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的兩大惡魔

李井奎

對于人類來說，世間有兩大惡魔：一個，是稀缺；另一個，是競爭。

什么是稀缺呢？稀缺就是我們想要的東西總是不夠。司馬遷在《史記·貨殖列傳》中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笔|蕓眾生，奔走忙碌，無非是為了一個“利”字。在司馬遷的眼中，這個“利”指的就是財貨。而所謂“貨殖”者，無非是積聚財貨，生殖蕃息以圖利。

現(xiàn)代經(jīng)濟學把司馬遷口中的這個“利”，稱為經(jīng)濟物品。它，就是稀缺的代名詞。稀缺者，有用且不夠也。

據(jù)說，我們?nèi)祟愂窃钤谝率碂o憂的世界的，那個世界名叫“伊甸園”。在《圣經(jīng)·創(chuàng)世紀》中，亞當和夏娃因為沒有抵擋住蛇的誘惑，偷吃善惡樹上的果子，而被上帝逐出伊甸園。他這樣對亞當說：因為“你吃了我吩咐你不可吃的果子，地必因你而受咒詛。你必終生艱辛勞苦，才能吃到地里出產(chǎn)的食物。地必給你長出荊棘和蒺藜，你要吃田間長出來的菜蔬。你必汗流滿面，才有飯吃，一直到你歸回塵土?！彼?，經(jīng)濟問題的產(chǎn)生，就是從上帝對亞當說出這番話時開始的?？梢哉f，整部《圣經(jīng)》就是一部偉大的經(jīng)濟學教科書。

著名經(jīng)濟學家阿門·阿爾欽曾說：“自從人類偷吃了禁果，被逐出伊甸園之后，我們所生活的這個世界就到處充斥著資源稀缺現(xiàn)象，人世間多少悲劇和罪惡，根源大抵在此。人類的欲望無限，而用來滿足欲望的手段卻很有限，面對這種情況，人類不得不進行調(diào)整和適應。”沒錯，我們整個人類社會，就是圍繞稀缺而建構(gòu)和發(fā)展起來的。

翻開人類的歷史，無論是國家之間的相互征伐，還是一國之內(nèi)各個集團之間的彼此爭斗，最終的目的無非一個“利”字，差別只在誰占有利而已。當然，這一幕幕歷史劇中的主角們，每個人都有一套冠冕堂皇的說辭，正是這語言的層層迷霧，掩蓋了人類歷史中的那條主線—為了稀缺而斗爭。

這就引出了人世間的第二個惡魔—競爭。

那么，什么是競爭呢？競爭就是我們想要的東西，其他人也想要。

亞當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園后，生了該隱和他的弟弟亞伯。長大之后，亞伯做了牧羊人，該隱做了農(nóng)夫。這里或許隱喻了上古時期游牧民族和定居的農(nóng)業(yè)民族之間的斗爭。亞伯和該隱都希望得到上帝的垂青，于是，競爭出現(xiàn)了。

到了收成的時候，該隱把地里的出產(chǎn)獻給了耶和華，亞伯則把羊群中頭生的羊及其最肥美的部分獻給耶和華。亞伯勝出了，耶和華更喜歡他的祭物。出于嫉妒，該隱把亞伯叫到田間，動手把他殺了。該隱和亞伯，象征著的正是人類的現(xiàn)實處境：資源不再無限，而誰能夠得到上帝的垂愛，誰就可以享受更加豐裕的資源。于是，競爭不可避免地發(fā)生了，最直接、最原始的競爭手段就是暴力。古往今來有多少所謂的偉人，因能組織起強大的暴力而被我們頂禮膜拜：秦始皇，漢武帝，成吉思汗，愷撒，拿破侖……

事實上，我們?nèi)祟惖母偁幏绞接趾沃贡┝Χ?。但在最初的競爭中，想必是以這種你死我活的暴力方式居多，這讓上帝感到失望，他后悔造了人，決定殺死所有人類。但人性中畢竟還是有善的種子在，所以，上帝揀選了諾亞，諾亞建造了諾亞方舟，于是有了人類的今天。

這些神話故事不過是人類自身的隱喻。上帝所代表的，其實是人類走出伊甸園后，對這個經(jīng)濟世界的規(guī)則和秩序的向往。

而規(guī)則和秩序，也是競爭的產(chǎn)物，與競爭同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