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世華
(南昌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南昌 330031)
習近平總書記高度重視網絡安全態(tài)勢和網絡空間治理,強調以“聰者聽于無聲,明者見于未形”[1]的敏感高度重視網絡風險,保障網絡安全。在當下互聯網時代,新的視覺媒介工具偏重圖像表意,扭轉了傳統的圖文關系,對“有圖有真相”的盲從侵蝕著文化演進所沉淀的智性力量,滋生新的網絡安全風險。我們一方面沉浸在圖像文化帶來的視覺狂歡中,另一方面又不可避免地受圖像霸權所統攝和侵蝕,用戶的瀏覽、點贊和轉發(fā)行為都是對圖像表征意義的認可。自然災害圖像的張冠李戴,渲染“地震前兆”“山體滑坡”,牽動網民心弦;國外社交媒體平臺,某賬號利用東航失事照片冒充俄烏戰(zhàn)場畫面;國內社交媒體平臺上,因神似馬斯克而引起其本人關注的“中國版馬斯克”在獲得馬斯克本人及國際社會廣泛關注后卻被揭露是AI換臉。這也證明,在開放自由匿名的網絡平臺上,部分用戶忽視表達自由的邊界,通過技術手段移動、增刪、替換圖像中的元素,或任意捏造圖像與文字的相關性,模糊圖像與現實的關系,歪曲圖像的真實含義,引發(fā)公眾的信任危機,擾亂市場經濟秩序,甚至催生群體極化現象,污染網絡文化生態(tài),嚴重威脅網絡安全。
當前有大量研究論及網絡謠言的影響和治理,但大多以語言文字、新聞報道為考察對象,對圖像謠言的探究并不多見。本文圍繞網絡平臺的圖像謠言現象,探究其造謠的表征和類型,指明其帶來的深遠后果和潛在的安全風險,并有針對性地提出預防和治理路徑,以期引導網民理性傳播圖像,營造風清氣正的網絡空間。
在讀圖時代,圖像處理技術的大眾化,進一步釋放了圖像造假的可能性,以往用來鑒定真假的技術成為生成圖像謠言的工具,正如朗西埃所言“圖像的變形或許最能表現圖像的當代辯證法”。[2]圖像謠言主要有圖像造假、文字造假與圖文不符等多種表現形式。
圖像比文字更能生動、真實地再現世界和表達觀念。作為視覺化敘事語言,圖像建構起擬真視覺景觀,使超真實遮蔽本真現實,強化了“媒介真實”對用戶“觀念真實”的塑造,并深刻影響其認知、判斷和行動。圖像深度嵌入日常生活中,圖像創(chuàng)意與圖像美學愈加被強調,網絡圖像造假應運而生。圖像謠言主要有四種生成路徑。
一是圖像造假。內容創(chuàng)造是生產者以真實圖像為原型,利用Photoshop等圖像處理工具進行個性創(chuàng)造,通常表現為“惡搞”歷史名人。如“杜甫很忙”系列插畫,不僅虛構了一個熱愛游戲、懷抱美女等特征的老翁,甚至扭轉性別,將杜甫設計成濃妝艷抹的模樣,顛覆了人物在歷史中的憂國憂民形象。
二是圖形重構。將兩個或者兩個以上的圖形重新組合成新圖形,本意是通過圖形的碰撞激發(fā)創(chuàng)作者靈感,后被網民用于改造人物與創(chuàng)造奇觀。如將德國城堡與泰國島嶼疊加成不存在的愛爾蘭城堡山、將魯迅的頭部與其他人的身體拼接成“肌肉男”等,以強烈的視覺沖擊獲取用戶注意力。
三是圖像裁剪。圖像裁剪是運用技術工具刪減圖像中的部分元素,以突出被保留元素的寓意。如在伊拉克戰(zhàn)爭時期,美聯社記者拍攝美軍喂戰(zhàn)俘喝水的場景,刻意刪減了美軍用步槍指著戰(zhàn)俘腦袋的畫面,掩飾其暴力行為,以宣揚美國的人文主義關懷。
四是過度使用濾鏡。濾鏡是一種通過技術調整圖像的色調、飽和度等,重塑圖像效果的特殊工具,正常的濾鏡一般不會改變事物原貌,但某些使用者為遮蔽事物缺陷,過分利用美化效果。如在社交類APP小紅書上,博主曬出“網紅景點”的圖像吸引用戶前去打卡,造就了“媒介朝覲”奇觀,而后卻因真實環(huán)境與圖像描述差異過大,被用戶打上“圖像造假”的標簽。
在傳播和說服過程,圖像和文字各有千秋,圖像生動直觀,卻不夠嚴肅權威;文字明確權威,卻略顯生硬單調。一直以來,傳播者力求將圖像和文字相結合,發(fā)揮取長補短、相得益彰的傳播效果。為了吸引眼球、謀取私利,一些網民將捏造的文字段落轉換成圖片,并配上圖標、特效等裝飾,將文字材料偽裝成生動形象而又不失權威的圖文報道,一方面發(fā)揮圖片更為強烈的視覺沖擊力,迎合受眾的感官需求,追求更好的傳播效果,另一方面,回避平臺的文字審核過濾,通過投機取巧的方式傳播虛假消息。
文字轉化為圖片的圖像造假現象在網絡傳播場域屢見不鮮。在部分突發(fā)事件中,一些網民將一段具有時間、地點、人物、事件等因素的文字材料,轉化為圖片,偽裝成新聞報道,讓不明真相的群眾信以為真,成為網絡傳播中屢禁不止的“毒瘤”;一些短視頻博主將一些謬誤知識偽裝成科普知識并轉化為圖片,誤導公眾,逃避平臺審核,后患無窮;一些自媒體賬戶將帶有迷信性質的星座、算命、八字等文字內容轉化為圖片,在社交網絡中廣泛流傳,在法律法規(guī)和倫理道德規(guī)范的縫隙中游走,傳播了封建落后思想。
圖文結合是圖像時代的常見敘事模式,然而網絡圖像文本支撐起敘事的真實性,語言文本卻脫離了再現事實的范疇,生產者任意改編、偽造名人語錄,建構文字與圖像的偽相關性?;谖幕藶樽约赫Z錄的可信度背書,公眾對名人的崇拜與信任加速了偽文的創(chuàng)作與傳播,居里夫人、牛頓和魯迅等人的語錄真實性都存疑。如印有“你的智商就像海綿里的水,不是擠擠就有的”的圖文,將“魯迅”二字署名在句末,并以魯迅的簡筆畫形象充當圖像文本,偽裝成魯迅筆下的文字。
冠以名人光環(huán)的雞湯類文本,成為文字造假的重災區(qū)。盡管表情包和網絡流行語在娛樂的氛圍中推陳出新,但本質依舊是以一種戲謔化的方式緩解生活與理想的矛盾關系。如備考新傳研究生的學生借用傳播學派學者之口傳達“上岸”祝愿,誠然學者與學派是真實存在的,但語言文本僅是學生自我勉勵的投射。
經典文學作品在圖像造假浪潮中也未能幸免,被迫成為娛樂的附庸,消解了藝術應有的靈韻,被世俗社會解碼出各種低俗與玩笑意義。如大衛(wèi)的油畫作品《馬拉之死》表達的是法革命家馬拉被殺手刺殺在浴缸里的畫面,偽文生產者不僅將其更名為《傷心的父親》,還為圖像附上“父親看到兒子成績單后昏死過去的場景”的文字解釋。
在讀圖時代,文字和圖像共生互補,合力托舉事實真相,圖像直觀展示空間場景,文字負責解釋事實、還原事實,構成語言學意義上的互文關系。圖文不符是指在還原事實的過程中出現的圖像與文字錯位現象,雖然圖像和文字都是對客觀事實的記錄,但兩者針對的卻并非同一焦點。在國際新聞報道中,圖文不符常被作為境外媒體污名化中國的手段,試圖貶低中國在國際社會的形象。如英國《衛(wèi)報》報道波音747貨機起飛后零件掉落事故時,強行將其與中國相聯系,文字指明涉事飛機是波音747—400貨機,圖像卻是一架中國國際貨運航空的飛機。
在網絡時代,真實性構建起用戶與媒體間的信任機制,發(fā)布速度則決定了平臺流量的走向,流量至上的理念強化了媒體對于真實性和速度的追求。能否快速獲得現場真實圖像,獲得的圖像是否強化報道效果是新聞生產者的首要觀念,若圖像獲取存在一定難度,就容易出現為了報道效果而張冠李戴、以假亂真地欺騙用戶的行為。如武漢晚報發(fā)布的微信公眾號文章《武漢醫(yī)生的這條朋友圈刷屏了!》,報道了疫情期間一線醫(yī)務人員的責任與擔當,醫(yī)務工作者們的無畏精神讓觀看者熱淚盈眶,隨后照片版權方《羊城晚報》稱圖片是在2003年非典時期拍攝的,用于此次疫情相關報道屬于張冠李戴。
網絡用戶基于特定的表達意圖和利益訴求,自行篡改圖像原貌,虛構或歪曲圖像信息內容,背后潛藏著深刻的政治、經濟、社會和技術動因。
圖像具有可視化、易生產、高可信度等特征,可以作為實現政治目的、維護政治利益的工具,個人或集體通常以圖像拼接的方式向權威人士借勢,傳遞政治意圖,表達政治訴求。
圖像傳播者的意識形態(tài)訴求有正義與非正義的區(qū)別?!罢x的圖像造假”是行動者持有正義性,在特定的情境中,通過賦予圖像以正向積極的情感色彩,表達自己在紛爭中的所屬立場?!胺钦x的圖像造假”則是為了不正當利益而傳播虛假的圖像謠言,往往以污名化的形式出現,通過技術實現不同場景與人物的高度擬合來散布謠言,擾亂社會的秩序。帶有反叛意識的個體,利用人們的偶像崇拜與名人情結心理,反其道而行之,將自己的態(tài)度施加于被污名者的行為與言論上,打破外界對正面人物的刻板印象,引起人們對正面形象的反思,從而完成自己無聲而有像的抗議。
在國際傳播場域,圖像造假成為西方媒體慣用的污名化中國的手段。社會媒介化、政治媒介化已經成為新媒體時代的發(fā)展趨勢,在國際政治關系中,“西強東弱”的傳播格局決定了西方媒體掌握著媒介權力,站在既有權力關系的基礎上進行權力再生產,利用話語權壓制中國聲音,影響國際社會事實的生產與傳播,加劇了國際關系的不平等和國際區(qū)隔。西方媒體在種族、宗教、公共衛(wèi)生、公共安全等信息的流動過程中污名化中國,強行建立中國與負面事件的必然聯系。圖像造假是西方媒體輸出意識形態(tài)的重要方式,利用影像處理技術捏造虛假圖像,強化西方民眾對中國的刻板印象,刻意發(fā)布圖文不符的報道來引導輿論走向,煽動國際社會對中國的負面情緒。與煩瑣的文字相比,一目了然的圖像更能滿足他者的想象,西方媒體自詡站在正義的立場,打著“有圖有真相”的旗幟,加速了西方意識形態(tài)的擴散,助推西方國家在政治力量的博弈中占據話語權高位,以謀求國際間的政治利益。
圖像造假可以追溯到中國歷代的書畫作偽,兩者的造假對象不同,但造假的意圖卻是一脈相承??v觀中國的歷史,一共出現過三次書畫造假的高潮,第一次是在北宋后期,隨著城市經濟的發(fā)展,正式出現了書畫交易市場;第二次是明代后期資本主義商業(yè)經濟出現,對藝術作品的偽造與描摹成為平民的謀生之道;第三次是清代的中后期到民國,外國資本流入中國市場,書畫買賣成為專業(yè)化的市場經濟活動。每一次圖像造假的高潮都與商品經濟的發(fā)展緊密聯系,都以經濟利益為核心目標。新媒體時代的圖像造假是傳統作偽行為的延伸和演化,通過造假聚集流量、吸引眼球,最終達到流量變現的目的。
網絡圖像謠言是吸引眼球、提升流量的工具。網絡存在“內容—流量—廣告—變現”的思維定式,內容始終是網絡平臺競爭的關鍵,“內容為王”的運作邏輯要求生產者把重心放在內容上,依靠內容吸引流量。圖像作為內容的組成部分,生產者以經濟利益為出發(fā)點,迎合網絡上的時事熱點,通過故意捏造圖像、圖文不符、圖像夸張等操作煽動用戶情緒,擴大話題的傳播范圍,吸引整體流量池中的用戶流量,以此獲得變現資本。這種簡單粗暴的呈現模式不斷刺激受眾感官,降低觀眾審美闕值,使欣賞簡化為無意義的掃視,圖像至此從藝術殿堂跌落,成為攥取利益的實用性設計,圖像與語言間充滿表意與釋義的張力逐漸消失。
后現代性是從現代性的母胎中產生出來的,是隱含在現代性中的理性批判精神、自由創(chuàng)造精神的徹底實現和發(fā)揚[3],“反諷”作為后現代最主要的修辭策略,通過去掉“能指和所指一一對應”之語義的安定性,揭示反諷意義制造之包容、關聯和區(qū)別的復雜特性,暗中削弱了陳述意義。[4]它衍生于蘇格拉底的古典修辭學,而后在不同時代被相繼發(fā)展成浪漫主義反諷、“新批評”反諷和后現代主義反諷。后現代群體的生活態(tài)度發(fā)生改變,解構了符號能指與所指間的功能性意義,重新編排與舊意義背道而馳的新意義。
圖像造假就是后現代的反諷式的宣泄。創(chuàng)作者充分利用圖像符號能指與所指之間的任意性,在低語境中理解高語境圖像文本,或者將圖像、文字置于同一圖像,通過視覺上的沖突與荒誕來表達自己對現實的反抗與不滿,最終結果是藝術與文化都被淪落為供人娛樂的玩具。具有反諷意味的圖像被廣泛應用,需要編碼者與解碼者默契相合,因為編碼者將真實圖像與反諷的文字放在同一圖像中,可視的表層文字只是假裝在陳述事實,真實的態(tài)度實則隱藏在文本背后,且與文本所表達的意義完全相反,意在嘲諷社會的某一現象,釋放心理壓力。
網絡圖像造假印證了人類內心深處的游戲意識。在人類文明的進程中,游戲都是先于文化而存在的,伴隨著情感的起伏與秩序的自由,宗教、詩歌、音樂和舞蹈等都是游戲的化身,圖像造假必然也帶有原始的游戲精神,游戲成分隱藏在圖像影像的背后,游戲者表現出天生的動物特性,置身于英雄主義的王國中“行俠仗義”,在互聯網時代再一次接近古老的躲藏者的游戲。在圖像造假的網絡狂歡中,文化嚴肅性消弭于圖像的游戲氛圍中,圖像生產與傳播是文化游戲的環(huán)節(jié),傳播場景內的人都是游戲參與者。荷蘭學者赫伊津哈將文化的游戲性界定為:在某一固定時空中進行的自愿活動或事業(yè),依照自覺接受并完全遵從的規(guī)則,有其自身的目標,并伴以緊張、愉悅的感受和“有別于”“平常生活”的意識。[5]游戲功能指向圖像的生物學意向,人們致力于詼諧、玩笑與滑稽的術語創(chuàng)造,暫時懸置了忙碌的日常生活,融入所謂的“神圣空間”,以熾熱的對抗完成對生活的反叛與宣泄,釋放內心久積的壓力。個人受社會規(guī)則約束,游戲規(guī)則暫時劃分出了全新的世界,參與者只要完全理解規(guī)則,滲透游戲意象中的隱秘語言,與游戲場景相協調,就能在緊張與興奮中產生愉悅情緒,人們自發(fā)聚集在圖像生產者預設的游戲空間,共同剝奪圖像本身的意義,重新編碼符號文本,實際上是一種自我取悅,通過游戲過程中的吐槽與諷刺,清空自己的消極情緒。
“方興未艾的影像制造技術越來越成為支配可視化過程的模式,各種主要的社會程序與體制會根據它們來產生作用?!保?]圖像處理技術的升級,降低了拍攝圖像和編輯圖像的門檻,非專業(yè)者也可以參與圖像的生產和二次創(chuàng)作,造假變成不足為奇的操作,磨滅了圖像最初的神圣性。
在數字化技術誕生之前,攝影只是攝影師謀生的手段和特權,膠片不會撒謊,攝影師尊重自己的作品,幾乎不存在造假的可能。隨著人們的生活水平的提高和攝像設備的普及,攝影逐漸成為普通人的興趣愛好,以Adobe Systems研發(fā)的Adobe Photoshop為代表的專業(yè)圖像處理工具開始進入市場,使用者經過系統性學習后,可以利用此類軟件添加濾鏡、摳取圖像、修飾圖像瑕疵等功能,客觀上催生了圖像造假的可能。
智能設備的升級和普及讓圖像處理唾手可得。智能手機的出現將圖像編輯從電腦端延伸至手機端,軟件研發(fā)者也順應媒介演化趨勢,將圖像處理功能設計成每個人都可以操作的大眾化技術,個人可以通過拍照功能實現圖像生產和編輯一體化。美圖秀秀、黃油相機等修圖軟件預設了濾鏡和圖像處理機制,用戶把圖像置入軟件后,可以任意摳圖換臉、拼接圖像、消除或者移動圖像要素等,任何人都可以成為“造圖者”。進入人工智能時代,AI為圖像造假注入了新的力量,Deepfaker技術是一種換臉技術,其名字由深度機器學習(deep machine learning)和假照片(faker photo)的英文組合而成,通過編碼器在數據庫中抓取圖像素材,分析素材的數據特征,再由解碼器還原圖像,就可以合成實現換臉,達到難辨真假的程度。Disco Diffusion借助服務器算法,對庫內作品進行合成,讓使用者可以通過上傳圖像為參考作畫,甚至借助使用者對想象畫面的語句描述生成畫面,沒有經過美術教育的普通人完成一幅AI靈感作品只需要20分鐘,技術的演進讓圖像造謠唾手可得。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沒有網絡安全就沒有國家安全,就沒有經濟社會穩(wěn)定運行,廣大人民群眾利益也難以得到保障。[7]在現代社會,圖像既可以佐證文本的真實性,也可以充當迷惑用戶的撒謊者。虛假圖像和真實圖像同時被生產和傳播,導致謠言與真相混雜出現。公眾缺乏相應的辨別能力,相信并吸收接收到的信息,產生符合傳播者意圖的觀點和行動,我們被圖像“俘獲并拘禁”,變成圖像所構成的“蠶繭里的繭蛹”[8],帶來了難以估量的社會后果,嚴重威脅社會的安全穩(wěn)定。
社會信任是社會凝聚和運行、人類生存和發(fā)展的重要條件。[9]古羅馬歷史學家塔西佗在《歷史》中提醒,一旦皇帝成了人們憎恨的對象,他做的好事和壞事就同樣會引起人們對他的厭惡[10],這種現象后來被稱為“塔西佗陷阱”,其本質是社會公眾對政府機構的信任一旦出現裂縫,此后政府的行為或好或壞都將遭受公眾的質疑與批判,公眾參政議政的熱情也會陷入低迷狀態(tài)。
政治信任是政府行使公權力的民意基礎,而公權力意味著政府的影響力,特別是話語權,如果政府擁有足夠的話語權,就能通過設置議題引導輿論,把握整體局勢。傳播技術升級后,話語權向公眾傾斜,網絡圖像謠言間接影響政府形象,政府的公信力與權威性受到挑戰(zhàn)。如2020年疫情期間,一張合成的《人民日報》電子版截圖被發(fā)布在網絡上,截圖上顯示“暫免武漢紅十字會救災物資管理”,而后江蘇衛(wèi)視將截圖與湖北省紅十字會的官方回應拼接成新聞報道,導致虛假圖像在網絡上廣泛傳播,直至人民網發(fā)布辟謠消息《網傳“暫免武漢紅十字會救災物資管理”圖片不實,為惡意合成》,才終止了這場烏龍事件。公眾將人民日報視為黨和政府代言人,截圖被廣泛傳播依賴于人民日報的影響力,即使虛假圖片事件被澄清,但公眾對政府機構與大眾傳媒的信任度已經被消耗,在逆反心理的作用下,可能進一步引發(fā)公眾對政府的信任危機。
在消費社會中,圖像不再是文字的附屬物,而是成為資本市場的商品,工業(yè)社會的復制技術不僅讓藝術喪失靈韻,從被膜拜的神話中跌落,也瓦解了圖像的嚴肅性與傳統性,使之成為經濟市場的獲利工具,“事物所有的自我成長力”被過度展示所替代[11],當圖像逐漸成為能引人注目的流行文化,其在經濟關系中所承擔的角色即已涉及視覺消費的諸多領域,各行各業(yè)以不同的手段對圖像進行“剝削”和壓榨,以謀求高額利潤。
一方面,自媒體通過圖像造假吸引眼球、獲取流量。賬戶利用技術合成體系,制造虛假圖像吸引用戶,優(yōu)化瀏覽量、點贊量等可衡量的數據,企圖在同行業(yè)的流量競爭中拔得頭籌,其他自媒體不甘落后、競相模仿,導致整個自媒體行業(yè)的惡性競爭和市場失序,各種自媒體賬戶為了“漲粉”而制造的特效處理、張冠李戴、移花接木的亂象層出不窮。
另一方面,平臺商家借助圖像造假開展宣傳推廣,誤導消費者。在南通市市場監(jiān)管局的專項執(zhí)法檢查活動中發(fā)現,某APP上一餐廳宣稱店內售賣的是長江漁獲物,且菜單內也有“豉油江鮰魚”“豉油江鮭魚”等食物名稱和配圖,而市場監(jiān)管局人員在店內并未發(fā)現長江漁獲物,當事人表示長江魚是吸引消費者的眼球噱頭,實際并非長江漁獲物。商家深諳“眼球經濟”的商業(yè)化邏輯,偽造食物圖像吸引消費者,以此增加自己的營業(yè)額,實際是對整個餐飲市場秩序的破壞。市場經濟要求商家在合法的范圍內公平競爭,圖像作為陳述事實的工具,只能在視覺快感上提升審美趣味,而不能放任市場過度自由化,允許無中生有、捏造歪曲等與實際情況完全不符的行為出現。
作為一種社會心理現象,“群體極化”是指個人對某一問題的看法已經存在一定的態(tài)度傾向,經過群體討論后,朝著原來的方向強化,最后形成極端的觀點,并在個人的頭腦中占據支配性地位。中國正處于社會轉型期間,公眾的相對剝離感較強,凡是涉及公共衛(wèi)生安全、貧富沖突等問題的社會事件常常成為輿情的引爆點,圖像謠言容易刺激公眾的情緒,群體極化也會更加嚴重。
網絡空間更容易發(fā)生群體極化現象,信息過濾機制筑起信息和觀念的“隔離墻”,阻礙著多元信息的交流,相似的觀點在回音室效應下不斷重復,形成認知上的刻板偏見。當社會事件與自己的觀點相沖撞時,情緒沖動壓倒了理應思維,極易走入認知和言語的極端。如某學校食堂被反映存在食品安全問題后,部分家長情緒激動,與校方人員產生肢體沖突,甚至在取樣送檢的結果還沒有正式對外公布前,個別家長夜晚潛入學校食堂,隨意拋灑踩踏食材,撕破食材外包裝,將調味品直接撒在食材上,偽造食物發(fā)霉、變質的場景,并擺拍發(fā)布在網絡空間。這些虛假的圖像在朋友圈和微信群內流傳,引起社會對該事件的廣泛關注,不僅是學生家長,網絡上的圍觀群體也難以查證,憑借幾張圖像直接定罪學校,指責學校失職,將學校置于強大的輿論壓力之下,演變?yōu)椴环智嗉t皂白的“圖像的暴政”[12]。
“圖像是某一停頓時刻的辯證法。”[13]這也意味著圖像謠言與話語一般具有時間記載與復刻的能力,不僅真實的照片具有交易屬性,虛假的時間承載體也變成了隨手可得的大眾商品。此種偽圖像的增生一方面使媒介記憶不再權威[14],權威的消失意味著大眾的尊重消失,而尊重的消失與公共性的坍塌互為條件。[15]另一方面,圖像謠言在網絡中難以清除痕跡,從而混淆大眾對事實的認知?!八镒印钡葓D像謠言的流傳即基于大眾記憶的模糊性改寫媒介記憶,造成了網絡謠言的廣泛傳播。
個體在社交媒體上以節(jié)點的形式生存,節(jié)點間互聯構成人際傳播關系網絡,信息則通過人際關系網絡被廣泛傳播,滿足人們的日常需求。由于時空的限制,個人在事件發(fā)生時基本處于不在場狀態(tài),對生存環(huán)境的焦慮等因素迫使圖像成為臆測的最佳素材。但圖像并不代表真相,很可能滋生圖像化謠言。美國社會心理學家奧爾波特和波斯特曼在《謠言心理學》中提出了謠言的傳播公式:R(謠言)=I(事件的重要性)×A(事件的曖昧性)[16],而后荷蘭萊頓大學的克洛斯認為謠言不能自行傳播,其中必然包含人的參與,個人的批判意識決定謠言是否能參與信息流動過程,于是原有公式被升級為:R(謠言)=[I(事件的重要性)×A(事件的曖昧性)]/C(公眾的批判意識)。[17]當重要的社會事件發(fā)生,而官方信息卻滯后時,人們會習慣性地聚集起來尋求安全感,圖像謠言披著事實的外衣與事實共同在信息渠道中流通,群體中喪失批判能力的個人在感染機制的作用下將偽圖視為真相,導致謠言蔓延,嚴重威脅社會的穩(wěn)定。
作為內心焦慮的外在表現形態(tài),圖像謠言并未因區(qū)塊鏈等追蹤技術的出現有所消減,反而在傳播技術的迭代中更具有迷惑性,傳播者合成虛假的圖像后,公眾第一時間進行網狀傳播,被發(fā)現是偽圖后官方再辟謠,傳播者繼續(xù)生產新的一輪圖像謠言,圖像生產和傳播的速度遠遠超越辟謠速度,圖像謠言持續(xù)波動式地影響社會的穩(wěn)定。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網絡空間治理應該堅持多邊參與、多方參與,發(fā)揮政府、國際組織、互聯網企業(yè)、技術社群、民間機構、公民個人等各種主體作用,[7]構建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隨著圖像處理技術和網絡傳播工具的升級,圖像造謠的成本越來越低,它所帶來的利益卻越來越高,圖像造假者不斷在法律邊緣試探,接踵而來的是低俗、造謠、侵權等越軌行為的出現,嚴重污染互聯網環(huán)境,從法律法規(guī)、監(jiān)督機構、媒介素養(yǎng)等方面對圖像謠言進行有效防范和規(guī)制勢在必行。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網絡空間不是“法外之地”,應該遵守法律,明確各方權利義務。要堅持依法治網、依法辦網、依法上網,讓互聯網在法治軌道上健康運行;要加強網絡倫理、網絡文明建設,發(fā)揮道德教化引導作用,用人類文明優(yōu)秀成果滋養(yǎng)網絡空間、修復網絡生態(tài),[18]為網絡圖像謠言治理提供了基本遵循,指明了基本方向。
網絡圖像謠言需要法律的有力懲治。“謠言”是對未經核實言論的通俗表達,它在法律上屬于“虛假信息”的分支,我國關于謠言治理的法律體系涵蓋民法、行政法和刑法等領域,散布謠言者需要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行政責任或刑事責任,但目前還未頒布過專門針對圖像造謠的法律條例,依照其他法律進行處罰,彼此間可能會構成沖突。原有的法律體系落后于社會發(fā)展步伐,難以囊括互聯網上的新興傳播現象,導致有關圖像造謠的法律空白日漸擴大,為蓄意造謠者留下了灰色地帶。立法部門需要根據已有處罰措施,針對視頻、圖片和文字等不同類型的謠言,制定具有針對性的法律法規(guī),同時刪減和修改不適用于當今時代和可能互相沖突的法律條款,讓任何形式的圖像謠言處于法律的有效約束和管制范圍之內。
法治是約束社會言行的底線,任何人的言行都必須遵循法律的規(guī)章制度,制造圖像化謠言是沖破法律底線的行為,法律對造謠者的處罰不僅起到懲處作用,也是在間接警告試圖跨越法律底線的人。在大數據時代,部分網民在技術監(jiān)控下知法犯法,處罰力度不夠是主要原因之一,處罰措施應該具有強烈的威懾性,而目前對無法上升至刑事責任的懲治限僅于封號、公開致歉等,威懾力不足,應該加大對造謠者的懲治力度,強制造謠者為自己的言行負責,甚至將其與個人的誠信記錄相聯系,讓試圖造謠的人“知難而退”。
傳統的謠言以口頭形式蔓延,傳播速度較慢,官方掌握著主導話語權,有充足的時間和充分的精力辟謠,所以謠言的持續(xù)時間較短、影響力有限。進入社交媒體時代,圖像成為謠言傳播的新載體,公眾通過互聯網即時接收圖像,不假思索地進行二次傳播,圖像謠言的傳播速度和廣度脫離了控制,相關部門辟謠速度也遠遠滯后于造謠。雖然各地監(jiān)督平臺逐漸呼吁公眾主動參與監(jiān)督,如湖南省互聯網辟謠平臺積極調動群眾力量,針對網絡空間的圖像謠言,特意將“圖文不符”納入監(jiān)督范圍;中央網信辦違法和不良信息舉報中心也開通了專門的謠言版塊,為公眾舉報擾亂社會秩序、影響社會穩(wěn)定、危害公共安全的網絡謠言提供通道。但是,圖像謠言主要通過社交網絡進行傳播,政府與公眾脫離社交媒體搭建監(jiān)督平臺,并不能完全阻止圖像謠言的擴散與傳播。
首先,政府部門應該宏觀調控,整體布局,聯合各社交媒體設立監(jiān)督機構,利用大數據技術智能監(jiān)測負面言論,即時捕捉上傳至網絡空間的圖像,尤其對形成傳播鏈的圖像嚴加監(jiān)控,并在后臺通過區(qū)塊鏈等技術溯源核查虛實。與此同時,監(jiān)督機構也可以在社交平臺設立謠言舉報中心,分別就圖像和文字進行辟謠,一方面,鼓勵平臺用戶積極參與公共事務管理,監(jiān)督信息傳播環(huán)境,及時舉報可能存在的虛假圖像;另一方面,培養(yǎng)平臺用戶的基本媒介素養(yǎng),用戶作為圖像謠言的傳播者,其質疑精神和批判能力的提升,將有助于減少圖像謠言的生產和擴散。
其次,平臺強化審核把關,控制圖像謠言泛濫。人力資源與社會保障部在“網絡與信息安全管理員”下增設“互聯網信息審核員”工種,用以制定網絡信息的審核規(guī)則,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也陸續(xù)頒布《網絡安全法》《網絡安全審查辦法》等法規(guī)條文,強調網絡空間信息真實的重要性,信息審核評估成為維護網絡安全的關鍵環(huán)節(jié)。各平臺運營商應該從信源處強化審核機制,貫徹落實網絡實名制的要求,強制用戶輸入身份信息后方可注冊平臺賬號,從信息源頭實時監(jiān)測用戶發(fā)布的圖像,去除網絡匿名性的保護,做到每一張圖像都能夠被溯源,每一個造謠者都能夠被定位。
一方面,加大圖像智能識別技術研發(fā),封堵圖像造假漏洞。隨著深度學習算法的發(fā)展,圖像的視覺偽造能力增強,嚴重威脅公眾信息獲取的真實性、科學性,但也推動圖像識別技術進入高級發(fā)展階段。圖像識別技術是指利用機器代替人類識別圖像內容,自動篩選出不符合要求的圖像,其運行邏輯主要是通過計算機模擬人腦對數據的識別和處理機制,利用深度學習算法解讀抓取的大量數據,反復檢測數據的真實性,以此判斷圖像真假,控制圖像謠言的擴散。圖像識別技術種類繁多,目前主要有圖像分類、目標檢測、關鍵字過濾、OCR以及圖像特征檢索等,這類技術目前已經能夠識別深度偽造、圖像拼接、后期編輯等基本圖像造假手段,實現圖像審核的自動化。但由于圖像中通常包含圖像和語言兩種不同的文本,即使圖像特征檢索和關鍵字過濾等技術可以分別識別虛假圖像與文字,篩選出傳播過程中的錯誤信息,卻無法有效判斷圖像和文字的關系,鑒別圖像和文字信息的真假。因此,為避免網絡造假圖像成為審查的“盲區(qū)”,必須繼續(xù)深研圖像識別技術,加強影像鑒別能力,優(yōu)化機器學習模型的圖像噪點檢查模式,建立科學、權威的虛假圖像識別系統,快速檢測網絡圖像的真假,判斷圖像否被細微篡改過,營造良好的信息傳播環(huán)境。
另一方面,保持傳統人工審核手段。雖然人工智能審核具有高效、低成本的特征,但技術缺乏人腦演繹推理的思維模式,圖像造假的深度、數據樣本的齊全性都有可能影響機器的識別能力,導致逃過機器審核的圖像謠言在網絡空間流傳。基于算法的圖像識別在檢測中存在偏差,人工審核作為最原始的審核手段,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彌補人工智能的缺陷,在保護用戶隱私的前提下,各平臺可以將內容審核的工作外包給具有審核資質的公司,由公司雇傭專業(yè)的內容審核員,以此打通專業(yè)機器審核與人工審核的流程??萍籍a物只是人類發(fā)明的工具,人類始終在審核程序中占支配性地位,將人工研判納入審核程序,與人工智能相互協作,是強化圖像審核程序,控制圖像謠言泛濫傳播的最佳途徑。
人的現代化的終極目的是促進人的全面發(fā)展。在移動互聯網時代,實現人的現代化離不開媒介接觸行為與媒介素養(yǎng),突出強調對個體的理性思維能力和思維方式的培養(yǎng)。輕信圖像謠言是媒介素養(yǎng)不足的一種表現,個體缺乏良好的圖文判斷能力,容易迷失在信息過載與信息作假同行的虛擬空間中,接收網絡空間的圖文信息后,不加判斷地進行二次傳播。為了營造健康的網絡傳播生態(tài),廣大網民必須堅持亞里士多德所說的“正義和節(jié)制”[19],提高自身獲取、解讀和生產信息的媒介素養(yǎng)能力,實現人的主體性復歸。
職業(yè)工作者要遵守真實可信的傳播倫理準則。對新聞工作者而言,刊載虛假圖像違背新聞工作者的職業(yè)準則,有悖于對新聞真實性和客觀性的追求。對于投稿獲得的圖像,新聞工作者要檢查圖像源文件的EXIF信息,EXIF信息中包含圖像基本拍攝數據,凡是經過圖像處理軟件后期編輯的圖像,可以通過EXIF信息被檢查出來。同時,源文件只能檢查圖像是否被更改,無法完全識別圖像的真假,尤其是文字內容,為避免圖文不符影響媒介公信力,新聞工作者要多方求證文字和圖像的真實性,以及圖文的相關性,確認無誤后方可發(fā)布。
網民需要增強批判性思維和圖像素養(yǎng)。在網絡平臺上,圖像謠言泛濫傳播的主因在于網民的批判能力和批判意識的缺位。面對五花八門的圖像信息,網民秉持著“眼見為實”的態(tài)度,對有網絡佐證的信息深信不疑,殊不知圖像也是隱藏的撒謊者。網民要自覺增強自己的批判意識和批判能力,學會運用網絡工具科學解讀媒介圖像信息,提升視覺素養(yǎng),[20]不盲目相信自媒體的圖文,自覺抵制和阻隔虛假圖像的傳播。作為生產者的個人,既是信息生產者,也是傳播者,要負責任地行使傳播者的權利,不抱娛樂大眾的心態(tài),更不能為一己私利,自行篡改圖像后上傳至網絡空間。要增強自我約束的能力,主動核實圖像虛實,提高自己的媒介素養(yǎng)能力,助力網絡傳播生態(tài)環(huán)境的凈化和進化。
圖像不會撒謊,但撒謊者卻可能去造假,最后呈現的是撒謊者預設的“真相”。如米歇爾所言,“人們用精湛的技藝創(chuàng)造它,用無比殘暴的方式毀滅它”[21],作為純粹的物質符號,圖像本身不摻雜任何政治與經濟目的,是圖像生產者為控制、說服或者討好觀看者,刻意賦予圖像意義,致使圖像和文字模糊了真相,成為資本和權力操縱的結果。文字與圖像遠不是相互排斥的,而是相互接續(xù)、相互補充、相互說明、相互滋養(yǎng)和相得益彰的[22],圖像謠言卻撕裂了圖像與圖像、圖像與文字之間的特定關系。長此以往,圖像謠言會消退用戶的審美與判斷能力,引發(fā)信任危機與社會失序,使媒介空有記錄的程序和外殼卻缺少記錄的內涵和意義,產生的破壞力深入到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的各個領域。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維護網絡安全是全社會共同責任,需要政府、企業(yè)、社會組織、廣大網民共同參與,共筑網絡安全防線”[1],一方面,國家需要完善法律法規(guī),設立監(jiān)督機構[23],平臺強化審核程序,加強影像技術鑒別,規(guī)范用戶網絡圖像傳播行為;另一方面,公眾要提高自己的媒介素養(yǎng),自我約束,秉持交往理性,以質疑和思考的態(tài)度審視圖像,尊重事實真相,營造清朗網絡空間。