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江方言與普通話的對比研究及其保護意義①

喻叢燕

（銅仁幼兒師范高等?？茖W(xué)校，貴州 銅仁 554300）

如今，普通話已成為我國人民共同使用的語言，70%以上的人能夠基本掌握普通話，可見推廣普通話對提高國家凝聚力、促進民族團結(jié)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方言，又叫“土話”“土音”，是區(qū)別于普通話且只通行于某一地區(qū)的語言，是當(dāng)?shù)貍鞒形幕闹匾ぞ?，有著悠久的歷史。德江方言就是區(qū)別于普通話的德江縣特有的“家鄉(xiāng)話”，受歷史、地理因素的影響，在字、詞、句上都有自身的特點。隨著時代的變遷，普通話開始逐漸占據(jù)方言的地域中心語地位。在推廣普通話的同時，保護德江方言文化勢在必行。因為德江方言里洋溢著濃厚的鄉(xiāng)土氣息和獨特魅力，它承載著德江人的智慧與情懷，是德江歷史、文化、經(jīng)濟發(fā)展的“活化石”。

一、與普通話聲韻母對比

德江方言不但是德江的一種文化符號，而且已刻上德江人生活的印記。隨著推普政策的實施，德江方言的主體地位受到?jīng)_擊，越來越多的德江人意識到加強方言文化保護的重要性。政府也出臺了政策保護德江方言文化，《德江文化辭典》《德江方言》《德江伏以》《德江哭嫁》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出版發(fā)行的。在鄉(xiāng)村振興的時代背景下，對方言的保護與研究也可以為推廣普通話發(fā)揮積極作用。

（一）德江方言沒有翹舌音聲母，將zh、ch、sh讀成z、c、s

在3000多個普通話常用字中，有600多個翹舌音，260多個平舌音。在學(xué)習(xí)普通話的過程中，采用記少不記多的方法，就可以分清平、翹舌音。一是按偏旁部首類推的方式，記住其代表字，方便學(xué)習(xí)。如“宗、棕、綜、蹤、粽、淙、鬃”這一組，我們只要記住“宗”字是平舌聲母，其他幾個字就全記住了。二是可以將平舌音代表字編成口訣，幫助我們記憶區(qū)分。如：“姊隨嫂，操做早，曾撒筍，才擦灶，催鎖侖，速采桑，蠶絲足，村村足”。又如：“獸子奏祖宗，次則曹操從。倉卒隨此錯，崔資賽采蔥。坐最思三載，蔡自參才聰。尊嫂挫慈贊，散作族詞頌?！盵1]除此之外，普通話翹舌音聲母r，德江方言念平舌，遇到時，將平舌改為翹舌就可以了。但少數(shù)字不能按偏旁部首類推，需要單獨記憶，如“擦”“此”平舌，“察”“柴”翹舌。

（二）德江方言沒有鼻、邊音的區(qū)分，將n、l混淆

常用漢字中，只有80多個n聲母的字，而l聲母的字有270多個。同樣，記少不記多，運用偏旁部首類推的方法記住n聲母的代表字，也可以將其編成口訣來記。如：“擬稿凝神耐口含，囊內(nèi)瑪瑙尼難拈，女扭拿奶牛嚙人，糥米油膩捏又碾，小倪逆行南寧暖，小聶諾言鬧廿年，阻撓不成人苦惱，你虐農(nóng)奴哪能攆，人孬氣餒無奈何，男子耨地嫩蘗蔫。”[2]

（三）德江方言偶有h、f不分的情況

德江方言中，“乎、呼、胡、湖、糊、葫、蝴、扈、斛、鵠、虎、唬、戶、護、滬、互、忽、惚、壺、狐、弧、滸、核”等字，聲母都讀h，遇到時改為h就好了。

（四）德江方言沒有iɑn、üɑn兩個韻母

德江方言中，將iɑn讀成in，üɑn讀成ün。沒有enɡ韻母，將其讀成en或onɡ；沒有ing韻母，將其讀成in。這些都為學(xué)習(xí)普通話帶來不便。學(xué)習(xí)時，仍然可以按照記少不記多、歸納代表字、編口訣的方法記住這些字，這里就不一一列舉了。

（五）德江方言沒有ie、üe兩個韻母

德江方言中，把ie、üe讀成i、ü。如把“爺爺”“說成yíyi”，“樹葉”說成“sùyí”，“超越”說成“cāoyù”，“月餅”說成“yùbǐn”。記少不記多，記住ie、üe的代表字即可。

（六）其他韻母有變的情況

德江方言常把üe說成o，如“麻雀”說成“máqó”，“喜鵲”說成“xǐqó”，“的確”說成“díqó”，“音樂”說成“yīnyò”。而在普通話里，j、q、x、l都是不和o相拼的。還有把o、e、uo混淆的情況，如把“哥哥”讀成“ɡōɡō”，“過河”讀成“ɡòhó”，“說話”讀成“shōh(huán)uà”，而在普通話里，ɡ、h、sh、zh、ch、r都是不和o相拼的。把“白、北、伯、得、國、革、黑、或、客、脈、默、墨、麥”等字的韻母統(tǒng)一說成了“?”，而普通話里沒有韻母“?”。

文化自信里有語言自信，鄉(xiāng)村振興里有語言振興。德江人學(xué)好普通話，就是為快速將德江建設(shè)成為黔東北區(qū)域性中心城市架起語言的橋梁，就是為讓德江文化與各省文化深度融合、多元發(fā)展架起語言的紐帶，就是對現(xiàn)代漢民族共同語的認同，就是為了增強對中華民族文化的自信感、自豪感。同時，保護德江方言，將德江方言的聲韻系統(tǒng)與普通話聲韻系統(tǒng)進行對比，為德江人學(xué)習(xí)普通話提供了便捷，能夠讓普通話的推廣工作有序進行。

二、德江方言的文化價值

德江方言不但是德江的一種文化符號，而且已刻上德江人生活的印記。如：無事生非叫“cǎnsìr”，說謊叫“cěijīr”，吹牛叫“dǎiɡuānɡér”，得意叫“tāisǐwǎr”。也有一些在逐漸消失的方言詞，被書面語取而代之，如“ɡànɡzài（鬧矛盾、吵架）”“chǎnshèr（無事生非）”“kímá（蛤?。薄癶uánbīn（廁所）”“dádár（辮子）”“dǎɡiǒu（因矛盾、誤會等原因而不往來）”。改革開放以來，也增加一些新的方言，如“sáɡuǎnɡ（外出打工）”“máomèn（心情不好）”。德江方言豐富多彩，有詞匯、諺語、歇后語，有山歌、民歌、兒歌、小調(diào)，有四言八句、民間花燈、龍燈、獅子燈與日常的口頭禪。遺憾的是，除了一些諺語、歇后語可用漢字表述外，大量的詞匯、短語、口頭禪、山歌、民歌等只流傳于日常口語中，只有讀音，無法用漢字記錄，實屬遺憾。

（一）德江方言的語法價值

一是豐富的語氣詞。句首常用“三、仔呀（取字音）”等；句中常用“哈、之、呆、當(dāng)、怕、倒、得、啊、里、來”等；句末常用“啊、哇、嘛、噻、不、沒、嘎、翁、哦、兒”等。還有把稱呼加上兒化當(dāng)語氣詞用的，如“幺妹兒呢，他才tiáo得快哦（tiáo，跑）”。無需用什么修辭手法，這些語氣詞能把情感表達得生動、形象、真切，反映了德江人的豁達與直爽。二是語義顛倒。如普通話的“叔叔”，德江方言叫“爺”，“大爺”“二爺”“三爺”就是“大叔”“二叔”“三叔”的意思，而普通話里的“大爺”則是對年老的男性的稱呼。三是直白形象?！皼]有精神”叫“yīndiǎl?！?，“可憐”叫“s?lài”，“丟臉”叫“sàopí”，“很丟臉”叫“sàodàpí”。四是變化多端，如將“吃飯”說成“dǎifàn、kīfàn、qīfàn、qīmānɡm(xù)ānɡ、biāoxú、ōlì”?！癲ǎihuǒ”根據(jù)具體語境，有厲害、老火兩層意思。五是兒化音多。普通話里有的兒化詞，德江方言都兒化了；普通話不用兒化的，德江方言也兒化。如在稱呼中使用兒化，就格外增加了幾分親切感，如把“姐”叫作“姐兒”，“哥”叫作“哥兒”。如發(fā)誓時使用兒化詞，又增加了幾分真誠，如“兒就哄你”“哪個舅子兒就拿你的了”。六是疊詞的運用。如表示害怕叫“dǎsǎnsǎn”，有帽沿的帽子叫“cócó帽”，姑娘叫“姑娘家家”，光著身子叫“光dǒnɡdǒr”。這些多樣性的詞語，廣泛應(yīng)用于德江人的日常交流中，也使得德江方言別有一番風(fēng)味兒。德江方言里，有濃濃的家的味道。遠在他鄉(xiāng)，能聽到一口家鄉(xiāng)話，頓時就覺得親了許多。

（二）德江方言的智慧價值

在長期的生產(chǎn)生活中，德江人創(chuàng)造了大量兒歌、諺語、歇后語，內(nèi)容包括持家理財、為人處世、社會公德等。德江方言里的兒歌，也如兒童文學(xué)中的兒歌一樣，內(nèi)容包括謎語歌、數(shù)數(shù)歌、繞口令、顛倒歌等，反映了德江的地域、人文、育人文化等。如兒歌“一二三，切豬肝兒；四五六，揪你的肉；七八九，拍皮球，哆來咪，hǎjījī；哆來哆，背上一tuó”，就蘊含了育兒的智慧，歌戲結(jié)合，讓幼兒在親子游戲中學(xué)會了數(shù)的邏輯。諺語、歇后語更是豐富。從“單絲不成線，獨木不成林”“打虎要靠親兄弟，上陣還需父子兵”，可以看到德江人團結(jié)的智慧；從“春分響雷防冰雹，夏至響雷防暴雨”“春前霜主雨，春后霜主旱”“打雷順秋，干斷河溝”“春分秋分，晝夜平分”“處暑逢降雨，結(jié)實也難收”，可以看到德江農(nóng)耕的智慧；從“菜當(dāng)三分糧，菜園當(dāng)座倉”“吃不窮，穿不窮，不會劃算一世窮”“稻田養(yǎng)魚，穩(wěn)獲雙利”“吊兒郎當(dāng)餓得心慌，勞動積極脹破肚皮”可以看到德江人持家的智慧；從“當(dāng)家才知鹽米貴，養(yǎng)子才知父母恩”看到德江人感恩的智慧；“戴上臉殼就為神，放下臉殼就是人”看到德江人為人處世的智慧；從“當(dāng)家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家種紅薯”可以看到德江人議政的智慧；從“登山要有好向?qū)?，高徒要有嚴師教”“讀不完的書，殺不完的豬”“堆金不如積谷，買田不如讀書”可以看到德江人教育的智慧……可以說德江方言中蘊藏著豐富的育人觀、處世觀、道德觀、價值觀，是德江人集體智慧的結(jié)晶。

只要掌握德江方言的含義和語音，就能體會到德江人在用方言表達思想情感時的智慧與幽默，那是德江人的豪邁、細膩與真誠。

三、保護德江方言文化的意義

德江方言是德江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中民間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有著不可忽視的地方文化價值，它蘊藏在幾千年積淀下來的德江方言中，蘊藏在德江方言特有的味道里。

（一）保護德江方言就是保護德江豐富的文化內(nèi)容

德江方言不僅包含大量詞匯，而且還有很多風(fēng)趣、含蓄、形象的諺語、俚語、歇后語，運用比喻、擬人、借代等修辭手法。德江方言是人們勞動、生產(chǎn)、生活的經(jīng)驗總結(jié)，囊括氣候、時令、季節(jié)、生產(chǎn)、生活、時政、理財、憂患、安全、道德、倫理、理想等方面的內(nèi)容?？梢姡陆窖缘奈幕瘍r值所在。普通話為各民族之間的交流掃除了障礙，不可忽視它的作用。但很多方言文化，如果用普通話來表達，那味兒就蕩然無存了。如德江土家兒歌、德江哭嫁、德江伏以，用普通話說出來，就索然無味兒了，而兒歌、哭嫁、伏以是德江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典型代表。

（二）保護德江方言文化就是尊重德江方言

大力推廣普通話是推廣一種各民族之間的語言交際工具，而不是要取代方言成為唯一的語言。可見，推廣普通話與保護德江方言并不矛盾。尊重一種語言而不忽視它的存在，也就等于尊重一個地方的傳統(tǒng)、歷史和文化，當(dāng)然也是對我們自身文化屬性的尊重，更是對人類文化以及文明的尊重。德江方言包含自身獨特的歷史、傳統(tǒng)、風(fēng)俗、習(xí)慣等文化。“一種語言的消失，就意味著一段歷史的終結(jié)或者說一種傳統(tǒng)文化的消亡”[3]，每種語言的文化價值都值得尊重與傳承，而一種語言的文化價值其實還包括方言的存在。

（三）保護德江方言文化就是要讓每一個德江人都會說德江話

在大力推廣普通話的語言大背景下，德江人又該如何處理好方言與普通話的關(guān)系呢？作為德江人，可以很自信地說：“語言的形成和延續(xù)是幾百上千年的過程，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間改變。作為植根于民間的文化形態(tài)和文化載體，方言有著深厚的民間文化的土壤會傳承和發(fā)展下去。”[4]這是對德江文化的自信。然而，德江方言會不會在大力推廣普通話的大背景下成為“弱小者”？如果“大力推廣”的力度大到從孩子呱呱墜地時就只學(xué)習(xí)普通話，我想，不用幾百上千年，幾十年的時間足以讓德江方言淡出德江人的生活，又談何傳承德江文化？因此，學(xué)校要讓學(xué)生在學(xué)習(xí)過程中能夠自主切換普通話和方言，家長在和孩子進行交流時，也要盡可能使用方言，讓孩子感受到方言傳承的魅力，讓孩子在交流過程中能夠喜歡上方言，能夠從內(nèi)心深處認可方言，讓普通話的普及和方言的保護在學(xué)校以及家庭教育中找到平衡點，讓孩子的語言交流環(huán)境更加多樣化，能夠推動社會健康有序的發(fā)展[5]。方言是地方文化的根，我們怎能將其丟掉？讓牙牙學(xué)語的孩子首先學(xué)會德江方言，是每一個德江人應(yīng)盡的義務(wù)，也是保護德江方言文化最有效的措施。

四、結(jié)語

習(xí)近平總書記指出，“我們一定要重視歷史文化保護傳承，保護好中華民族精神生生不息的根脈”。本文對德江方言與普通話的聲韻對比、德江方言的文化價值、保護德江方言的文化意義做了簡單的梳理。推廣普通話對方言的使用有一定的影響，我們應(yīng)該在堅持推廣普通話的同時，科學(xué)合理地保護德江方言。加強對方言的整理研究，某種程度上也是為了更好地推廣普通話。讓孩子從小就樹立傳承方言文化的意識，就是培養(yǎng)一代又一代的方言文化傳承人。保護德江方言，就是保護德江的地域文化，讓更多的人了解德江文化，從而加大對德江歷史、人文的研究和傳承保護，促進德江高質(zhì)量發(fā)展。

特別申明：本文中方言詞注音使用漢語拼音，未使用國際音標，是為了方便更多的讀者閱讀。但很多地方并不符合漢語拼音的拼合規(guī)律，閱讀時取其讀音即可，切勿望文生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