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陵漢墓出土的東漢銅馬及車馬具

于素敏

（保定市博物館，河北 保定 071000）

保定市博物館基本陳列《保定故事——保定歷史文化陳列展》中展示著兩件東漢銅馬，其體量較大，形態(tài)逼真，鑄造精良，是保定市博物館的鎮(zhèn)館之寶。人們駐足觀望，能夠感受到它們帶來的兩千年前的濃烈的藝術氣息。

兩件銅馬1981年出土于防陵漢墓群2號漢墓（M2）。防陵漢墓群位于河北省保定市徐水區(qū)東南15公里，分布在大因鄉(xiāng)防陵村、于迪城村、小因村之間。其中2號墓位于防陵村北20米處，1981年7月被取土農(nóng)民破壞，當時的保定地區(qū)文物管理所對其進行了搶救性發(fā)掘。該墓為帶墓道的磚砌單室墓，墓室南北長10.3米，東西寬7.3米。因早年被盜，僅在墓室南部的墓道中清理出部分遺物。遺物包括兩件銅馬，部分青銅車馬具和銅鏡等。因墓中出土了“貨泉”，發(fā)掘者將其年代定為東漢初年。本文對該墓出土的銅馬及車馬具略作考證。

一、銅馬具有“天馬”的外形特征

兩件銅馬均保存完整，為頭、耳、身、腿分鑄后套接而成（封三）。1號銅馬昂首豎耳，張口露齒，似在注視前方。通高116厘米，身高（前肩高）69.5厘米，身長70厘米。2號銅馬扭頭向右，似作嘶鳴之態(tài)。通高113厘米，身高（前肩高）66厘米，身長66厘米。

安忠義認為，從考古資料可以看到，頭小英俊，頸長彎曲，腰圍寬厚，軀干粗實，四肢修長，臀尻圓壯，體態(tài)矯健，是漢武帝時期至魏晉時期馬匹的特征，而這些特征正與漢武帝所稱“天馬”的特征相符。

漢代社會對優(yōu)質(zhì)馬匹空前重視，漢武帝曾多次為得到良馬而作歌：“（漢武帝）嘗得神馬渥洼水中，復次以為《太一之歌》。歌曲曰:‘太一貢兮天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騁容與兮跇萬里，今安匹兮龍為友?！蠓ゴ笸鸬们Ю锺R，馬名蒲梢，次作以為歌。歌詩曰：‘天馬來兮從西極，經(jīng)萬里兮歸有德。承靈威兮降外國，涉流沙兮四夷服?！睗h武帝還有意識地選取良馬作為馬種，李廣利伐大宛時，專派“習馬者二人為執(zhí)驅(qū)馬校尉，備破（大）宛擇取其善馬”。同時，為了讓更多的人學習掌握相馬的訣竅，立銅馬法式供人們觀摩學習：“善相馬者東門京鑄作銅馬法獻之，有詔立馬于魯班門外，則更名魯班門曰金馬門。”

相馬術在我國源遠流長，且已形成理論：馬王堆三號漢墓出土的帛書《相馬經(jīng)》記錄了相馬的理論與方法，學者推測是戰(zhàn)國時楚人的作品；東漢馬援的《銅馬相法》則結合其自身的經(jīng)驗對前人的相馬理論進行了補充和完善，在東漢時期良馬的相看方法、選育目標和役使要求等方面發(fā)揮了重要的指導和示范作用；北魏賈思勰的《齊民要術》也收錄了前人的相馬經(jīng)驗和論述。綜合來看，這些史籍資料對良馬的判定方法如下：

頭部：“馬頭為王，欲得方，頭欲得高峻，如削成。頭欲重，宜少肉，如剝兔頭。”

五官：“目欲滿而澤”；“欲大而光”“耳欲得小而銳，如削筒”；“鼻大則肺大，肺大則能奔”；“上唇欲急而方”，“下唇欲緩”。

軀干：“至瘦，欲得見其肉；至肥，欲得見其骨”；“胸欲直而出”“背欲短而方”；“腹下欲平滿”；“尻欲頹而方”。

四肢：“四下為令欲得長”；“膝本欲起，肘腋欲開，膝欲方，蹄欲厚三寸”。

尾部：“尾骨欲高而垂”“尾本欲大，尾下欲無毛”。

仔細觀察兩件防陵漢墓出土銅馬（下文簡稱“防陵銅馬”），其馬首或高昂或側(cè)斜，頭部棱角分明，雙耳挺立，兩眼圓睜，張口嘶鳴，身軀圓渾雄壯，馬腿強健有力，馬尾高高揚起，并在末端扭結，無論是體態(tài)還是造型，都與相馬經(jīng)驗中描述的良馬特征基本相符。

楊泓認為漢代后期出土文物所見馬匹在造型上都具有明顯的“天馬”特征，而在學者們的研究中，甘肅武威出土的銅奔馬、陜西茂陵出土的鎏金銅馬、四川綿陽出土的銅馬等均被認為具備漢代良馬的神韻（圖一），符合來自大宛的“天馬”的基本特征。防陵銅馬與它們的形態(tài)特征基本一致，也應屬于“天馬”。

圖一 符合“天馬”特征的漢代銅馬

二、銅車馬為真車馬的二分之一

截至目前，已有較多秦漢時期的青銅車馬出土。如西安秦始皇陵西側(cè)陪葬坑出土了兩套銅車馬，每輛銅車配4件銅馬，表一列出了其中2號銅車馬配套的4件銅馬的實測尺寸[12]。

表一 防陵銅馬與秦陵2號車銅馬尺寸比較

由于馬的形態(tài)不同，馬頸前伸與高昂對其通高和長度尺寸影響較大，肩高則能更好地反映其身高。從表一可知，秦陵2號銅車馬的4件銅馬身高均在0.656～0.668米之間，防陵銅馬身高分別為0.695米和0.660米，二者相差不多。前者是按照真馬的二分之一制作的微縮版，因此防陵銅馬也應為真馬的二分之一。

防陵2號墓出土資料由當時的保定地區(qū)文物管理所保管，后移交至保定市博物館收藏。承發(fā)掘者夏清海先生見告，當年的清理報告僅列出了部分出土文物，包括銅馬、銅蓋弓帽、銅車軎、銅鋪首銜環(huán)、銅管（銅蓋傘柄箍）、銅扣（銅節(jié)約）等，有部分文物在報告中未作介紹。根據(jù)他提供的發(fā)掘時的資料照片，又從移交文物中辨識出當盧、獨辀飾件、銜鑣、衡軛飾件等銅質(zhì)車馬具。因被盜擾，這些車馬具已無法判定位置關系，而未受到盜擾的滿城漢墓較好地保存了車馬器的原始位置關系，為判定防陵漢墓車馬構件之間的關系提供了參考依據(jù)。

滿城漢墓共出土10輛車馬，均為真車真馬，馬僅存骨骼，銅質(zhì)車馬具則保存較好。我們選取了兩墓所出形制相似的部分車馬具進行了比較（表二），可知防陵2號漢墓出土車馬具的尺寸約為滿城漢墓車馬具的二分之一，推測防陵漢墓出土之車參照真馬車的二分之一制作而成。

表二 防陵漢墓與滿城漢墓出土車馬具尺寸比較

綜之，防陵出土銅馬與銅車馬具是配套使用的，為真車馬的二分之一微縮版。

三、車型推測為獨辀車

圖二 竇綰墓2號獨辀車衡、軛關系圖

綜上，防陵漢墓出土的兩件銅馬，比例勻稱，體型雄健，造型生動，制作精良，顯示出大宛馬優(yōu)秀品種的特征，無論是從造型、體量，還是從與相馬式的特征匹配來看，都可以說是具典型性的一對漢代銅制“天馬”。根據(jù)銅馬及伴出的銅車馬具的尺寸可推知，當時是按照真車馬的二分之一大小制作了由兩匹馬牽引的獨辀雙輪車陪葬于墓中，由此亦可推知該墓主人有一定的社會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