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策推動背景下湖南紅色電影的三重景觀

袁 昊 張 春

(湖南工業(yè)大學電影學院，湖南 株洲 412007)

相較于其他文藝形式，電影受政策的影響最為明顯。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百年文藝光輝歷程中，“中國的紅色經(jīng)典電影是一個獨特的現(xiàn)象”。紅色電影最早可以追溯到20世紀30年代的左翼電影運動時期，但真正發(fā)展成為一種電影類型，則是從中國共產黨逐步奪取文化領域特別是政治領域的領導權開始的。紅色電影主要指革命歷史題材的電影，也包括革命領袖、英雄前輩和當代先進模范人物的傳記等，其創(chuàng)作特色和美學特征與各時期的電影政策緊密相關。湖南紅色電影制作的主陣地是成立于1958年的湖南電影制片廠(后發(fā)展為瀟湘電影制片廠、瀟湘電影集團有限公司)(為了表述方便，以下統(tǒng)一簡稱“瀟影”)。在半個多世紀的發(fā)展過程中，瀟影始終聚焦紅色電影制作，并憑借獨特本土優(yōu)勢，在相關政策的推動下，逐步形成了獨具特色的風景線，即革命偉人之像、歷史事件之景和湖湘文化之貌的三重景觀。在紀念百年建黨歷史和開啟新征程的現(xiàn)實語境中，對瀟影為代表的湖南紅色電影制作情況，做一梳理總結，具有重要意義。

一、革命偉人之像：本土化的故事講述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中國電影在管理體制、意識形態(tài)、題材內容等諸方面都發(fā)生了重要變化。作為我國獨有的影片類型，紅色電影“重現(xiàn)了我國革命斗爭以及現(xiàn)代化建設時期的歷史，具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和現(xiàn)實教育意義”。在湖南這片紅色熱土上，曾涌現(xiàn)出毛澤東、劉少奇、彭德懷、賀龍、羅榮桓、粟裕等革命領袖，他們?yōu)楦锩聵I(yè)和社會主義建設做出了巨大貢獻。作為紅色資源大省，瀟影尤其注重對湖南本土革命領袖事跡的講述，湖南紅色電影也因此形成了有別于其他地區(qū)的獨特革命領袖景觀。

湖南紅色電影的制作，格外關注偉大領袖毛主席，瀟影拍攝的影片中涉及毛主席的有10余部。影片《毛澤東和他的兒子》講述了抗美援朝之際，毛主席毅然將兒子毛岸英送上戰(zhàn)場，當兒子犧牲后，毛主席并沒有意志消沉。在這部影片中，我們深刻感受到了偉人內心的柔軟，深刻理解了毛澤東的高尚革命情懷，“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尸還”，只有真正了解歲月背后那些流血的歷史，才能讀懂“為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lián)Q新天”的雄渾氣魄。又如影片《毛澤東與齊白石》講述了齊白石這位畫壇泰斗被中國共產黨的真誠和熱情所打動，后與毛主席一見如故的故事。兩位湖湘巨子的君子之交也傳為佳話，被后人學習和敬仰。

紀念毛澤東誕辰110周年的影片《毛澤東去安源》，講述了建黨初期毛澤東、劉少奇等人在安源領導工人革命運動的故事。安源工人革命運動也成為中國工運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運動，推動了其他地區(qū)的革命運動的發(fā)展。在那段青春激揚的歲月里，我們看到了一代偉人的大局觀，更明白了中國共產黨人的偉大初心?！睹珴蓶|在1925》則講述了青年時期的毛澤東，帶領家人在湖南韶山?jīng)_進行農民運動的故事。影片通過藝術性的講述還原了歷史，也通過人物形象的細膩塑造，使觀者感受一代領袖青年時期的偉大抱負。經(jīng)過半年多的農村革命實踐，毛澤東意識到了中國農民的力量，逐漸探索出一條符合中國國情的道路。觀眾在感受紅色文化熏陶的過程中，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中國道路正確形成的歷史必然。

《領袖在1935》講述了在我國內憂外患、民族矛盾劇升之際，中國共產黨領導紅軍沖出國民黨包圍圈實現(xiàn)偉大轉折的故事。我們跟隨鏡頭可以感受到紅軍長征歷程的波瀾壯闊，領會到我黨領袖的卓絕氣概。2016年《電影產業(yè)促進法》強調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chuàng)作導向，倡導電影創(chuàng)作貼近實際、貼近生活、貼近群眾，鼓勵創(chuàng)作思想性、藝術性、觀賞性相統(tǒng)一的優(yōu)秀電影。勵志動畫電影《少年毛澤東》進行了破局嘗試，并獲得了相當程度的認可。影片拒絕臉譜化的人物形象塑造，將孩童的稚嫩可愛、勵志成才與領袖的少年故事結合，使領袖的少年形象更立體化的同時，讓紅色文化潤物細無聲。我們要清醒地認識到，在文化多元的時代，“能否讓更多的年輕人理解、尊重并且欣賞紅色文化，就成為擺在電影工作者面前迫切而重大的課題”。

《劉少奇的四十四天》再現(xiàn)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的艱難發(fā)展歷程。影片對我國階段性的發(fā)展問題進行了深入思考，使我們深刻感受到劉少奇為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所做出的突出貢獻?！顿R龍軍長》回顧了北伐時期賀龍軍長的大智大勇，率部開赴南昌參加八一起義的歷史。賀龍軍長在探索中國未來的可行之路時，充分彰顯了只有共產黨才能救中國的強大信念。在他的身上，我們也感受到了湖南人刀剛火辣、質樸堅毅的性格特質?！肚啻杭な幍臍q月》講述了胡耀邦擔任團中央書記時，克服矛盾情緒投身革命事業(yè)，激勵有志青年們踏上了去往北大荒的列車。正是一批批革命者的奮不顧身，才推動了中國歷史車輪的滾滾向前。在諸如此類紅色電影的多元敘事中，我們能夠更加深刻地感受到歷史的波瀾壯闊，更加真切地領會偉大領袖的高潔理想和豪邁氣魄。由此可見，湖南紅色電影在發(fā)掘領袖之景方面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

二、歷史事件之景：多元化的觀史視角

紅色電影也在呈現(xiàn)著歷史之景。通過紅色電影，我們能切實感受到中國共產黨篳路藍縷的艱辛，更能體會國家富強、民族振興的發(fā)展必然。2010年，國務院辦公廳發(fā)布《關于促進電影產業(yè)繁榮發(fā)展的指導意見》，對電影產業(yè)深化改革提出了要求，瀟影積極響應，并在故事片的敘述方面進行了深入探索。這種敘述更多地表現(xiàn)為對歷史事件的展示與詮釋，正如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的，“文學家、藝術家不可能完全還原歷史的真實，但有責任告訴人們真實的歷史，告訴人們歷史中最有價值的東西”。

2011年，由瀟影參與制作的百年獻禮片《辛亥革命》，巧妙地截取了1911年至1912年之間的史實，讓歷史事件以影像方式生動呈現(xiàn)。當君主專制制度已嚴重影響國家發(fā)展時，有志青年們團結一心，為建立一個新型的民主共和國家而奮力拼搏。電影展現(xiàn)了革命者的有血有肉、堅強剛毅的特性，讓人們在回顧歷史的同時，更真切地被革命先烈的高尚情操所打動。秋收起義開創(chuàng)了中國全新的革命道路，影片《秋收起義》向人們展現(xiàn)了我黨領袖的過人智謀和堅定信念。影片部分取景湖南，讓歷史事件中的地理背景更加鮮活生動。

《湘南起義》講述了南昌起義后，途經(jīng)湘南地區(qū)的革命武裝在多重壓力下調整軍事戰(zhàn)略，展示了我黨領袖卓越的軍事才能，讓觀眾感受到偉人的英姿和情懷?！栋霔l棉被》記錄了紅軍長征過程中發(fā)生在湖南的動人故事，三名優(yōu)秀的紅軍戰(zhàn)士用她們的實際行動，向世人闡釋了什么是真正的共產黨員，即使環(huán)境再惡劣也依然牢記初心和使命。這種“以真實歷史故事加上英雄的人物形象來承載意識形態(tài)”的方式，使觀眾在感受心靈洗禮的同時，也感受到共產黨與廣大群眾的魚水之情。

湖南紅色影片對抗日戰(zhàn)爭的描述也不在少數(shù)?！稄S窯慘案》講述了日軍在湖南廠窖村進行的殘忍屠殺，這段歷史雖然已經(jīng)遠去，但追求強大與和平的信念卻深深地扎根在了百姓心中。《喋血孤城》講述了1943年發(fā)生在湖南常德的守城之戰(zhàn)。面對已然成為孤城的常德，守城將士沒有選擇屈服，而是用鮮血和生命與敵軍進行一輪又一輪的殊死拼搏。影片讓人們看到了戰(zhàn)爭的駭人破壞力，更牢記這段屈辱慘痛的歷史?！妒芙登跋Α分v述日軍投降之前發(fā)生在湖南芷江的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日本好戰(zhàn)派派出間諜企圖破壞受降儀式，一場驚心動魄的間諜甄別之戰(zhàn)由此展開。穿透歷史的迷霧，人們才能更為清晰地了解到和平生活的來之不易。

電影不僅要記錄歷史，更要反思社會現(xiàn)狀、探索未來之路?！豆埠蛧锤瘶屄暋分v述了抗美援朝期間，湖南平江的老革命家李六如頂著壓力和風險，直指腐敗事件的真相。在這部影片中，人們感受到了老一輩革命家高尚的情操，體會到共和國發(fā)展和進步的決心?！懂敶恕酚涗浟四戏降貐^(qū)一拖拉機廠的改革故事。副廠長蔡明頂著壓力改變拖拉機廠的落后狀況，迎著困難沖在了第一線，在他的身上，我們看到了社會主義建設時期盡心竭力的“當代人”。在我黨全面打響脫貧攻堅戰(zhàn)之時，《十八洞村》緊跟時事，進行了全新角度的嘗試。影片通過講述湘西十八洞村的脫貧之路，讓人們深刻領略到我黨帶領百姓脫貧的壯舉，讓全世界見證了中國脫貧的方略和速度。

當然，湖南紅色電影在記錄歷史、展示歷史的同時，也善于呈現(xiàn)時代大背景下的湖南人文、湖南景象和湖南變化。一方面，湖南紅色電影能夠充分利用得天獨厚的本土資源，生動還原歷史故事中的細節(jié)和背景，進一步凸顯紅色電影的史料價值；另一方面，湖南紅色電影的“雙重效益”，能夠進一步擴大紅色電影的寶貴資源庫，使得紅色教育不再只是“紙上談兵”，更使紅色資源得以快速有效整合。可以說，瀟影在中國歷史之景、湖南歷史之象的打造上，是做出了比較扎實的努力的，因為“只有扎根腳下這塊生于斯、長于斯的土地，文藝才能接住地氣、增加底氣、灌注生氣，在世界文化激蕩中站穩(wěn)腳跟”。

三、湖湘文化之貌：生動化的影像傳播

從“十七年”開始，“雙百”方針、“二為”方向以及“主旋律”“多樣化”和“雙效統(tǒng)一”，不斷成為電影創(chuàng)作的圭臬。瀟影在堅持上述原則的同時，也在挖掘湖湘文化內涵、展現(xiàn)湖湘兒女成就、凸顯湖湘風土人情方面，做出了比較突出的成績。這些影片不僅豐富了紅色電影的創(chuàng)作內涵，也為湖湘文化的宣傳做出了重要貢獻。總體來說，湖南紅色電影高度關注歷史大事件中的湖南景觀，高度聚焦湖湘文化的“生動化”講述，能夠讓人深入了解湖湘兒女的性情，感受到湖湘文化的底蘊。

湖南地處丘陵，氣候潮濕，這種獨特的自然環(huán)境也造就了湖南人豪爽大氣、真誠耐勞的性格。人們常以“恰得苦、霸得蠻、耐得煩”來形容湖南人，這些特點也在湖南紅色電影中隨處可見?！栋霔l棉被》中冒著危險將紅軍女戰(zhàn)士帶回家的瑤族村民徐解秀，這份勇敢和大義凜然的家國情懷令人嘆服?！断绬T的人生》通過李喜恩短暫的一生，來展現(xiàn)其精神信仰和高尚品德，這類人物形象已然成為湖南人民的精神榜樣?！肚啻豪卒h》以傳記的形式講述了青年雷鋒的成長歷程。雷鋒的成長生活平凡而樸實，但他對于理想信念的執(zhí)著追求、對于身邊人群的耐心與感恩，讓我們見證了一個樂于助人、熱愛生活的優(yōu)秀戰(zhàn)士的成長成熟，也讓無數(shù)觀眾感受到了湖湘兒女自強不息的優(yōu)秀品質。

2016年《湖南省電影事業(yè)發(fā)展專項資金征收使用管理實施辦法》的出臺，為湖南電影的資金支持和管理做了進一步的理順和強化?！妒硕创濉肪褪沁@一政策的受益者，該片也沒有辜負大眾期待，在聚焦湖南湘西脫貧主線的同時，也塑造了湖湘文化之貌。主人公楊英俊不甘被評為貧困戶的“犟脾氣”；村里人發(fā)生紛爭時，村民們選擇喝“絕交酒”；村里人擼起袖子團結一心，將不可能完成的農活變成現(xiàn)實，這些都是“霸蠻”性格的具體表現(xiàn)。這種“恰得苦、霸得蠻、耐得煩”的特點暗襯出優(yōu)秀的湖湘精神。除此外，電影中的湘西美景也令人心向往之——蜿蜒的山路、醉人的景色，水田、農舍、雄雞，都向人們展現(xiàn)出充滿煙火氣的湖南鄉(xiāng)村生活。與此同時，影片中所展現(xiàn)出來的湘西文化也不容忽視，地道的花垣方言、靈動的少數(shù)民族服飾，這些來自湖南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也給予了觀眾極大的感官享受。

《湘江北去》講述青年毛澤東、蕭子升、蔡和森等有志之士，懷揣理想信念探索中國發(fā)展之路的故事。影片中塑造得最為經(jīng)典的是青年時期的毛澤東。面對內憂外患的舊中國，毛澤東決心北上求學，改變中國的現(xiàn)狀。這群通過打工買船票北上的有志青年，那高亢的救國情懷、團結的進取心胸，也展示出湖南人“恰得苦”“耐得煩”的性格特征。影片對湖南風貌的展示也親切而生動：一行人走在長沙街上，老街周圍的古建筑和老字號，契合了湖南地區(qū)的建筑風格；毛澤東極具韶山風味的普通話也令人印象深刻；學生們拿出自己家里做的辣椒油獻給老師時，也充分觀照了湖南人“無辣不歡”的飲食特征和性格特點。

《通道轉兵》是瀟影繼《湘江北去》之后向建黨90周年獻禮的又一部佳作。該片與懷化市、通道縣聯(lián)手打造，充分挖掘了湖南的本土紅色資源，所展示的湖湘兒女革命情懷以及湘西風貌也讓人難以忘懷。影片中的湖南人特性也被充分展示出來：面對上級領導的錯誤指示，毛澤東大膽而直接地表達自己的觀點；面對腹背受到敵軍夾擊的行軍現(xiàn)狀，毛澤東也表現(xiàn)出深深的擔憂，這種敢為人先的爽辣性格深深折服了周圍的將士。與此同時，影片中具有侗族特色的木屋、瓦房、青石板路，還有紅軍行軍湘西路上的快板歌謠，都生動地展現(xiàn)出獨有的湖湘文化底蘊?！豆蕡@秋色》講述了陶鑄同志回祁陽后的所見所感，影片中的濃濃“湘味”也值得細細品味。沉穩(wěn)靜穆的文昌古塔、溫暖濃郁的湘江朝陽、喧鬧溫馨的祁陽老街，伴隨著悠揚平和的旋律，講述著一代偉人的家國情懷。

因此，我們在觀湖南紅色電影時，很自然地就能見到湖湘文化之貌，那些深藏在影片中的湖南獨特文化，使得觀眾在感受歷史脈絡的同時，也能夠獲得更加真實的審美感受，這種獨特感受有別于商業(yè)片的美感，更為質樸動人。通過影片展示湖湘文化之貌，一方面能夠有效地傳播湖南獨有的人文歷史，打造湖湘文化名片；另一方面也能夠引領觀眾理解“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的深刻內涵，從而更能體悟湖南作為紅色資源大省的歷史積淀。

由上觀之，紅色電影是政策推動下中國電影的獨特類型，歷經(jīng)一個甲子的瀟影集團，在湖南紅色電影三重景觀的打造上可謂匠心獨具。同時，我們也知道，探討湖南紅色電影中的革命領袖之象，有利于充分發(fā)揮紅色電影的教育功能，使觀眾在感受革命偉人風采的同時，學習領袖人物的偉大志向和高潔品德；梳理湖南紅色電影中的歷史事件脈絡，有利于讓人們體悟我黨發(fā)展的篳路藍縷和輝煌成就，明白中國強大的歷史必然；發(fā)掘湖南紅色電影中的湖湘文化之貌，有利于探討紅色精神和區(qū)域文化的結合路徑，從而產生“雙重”審美感受。但頗為遺憾的是，新世紀以后的湖南紅色電影發(fā)展速度略有放緩，一方面是高概念電影對紅色電影或者說是主旋律電影、新主流電影的沖擊；另一方面是紅色電影在題材選擇、表達方式和拍攝技巧等方面有待突破和創(chuàng)新。不管什么時候，對電影企業(yè)來說，“內容為王依然是電影競爭的關鍵，也是電影產業(yè)長期發(fā)展的手段”。習近平總書記在黨史學習教育動員大會上的重要講話中強調：“要鼓勵創(chuàng)作黨史題材的文藝作品特別是影視作品?！边@就充分提示我們，在后疫情時代，湖南紅色電影制作必須乘著政策扶持的東風，充分調動本土文化資源，努力創(chuàng)作出更加獨具特色的“區(qū)域景觀”，從而匯聚形成“推動中華民族歷史前進的強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