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 博 張雅茹
(1. 同濟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上海 200092;2. 高校中國共產黨偉大建黨精神研究中心同濟大學分中心,上海 200092;3. 上海交通大學國際與公共事務學院,上海 200030)
隨著工業(yè)化、城市化和現代化的快速發(fā)展以及社會生活的急劇變化,資源再利用及其治理,以及與之密切相關的環(huán)境治理已經成為全球性的重大現實問題。城市居民生活垃圾作為資源再利用及其治理、環(huán)境治理的重點和難點,為全球城市治理帶來了新的挑戰(zhàn)與難題。據統(tǒng)計,“2016年,僅我國214個大中城市的生活垃圾產生量就高達18 850.5萬噸”,(1)中華人民共和國環(huán)境保護部.2017年全國大、中城市固體廢物污染環(huán)境防治年報[R/OL]. (2017-12-31) [2019- 12-20]. https://www.mee.gov.cn/hjzl/sthjzk/gtfwwrfz/201912/P020220902327932241753.pdf.全國三分之二的城市面臨嚴重的“垃圾圍城”困境。近年來,伴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以及國家相關政策的引導,我國城市生活垃圾處理能力不斷提高,但仍然不能滿足城市治理、高質量發(fā)展以及廣大市民美好生活的需要。在此背景下,我國政府出臺了相關政策,鼓勵全國各地區(qū)實施居民生活垃圾分類。2000年,我國居民生活垃圾分類試點工作在北京、上海、杭州等首批八個城市相繼推廣。(2)陳阿江,吳金芳.城市生活垃圾分類處置的困境與出路[M].北京: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6: 12-13.2019年1月31日閉幕的上海市十五屆人大二次會議表決通過了《上海市生活垃圾管理條例》,該條例于同年7月1日正式實施,上海市成為全國第一個居民生活垃圾分類立法的城市。2019年6月3日,習近平總書記對城市居民生活垃圾分類工作作出重要指示,強調實行垃圾分類,事關廣大人民群眾生活環(huán)境和節(jié)約使用資源,更是社會文明水平的一個重要體現。(3)岳小喬.這件“小事”,一直牽動習近平的心[EB/OL]. (2019-06-03)[2019-06-03]. http://wap.ycwb.com/2019-06/03/content_30271709.htm.隨后,國家相關部門相繼出臺了多項政策文件,強調要全面開展生活垃圾分類。
城市社區(qū)是國家治理的基本單元,也是居民踐行國家治理理念的主要場域。因此,城市居民生活垃圾分類的源頭治理應當從社區(qū)開始。居民作為社區(qū)場域公共事務的參與者,是生活垃圾分類的直接行動者和主體。現階段的基本國情和復雜的社區(qū)治理現狀,決定了我國城市社區(qū)居民公共參與同西方國家不同,有其獨特的內在邏輯,必然受治理體制、治理環(huán)境以及個體素質等多重因素影響。目前,學術界相關研究大多從社會制度、環(huán)境態(tài)度和社會規(guī)范等角度分析居民生活垃圾分類的態(tài)度及行為的影響因素,成果頗豐。但是,這些研究對居民生活垃圾分類行為背后的影響因素尚缺乏系統(tǒng)且深入的探討,也沒有將居民垃圾分類行為置于居民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的分析框架中進行研究。
本研究在現有文獻基礎上,借鑒TPB(The Theory of Planned Behavior)和A-B-C(Attitude-Behavior-Condition)等與居民行為相關的理論,以我國城市社區(qū)治理的現狀為背景,將社區(qū)居民設定為生活垃圾分類的行動者,提出城市社區(qū)生活垃圾分類行動者行為歸因的“制度設計(Institution Plan)—社會環(huán)境(Social Environment)—個體認知(Personal Cognition)—集體行動(Collective Action)”(ISPC)四維分析框架,以期構建城市生活垃圾分類行動者行為歸因模型。我們選取國內最早開展居民生活垃圾分類的城市之一——上海市為調研地點,對其12個市轄區(qū)24個社區(qū)的居民進行問卷調查和數據收集,運用ISPC四維框架和結構方程模型進行理論探討和實證分析,對城市居民生活垃圾分類行動者的行為進行歸因解釋和推論。深入分析城市社區(qū)居民生活垃圾分類行動者的行為歸因,能夠有效厘清居民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治理的內在邏輯關系及其行為規(guī)律,從而有針對性地提出優(yōu)化社區(qū)居民參與生活垃圾分類的對策和建議。這不僅對于構建當代中國城市社區(qū)居民參與公共事務治理的行動框架具有重要理論價值,而且對于實現我國城市資源和環(huán)境的有效治理具有重大現實意義。
“居民生活垃圾分類”作為一項社會政策,在城市社區(qū)場域內屬于公共事務,因此,居民參與社區(qū)生活垃圾分類的行為可以納入居民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行為的范疇加以討論和研究。目前,國內外關于社區(qū)公共事務治理中居民行為的研究,大多是從制度規(guī)范、社會環(huán)境、理性與利益、情感歸屬和個體特征等視角展開的。例如,計劃行為理論(TPB)提出個體的社會行為受主觀態(tài)度、社會規(guī)劃和感知行為控制的影響,(4)Ajzen I. The Theory of Planned Behavior[J]. Organization Behavior and Human Decision Processes, 1991, 50(2): 179-211.突出強調個體的主觀因素;有學者認為個體的社會行為是與其相關的外部情境因素和主觀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5)Stokols D, Altman I. Handbook of Environmental Psychology[M]. New York: Wiley, 1987.A-B-C理論指出居民的行為(Behavior, B)是由居民對該事物的態(tài)度(Attitude,A)和外部環(huán)境條件(Condition, C)共同決定的。(6)Guagnano G A, Stern P C, Dietz T. Influences on Attitude-Behavior Relationships: A Natural Experiment with Curbside Recycling[J]. Environment and Behavior, 1995, 27(5): 699-718.筆者在充分借鑒已有成果的基礎上,結合現階段我國城市社區(qū)治理中居民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的現狀,提出居民生活垃圾分類行動者行為歸因的“制度設計—社會環(huán)境—個體認知—集體行動”(ISPC)四維分析框架,以期解釋城市生活垃圾分類行動者的行為邏輯。
1. 制度規(guī)范視角
學術界關于城市居民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治理行為的研究,大多是在既定制度規(guī)范下探討的。居民參與社區(qū)治理的過程中,需要制度規(guī)范保證其能夠持續(xù)、有效地參與公共事務。奧斯特羅姆將制度作為人們行動的關鍵變量,強調可信的監(jiān)督體系和懲罰體系的重要性。(7)埃莉諾·奧斯特羅姆.公共事物的治理之道: 集體行動制度的演進[M].余遜達,陳旭東,譯.上海: 上海三聯書店,2000: 144.巴德漢認為,看守人監(jiān)督和懲罰規(guī)則的運用可以更好地維護公共利益,(8)Bardhan P. Irrigation and Cooperation: An Empirical Analysis of 48 Irrigation Communities in South India[J].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Cultural Change, 2000, 48(4): 847-865.Wan等(9)Wan C, Shen G Q P, Yu A T W. The Role of Perceived Effectiveness of Policy Measures in Predicting Recycling Behaviour in Hong Kong[J]. Resources, Conservation and Recycling, 2014, 83(2): 141-151.(10)郭施宏,李陽.城市生活垃圾強制分類政策執(zhí)行邏輯研究[J].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研究,2022(1): 60-70.學者認為制定法律法規(guī)可以對居民起到約束作用,對其參與社會公共事務的行為產生積極的作用。國內學者從居民參與垃圾分類角度入手,認為居民行為程度與政策宣傳(11)Meng X Y, Tan X C, Wang Y, et al. Investigation on Decision-Making Mechanism of Residents’ Household Solid Waste Classification and Recycling Behaviors[J]. Resources, Conservation and Recycling, 2019, 140: 224-234.及制度規(guī)范(12)李娉,楊宏山.科學檢驗與多元協(xié)商: 政策試驗中的知識生產路徑——基于Y市垃圾分類四項試點的比較分析[J].公共管理學報,2022,19(3): 71-83.高度相關。
2. 社會環(huán)境視角
社會環(huán)境指制度供給的保障條件,由制度環(huán)境中的政策資源、人與物共同構成。社會環(huán)境包括多種構成要素,如關系網絡、(13)王詩宗,徐暢.社會機制在城市社區(qū)垃圾分類政策執(zhí)行中的作用研究[J].中國行政管理,2020(5): 52-57.相關政策信息、操作規(guī)范和社會信任(14)謝金文,王健美.社會信任的多學科研究及影響因素[J].上海交通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1,29(6): 63-73.等。有學者以信任博弈模型為基礎,分析居民的社會信任預期如何影響個體策略從而產生合作行為。(15)晏鷹,朱憲辰,宋妍,等.社區(qū)共享資源合作供給的信任博弈模型[J].技術經濟,2008,27(8): 123-128.有學者以城市垃圾分類回收為例,分析社區(qū)公共事務中多元主體的利益博弈與差別責任。(16)王偉,葛新權,徐穎.城市垃圾分類回收多元主體利益博弈與差別責任分析[J].中國人口·資源與環(huán)境,2017,27(S2): 41-44.還有學者以垃圾分類設施為出發(fā)點,提出投放地點、設施設備和收集方式等因素對良好社會環(huán)境的形成至關重要。(17)陳紹軍,李如春,馬永斌.意愿與行為的悖離: 城市居民生活垃圾分類機制研究[J].中國人口·資源與環(huán)境,2015,25(9): 168-176.也有一些研究論證了新興技術等外部條件對于居民生活垃圾處理行為具有阻礙或促進的作用。(18)Gu F, Zhang G J, Guo J F, et al. Exploring “Internet+Recycling”: Mass Balance and Life Cycle Assessment of a Waste Management System Associated with a Mobile Application[J]. Science of the Total Environment, 2019, 649: 172-185.
3. 理性邏輯視角
社區(qū)中的居民是理性的個體,因此,許多研究認為,社區(qū)居民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的行為多會考慮“成本—收益”,個體通過理性計算后才決定是否采取集體行動。(19)陳天祥,葉彩永.新型城市社區(qū)公共事務集體治理的邏輯: 基于需求—動員—制度三維框架的分析[J].中山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53(3): 147-162.該假設是基于“個體的行動選擇受理性驅動”而提出的。(20)曼瑟爾·奧爾森.集體行動的邏輯[M].陳郁,郭宇峰,李崇新,譯.上海: 上海三聯書店,1995: 71.這種研究無疑是將社區(qū)居民假設為完全理性的個體,沒有考慮到居民在社區(qū)場域中的情感因素和團體中其他人的行為。
4. 情感視角
這類研究認為,個體情感與社區(qū)治理密不可分,居民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的行為受情感的影響。(21)Xu L, Ling M L, Lu Y J, et al. Understanding Household Waste Separation Behaviour: Testing the Roles of Moral, Past Experience, and Perceived Policy Effectiveness within the Theory of Planned Behaviour[J]. Sustainability, 2017, 9(4): 625.一方面,居民個體的態(tài)度,與其是否會參與廢物回收或垃圾分類行為具有顯著的相關性,當居民內心極度認同相關政策,那么他們會主動參與到與之相關的社會行為中去。另一方面,負面情緒,如“不公平感”與“不滿情緒”容易對人們的行為選擇造成影響,正如涂爾干所說,共同的情感和信仰可以產生社會凝聚,(22)埃米爾·涂爾干.社會分工論[M].渠東,譯.北京: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0: 234.利益并不是社區(qū)居民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的唯一動因,因此有學者通過對美國芝加哥地區(qū)部分不進行生活垃圾分類的社區(qū)居民進行調查,發(fā)現絕大多數居民對垃圾分類持冷漠態(tài)度,(23)Howenstine E. Market Segmentation for Recycling[J]. Environment and Behavior, 1993, 25(1): 86-102.也就是說對垃圾分類無情感認同的居民很難真正參與到其中來。
5. 個體特征視角
目前,學術界關于個體特征對居民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行為影響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個人偏好、知識水平、財富狀況、學歷水平和社會地位等方面。有學者認為,同質性社區(qū)中,居民的個體特征和偏好相似或相近,因此在參與的社區(qū)公共事務中容易達成一致的協(xié)定和行動;而混合社區(qū)異質性較強,居民個體特征和偏好各不相同,難以合作治理或行動。(24)Bandiera O, Barankay I, Rasul I. Cooperation in Collective Action[J]. Economics of Transition, 2005, 13(3): 473-498.還有學者從社區(qū)垃圾分類入手,以城市居民個體為研究對象,研究居民的投放習慣,(25)杜歡政,劉飛仁.我國城市生活垃圾分類收集的難點及對策[J].新疆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0,41(1): 134-144.并從環(huán)境知識、環(huán)境態(tài)度、公民責任以及年齡、性別、職業(yè)和學歷等因素入手,(26)鄧俊,徐琬瑩,周傳斌.北京市社區(qū)生活垃圾分類收集實效調查及其長效管理機制研究[J].環(huán)境科學,2013,34(1): 395-400.分析居民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的行為。
6. 集體行動邏輯視角
正如亞里士多德所言:“凡是屬于最多數人的公共事務通常是最少受人照顧的事務,對于公共的一切,他至多只留心到其中對他個人多少有些相關的事務。”(27)亞里士多德.政治學[M].吳壽鵬,譯.北京: 商務印書館,1965: 68.公共事務的集體行動困境至今依然普遍存在于社會中,包括社區(qū)治理中。社區(qū)居民作為生活垃圾分類的主要踐行者,在社區(qū)場域中相當于一個團體。一個集團中的個體行為很大程度上受集體行為的影響。有學者提出,個體對群體的認同與信賴,可促使其將自己歸類為群體中的成員,并積極參與集體行動。(28)Zomeren M V, Leach C W, Spears R. Protesters as “Pasionate Economists”: A Dynamic Dual Pathway Model of Approach Coping with Collective Disadvantage[J].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Review, 2012, 16(2): 180-199.有學者認為,集體行動中個體的偏好決定其行為的動機,其策略選擇決定行動者對行為后果的認知。(29)汪敏達,李建標,殷西樂.偏好結構、策略遠見和集體行動[J].南開經濟研究,2019(2): 122-146.
總而言之,學術界關于居民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行為的研究成果雖然頗豐,但仍有不足之處: 一是大多數研究只從單一因素出發(fā)(如制度或個體特征等)對社區(qū)居民的行為進行靜態(tài)分析,沒有將多種因素置于居民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的持續(xù)動態(tài)中對其行為進行綜合考量。二是相關研究多是基于“熟人社會”的背景,而當今中國的社區(qū)由于住房體制變革和社會變遷等因素,逐漸演變成為“陌生人社會”與“熟人社會”的混合體,它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與“熟人社會”的不同,因而無法套用“熟人社會”的框架來分析和解釋當今居民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的行為邏輯。三是已有研究多從理性角度出發(fā),認為居民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的動因是有利可圖,并且側重于消極情感對于集體行動的作用,忽略了社區(qū)居民積極情感,如認同感和責任感對其參與公共事務行為的影響。四是以往關于集體行動的研究多集中于其困境方面,多從個體影響集體出發(fā),而忽略了特定場域中集體行動對個體行為的反作用?;诖?,本文在借鑒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從我國社區(qū)治理的具體實踐出發(fā),將居民垃圾分類行為置于社區(qū)治理的動態(tài)過程中,嘗試從多維度構建影響居民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的分析框架,并以此對社區(qū)居民垃圾分類的行為歸因進行探析。
與西方社區(qū)從地緣共同體向精神共同體過渡的自治目標不同,我國的城市社區(qū)首先是作為行政共同體存在的。因此,居民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的方式、途徑及影響因素也不同于西方社區(qū)。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城市社區(qū)經歷了由單位制向社區(qū)制的結構轉換,基本形成了“一核多元”的治理結構,而20世紀90年代末期我國城鎮(zhèn)住房商品化和私有化改革的推進,以房屋產權為載體重新構建了城市社區(qū)關系,社區(qū)由此邁入多元合作的治理結構,(30)陳家喜.反思中國城市社區(qū)治理結構: 基于合作治理的理論視角[J].武漢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68(1): 71-76.這種結構中包含社區(qū)黨組織、居委會、物業(yè)公司、業(yè)主委員會、社區(qū)社會組織及居民等。因此,我國城市居民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的行為,除了與其自身素質、理性考量、所處社會環(huán)境及他人行為影響等因素有關,也與行政因素不可分割,更與制度安排息息相關。制度環(huán)境對社區(qū)居民具有引導和激勵作用,這也是我國城市社區(qū)治理在長期實踐中形成的一個鮮明特點。
基于上述已有解釋以及我國城市社區(qū)治理的現狀,本文從制度、社會環(huán)境、理性與情感、個體特征和集體行動等方面展開研究。由于理性和情感受個體特征的影響,屬于個體認知范疇,因此,我們歸納出影響居民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行為的四個維度的關鍵性要素,且充分考慮到西方范式與中國具體實踐之間的適用性,以居民參與社區(qū)生活垃圾分類為例,構建一個城市居民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行為的“制度設計—社會環(huán)境—個體認知—集體行動”(ISPC)四維分析框架,并以此框架為依據進行研究假設和問卷設計,構建預設模型,以期解釋當代中國城市生活垃圾分類行動者的行為歸因。
1. 制度設計
當代中國城市社區(qū)公共事務不像傳統(tǒng)的“公共池塘”資源那樣直接關系到社群利益或個體利益。在大多數居民的意識中,社區(qū)僅是其居住的一個場所,居于邊緣的、次要的和從屬的地位,居民主動關注或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的熱情不高。因此,僅僅依靠居民情感或理性思考,很難調動其積極性。只有從制度設計入手,發(fā)揮制度對公民行為的規(guī)范和引導作用,才能使居民加入并持續(xù)進行社區(qū)生活垃圾分類的行動。因此,加強法律規(guī)范與政策宣傳,并給予適當的政策激勵和懲罰措施,才有可能從外部誘導或強制居民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诖?,我們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H1): 制度設計(F1)對行動者的生活垃圾分類行為(Y1)具有直接的正向作用。
假設2(H2): 制度設計(F1)對行動者的個體認知(F3)具有直接的正向作用。
2. 社會環(huán)境
社會環(huán)境是生活垃圾分類行動者行為的客觀基礎,良好的社會環(huán)境有利于提高居民參與程度。城市生活垃圾分類的直接踐行者是社區(qū)居民,只有居民共同參與才能實現生活垃圾治理及其再利用。居民個體行為及其形成集體行動的共同意識需要進行有效的動員。就我國目前社區(qū)生活垃圾分類治理而言,居民集體行動面臨著諸多困境: 一是居民的相關政策需求尚未充分滿足;二是既缺乏積極分子的帶動,又面臨社會信任的缺失,導致居民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的社會網絡構建和參與意識不高;三是硬件設施不夠完備;四是缺乏有效的人為輔助引導等。因此,要從居民對生活垃圾分類的政策需求、社會信任、設施保障和人為輔助引導等方面構建或激活社區(qū)社會環(huán)境。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3(H3): 社會環(huán)境(F2)對行動者的生活垃圾分類行為(Y1)具有直接的正向作用。
假設4(H4): 社會環(huán)境(F2)對行動者的個體認知(F3)具有直接的正向作用。
3. 個體認知
與傳統(tǒng)西方“公共池塘”中的個體或集體行動不同,中國城市社區(qū)居民參與公共事務治理的行動,不僅涉及理性利益考量,還受到感情和價值等多維因素影響。居民的情感、理性思考和價值觀念共同塑造了個體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的認知系統(tǒng)。就居民生活垃圾分類而言,經濟成本收益是居民行為選擇的出發(fā)點;參與意愿是居民行為選擇的主觀動因;政策認同對居民行為選擇有積極的正面影響;對分類知識的了解程度是居民行為選擇的關鍵因素;環(huán)境價值觀念會左右居民的分類意愿和行為;社會責任感對居民生活垃圾分類態(tài)度和情感意識具有深刻的形塑作用。積極的認知會促進個體行動者的良性行為,因此,要從政策認同、參與意愿、垃圾分類知識、環(huán)境觀念、社會責任和經濟成本收益等因素出發(fā),分析居民有關生活垃圾分類的個體認知情況?;诖耍岢鲆韵录僭O:
假設5(H5): 個體認知(F3)對行動者的生活垃圾分類行為(Y1)具有直接的正向作用。
4. 集體行動
不同于傳統(tǒng)集體行動理論中的行動構建及策略互動,這里的集體行動主要關注特定社區(qū)場域中居民集體行為對個人行為的影響。城市社區(qū)中既有熟人也有陌生人,生活在社區(qū)中的居民,其行為很多時候都會受其他居民的影響,產生內在的心理壓力,從而使自己的行為與社區(qū)中多數人保持一致,追隨大流。正如Park和Ha(31)Park J, Ha S. Understanding Consumer Recycling Behavior: Combining the Theory of Planned Behavior and the Norm Activation Model[J]. Family & Consumer Sciences Research Journal, 2014, 42(3): 278-291.關于追隨心理作用(鄰居、家人的影響)的研究所表明的,居民在看到鄰居或同伴等多數人進行垃圾分類投放時,通常會受到帶動和影響。所以,社區(qū)中熟人和陌生人的行為均會對居民個體造成影響。因此,我們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6(H6): 集體行動(F4)對行動者的生活垃圾分類行為(Y1)具有直接的正向作用。
基于上述認識,本文構建了當代中國城市居民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行為的“制度設計—社會環(huán)境—個體認知—集體行動”(ISPC)四維分析框架,如圖1所示。
基于上述ISPC分析框架和研究假設,我們預設了社區(qū)生活垃圾分類行動者行為邏輯關系的模型,通過結構方程模型分析法對其進行檢驗和修正,并結合分析框架和研究假設設置15個觀測變量,探尋城市生活垃圾分類行動者的行為歸因,促進城市生活垃圾分類政策的有效實施,以破解“垃圾圍城”之困擾,進而推進城市的高質量發(fā)展,如圖2所示。
圖1 “制度設計—社會環(huán)境—個體認知—集體行動”(ISPC)四維分析框架
圖2 城市社區(qū)生活垃圾分類行動者行為歸因預設模型
以預設模型為依據,本項研究采用李克特量表(Likert Scale)5級法,從制度設計(F1)、社會環(huán)境(F2)、個體認知(F3)和集體行動(F4)4個維度(潛變量)初步設計了“城市社區(qū)居民生活垃圾分類行為(Y1)”的調查問卷。問卷共分兩個部分: 第一部分為調查對象的基本情況;第二部分為城市生活垃圾分類行動者的行為歸因調查。15個觀測點(X1—X15)分別隸屬四個維度(F1、F2、F3、F4),并設置一個果變量(Y1)。研究者于2019年7月通過實地發(fā)放問卷進行預調研,對80份回收問卷進行分析和處理,結合訪談和觀察,對問卷進行了多次修正和再設計,修正后的問卷信效度較高,可作為正式問卷。
在問卷修正完成后,我們選取上海市黃浦區(qū)、徐匯區(qū)、長寧區(qū)、靜安區(qū)、楊浦區(qū)、閔行區(qū)、浦東新區(qū)、普陀區(qū)、寶山區(qū)、虹口區(qū)、松江區(qū)和嘉定區(qū)12個市轄區(qū)作為抽樣地區(qū),并以居民生活垃圾分類實踐為依據抽取24個社區(qū),于2019年8至2021年1月,展開實地調研和問卷發(fā)放。調研組采用隨機抽樣調查的方式對常住居民進行問卷調查和訪談,充分考慮各社區(qū)的地理位置、人口比例和社區(qū)特點,同時考慮不同社區(qū)內各年齡段、不同職業(yè)、不同性別等居民屬性分布特征。為了保證數據質量,要求居民進行當面作答。共發(fā)放問卷1 100份,回收有效問卷1 022份,有效回收率為92.90%。其間,調研組還對社區(qū)管理和服務人員進行了有關垃圾分類政策實施的訪談。調查對象基本信息,見表1。總體來看,有效樣本的人口社會學屬性特征分布較合理,說明本次調查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表1 調查對象基本信息
筆者運用SPSS22.0軟件為分析工具,對問卷進行了信度和效度分析。首先,通過計算所有觀測變量數據的科隆巴赫系數(Cronbach’s Alpha)來檢驗數據信度。(32)Tenenhaus M, Vinzi V E, Chatelin Y M, et al. PLS Path Modeling[J]. Computational Statistics & Data Analysis, 2005, 48(1): 159-205.運算結果顯示,該問卷整體α為0.831;F1的α為0.71;F2的α為0.90;F3的α為0.82;F4的α為0.76。通常情況下,一般探索性研究中,科隆巴赫系數在0.6以上,被認為可信度較高。由此,問卷通過了信度檢驗。其次,采用KMO和Bartlett球形檢驗進行問卷結構效度檢驗。所得KMO和Bartlett的檢驗系數為0.844。通常情況下當KMO值越接近1,而sig值小于顯著水平0.05且因子載荷大于0.5,表示問卷具有良好的結構效度。X1—X15的因子載荷均在0.5—0.9之間,且顯著系數均為0.000,由此可見該問卷具有較高的結構效度。
通常情況下,結構方程模型檢驗需滿足以下條件: 首先,比較擬合指數(CFI)的取值介于0—1之間,若CFI>0.90則模型擬合好;其次,Tucker-Lewis指數(TLI)取值在0—1之間,若TLI>0.90則模型擬合好;第三,標準化殘差均方根(SRMR)取值在0—0.1之間,有學者推薦SRMR的值小于0.08模型可以接受;第四,近似誤差均方根(RMSEA)的取值在0—0.1之間,若RMSEA值<0.05,模型擬合好,若RMSEA的值介于0.05與0.08之間模型可以接受,RMSEA的值在0.08—0.1之間模型擬合一般。
第一次運行Mplus7軟件,獲得CFI、TLI、SRMR以及RMSEA等指標的相應數據,其中SRMR的結果未達標準。因此,經過反復調整和修正,剔除H2和H4路徑,及觀測點X13(三者路徑系數過小),再次運行Mplus7軟件的結果是: CFI=0.91;TLI=0.90;SRMR= 0.75; RMSEA=0.076。各項指標均符合結構方程模型對整體擬合程度的要求。修正后的模型共14個觀測變量和一個果變量,剔除H2和H4這2個基本假設后,假設H1、H3、H5和H6成立。
首先,再次運行Mplus7程序軟件,對上海市社區(qū)居民生活垃圾分類行為歸因進行分析,生成城市社區(qū)居民生活垃圾分類行為歸因的結構方程模型,見圖3。
圖3 城市社區(qū)居民生活垃圾分類行為歸因的結構方程模型
其次,路徑效應亦即變量間直接作用關系,Estimate是變量間作用關系強弱的具體表現,Estimate的有效值介于0.4—1之間,越接近1作用強度越強;在0.95的信任前提下,Two-Tailed P-value的值小于0.05判定為顯著。依據上述標準: 其一,制度設計(F1)對行動者生活垃圾分類行為(Y1)具有直接正向作用,其作用系數為0.503;其二,社會環(huán)境(F2)對行動者生活垃圾分類行為(Y1)具有直接正向作用,其作用系數為0.590;其三,個體認知(F3)對行動者生活垃圾分類行為(Y1)具有直接正向作用,其作用系數為0.448;其四,集體行動(F4)對行動者生活垃圾分類行為(Y1)具有直接正向作用,其作用系數為0.487。作用系數均為正值,故F1、F2、F3和F4共同對Y1產生正向作用;同時,上述路徑的顯著值均為0.000。
另外,圖3中左側標準化路徑系數的大小代表觀測變量對四個維度潛變量的直接影響程度,右側4個標準化路徑系數的大小代表四個維度(潛變量)對果變量(行動者生活垃圾分類行為)的直接影響程度,兩者的乘積代表觀測變量對目標變量的間接影響程度。例如:
(1) “法律規(guī)范X1”對“行動者生活垃圾分類行為Y1”的影響程度是: 0.581×0.503=0.292;
(2) “輔助引導X4”對“行動者生活垃圾分類行為Y1”的影響程度是: 0.813×0.590=0.480。
同理,可以計算出其余12個觀測變量對居民生活垃圾分類行為的影響效果。14個觀測變量對居民生活垃圾分類行為的影響程度依次為: 政策需求X7(0.522)、分類設施X5(0.494)、輔助引導X4(0.480)、社會信任X6(0.471)、分類知識X9(0.374)、政策認同X8(0.344)、熟人行為X14(0.321)、陌生人行為X15(0.320)、社會責任X10(0.293)、法律規(guī)范X1(0.292)、分類意愿X11(0.285)、環(huán)境觀念X12(0.271)、政策宣傳X3(0.215)和激勵與懲罰措施X2(0.207)。
研究結果表明: 在城市居民生活垃圾分類中,制度設計是行動者行為產生的引擎;有效動員所形成的社會環(huán)境是行動者行為成功的關鍵;行動者的個體認知是其行為長期維續(xù)的穩(wěn)定器;集體行動則是保障行動者個體行為大眾化、常態(tài)化的調節(jié)杠桿。深入挖掘城市社區(qū)生活垃圾分類行動者的行為歸因,能有效厘清居民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的行為規(guī)律,從而有針對性地提升居民生活垃圾分類參與率,這不僅對構建居民參與公共事務治理行動框架具有重要理論意義,也為在全國范圍內開展垃圾分類提供可復制可推廣的經驗,對實現城市資源與環(huán)境的有效治理有重大的實踐意義。
制度設計對行動者垃圾分類行為具有正向影響,是居民參與社區(qū)公共事務的行為規(guī)范,也是居民參與垃圾分類行為的引擎。一般來說,制度是一套調節(jié)居民行為的規(guī)則系統(tǒng),構成了行動者認知與行為的共享價值,居民為了獲取這種共享價值,就必須對制度規(guī)則進行回應。良好的制度規(guī)范是構建居民行動的基礎,是促進和規(guī)范居民生活垃圾分類行為的動力保障。法律法規(guī)可以規(guī)范居民的意識與行為;政策宣傳可以使居民了解相關行動的規(guī)則;激勵與懲罰措施可刺激居民作出良性行為選擇。
在調查和訪談中我們發(fā)現,居民參與生活垃圾分類行為較為有效的社區(qū),大都有以下特征: 一是在社區(qū)黨組織的引領下,居委會聯合業(yè)主、業(yè)主委員會和物業(yè)公司,利用傳統(tǒng)宣傳方式和現代信息化宣傳手段(如張貼海報、上門宣傳、微信推送等),向行動者推廣綠色環(huán)保理念、宣講垃圾分類知識和告知垃圾分類工作要求及相關法律規(guī)定;二是配有激勵與監(jiān)督懲罰措施,例如配有“綠色積分”分類系統(tǒng)為居民分類行為積分,或者配有社區(qū)監(jiān)控系統(tǒng)并且拍照公示不分類居民;三是大力宣傳垃圾分類管理條例。在這樣的社區(qū)中,居民參與垃圾分類的行為較強。相反,上述工作開展緩慢或滯后的小區(qū),其居民參與生活垃圾分類的行為受限。值得一提的是,上海市作為全國第一個立法并實施居民生活垃圾分類的城市,法律法規(guī)影響行動者垃圾分類行為,對居民行為具有約束作用。因此,對城市社區(qū)居民生活垃圾分類的治理,可以通過法律法規(guī)、政策宣傳和激勵與懲罰等工具手段,為社區(qū)生活垃圾分類行動者提供動力基礎。
社會環(huán)境對行動者垃圾分類行為具有正向影響。行動者的行為離不開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可以說有效動員所形成的社會環(huán)境是居民參與生活垃圾分類行為成功的關鍵。有效的社會動員是在了解居民需求基礎上對資源(包括人、物)的合理利用,它可以構建良好的社會環(huán)境,為行動者參與垃圾分類行為提供可靠的保障。對于行動者參與生活垃圾分類的行為而言,居民對于政策的需求是居民行動的前提;垃圾分類配套硬件設施的完善程度(如不同類型的垃圾投放裝置及分類標識等)是居民參與垃圾分類行為的保障;人為輔助引導能夠有效地引導居民參與生活垃圾分類;居民的社會信任(如對社區(qū)其他人及政府機構的信任)能促進行動者垃圾分類的行為。
通過調查我們發(fā)現,在一些生活垃圾分類成效不顯著或者明顯失敗的案例中,都存在著社會動員失效的問題。有些社區(qū)居民表示,自己有很強的垃圾分類意愿,但是社區(qū)內并沒有提供可分類投放的垃圾桶;有些居民對其他居民缺乏信任,認為社區(qū)中很少有人會認真進行垃圾分類;有居民表示,一旦垃圾房前的志愿者撤離或是不指導分類,自己和其他人幾乎很少進行嚴格分類;也有居民認為即使居民參與垃圾分類投放,但環(huán)衛(wèi)部門的垃圾車會將所有類型垃圾合并上車拉走;還有居民表示,自己并不清楚垃圾分類的相關政策以及具體分類標準,或者認為垃圾定時定點極其不便等,這些因素都限制了行動者參與垃圾分類的行為。因此,應通過有效動員形成良好的社會環(huán)境,以居民相關政策需求為導向,構建居民參與垃圾分類的社會信任和社會網絡,完善垃圾分類硬件設施并加強志愿者引導。
個體主觀認知對于行動者垃圾分類的主動行為具有顯著影響。(33)孫思睿,劉幫成.機構改革場景中基層干部主動作為的內容及結構探索性研究[J].上海交通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2,30(3): 51-63.態(tài)度與行為相關性的研究已經揭示了特定態(tài)度對于特定行為的影響,行動者個體主觀認知是主動行為長期維續(xù)的穩(wěn)定器。首先,不同個體對生活垃圾分類政策的理解和認知是有差異的,行動者越了解垃圾分類的必要性就越認同相關政策,分類意愿也就越強,最終越可能參與垃圾分類行動;其次,分類知識是行動者參與分類行為的前提,居民對垃圾分類知識越了解,其分類意愿越強,越可能參與分類行動;最后,行動者資源再利用和環(huán)境保護的觀念越強,且將垃圾分類視為每個公民應盡的社會責任,其參與垃圾分類行動的可能性越高。
在調查和訪談中我們發(fā)現,參與垃圾分類行動的居民,大多有較強的分類意識,有強烈的社會責任感,認為垃圾分類事關資源利用與可持續(xù)發(fā)展,并且強烈支持垃圾分類政策的推廣和展開。而不參與垃圾分類行動的居民大多表示自己不知道垃圾分類的相關知識,無法準確進行分類,而且不了解垃圾分類為何可以促進資源利用和環(huán)境保護。因此,應加強垃圾分類知識的普及,使居民了解垃圾分類的必要性,從而增強行動者的政策認同和分類意愿,強化其分類能力和社會責任,最終提高社區(qū)居民參與垃圾分類行動的積極性。
集體行動對居民參與垃圾分類具有正向影響。如前所述,社區(qū)生活垃圾分類中的集體行動主要指社區(qū)場域內陌生人及熟人參與垃圾分類的具體行動,這是社區(qū)居民垃圾分類行為大眾化、常態(tài)化的調節(jié)杠桿。作為踐行垃圾分類的行動者,同一社區(qū)中居民的行為選擇會對其他居民造成一定的影響。就社區(qū)生活垃圾分類而言,這一影響將會通過行動者垃圾分類的行為滲透到社區(qū)治理乃至城市治理的過程中。首先,當社區(qū)中大多數居民參與垃圾分類行動時,個體會產生一種內生壓力,在這種壓力驅使下服從或加入集體行動。其次,熟人的積極行為會讓行動者產生一種“合群”和“不能落后或丟面子”的心理,促進居民垃圾分類投放行為;反之,則產生消極作用。最后,陌生人的行為會對行動者產生示范作用,使居民選擇“跟風”行為。
在觀察和訪談中我們發(fā)現,在熟人面前,居民更愿意參與垃圾分類行動,因為大多數居民認為垃圾分類是應該做的事情,不做并不是光榮或值得炫耀的事情。因此,不能在鄰居或熟人面前丟面子。當大多數陌生人行為保持一致且沒有熟人在場時,行動者會產生一種“隨大眾”的從眾心理,復制大多數人的行為。為此,社區(qū)應努力營造全民參與的鄰里氣氛和良性示范情景,催生內生壓力,減少負向從眾心理,提升生活垃圾分類行動者的集體行動意識。
居民參與社區(qū)生活垃圾分類是一個綜合而復雜的社會問題??傮w來看,城市社區(qū)生活垃圾分類行動者的行為邏輯符合ISPC四維分析框架,居民行為受四個維度因素的影響。其中,社會環(huán)境影響最大,其次是制度設計,再次是集體行動,最后是個體認知。具體而言,城市社區(qū)生活垃圾分類行動者的行為依次受到政策需求、分類設施、輔助引導、社會信任、分類知識、政策認同、熟人行為、陌生人行為、社會責任、法律規(guī)范、分類意愿、環(huán)境觀念、政策宣傳和激勵懲罰措施14個因素的影響。若要促進居民參與生活垃圾分類的行為,不僅需要頂層設計上的支持,還要將社會環(huán)境納入考慮范疇,更需要以人為本,強化行動者的個體認知,并營造良好的集體行動環(huán)境。只有這樣,才能調動居民的積極性,為其長期維續(xù)生活垃圾分類的行為提供可靠保證,從而實現資源再利用與可持續(xù)發(fā)展,破解“垃圾圍城”之困擾,實現城市環(huán)境善治。當然,本文提出的“制度設計—社會環(huán)境—個體認知—集體行動”(ISPC)四維分析框架是在已有研究基礎上衍生而來的,而對于其他因素尚未做全面考慮,接下來將會在這些方面進一步探討并希望有所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