾獨謂其能為而不為，將以乖仲達之所能也，而出其所不能也，故吾嘗論孔明而無死，則仲達敗，關中平，魏可舉，吳可并，禮樂可興”⑧《陳亮集》，第71頁。。這一歷史實例，限于尊劉抑曹的正統(tǒng)觀念，雖未必完全恰當，但他從中洞察到戰(zhàn)爭有正義性與非正義性的區(qū)別，而且認為正義戰(zhàn)爭是一定會勝利的。因此，他認為應堅決擁護并積極參與到“中興”和“復仇”大業(yè)之中，增強了南宋主戰(zhàn)派的信心，起到了鼓舞民心士氣的作用。

在論薛公時，他再次強調了這一認識：“昔者黥布之背漢也，高帝深憂之。薛公為三策以料布，而謂布必出于下策，已而果然。此其智蓋出人數(shù)等矣。然以吾觀之，薛公謂‘布出下策則漢無事’，信矣。至言‘出上策則山東非漢有，出中策則勝負未可知’，其言不宜過乎！”①《陳亮集》，第64頁。陳亮認為，黥布無論用何策，都必敗無疑，因為他起兵造反是“盜”，是不義之戰(zhàn)?！肮胖^英雄者，非以其耀智勇，據(jù)形勢，如斯而已也。此二者，特英雄之末事，而仗大義以從天人之望者，乃英雄之所由起也。茍?zhí)烀诵囊延兴鶜w，而吾乃攘袂而起于干戈紛擾之后，用下背上，舉逆犯順，其名曰盜。雖欲耀智勇，據(jù)形勢，而借英雄之資，其能濟乎！故凡薛公之上中二策，皆英雄之資也。英雄用之則可，布用之則所以速其亡耳?！雹凇蛾惲良?，第64頁。這一段論述明確地闡述了正義戰(zhàn)爭必勝，而不義之戰(zhàn)無論采取何種策略都無法取勝。

（四）保國之術、善量彼己的安國全軍之道。陳亮認為，對敵我雙方所處的戰(zhàn)略形勢進行正確判斷是能否興兵攻伐的認識前提。陳亮說，“智者之所以保其國者無他，善量彼己之勢而已矣”③《陳亮集》，第59頁。，他認為“善量彼己之勢”是安國全軍、克敵制勝的前提條件?！氨擞邢叮嵋嘤邢?，智者不舉也。吾無隙，彼亦無隙，智者不伐也”④《陳亮集》，第59頁。，而苻堅在國內安全環(huán)境存在巨大隱患的情況下，舉兵伐晉，是“以有隙攻無隙”，是貪功冒進的魯莽舉措。

陳亮認為，對戰(zhàn)場敵我軍隊情況的正確判斷是“識奇正之用”的前提條件。“兵有正有奇，善審敵者，然后識正奇之用，敵堅則用正，敵脆則用奇。正以挫之，奇以掩之，均勝之道也。昔者李靖蓋天下之奇才也。平突厥以奇兵，而太宗問何以討高麗，則欲用正兵。此其意曉然可見矣。”⑤《陳亮集》，第80～81頁。陳亮認為，李靖之所以對突厥和高麗采用不同的進兵方略，是因為二者的情況不同，突厥是“脆敵”，而高麗是“堅敵”，不同的用兵方略是建立在對手不同的特點之上的。

陳亮認為，對戰(zhàn)場敵我軍隊情況的正確判斷是“因勢順導因弱成強”的前提條件?！扒疑朴帽?，因其勢而順導之。賊鋒方銳，而吾勢蓋弱而未振也。處此之道，當因其弱而柔之，斂兵不應，嬰城固守以挫其銳，而后可圖也。”⑥《陳亮集》，第83頁。敵人強大之時，主張先守后攻，使自己先立于不敗之地，再尋找機會戰(zhàn)勝敵人。而輕敵者卻以自己的主觀臆測代替了對于敵我形勢的正確分析，敵人強大應先守后攻時卻輕敵冒進。“輕敵者，用兵之大患也。古之善用兵者，士卒雖精，兵革雖銳，其勢雖足以扼敵人之喉而蹈敵人之膺，而未嘗敢輕也。設奇以破之，伺隙而取之，曲折謀慮，常若有不可當者，而后可以全勝于天下。使夫士卒未練，兵革未利，震蕩而勢不足以當敵，則彼固不敢輕矣。輕之而敗，非敵敗之，自敗之也。用兵而先之以自敗，可謂善用乎？”⑦《陳亮集》，第82頁。

陳亮還認為，對戰(zhàn)場敵我軍隊情況的正確判斷是準確選擇攻守之處的前提條件。善于用兵的將領，在研究了敵我雙方的種種情況之后，所選擇的進攻之處，正是“敵之所不守”；而其所選擇的堅守點，正是“敵之所不攻”，因而在攻守戰(zhàn)斗中均能獲得勝利?！吧乒フ撸持皇?，動于九天之上，人莫得而御也；善守者，守敵之所不攻，藏于九地之下，人莫得而窺也，故以攻則克，以守則固”⑧《陳亮集》，第77頁。，“夫善用兵者，常避敵之所輕，而出敵之所忌，是以進而不可御”①《陳亮集》，第52頁。，都是說明關于進攻防守要點選擇必須建立在知彼知己的基礎上。

此外，陳亮對“奇正”這一思想進行了比較清楚地闡述，他還認為準確掌握敵情是選擇作戰(zhàn)樣式的基礎?！氨姓衅妫茖彅痴?，然后識正奇之用。夫計里而行，尅日而戰(zhàn)，正也，非吾之所謂正。依險而伏，乘間而起，奇也，非吾之所謂奇。奇正之說，存乎兵制而已矣。正兵，節(jié)制之兵也；奇兵，簡捷之兵也。此所謂正兵，而以挫堅敵也，此所謂奇兵，而以掩脆敵也。然而奇兵以簡捷寓節(jié)制，非廢節(jié)制也；正兵以節(jié)制存簡捷，非棄簡捷也。”②《陳亮集》，第80～81頁。這里對正兵和奇兵不同特點的描寫以及正兵挫堅敵、奇兵掩脆敵的思想，蘊含著陣地戰(zhàn)和運動戰(zhàn)、正規(guī)戰(zhàn)與游擊戰(zhàn)適用于不同作戰(zhàn)目的的觀點，而簡捷中寓節(jié)制、節(jié)制中存簡捷的思想，蘊含著運動戰(zhàn)和陣地戰(zhàn)、正規(guī)戰(zhàn)與游擊戰(zhàn)應相互結合，各有側重的觀點。

三、《酌古論》軍事思想評析

《酌古論》的積極方面在于敢于打破舊的傳統(tǒng)，善于把歷史研究和當時的現(xiàn)實軍事斗爭形勢結合起來，力圖從歷史的研究中發(fā)掘出有助于改造現(xiàn)實的理論和借鑒，其中蘊含的思想方法和精神是符合唯物主義原則的?！蹲霉耪摗匪U發(fā)的軍事思想，有的是對前人兵法知識的發(fā)揮，也有許多自己的真知灼見，許多都閃爍著真理的光芒。雖然由于時代的限制，陳亮并不能把他提出的軍事思想自覺地提高到辯證唯物主義哲學的高度給予總結，但也蘊含著辯證唯物主義的思想。例如，不信天命而強調人心，不信鬼神而強調謀略，即屬于世界觀的問題；在認識論上，他提出的主觀認識、軍事計劃應與戰(zhàn)爭的客觀實際相一致的理論也是科學的，他所強調的“善量彼己之勢”正是孫武“知彼知己，百戰(zhàn)不殆”的進一步發(fā)揮。

從根本上看，《酌古論》具有經(jīng)驗論的色彩，但它重視客觀實際與人的實踐活動，并以此反對思辨哲學的虛構；它不完整地在世界觀、認識論和邏輯論上提出了許多唯物主義的命題，但又未能把客觀事實以及人類軍事活動的經(jīng)驗全面地提高到唯物主義的高度進行系統(tǒng)總結，因而其中對許多現(xiàn)實或者歷史問題進行解釋和說明的時候，也經(jīng)常囿于傳統(tǒng)論述和看法而無所創(chuàng)新，甚至偶爾不得不接受古人的錯誤看法。總之，《酌古論》中的軍事經(jīng)驗論在一定程度上接近于唯物主義，是建立在軍事歷史實踐基礎之上的經(jīng)驗論，與把“經(jīng)驗”看做“內省經(jīng)驗”的唯心主義經(jīng)驗論有著原則性區(qū)別，是當時歷史條件下對軍事問題所能達到的較為科學的認識，這也是陳亮及其《酌古論》的價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