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
窗沿下,空調(diào)外機嗡嗡地響著,那是樓下父母房間里的空調(diào)。這大熱天,我關(guān)照過母親,有人在房間空調(diào)不要關(guān),只管開著。可她還是在午后才開,半夜里又關(guān)掉。房間里,不時有電視機的聲音傳來,我的父親一言不發(fā),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在盯著電視屏幕發(fā)呆……
父親已是八十多歲的老人,母親也快八十歲了,人老了,身體這樣那樣的毛病跟著多了起來,不管什么情況,我都竭盡全力照顧好他們。不知為什么,看著身體日漸羸弱的父母,我總想起自己小時候生病的樣子。
五六歲的時候,有一年多的時間,我的兩腿不能站立行走。一開始以為是小兒麻痹癥,幸好不是,確診是另一種病。從鄉(xiāng)下到縣城,從縣城到大城市,輾轉(zhuǎn)住院治療了近兩年,此后許多年,我每天都要打三針,后來改成長效的藥也是每天打一針。我的屁股因為打針腫成了馬蜂窩,母親晚上不得不用毛巾為我熱敷。我的體質(zhì)太虛弱,還長期服用激素、吃中藥。我不知好歹,嫌中藥味苦,當著大人的面磨磨蹭蹭不肯喝,大人一轉(zhuǎn)身,我就把湯藥偷偷潑在墻角。在村里上小學的幾年,體育課上,同齡人在操場上塵土飛揚地奔跑、游戲,我只能坐在一旁看。直到初中畢業(yè)進縣城上了高中,我才能正常上體育課,家里人也才不把我當病號看了。
我的這種情況就是放到今天,放在一個獨生子女的雙職工家庭,父母也會急得手足無措。我當時家在農(nóng)村,家里有四個孩子,父親剛進縣城鋼鐵廠上班,是普通工人,拿著微薄的工資,母親在生產(chǎn)隊大集體上工,拿很低的工分,除此之外,家里沒有任何其他收入。那么艱苦的生活條件,父母還要為我四處奔波、看病買藥,難以想象他們是怎樣堅持下來的。
今天我們回報父母,經(jīng)濟已不是首要問題,在他們需要的時刻,能守候在他們身邊,似乎是最重要的。
父親從前年起開始小腦萎縮,日常生活必須由母親照料,如果把責任全部丟給母親一人,母親也煩、也累,她需要我們?;丶铱纯?,為她分擔。我能做的也許只是幫父親洗個澡,帶父親出去遛一圈,聽父親偶爾說幾句不著邊際的話,至少能讓母親輕松一下。所以,這一兩年我取消了一切外出計劃,每個雙休日都回鄉(xiāng)下,陪他們住一兩天。
“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睂懴逻@些文字,窗外樹梢上有鳥兒在鳴唱?!半r既壯而能飛兮,乃銜食而反哺?!蔽乙彩且恢辉?jīng)被父母喂養(yǎng)的小鳥,現(xiàn)在已能“反哺”父母。
父母的目光,自始至終關(guān)注我們的成長;而我們的時間和精力,僅僅是在他們垂暮之年,分給他們一點點。
(宋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