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無棣縣博物館館藏字畫文物的修復和保護

游麗霞

（無棣縣文物保護中心，山東 濱州 251900）

一、館藏字畫文物概況

（一）文物來源概況

無棣縣，隸屬山東省濱州市，素有“冀魯樞紐”和“齊燕要塞”之稱。無棣歷史悠久、人文厚重，兼糧棉棗牧之饒，擅漁鹽之利。從水灣鎮(zhèn)出土的石器來看，早在新時期時代無棣大地即有人類在此活動。無棣，古黃河奔流入海之地，更是中原王朝最早接觸海洋的地方，是華夏中原王朝經(jīng)略海洋的起始之地。大禹疏浚之九河，宛如條條巨龍穿越無棣；始皇東望之渤海，猶若龍頭昂首環(huán)繞無棣。依河傍海，物阜民豐，古黃河與渤海滋養(yǎng)了無棣深厚的歷史文化，河海相依、碣石相望的獨特地理位置造就了無棣獨特的人文風貌。太公賜履，北至無棣。無棣肇自遠古，名始商周，治設開皇，是“齊文化”與“黃河三角洲文化”的重要發(fā)源之地。

無棣縣博物館位于無棣縣文化中心中間標志建筑，占地面積約8000平方米，展廳面積6800平方米。書畫與拓片是代表性藏品。保護修復的文物為館藏書畫類、碑帖拓本類文物（共計118件），其中書畫文物75件，碑帖拓本43件。

（二）文物價值評估

無棣縣博物館館藏紙質(zhì)文物中的書畫，年代自明清至民國，均為傳世作品并出自名家之手，藝術價值較高。如清代名家劉墉、鄭板橋、龔自珍等；另外，還有眾多清末民初山東名家作品，如鄉(xiāng)賢孫靖遠、劉業(yè)村、劉凌衡（劉岳南）、李佐賢，以及著名的“葡萄畫家”徐蓮坡等。拓片文物包括《開成石經(jīng)》拓片，吳式芬之子吳重憙所藏《清吳重憙?nèi)瓮亍罚?470—0475），曾國藩所作《石鐘山楚軍水師昭忠祠記》拓片，乾隆皇帝親筆書錄唐代名相宋璟《梅花賦》拓片，以及海豐吳氏、海豐張氏兩大家族的墓志銘拓片，記載《詩經(jīng)》中《國風·豳風·七月》的清代篆書摹片，還有屈原《離騷》以及陶淵明《歸去來兮辭》詞句的拓片，內(nèi)容豐富，極具藝術文化價值。

劉凌衡（1870—1949），字岳南，自號“大癡僧”“醉花館主人”。 車王鎮(zhèn)劉家邢王莊人。劉凌衡酷愛讀書，尤好繪畫。成年以后，即以繪制花鳥屏幅出售來補助生活。后來，慶云縣崔家口著名書畫家劉業(yè)村為他傳授繪畫技法，專工國畫花鳥。他勤奮好學，寒暑晝夜不輟，臨摹拓鉤，皆有師意，而筆雅色朔，更具有個人的顯著特色，被劉業(yè)村夸贊為“高足弟子”。

他曾模仿古代《八破圖》繪制《補缺圖》，鉤拓逼真，古意盎然。他所作的《八駿圖》，用筆雄健，頗受好評，一時間名聲大振。據(jù)傳慈禧太后曾下詔征調(diào)他的《補缺圖》進京觀賞。民國初年，由于他的《補缺圖》有吉祥的美好寓意，所以爭相購買，或收藏或贈親朋好友。劉凌衡晚年退居田園生活。曾被聘為高等小學的美術教師。工作余暇仍勤奮繪畫，鄉(xiāng)人仰慕他的大名，多喜購置，他的繪畫作品，也大多留存在民間。（作品見圖1）

圖1 《中華民國劉岳南葡萄畫軸》（編號0484、0487、0489、0494）

二、文物保存狀況

（一）文物病害分析

在保護修復工作展開前，需對文物進行初步病害分析，包括顯微檢測、pH值檢測等，確定相應病害以及紙張酸化程度。

在對無棣縣博物館館藏紙質(zhì)文物的樣品顯微檢測中，發(fā)現(xiàn)部分紙質(zhì)文物已經(jīng)嚴重酸化和蟲蛀霉變。

（二）文物主要病害特征

通過分析，存在的病害以中度病害居多，主要存在有水漬、污漬、皺褶、折痕、殘缺、斷裂、微生物損害等病害。

（三）病害因素分析

1.自然老化

紙質(zhì)品主要由韌皮纖維素組成，隨著時間的推移，容易發(fā)生水解，生成氫化纖維素和氧化纖維素；稻草成分發(fā)生水解酸化，致使文物整體酸化，pH 值下降。絲織（絹綾）品保存中會發(fā)生文物整體酸化，pH 值下降。

2.生物破壞

字畫書寫材料紙和絲織品內(nèi)含的蛋白質(zhì)和纖維素是霉菌、細菌的營養(yǎng)物。在溫度25—37℃、相對濕度在80%—90%，酸度在5.0—6.0的條件下，霉菌和細菌會迅速繁殖，從而在紙張和絹綾表面形成污漬，同時霉菌分泌出的酸性物質(zhì)又會腐蝕紡織品。昆蟲的蛀蝕，也是書畫產(chǎn)生生物損害的重要原因。

3.保管條件

外部環(huán)境因素會對書畫產(chǎn)生不利影響，外部環(huán)境主要包括溫濕度、空氣中灰塵顆粒物和有害氣體、光照。高溫高濕、空氣中硫化物和氯氧化物含量過高、光照度和紫外線強度過大，都能導致紙張和絲織品老化、損害。

三、文物科學分析

（一）分析方法

進行超景深顯微（形貌分析）；掃描電鏡和能譜分析（樣品成品分析）；能譜分析（表面覆蓋物分析）；傅立葉變換顯微紅外光譜儀分析（判斷紙張纖維老化程度）。

1.形貌分析——超景深顯微

對文物樣品進行形貌觀察，確定紙張纖維狀態(tài)。

2.樣品成品分析——掃描電鏡和能譜分析

觀察纖維的完整程度以及是否感染霉菌等污染物；通過能譜分析可知書畫在裝裱過程中添加的物質(zhì)成分以及紙張材料的種類等。

經(jīng)檢測發(fā)現(xiàn)，1號《清板鄭橋書軸》（0457）和3號《清徐蓮坡竹子畫軸》（0462）紙張樣品纖維狀態(tài)良好，纖維粗短，舂搗痕跡明顯，疑似為麻纖維；2號樣品潔凈度較高，纖維纖長，無斷裂痕跡，整體保存狀況良好。

為進一步確定3件纖維樣品表面覆蓋物的成分，利用能譜分析技術，對表面覆蓋物進行元素分析。

經(jīng)分析，檢測的結果可以看出，樣品中含有一定量的Si、Al、Ca等元素。文獻中記載，古代造紙所用的填料一般有高嶺土（A12O3·2SiO2·2H2O）、白堊（CaCO3）等，用以改善吸墨性，降低吸濕性。同時，還會在紙張的表面敷一層明礬（Al2（SO4）3），以達到提高紙張耐水性的作用。

但是明礬水解易生成硫酸，會增加紙張的酸度。里面存在Ca、S元素的另一個原因是書畫傳統(tǒng)裝裱常會用石灰水Ca（OH）2對畫芯進行漂白，石灰水為堿性，當濃度較高且未清洗干凈時，在漂白和存放過程中會造成纖維素裂解從而導致紙張的脆化。Ca（OH）2具有吸濕性，遇到空氣中SO2會生成CaSO3和CaSO4。CaSO3和CaSO4同樣具有吸濕性，從而會進一步加劇紙張脆化。

3.傅立葉變換顯微紅外光譜儀的分析

使用傅立葉變換顯微紅外光譜儀對4個樣品進行檢測，判斷紙張纖維老化程度。

通過FTIR分析中發(fā)現(xiàn)，1號樣品和3號樣品在1630cm-1處的吸收峰是由纖維素和木質(zhì)素中的C-O伸縮振動引起的，1420cm-1附近的吸收峰則是由纖維素和木質(zhì)素中C-H伸縮振動引起的，1318cm-1附近的吸收峰則歸屬為纖維素和半纖維素中的C-H伸縮振動，1260cm-1附近為木質(zhì)素中C-O特征峰，1160cm-1和1050cm-1附近的譜峰分析歸屬為纖維素中氧橋振動和C-O伸縮振動。通過紅外光譜可以看出，2件樣品在1630—1000cm-1的吸收峰強度都較弱，說明樣品中的纖維結構存在老化、降解的現(xiàn)象。

2號樣品的紅外光譜明顯具有1634/1646cm-1酰胺I帶，1515/1516cm-1酰胺II帶，1230cm-1酰胺III帶和1067/1037cm-1酰胺IV帶蛋白質(zhì)吸收的峰。并且，在同等條件下，兩件樣品都在指紋區(qū)有647/610cm-1和558/55cm-11的蠶絲特征吸收峰，結合掃描的電鏡照片判斷，兩件纖維樣品為絲纖維。

（二）分析結果

綜上所述，根據(jù)能譜分析，樣品紙張呈現(xiàn)一定程度的酸性，也出現(xiàn)脆化；根據(jù)傅立葉變換顯微紅外光譜儀，樣品中的纖維結構存在老化、降解的現(xiàn)象。

由于紙張的酸化作用，以及其他保存環(huán)境的影響，會使紙的保存壽命縮短。因此，需要針對文物病害進行清洗脫酸，對文物進行揭裱處理，重新加固，以修復文物原貌，延長文物壽命。

四、文物保護修復原則、目標

在進行前期病害的調(diào)查、檢測分析基礎上，遵循文物保護修復的基本原則，指導后續(xù)文物修復工作的實施。

（一）保護修復所遵循的原則

依據(jù)有關法律法規(guī)和行業(yè)標準，并參考有關國際憲章的原則準則，充分尊重歷史文物的歷史真實性，全面保存文物所攜帶的信息和歷史、藝術和科學價值，確保文物安全以及增強文物的抗腐蝕能力。具體保護修復原則如下。

（1）保持原狀原則。保持原狀也就是保持文物歷史真實性和藝術性原則。任何添加材料不能影響文物的內(nèi)涵信息和外觀，表面封護材料應無色、透明、無明顯光澤。

（2）最小干預原則。盡量減少對文物的修復干預，少清除多保留，不能破壞文物攜帶的任何信息而影響文物后續(xù)的科學研究。

（3）可再處理原則。文物在進行保護修復時，無論處理方法還是所用材料，都與文物原始材料具有兼容性，都應該充分考慮可重復操作性，即修補部位易于拆除，修復材料能夠更換，并且重復操作時，基本不影響器物的原始材料，盡可能不影響以后的修復保護工作。

（二）保護修復工作目標

保護修復后要達到以下目標。

（1）延長文物壽命。由于書畫、碑帖拓本等紙質(zhì)文物自身材質(zhì)的劣化，加之保存環(huán)境和保存過程中的侵害，已嚴重糟朽，所以提升書畫自身的強度，延長文物壽命是保護修復的首要目標。

（2）對紙質(zhì)文物建立檔案、病害評估、裝裱保護。

（3）文物信息提取。對書畫、拓片文物所含文字信息加以揭示，發(fā)掘信息背后隱藏的歷史文化價值。

五、保護修復技術路線

根據(jù)基本病害情況，嚴格按照傳統(tǒng)工藝技術路線進行修復，確保文物安全，主要步驟有照相記錄、檢測分析、消毒滅菌、去除舊裝裱材料、加固、清洗、畫芯修復等。

六、文物本體保護修復

（一）文物基本信息采集與保護修復檔案建立

根據(jù)《館藏紙質(zhì)文物保護修復檔案記錄規(guī)范》（WW/T 0027—2008）要求，對每件紙質(zhì)文物建立保護修復檔案。在后續(xù)保護修復過程中，采取拍照、文字記錄等方式，不斷完善保護修復檔案。

1.文物基本信息采集

在保護修復工作展開前，首先對文物進行尺寸測量、顯微檢測、pH值檢測等信息采集工作。

2.保護修復檔案建立

首先進行病害分析，具體制定修復方案，之后通過拍照、文字記錄等方式，詳細記錄修復過程，并使用單反等專業(yè)的攝影器材拍攝文物修復前后的對比照片，隨時記入單件文物的保護修復檔案中。完成一件后，修復小組集體進行查看，發(fā)現(xiàn)問題及時整改，如無問題結束就此件紙質(zhì)文物的保護修復工作。

通過以上措施，能夠確保文物修復過程規(guī)范化、科學化、透明化。

（二）各種病害類型治理

在第二部分，進行了文物信息采集與典型病害分析，并進一步對病害情況進行了詳細統(tǒng)計與具體描述。下面是治理單個病害所采取的具體措施。

（1）水漬、污漬病害——清洗、脫酸。（2）折痕病害——貼折條（3）殘缺病害——修補。（4）褶皺病害——畫心展平

（三）傳統(tǒng)文物修復技術的應用

書畫文物保護修復步驟：（1）去除舊裝裱材料（2）清洗（3）揭畫心 （4）托畫心（5）貼折條（6）鑲嵌（7）覆背、上墻（8）全色（9）砑光、裝天地桿。

（四）文物保護修復實例

圖2 《清長洲文徵明書橫幅軸》（0468）修復前

1.保護修復步驟

圖3 保護修復步驟

2.局部修復前后對比

圖4 局部修復前后對比

圖5 《清長洲文徵明書橫幅軸》（0468）修復后

七、保存環(huán)境控制建議

（一）紙質(zhì)文物保存環(huán)境

（1）溫度：18—24±2℃，溫度波動數(shù)≤2℃。

（2）相對濕度：50%—60%±5%，相對濕度波動數(shù)≤5%。

（3）光照：光照度≤50lux，紫外線的相對含量值小于75μW/lm。

（4）空氣凈化：固體顆粒物量≤75mg/m3，細菌個數(shù)≤4000個/m3，固體顆粒物過濾效率≥80%。

針對博物館的現(xiàn)有環(huán)境，應購置空氣過濾設備安放于庫房和展廳，減少空氣中的灰塵和有害氣體，保持空氣潔凈度。庫房及展柜的儲存設施應使用環(huán)保材料，防止有害氣體對文物的危害。

按照以上要求可為館藏書畫文物創(chuàng)造一個理想的文物儲存環(huán)境，從而延長文物壽命。

（二）紙質(zhì)文物保管方法

無棣縣博物館現(xiàn)有的環(huán)境，應購置一些新的文物儲存設備，以達到理想的文物儲存環(huán)境。

（1）裝匣保存：將畫軸卷好扎緊，放置在專門為其制作的木匣中。

（2）密封除氧法：將字畫放在特制的薄膜袋或其他密閉的容器除氧封存。

（3）以上保管保存中避免使用易老化或釋放有害物質(zhì)的材料。

（4）《中華民國劉岳南四破畫軸》《中華民國劉岳南八破圖》等書畫文物含有白粉，應存放在濕度適宜的環(huán)境中，防止返鉛。

（三）風險防范

沒有任何一套方案可以保證修復過程的絕對安全，無棣縣博物館館藏紙質(zhì)文物保護修復的過程，由長期從事書畫及拓片保護的專業(yè)人員完成，并且由全國知名的文物保護專家進行相關指導，操作風險較小。主要存在的風險包括以下三個方面。

（1）文物自身風險，是指紙質(zhì)文物自身存在的缺陷與不可預測因素（例如，表面過于脆化，糟朽嚴重），而導致整個修復過程的風險提高。針對此類風險，將根據(jù)紙質(zhì)文物的實際情況與委托單位共同制定相應措施。

（2）技術風險，是指由于修復人員的操作技能及修復經(jīng)驗的差異，或技術本身的問題而導致整個保護修復的風險提升，使保護修復過程存在諸多不確定因素。針對此類風險，選用從事紙質(zhì)文物保護多年的技術人員對該批紙質(zhì)文物進行修復操作，根據(jù)文物病害程度，選調(diào)修復經(jīng)驗豐富的技術人員進行規(guī)范合理操作。

（3）材料風險，是指由于購買到的原材料達不到或不符合保護修復材料的要求，而導致整個保護修復風險增加。針對此類風險，嚴格把控原料的采購與檢驗，保證原料質(zhì)量。

八、總結

做好紙質(zhì)文物的保護修復，需要做以下工作。

（1）對文物進行深入信息挖掘，深化價值認知，包括文物誕生的時代背景，作者想要傳遞的信息等。

（2）將修復人員、需用材料、修復場地等方面落實好，確保修復工作及時順利開展。

（3）在保護修復工作展開前，首先對文物進行病害調(diào)查、對文物材質(zhì)進行檢測分析，利用現(xiàn)代科學儀器檢測書畫文物的材質(zhì)、顏料成分、酸度，以此作為文物病害治理的依據(jù)；并分析病害造成的主要因素，加強風險防范。

（4）拓片及部分畫軸的裝裱形式滿足文物保存、展覽需求，同時兼具美觀性。

（5）嚴格遵循文物保護修復原則，運用傳統(tǒng)工藝對本批紙質(zhì)文物進行保護修復，延長文物壽命。

（6）對文物信息進行考證。

（7）對保護修復檔案進行整理并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