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劇“十八蘭”考論

王建浩

（鄭州航空工業(yè)管理學院 河南 鄭州 450046）

在中州劇壇，豫劇“十八蘭”聞名遐邇。“十八蘭”是怎么來的？“十八蘭”是誰？“十八蘭”是十八個人嗎？“十八蘭”都是女的嗎？“十八蘭”的命運如何？有關(guān)“十八蘭”的問題，包括當事者在內(nèi)，許多人存在不同的看法，因此需要細致考證。

一、“十八蘭”的師承

提到“十八蘭”就不得不提到著名的豫劇教育家周海水（1894—1965）。自1930 年開始，周海水與胞兄周銀聚合作，創(chuàng)立科班，聘請名師賈鎖、李金成、許玉川、高保泰（玻璃脆）等，發(fā)展戲曲教育事業(yè)，培養(yǎng)豫劇人才。起初，科班招收的是清一色的男生，如常年來、趙忠林等。1933 年，隨著越來越多的女演員登上舞臺并大受歡迎，周海水沖破世俗偏見，招收湯蘭香、蘇蘭芬、蘇蘭芳為第一批女弟子，隨后常香玉也前來搭班演出。1937 年前后，周海水又招收一批學員，其中女生較多，這批學員學習刻苦認真，成才率較高，不久就揚名于鄭州一帶，人們把其中的佼佼者稱為“十八蘭”。

為了掙錢辦班，周海水經(jīng)常外出，科班日常由他的哥哥周銀聚（1892—1959）打理。周銀聚是周海水的二哥，為豫西名武生。而教授學生時間最長、出力最多的是賈鎖。他不僅手把手教學生，而且管學生的日常生活，因此學員親切地稱賈鎖為“奶師”。

“十八蘭”的老師還有高保泰、趙忠林、李金成、朱小魁、趙俊江、趙太武、許玉川、王利明、張同慶等。

二、“十八蘭”的幾位師姐

提起“十八蘭”不得不介紹一下他們的師姐——周海水的第一批女弟子，湯蘭香、蘇蘭芬、蘇蘭芳。有人認為，湯蘭香也是“十八蘭”之一，但實際上她不是。“十八蘭”主要是1937 年周海水招收的那一批學生中的佼佼者。1933 年，周海水沖破世俗偏見，招收了三個女弟子，就是湯蘭香等3 人。

蘇蘭芬、蘇蘭芳兩人至今身體健康。特別是蘇蘭芳，早期并沒有留下任何音像資料，2009 年前后，鄭州人民廣播電臺記者發(fā)現(xiàn)了她。2013 年，她以90 歲的高齡在鄭州人民廣播電臺灌制了唱片，這些唱段不僅保留了豫劇原汁原味的唱法，而且還具有審美價值，給人以美的享受。

“十八蘭”中的“蘭”主要效仿湯蘭香，因為湯蘭香的名氣最大，最受周海水的器重，但最初這個“蘭”字卻源于——蘇蘭芳，她原名蘇金蘭。

1933 年，張福仙帶女兒常香玉投奔周海水，但周海水以常香玉功底差會戲太少為由拒絕了。1934 年春，張福仙再次帶領(lǐng)常香玉投奔周海水，周海水答應(yīng)常香玉跟班學藝。湯蘭香和常香玉經(jīng)常一起演戲，一生一旦，珠聯(lián)璧合，被觀眾譽為“金童玉女”。

辨析“十八蘭”，不得不提周蘭鳳，她是周海水的女兒。周蘭鳳本人聲明過，自己并不是“十八蘭”之一。她沒有坐科學戲，而是自幼隨父親跟班學戲。2010 年，蘇蘭芳為恩師周海水立了一塊紀念碑，上面的署名為“弟子湯蘭香、蘇蘭芬、蘇蘭芳、周蘭鳳”。這充分說明她們四個人是“一窩”的，是周海水的第一批女弟子。

三、“十八蘭”的由來

1937 年前后，周海水招收了一批學員，就是崔蘭田、毛蘭花她們這一批。到1940 年左右，小科班的學員已經(jīng)學了3 年的戲，也有了一定的名氣，但名字都用她們的本名，聽起來既不雅也不便于宣傳。周海水的一個好朋友叫牛思孔（有的地方也寫作牛士孔），他非常欣賞這個小科班的演員，建議周海水以湯蘭香為榜樣，為這些學生取一個帶“蘭”的名字。正如李蘭菊所講：“當時湯蘭香在鄭州、洛陽、滎陽一帶紅極一時，我們一是羨慕她的名望，二是為自己樹立一個奮斗目標，大家伙一起商量，征得賈師傅同意后，便起了每個人都帶‘蘭’的名字?！?/p>

名字取好之后，便是宣傳了，牛思孔是這樣做的：“按照我們藝術(shù)水平的高低，選取了十八個拔尖學生，其中男同學三個。接著，由他出錢，制作了十八面紅綢掛白邊的旗。在每面旗上方都橫書著‘十八蘭’三個大字。在每面旗的下方，又都分別書寫著每個‘蘭’的名字。每到一地演出時，按照名字順序掛至舞臺之上，以取團威?！颂m’從此得名，傳沿至今?！?/p>

四、“十八蘭”是誰的爭論

“十八蘭”是誰，有哪些人？這個問題的爭議很大，說法很多，錯誤也很多。1981 年，魏若愚在《河南戲劇》第5 期上發(fā)表文章《關(guān)于豫劇“十八蘭”》，對“十八蘭”有所介紹，但文中有一些錯誤，一些名字寫錯了，特別是文中提到羅蘭梅已經(jīng)病故。羅蘭梅反應(yīng)很快，讓王鳳艮代筆撰寫《也談豫劇“十八蘭”》，發(fā)表在《河南戲劇》1982 年第1 期，文章講述了她對“十八蘭”的認識。與此同時，《戲曲藝術(shù)》也展開了對“十八蘭”的討論，刊登了趙再生的《“十八蘭”與周海水》和李蘭菊的《我所知道的豫劇“十八蘭”》等文章。還有一些回憶錄也談到了“十八蘭”，如趙錫銘的回憶錄、崔蘭田的回憶錄、范蘭榮的回憶錄等。

周海水認為“十八蘭”是毛蘭花、崔蘭田、李蘭菊、羅蘭梅、王蘭琴、郭蘭玉、劉蘭玉、馬蘭鳳、劉蘭仙、車蘭玉、陳蘭榮、王蘭巧、周蘭鳳、張?zhí)m寶、趙蘭美、劉蘭英、張?zhí)m花、馮蘭青。

魏若愚認為“十八蘭”是毛蘭花、崔蘭田、羅蘭梅、車（原文誤為東）蘭玉、張（應(yīng)為馮）蘭青、李蘭菊、王蘭琴、劉蘭玉、王蘭巧、周蘭鳳、張?zhí)m寶、張?zhí)m秋、陳蘭榮、劉蘭仙、郭蘭玉、祁蘭芳、馬蘭鳳、劉蘭英。

訪問過周蘭鳳、羅蘭梅的溫玉林撰文認為，當時的“十八蘭”中有男學徒，如周蘭學，魏若愚文中提到的劉蘭仙、張?zhí)m秋、張?zhí)m寶、陳蘭榮、劉蘭玉這5位不是當時的“十八蘭”。

羅蘭梅口述，“十八蘭”是毛蘭花、崔蘭田、馬蘭枝、李蘭菊、羅蘭梅、張?zhí)m寶、秦蘭花、車蘭玉、王蘭琴、汪蘭巧、張?zhí)m青、郭蘭玉、馬蘭鳳、劉蘭英、陳蘭榮、黃蘭祥（男，原名黃忠祥）、周蘭學（男，原名周武學），還有個男同學（是李運祥還是婁金聚，記不清了）。

據(jù)馬雙枝和其他同志講述，“十八蘭”是毛蘭花、崔蘭田、車蘭玉、馮蘭青、李蘭菊、劉蘭玉、王蘭巧、周蘭鳳、張?zhí)m寶、趙蘭美、劉蘭英、張?zhí)m花、陳蘭容（榮）、劉蘭仙、郭蘭玉、齊蘭琴、馬蘭鳳（小名蘭枝，也稱為馬蘭枝）。

李蘭菊說，“汜水來個小科班（兒）……演竇氏的是毛蘭花（兒）……崔蘭田、蘭菊、蘭琴和蘭仙（兒）”，全部說出“十八蘭”是辦不到的。

趙錫銘口述，“十八蘭”是毛蘭花、崔蘭田、車蘭玉、李蘭菊、羅蘭梅、馮蘭青、馬蘭鳳、周蘭鳳、劉蘭玉、王蘭巧、張?zhí)m寶、趙蘭美、劉蘭英、張?zhí)m花、陳蘭榮、劉蘭仙、郭蘭玉、齊蘭琴。

崔蘭田口述，“十八蘭”是毛蘭花（青衣）、崔蘭田（須生），王蘭琴（花旦）、郭蘭玉（花旦）、馬蘭貞（老旦）、李蘭菊（須生）、羅蘭梅（花臉）、汪蘭巧（丑）、秦蘭花（武旦）、車蘭玉（須生、小生）、黃蘭祥（老旦）、范蘭榮（帥旦）、司蘭榮（丑）、張?zhí)m保（須生）、馮蘭青（須生）、劉蘭葉（老旦）、馬蘭風（花旦）、周蘭學（黑頭）。

范秀榮認為，“十八蘭”是湯蘭香、馬蘭芝、范蘭榮、崔蘭田、毛蘭花、王蘭琴、李蘭菊、馬蘭鳳、車蘭玉、郭蘭玉、羅蘭美（應(yīng)為梅）、馮蘭青、張?zhí)m寶、劉蘭玉、王蘭巧、王蘭英、秦蘭榮、最后一個記不清了。

這些資料中比較可靠的是周海水、崔蘭田、羅蘭梅、李蘭菊四人，他們是當事者和親歷者。由此可知，“十八蘭”并不是清一色的女生，據(jù)崔蘭田、羅蘭梅、周蘭鳳等當事人確認，“十八蘭”確實有男生，比較肯定的是周蘭學和黃蘭祥。

“十八蘭”是兼顧行當?shù)?。比如崔蘭田當時主攻須生，后來才轉(zhuǎn)攻青衣。周蘭學主攻的是黑頭?！笆颂m”是“四生四旦四花臉”，行當齊全的。只不過出科后，大部分的女學員專攻旦角了。

“十八蘭”到底有哪些人，因為牛思孔的詩失傳了，當時也沒有記錄，所以很難說清楚了。后來的材料中名字寫錯的也不少。另外，“十八蘭”中到底有幾個男性，是兩個還是三個，也不能確定。所以，任何想湊18 個女演員為“十八蘭”的做法必定是錯誤的。李蘭菊就說：“豫劇‘十八蘭’的名字往往被弄錯，或者記不全，是不足為怪的，因為光我們女演員就有二、三十個，而那位牛秀才只寫了十八個，所以后人難免要出差錯。現(xiàn)在叫我全部說出這‘十八蘭’的名字來，也是辦不到的?！?/p>

教師主導式的意思是指教師策劃與主導及引導學生每一步之學習，例如，教師講解；準備一系列問題引導學生思考，學習不同種類的音樂；準備好實驗程序，讓學生跟著步驟進行實驗。

五、沒有爭議的“十八蘭”

由于“十八蘭”難以說清楚，再加上出科后個人發(fā)展、名望和命運的起伏變化，好事者總希望把后起之秀加入“十八蘭”行列，“十八蘭”變得更為復雜，這里我們只能分兩類：沒有爭議的“十八蘭”和存在爭議的“十八蘭”。

首先介紹沒有爭議的“十八蘭”。毛蘭花（1924—1981）為“十八蘭”之首。抗日戰(zhàn)爭末期在時稱“小上?！钡陌不战缡籽莩?，她和馬金鳳、閻立品、徐艷琴被群眾譽為河南梆子“四大名旦”。1948 年，她隨丈夫朱振家離開大陸，來到臺灣，后于1953 年加入臺灣空軍大鵬豫劇團，任總教官。她為豫劇在臺灣的傳播、扎根，盡心竭力，作出了很大貢獻。

“十八蘭”中藝術(shù)成就最大，成為豫劇流派創(chuàng)始人的是崔蘭田（1926—2003），她是豫劇“五大名旦”之一，創(chuàng)立了“崔派”藝術(shù)。她所主演的《秦香蓮》《桃花庵》《賣苗郎》《三上轎》被稱為“崔派”四大悲劇。

俗諺有云：“提起豫劇十八蘭，就數(shù)小菊（李蘭菊）和大田（指崔蘭田）?！泵m花外出搭班后，科班中藝術(shù)水平較高的是崔蘭田和李蘭菊。

此外，比較確定的是羅蘭梅、車蘭玉、馬蘭枝（也有人稱其為“馬蘭貞”）、王蘭琴、汪蘭巧、郭蘭玉、張?zhí)m寶、馮蘭青。

六、存在爭議的“十八蘭”

存在爭議的“十八蘭”有范秀榮（又名范蘭榮）、王蘭鳳（又名吳素芬）、司蘭榮。范秀榮之所以有爭議，是因為她曾在“陳素真戲班”、豫聲劇院學戲，在周海水戲班屬于搭班演出。

以下這幾位，入科晚于1937 年，和毛蘭花、崔蘭田等不是一批，因此她們應(yīng)該不屬于當時的“十八蘭”，而是后起之秀，如韓蘭云、陳蘭榮、秦蘭花、劉蘭玉、祁蘭芳、馬蘭鳳、劉蘭鮮、張?zhí)m花。

綜上所述，“十八蘭”中成就最高的當屬崔蘭田和毛蘭花。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十八蘭”的大部分人都在縣級劇團工作。目前留有錄音錄像資料的，包括前文介紹的不在“十八蘭”行列的這批豫劇演員，目前比較確定的有湯蘭香、蘇蘭芳、周蘭鳳、毛蘭花、崔蘭田、李蘭菊。后人仍能聆聽她們動人的聲音，依稀感受她們的舞臺風采。

注釋：

①?李蘭菊：《我所知道的豫劇“十八蘭”》，《戲曲藝術(shù)》，1981 年第3 期，第89 頁。

②羅蘭梅：《也談豫劇“十八蘭”》，《河南戲劇》，1982 年第1 期，第51 頁。

③王黎主編：《滎陽戲曲志》，中國戲曲志河南卷編委會，1990 年版，第190 頁。

④魏若愚：《關(guān)于豫劇“十八蘭”》，《河南戲劇》，1981 年第5 期，第49-50 頁。

⑤溫玉林：《關(guān)于豫劇“十八蘭”所聞》，《河南戲劇》，1982 年第1 期，第52 頁。

⑥王鳳艮：《也談豫劇“十八蘭”》，《河南戲劇》，1982 年第1 期，第51 頁。

⑦趙再生：《“十八蘭”與周海水》，《戲曲藝術(shù)（鄭州）》，1981 年第1 期，第77 頁。

⑧石磊記錄整理：《我所知道的豫劇“十八蘭”》，《戲曲藝術(shù)（鄭州）》，1981 年第3 期，第89 頁。

⑨高國屏整理：《演劇生活回顧》，《戲曲藝術(shù)》，1982 年第2 期，第65 頁。

⑩畢定良、楊奇記錄整理：《崔蘭田回憶錄（續(xù)）》，《中國戲劇》，1996 年第8 期，第57 頁。

?范秀榮：《舞臺春秋》，《河南戲曲史志·第十六輯》，第224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