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歷史形成及其現實啟示

文_祝 彥

廣大黨員干部群眾應該都非常熟悉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甚至很多人都能脫口唱出“革命軍人個個要牢記，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但是恐怕很少有人知道，在黨的歷史上曾專門制定了一個《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這個紀律要求是針對新中國成立后，在社會主義改造完成、開始全面進行社會主義建設時期，面臨嚴重的自然災害，群眾生活困難，而一些黨員領導干部卻存在“強迫命令”“瞎指揮”“生活特殊化”等不正之風的情況下制定的。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重溫當年制定的《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了解其制定的歷史過程及主要內容，對于廣大黨政領導干部有著重要的現實意義。

一、制定《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歷史背景

新中國成立以后，在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黨群關系仍然像革命戰(zhàn)爭年代一樣保持十分親密的關系，廣大黨員干部全心全意為人民群眾辦實事、辦好事，作風樸素，得到了廣大人民群眾的衷心擁護和愛戴。但1957年以后，隨著“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運動”的不斷發(fā)展，人民群眾的生活水平不僅沒有得到提升，反而越來越窘迫，再加之三年自然災害的影響，一些地方開始出現群眾吃不飽飯甚至沒飯吃的局面。與此同時，更為嚴重的是黨員干部中出現了脫離群眾的惡劣作風。在“大躍進”期間，黨員干部中出現“共產風”“浮夸風”“強迫命令風”“生產瞎指揮風”和“生活特殊化風”等不良風氣，所有這些對黨和人民群眾的關系造成了十分不好的影響，影響了黨在人民群眾中的良好印象。

黨中央經過細致周密的考察和調研之后，發(fā)現一些地方黨員干部中出現了腐化作風和不良習氣，少數領導干部不關心人民群眾的安危冷暖，不與人民群眾同甘共苦，高高在上，耍權威，搞特權，嚴重破壞了黨群關系。在1960年12月6日周恩來報送的中共中央關于山東、河南、甘肅和貴州某些地區(qū)所發(fā)生的嚴重情況給各地的指示稿中，對一些地方存在的問題作出了嚴肅指示。指示稿中說：“貴州遵義和畢節(jié)地區(qū)的群眾生產、生活中的嚴重情況，特別是干部中的極其嚴重的不可容忍的鋪張浪費、貪污腐化、破壞黨章、違法亂紀、不顧人民死活的情況，有些簡直不能想象?！醒胍笊綎|、河南、甘肅和貴州省委好好檢查和糾正這方面問題……。其他各地、各單位也要檢查存在著的或多或少甚至極少的類似情況，堅決糾正、徹底解決?！?960年12月上旬毛澤東在審閱以上指示稿后，批示：“照辦?！保ㄖ泄仓醒胛墨I研究室編：《毛澤東年譜》〈1959—1961〉第四卷，中央文獻出版社2013年版，第495頁）

基于這樣的歷史背景，中共中央于1960年11月頒發(fā)了《關于徹底糾正“五風”問題的指示》，對各級領導干部中存在的“共產風”“浮夸風”“強迫命令風”“生產瞎指揮風”和“生活特殊化風”進行了嚴肅批評并要求進行徹底整改。1960年11月15日，毛澤東親自起草中共中央關于徹底糾正“五風”問題給各中央局、各省市區(qū)黨委的指示時指出：“必須在幾個月內下決心徹底糾正十分錯誤的‘共產風’、浮夸風、命令風、干部特殊風和對生產瞎指揮風，而以糾正‘共產風’為重點，帶動其余四項歪風的糾正?！辈⑻岢觯骸耙欢ㄒ呷罕娐肪€，充分發(fā)動群眾自己起來糾正干部的‘五風’不正，反對恩賜觀點?！保ㄍ?，第479頁）由此可見黨中央和毛澤東等對各地存在問題的嚴重性以及解決問題的迫切性的高度重視。

于是，1960年12月中央工作會議在京召開期間，鑒于幾年來干部隊伍中存在嚴重作風不純的情況，毛澤東要求胡喬木仿照紅軍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制訂一個適用于黨政干部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毛澤東特別指示，關于紅軍部隊“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中的“一切行動聽指揮”“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等內容，適用于現有的條件，可以借鑒。根據上述要求，胡喬木開始著手起草相關的文稿。

二、《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制定及修改過程

1961年1月8日胡喬木就擬定的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向毛澤東寫了報告。報告寫道：“關于全國黨政干部中適用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研究了各省的一些類似的規(guī)定和憲法、刑法草案、黨章等，并與許多同志交換了意見。”

（《胡喬木書信集》〈修訂本〉，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135頁）隨報告呈送了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草稿。

胡喬木所擬稿中的三大紀律是：（一）有事同群眾商量，永遠同群眾共甘苦；（二）重要問題事前請示，事后報告；（三）自己有錯誤要檢討糾正，別人做壞事要批評揭發(fā)。八項注意是：（一）保護人民安全，打人要法辦，打死人要抵命；（二）保護人民自由，隨便罰人抓人關人搜查要法辦；（三）保護人民財產，侵占損害人民財產要賠償；（四）保護公共財產，貪污盜竊假公濟私要賠償；（五）用人要經過組織，不許任用私人；（六）對人要講公道，不許陷害好人包庇壞人；(七）對上級要講實話，不許假報成績隱瞞缺點；(八）對下級要講民主，不許壓制批評壓制上告。（同上，第519頁）

1月9日毛澤東審閱胡喬木起草的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草稿。他對草稿不太滿意。他說，“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要寫得簡單明了，使人容易記住，同時避免起反作用。于是，他自己又改了一下。并就此批示：“印發(fā)各組討論，提出修改意見。（一）是否目前就頒發(fā)？……（二）太復雜，不如紅軍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簡單明了，使人難記。有幾條執(zhí)行起來，可能起反面作用。以上兩項，請予討論?！保ā逗鷨棠緯偶贰葱抻啽尽担嗣癯霭嫔?015年版，第135頁）

1961年1月9日，毛澤東在中南海頤年堂召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有關部門負責人和各中央書記等開會，討論“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草稿。在這次會議上，毛澤東提出了一個修改稿。在修改稿中，三大紀律是：（一）一切從實際出發(fā)；（二）提高政治水平；（三）實行民主集中制。八項注意是：（一）同勞動；（二）同食堂；（三）說話和氣；（四）買賣公平；（五）借了東西要還；（六）東西壞了要賠；（七）沒有調查沒有發(fā)言權；（八）工作要同群眾商量。

對于修改稿，毛澤東談了詳細的修改意見，并結合黨員領導干部的現實情況逐條進行了解釋。他說，三大紀律第一條，一切從實際出發(fā)?，F在，工作中主觀主義很多，要整主觀主義。三大紀律第二條，提高政治水平?，F在許多同志不懂得什么是等價交換、價值法則、按勞分配，對于社會主義與共產主義的界限、大集體與小自由的界限等也不清楚。應當提高他們的政治水平，包括理論水平，要使他們懂得這些原則。三大紀律第三條，草稿寫的是：自己有錯誤要檢討糾正，別人做壞事要批評揭發(fā)。這樣寫，可能起反面作用。正面提出問題好?，F在改為：實行民主集中制。什么時候都不允許破壞民主集中制。八項注意中第三條到第六條，即說話和氣、買賣公平、借了東西要還、東西壞了要賠，是用的軍隊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里面的幾條。說話和氣，是從正面說的。當然不能打人。原先寫的是：打人要法辦，打死人要抵命，隨便罰人抓人關人搜查要法辦。這樣寫容易產生副作用，不要從反面說，還是從正面提出好。八項注意第四條是買賣公平。買賣公平包括我們的財政政策和商業(yè)政策?，F在，我們和農民的關系，買賣不公平，是很大的不公平。買賣公平，就要等價交換。第五條借東西要還，第六條損壞了東西要賠，主要講的是不能平調。第七條，沒有調查沒有發(fā)言權。這樣從反面說好不好？要強調調查研究。第八條是工作要同群眾商量。原先寫反對瞎指揮，恐怕有副作用，又會發(fā)生不指揮，還是從正面寫好。

毛澤東抓住了當時干部作風中存在的要害問題。通過修改，更為簡單明了，讓人看了就能留下印象，更容易在全黨范圍內開展宣傳。毛澤東提出，題目《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以區(qū)別于軍隊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年譜》〈1959—1961〉第四卷，中央文獻出版社2013年版，第520—521頁）通過討論，形成了第一次修正稿。

經反復討論修改后，1961年1月27日中共中央正式下發(fā)了《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草案第二次修正稿），向全黨公布。三大紀律：一，一切從實際出發(fā)；二，正確執(zhí)行黨的政策；三，實行民主集中制。八項注意：一，同勞動同食堂；二，待人和氣；三，辦事公道；四，買賣公平；五，如實反映情況；六，提高政治水平；七，工作要同群眾商量；八，沒有調查沒有發(fā)言權。

《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是針對20世紀60年代前后黨員干部的作風問題制定的，對于確保黨中央決策的貫徹落實，約束黨員干部行為規(guī)范具有重要作用；有效糾正了當時在黨員干部中存在的“強迫命令”“瞎指揮”“生活特殊化”等不良風氣，為確保黨員干部堅守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根本宗旨、始終保持黨員干部隊伍的先進性、純潔性，融洽黨群關系，團結廣大人民戰(zhàn)勝當時面臨的困難發(fā)揮了積極作用。

三、《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現實啟示

黨政干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不僅在當時對于加強黨的作風建設發(fā)揮了積極作用，對于今天推進全面從嚴治黨、改進黨的作風，仍然具有重要的現實啟示。

首先，聯系現實來理解黨政干部“三大紀律”。

堅持實事求是、一切從實際出發(fā)，是我們黨的基本工作方法、思想方法、領導方法，大革命失敗以后，黨從中國實際出發(fā)，探索出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正確道路。改革開放以后，黨堅持解放思想、實事求是，推動我國實現了從落后到趕上時代發(fā)展的歷史性跨越。在2021年秋季學期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中青年干部培訓班開班式上，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堅持一切從實際出發(fā)，是我們想問題、作決策、辦事情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辈糠诸I導干部從主觀愿望出發(fā)，不顧當地現實條件，關起門來想問題、做決策，按照既定指標考核工作，結果卻導致工作偏離實際，事與愿違。黨對我國基本國情的判斷和認識，都是從當前具體實際出發(fā)的，領導干部如果對實際問題沒有深刻認識，就不可能作出正確的決策部署。歷史證明，正是因為堅持一切從實際出發(fā)制定方針政策，我們黨和國家的事業(yè)才能不斷蓬勃發(fā)展。領導干部應時刻保持實事求是的工作態(tài)度和求真務實的工作作風。

辦好中國的事情，關鍵在黨，關鍵在堅決貫徹落實黨的路線方針政策。中國共產黨百年奮斗歷程告訴我們，領導干部是執(zhí)行黨的方針政策的關鍵性因素，作為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的實踐者，領導干部的執(zhí)行能力直接關系黨和國家事業(yè)發(fā)展的成敗。2017年3月31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對福建省南平市原常委廖俊波先進事跡作批示時強調：“身體力行把黨的方針政策落實到基層和群眾中去，真心實意為人民造福。”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深入研究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把“堅持黨的領導”概括為黨的百年奮斗歷程中第一條歷史經驗，強調“把黨的領導落實到黨和國家事業(yè)各領域各方面各環(huán)節(jié)”。當前我國已經進入改革發(fā)展的攻堅期和深水區(qū)，領導干部只有牢固樹立狠抓落實理念，對黨中央決策部署不折不扣落實到位，才能確保我國經濟社會發(fā)展不斷取得新的成果，確保改革發(fā)展穩(wěn)定各項任務順利完成。

。民主集中制是我們黨的根本組織原則，堅持完善和發(fā)展民主集中制，對于嚴肅黨內政治生活，推進全面從嚴治黨具有重要意義。2017年7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地方視察時強調：“要注重加強民主集中制教育培養(yǎng)，提高各級領導班子和領導干部貫徹執(zhí)行民主集中制的意識和能力。”少數領導干部對貫徹落實黨內民主集中制認識存在偏差，作風專斷，研討重大問題時搞“一言堂”，黨委會議重形式、走過場。因此堅持貫徹落實民主集中制，對于確保黨的決策部署正確落實具有重要意義。

其次，再來分析理解黨政干部“八項注意”。

20世紀60年代，蘭考縣委書記焦裕祿帶頭深入基層，同老百姓一同吃飯、一同勞動，是踐行黨的群眾路線的典范。領導干部深入基層，與人民群眾同吃同住同勞動，對于了解民意、解決社會矛盾、融洽干群關系、提升基層發(fā)展能力具有重要意義。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強調：“黨執(zhí)政后的最大危險是脫離群眾?！鳖I導干部只有與群眾打成一片，才能融入群眾，聽到群眾心聲。領導干部只有把群眾冷暖放在心上，才能真正掌握群眾意愿和基層實際情況，形成聯系群眾與科學決策的良性循環(huán)，服務好基層發(fā)展大局，不斷提升黨的領導能力和執(zhí)政能力。

胸懷天下、與人為善、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是老一輩共產黨人留給我們的寶貴財富。毛澤東曾指出，所謂政治，就是把擁護我們的人搞得多多的，把反對我們的人搞得少少的。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人心向背、力量對比是決定黨和人民事業(yè)成敗的關鍵，是最大的政治。”領導干部在對待身邊同志、老百姓時，應當堅持寬以待人、嚴以律己的態(tài)度。少數黨員干部盛氣凌人、頤指氣使，甚至有暴戾之氣，嚴重損害了黨和政府的形象。

“公生威，廉生明”。公平正義是社會和諧的基本條件，也是領導干部人格魅力的重要體現。領導干部作為發(fā)展的排頭兵，他們對于公平正義的認識和維護關系黨的路線方針政策的貫徹落實，關系到黨和政府的公信力，因此公平正義值得每一位領導干部以實際行動維護。尤其在選人用人環(huán)節(jié)上，必須體現公平公正原則，“使干部有全身謀事之心而無側身謀人之虞”。

買賣公平在當時指的是黨的財政政策和商業(yè)政策要公平，不能強買強賣。毛澤東指出：“現在，我們和農民的關系，買賣不公平，是很大的不公平。買賣公平，就是要等價交換。”（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年譜》〈1949—1976〉第四卷，中央文獻出版社2013年版，第520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是改革開放的產物，也是改革開放的重要標志，不同市場主體是我國經濟社會發(fā)展的重要推動力量。領導干部作為地方經濟發(fā)展的重要推動者，為推動經濟社會良性發(fā)展，應隨時掌握市場發(fā)展動態(tài)，切實轉變工作作風，同市場主體共同構建“親”“清”新型政商關系，為企業(yè)更好參與市場競爭搭建新平臺，營造良好營商環(huán)境。

如實向黨和政府反映情況，是對領導干部起碼的紀律要求，也是每一個領導干部應盡的責任和義務，如實反映情況是黨員干部“嚴明黨紀”的重要表現。我們黨歷經百年而風華正茂，就在于共產黨人始終堅守信念，對黨忠誠。1962年7月6日陳云就當時農業(yè)恢復問題提出自己的建議，本來有的同志好心地要他別講，但陳云說：“我擔負全國經濟工作的領導任務，要對黨負責，對人民負責?！保ā蛾愒颇曜V》下卷，中央文獻出版社2000年版，第120頁）因此他如實反映了情況，并談了自己的想法，體現了一個老共產黨員對黨忠誠、光明磊落的高尚品質。2008年2月17日，習近平總書記指出：“領導干部講黨性，最重要的就是要始終保持政治上的堅定性，忠于黨，忠于人民。”（《十七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卷，中央文獻出版社2009年版，第212—213頁）新時代，各級領導干部應當發(fā)揮好表率作用，切實提高對黨組織如實反映情況重要性的認識。

政治能力是黨員干部的首要能力，也是檢驗黨員干部能否擔當重任的標尺，加強黨的政治建設，關鍵在于提高領導干部的政治能力。2020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中青年干部培訓班開班式上指出：“在干部干好工作所需的各種能力中，政治能力是第一位的?！鳖I導干部要履行好責任，必須有過硬的政治能力作支撐，在大是大非面前立場堅定，增強“四個意識”，堅定“四個自信”，做到“兩個維護”，同黨中央的路線方針政策保持高度一致，自覺做政治上的明白人、老實人。

從革命年代軍隊中的“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到社會主義建設時期黨政干部“工作要同群眾商量”，再到新時代的“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都充分體現了無論時代如何變遷，黨與人民群眾始終血肉相連。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密切黨群、干群關系，保持同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始終是我們黨立于不敗之地的根基?！敝灰獔猿忠匀嗣駷橹行?，黨長期執(zhí)政就有銅墻鐵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